东华一直在低头理衣袖，根本没把燕池悟慷慨激昂的这番话放在心上，直到听见燕池悟叫的那声“小九”，才抬起头看了看凤九。见凤九扯了扯燕池悟的袖子，不知是想阻止他说下去还是有事要叮嘱他，东华嘴角一扯，露出讥讽的笑意，说道：“魔君打架倒是好兴致，还带助阵的。”说罢，便亮出了苍何。
“老子要你管！”燕池悟一个飞身，手中的剑已经朝东华刺去。一时间寒风阵阵，符禹山弥漫着杀气。
东华稍稍往后退了两步，从容不迫地将苍何横在胸前挡过了这一剑，随后将苍何在地上划出一道弧度，扫起一地的落叶，落叶纷纷飞起，一时间竟化作无数柄短刀，一起飞向燕池悟。
凤九看得有些痴了，她自小生在和平年代，经历的最大的那场战事就是六百多年前若水河畔擎苍破东皇钟那次。只是那次东华法力尽失，只能结个结界勉强护着她，并不能降服擎苍。这是她第一次看东华一本正经地打架，既兴奋又过瘾。
“你快躲开！”东华的一声呵斥打断了凤九神游的思绪，她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离燕池悟太近了些，很有可能被误伤，于是立即腾了朵云彩远离打得正起劲的两人。
刚才还云雾缭绕鸟飞虫鸣的符禹山此时已是电闪雷鸣，东华与燕池悟两人上天入地打得正欢。凤九在旁瞧着，若是东华真如司命所说，修为已全部恢复，那他定是手下留情，没有一心致燕池悟于死地。而燕池悟虽长得一副弱不惊风的清秀少年模样，动起手来倒有了些魔君的风范，招招狠毒激进，只可惜他实在是挑错了对手。不消半个时辰，虽燕池悟已拼尽了全力，可还是渐露颓败之象。
“冰块脸！你别以为老子真是打不过你！要不是连着几日在你太晨宫做苦力白费了那么多力气，我才不至于让你有机可乘！”燕池悟眼看自己已没有胜算，嘴却还强撑着不肯认这个输。
“看在你们魔族始祖的面子上，饶你一条命。”东华收了苍何，双手背在身后，悠然地站在半空中。
“今日不算！我是之前被你诓骗耗尽了体力，今日的决斗不能算公平。咱们另择个日子，重新打一次。”燕池悟将剑插在地上，一只手扶着剑柄，一只手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你当本帝君那么闲？”东华此刻似乎是忘了自己是九重天上最闲散自在的神仙。
“哼，老子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痛快地答应。”燕池悟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老子在三百年前，闯了七层地宫偷了这锁魂玉。本想着若这次你还不答应和老子决斗，老子便用这个威胁你。现如今用它，倒也不算晚。你说，要不要再和我重新打一次？”
碧萦锁魂玉，锁的是集世间所有晦暗于一世界的十恶莲花境，里面全是戾气深重又不愿被渡化的恶妖厉鬼重魔。东华一直将这锁魂玉封在七层地宫，燕池悟说他是三百年前偷来的，那时东华法力尚未恢复，仍在闭关，自是无法察觉。这锁魂玉若一直安静地放在那儿，倒也无甚大事。但是一旦被鬼迷心窍者夺来利用，将十恶莲花境打开，怕是也要引起四海八荒新一轮的恐慌。
“看来你真是活到了头，锁魂玉也敢偷。”东华冷笑一声，重新将苍何握在手中，这次的架势，是要将燕池悟碎尸万段。
“老子本就是魔族中人，自然不怕什么十恶莲花境。”燕池悟感觉到了东华身上的腾腾杀气，暗自掂量一下怕是自己凶多吉少，但是嘴上还在硬撑。
“最好，你也不要怕死。”苍何直指燕池悟眉心，东华这次的招式如急风骤雨，凤九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却见燕池悟一个飞身，倒是堪堪躲过了这一招。这一次，东华招招凌厉，几招下来燕池悟已经撑不住了。其实他也知道锁魂玉有多重要，否则也不会冒险偷来用它来威胁东华。此场决斗他必输无疑，但是他也不想让东华太得意。他想要夺回这锁魂玉，他偏偏不给。燕池悟趁着躲闪的空档，想施法将这锁魂玉送去给凤九，由她帮自己保管。可是谁曾想到，燕池悟一溜手，竟将锁魂玉打开了。

“这。。。。。。老子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这块破石头这么轻易就能被打开！”燕池悟看着锁魂玉从自己的手中飞出，落到地上银光乍现，随后从锁魂玉中蔓延出姜黄色的烟雾，还伴着几声凄厉的叫声，但是听不出来是人是鬼。
凤九也呆住了，这十恶莲花境有多厉害，她也曾听折颜提起过。万幸的是燕池悟是当着东华帝君的面将这锁魂玉打开的，世间若说谁有本事能将十恶莲花境控制住，那身为远古尊神的东华帝君应该能算一个。不过凤九至今都没有完全相信折颜说的话，若是东华的法力没有完全恢复，那此次怕是要吃些苦了。凤九正想着，却见东华皱了皱眉，再也无心与燕池悟纠缠，提着苍何，毫不迟疑地踏进了十恶莲花境。
凤九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感觉自己原本就没有温度的身体又冷了几分，全身的血液也凝固了。此时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要去护着东华，不能让他出事。慌忙之间，凤九现了原身，化作一只九尾红狐，一跃也进了十恶莲花境。将燕池悟那声扯着嗓子喊的“小九”，甩在了身后。
凤九刚入莲花境时，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她闭上眼，使劲甩了甩头，再慢慢睁开眼，才勉强适应了这昏暗的环境。然而在睁眼的那一刹那，她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无数妖魔之形流窜四周，叫声凄惨阴森，让人毛骨悚然。然而东华正在专心念咒，慢慢化出了一个结界。这个结界越来越大，将东华和凤九罩在其中，把那万千妖影越推越远。
“你怎么进来了？”等到结界彻底牢固，东华便停止施法，转头问着离自己不远处那只呆立着的小狐狸。
凤九刚想张嘴说话，却发现自己此时是原身。一时间，她竟冒出了一丝侥幸心理，或许东华没有认出她来，那么她便可以以一只小狐狸的身份，肆意地陪在他身边，就如当年报恩时在太晨宫一般。
可是还没等凤九再多想，东华便又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还不变回来吗？这四海八荒谁不知道你青丘女君是这世间唯一一只九尾红狐。”
凤九一听，知道刚才的想法泡汤了，一时间有些失望。她丧气地甩了甩尾巴，那八条尾巴自然灵动，而重新被折颜接上的那条却不争气地耷拉在地上，依旧动不起来。东华仔细地看了一眼凤九的尾巴，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凤九知道再装傻也不行了，便幻回了人形，回答东华刚才的问题：“我是不小心掉进来的。”因为是撒了谎，她的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东华。
“哦？”东华挑了一下眉，问道：“你可知你这一个不小心，会给自己带来多大危险？”
“这十恶莲花境当真那么险恶吗？那你怎么办？会不会有危险？”凤九紧张地问东华。
东华打量着眼前的姑娘，第一次有种琢磨不透的感觉。若凤九真的是不小心掉进来，此时最关心的应该是个人的安危和怎么出去。可是刚刚自己吓唬她一下，她却丝毫没在意，反而担心他会不会有危险。许是凤九刚才的语气太过紧张，东华也有些动容，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说了句能宽慰凤九的话：“区区一个十恶莲花境，还困不住本帝君。”
凤九此时才松了口气，听东华的语气，出这莲花境应该不成问题。如此看来，折颜和司命说他的法力已完全恢复，确实是事实。想到东华的法力依旧，这十恶莲花境也困不住他，凤九心情忽然轻松起来。其实，这是五百年来她第一次有机会和东华单独相处。虽然嘴上说着往事如烟不可再提，可是她心里却是十分想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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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莲花境的夜晚还是很静谧的，结界外面的妖魔已经被东华渡化得七七八八，剩下的那些也不知逃到了何处。结界里没有任何飞禽走兽，也听不到任何虫鸣鸟叫，只有阵阵风吹过以后，树叶沙沙的声响。凤九在一棵大树下寻了块地方休息，可是躺下许久却也不能入睡。东华那句“你可是有事瞒着我”一直在她耳边响起，搅得她心烦意乱。
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当时她手忙脚乱，一边捡起掉在地上的地瓜，一边急忙否认，毕竟是在撒谎，她的眼睛不敢与东华有对视：“没有，我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需要瞒你啊。”
东华可能也觉得自己问得有些突兀，便再未追究下去，低头专心吃手上那块地瓜。凤九担心他依旧不信，又补了一句：“是真的，再说了，这四海八荒有谁敢骗东华帝君啊。”
“在去青丘迎亲之前，我可曾见过你？”东华吃完了一个地瓜，伸手去探火堆下还有没有烤好的。这丫头说得不错，地瓜烤烤还是挺好吃的。
凤九又愣了，第一个反应是想否认，可是又一想东华既然这么问了，怕是察觉出什么，一味地否认，只能叫他更加生疑。于是咽了咽口水，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帝君对我没什么印象吧？我幼时跟着爷爷上过天宫，曾远远地见过帝君一次。当年姑父祭了东皇钟之后，姑姑将他的仙身带回了狐狸洞，是帝君带着大殿下三殿下和乐胥娘娘来青丘把姑父接回去的。只不过那时凤九在厨房烧水，怕是帝君也没注意到我。”
东华点点头，似是对凤九的回答还算满意，便继续专心吃地瓜。凤九在心中长松了口气，掰开了刚才掉在地上的那个地瓜，幸好，还没摔烂。
现如今凤九想起晚上那一幕，心中依旧后怕。当年她找折颜要忘情水的时候，折颜再三问她是否已下定决心。毕竟忘情水一旦饮下去，东华帝君此生都不会再记着与她白凤九的一切过往。凤九那时觉得，这是东华与她最好的结局。她与东华，原本就是逆天强行要来的相守，无缘的。分开了，才是命中注定，上苍原本的安排。比起相爱却要分开，忘记她对东华而言痛苦会减少很多。往后的日子里，只要东华平安，守着四海八荒万万年的太平，她守着东华，就足够了。她不想让东华再记起以往的一切，不想再重蹈覆辙。自姑姑大婚以来，她与东华重逢，生出一些瓜葛，有一些是机缘巧合，多少也有一点她的贪念，是她放不下东华，想与他多相处。如今看来，若是再继续下去，保不齐东华会生疑。出了十恶莲花境以后，她就马上回青丘，再也不与九重天有丝毫瓜葛。凤九想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入夜的莲花境有一些冷，凤九本身又体寒，睡着以后身体不由缩成一团，虽未化成原形，倒也如同一个小兽一般。

东华起身想瞧瞧结界外面的情形，却不自觉走到了凤九的身边。看着她缩成一团似乎睡得并不安稳，不由皱了皱眉头，将外衣脱下来，披在了凤九的身上。想到上次抱她时如寒冰一般的肌肤，东华又在离凤九不远处另生了一个火堆，火烧得很旺，想来也能给她取取暖。做完这些，连东华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凤九于他而言，应该只不过是旧年同窗老友的孙女，可是他每每见她，却总觉得似曾相识，忍不住想逗逗她。每次看到她与燕池悟那么亲密，总觉得心里闷闷的不痛快。他从不是个面慈心善的神仙，却不由得对她格外关心些。
凤九似乎是梦到了什么，翻了个身，嘴中呢喃了几声。东华走过去又帮她盖好衣服，却清晰地听见凤九念的是：“东华，东华。”东华定住了，实在感到意外，他想不通凤九为何在梦中还念着自己的名字。凤九睡得太不踏实，蹙着眉，手还向前伸了伸，似是想抓住什么。东华瞧她这副模样，猜测会不会是莲花境里戾气太重，冲了她，让她梦魇了。此时，凤九又叫了他两声，声音里尽是委屈。东华心头一软，伸手握住了凤九伸出来的手，轻声对她说了句：“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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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东华和凤九已经在十恶莲花境里待了三天。这三天里东华日日打坐修炼，凤九则是百般无聊。这日清晨，不知是东华体恤凤九实在无事可做，还是觉得凤九终日在自己眼前乱晃实在眼晕，终于开口问凤九：“你可想和我一起斩杀那些未渡化的妖魔？”
“真的吗？我可以吗？”凤九兴奋地看着东华问道。
“你先舞个剑法给我瞧瞧。”东华难得好兴致，慵懒地靠着一棵树坐着，没有打坐修炼。
凤九毫不犹豫地祭出陶铸剑，腾空而起，行云流水地舞了一套她最拿手的踏梅飞雪。这五百年来，每当白日里她想东华想得紧，就会一个人在狐狸洞外舞剑，一直到大汗淋漓筋疲力尽才罢休。虽说剑术不能和家里那几位上神比，但是比起当初被一只赤炎金霓兽追得满林子跑的时候要好多了。一套剑法舞完，凤九收了剑擦着额头上的汗珠，有些期待地看着东华。
“剑还可以，剑法太差。”东华毫不留情地说道。
“这是我使的最好的一套剑法了。”凤九颓然低下了头，瞬间没了斗志。
东华嘴角略微上扬，似笑非笑，站起身，将苍何唤到手边，只对凤九说了三个字：“看好了。”
凤九站在菩提树下，看着东华手握苍何，腾空而起，直指她身后的大树，却在离树还有一丈远的时候收住了，剑锋一闪，已刺向别处。但是却仍旧带了一阵疾风，使得菩提往生花纷纷落下。东华的招式张弛有度，看似保守却是以退为进，再加上苍何的威力，虽说不是个复杂的剑法，却也使得结界内一时间风云变色。
“看明白了？”一套剑法舞完，东华收回苍何，问着看得有些入迷的凤九。
凤九先是下意识地点点头，后来又发现东华方才招式舞得太快，她还没来得及全部都记住，于是又摇了摇头。东华看她这副样子，轻叹了口气，却难得好脾气地说：“我慢些再来一遍，你用心记着点。”顿了顿又补上了一句：“若是这套剑法都学不会，那也够给你爷爷丢人的了。”
第二遍的时候，凤九瞪大了眼睛，不敢错过一个招式，卯足精神想全部记住，生怕给自己爷爷丢了脸。直到东华收了剑，心里已经记了个七七八八。等到东华重新坐回方才的位置，挑眉看了她一眼，她便会意重新握起陶铸剑，照着东华刚才的招式舞了起来。
方才凋落的菩提往生花要么落在了凤九的衣裙上，要么落在了凤九站的那处地上。如今凤九挥剑而起，花瓣纷纷又扬了起来，似一场花雨，将凤九围绕其中。东华静静地看着，又想起初见凤九时，梨花落了满地，风一吹，也是将她置身花雨之中。他其实从未特别留意过凤九，可是不知为何，每次与她接触，却都记得那样清楚。
凤九第一次使这套剑法，招式也没有全部记住，起初两招还勉强有点意思，随后的却越来越走了样子。东华终于瞧不下去了，起身飞向她。凤九一心都在手中的剑上，下决心绝不能在东华面前丢了青丘白家的脸面，却未曾注意东华已经在她身边。察觉时，东华已经在她身后，一只手握住了她拿剑的那只手。这是五百年来凤九第一次在清醒时离东华这么近，熟悉的白檀香侵入她的鼻腔，引得她不由深吸一口气。恍然间，她以为是在太晨宫相守的那段日子，东华待她那般温柔缱绻，她终日都闻得到东华身上淡淡的白檀香气。

东华察觉到凤九的身体一僵，似乎是又走神了，有些无奈地叮嘱了一句：“专心些。”随后，握着凤九的手又紧了紧。凤九回过神来，用心地记着自己使出的每一个招式，感受着东华手腕的力度，终究由东华带着舞完了剩下的招式。
二人重新落回地面时，凤九虽因方才的亲密接触有些悸动，但更多的是学会一套新剑法的兴奋。她转过身面对着东华，笑眯眯地看着他，还未来得及张口，脚底一滑，眼朝着要摔倒。东华伸手将她扶住，她也就这样落入东华的怀中。许是刚才舞剑太卖力，凤九的头发都有些凌乱，几丝碎发被吹到额前，使得凤九额间的凤尾花时隐时现。东华瞧着有些别扭，就顺手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手指轻轻划过凤九的耳廓，却惹得凤九红了脸。凤九抬头看着东华，这张面容或笑或怒，或悠然自得或沉静入睡，她都见过。她爱了他近千年，如今，他却一无所知。凤九感觉自己的情感快要压不住了，她有些后悔了。她想告诉东华，她是九儿，是那只曾经痴缠了他四百年的小狐狸，是他曾经许诺一定会娶回太晨宫的青丘白凤九。原本她以为，五百年前亲手喂东华喝下忘情水的那刻，是她此生最痛苦的时候。可谁知如今相见却不能道相识，竟会如此折磨人心。凤九感觉胸口一阵疼痛，像是有人拿一把生锈的刀，在来回剜的她的心。
“东华。。。。。。”凤九的双眼有些模糊，泪始终在眼眶里打转，她努力克制着不掉下来。
“你叫我什么？”东华挑眉问道。这丫头似乎忘记了他俩差着多少岁数，很爱直呼他的名字。
凤九被东华问得有些紧张，手一松，陶铸剑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亮的声音。凤九猛然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刚才的心思有多么自私和荒唐。前两日还在提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辙，现如今居然想和东华相认，真的是鬼迷心窍了。
“帝君，凤九刚才冒犯了，请帝君海涵。”凤九退后了两步，离开了东华的怀抱。
“你知不知道，你这已不是第一次直呼本帝君的名字了？”东华很想知道，颇熟礼仪的青丘女君为何一次次直呼他的名讳。他们之间，是不是真的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是凤九年轻莽撞，冒犯了帝君，请帝君息怒。”凤九连忙低头行礼认错，又想了想，以东华的脾气，怕是没那么好蒙混过关，只得说：“自幼时起就听折颜说过很多关于帝君的丰功伟绩，因折颜每每私下里提及帝君，都直呼帝君的名讳，久而久之，凤九也跟着在私下里叫您东华。是凤九年轻不懂事，望帝君恕罪！”
东华听了凤九这番解释，自然是半信半疑。信的是折颜这只老凤凰在私下里直呼他的名字，毕竟二人也是相识于几十万年前的远古时代，也是一起同过窗的旧友，折颜在人后直呼他的名字，很正常。疑的是他可不信折颜会对白家的狐狸崽子们歌颂他的丰功伟绩，说他当年是如何打架逃课的倒是有可能。毕竟当年在水沼泽时，他和少绾没少欺负折颜。

东华也无意与凤九深究，拍了两下衣袖，拂去刚才沾上的几瓣花瓣，对凤九说道：“将这套剑法练熟了，过几日与我一起将外面那些妖头斩了。”说罢，便走到菩提树下，准备继续敛神修炼。
“好。”凤九应了一声，随后定了定心思，将剑捡起来，重新开始。
接下来的几日，东华打坐修炼，凤九就在一旁练剑。起初东华偶尔睁眼休息的时候，总能看出凤九的失误之处，给她指出来，让她重新来过。渐渐的，凤九练熟练了，错也犯得少了。一套剑法使下来，虽不及东华那般有气势，好歹也是行云流水，收放自如。东华虽极少称赞凤九，但是心里却对她有些另眼相看。觉得她虽出身望族，身上却没有丝毫娇惯之气，练剑肯吃苦，也卖力气。难得的是悟性很好，若是得一位好师傅悉心传授，假以时日说不定能与当年的少绾比肩。
这一日的夜晚，莲花境似乎比前几日冷了许多。东华刚睁眼，就感觉到丝丝寒意。他习惯了结束打坐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凤九在做什么，转头却看见她已经倚着一棵菩提树睡着了。凤九双臂交叉环着自己的身子，虽然不远处已经生了火堆，但是她似乎还是感到冷，睡梦中都在哆嗦。东华依旧将外衣脱下来盖到她身上，只是这一次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凤九的身边坐了下来。其实他的修为在两日前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外面那些妖魔头头不出意外他一个人也能全部斩杀干净。可是看着凤九如此认真地练剑，东华就不忍挫了她的斗志。更何况有凤九在一边，这十恶莲花境里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难熬，多待几日倒也无妨。
凤九盖上东华的外衣，睡得比方才踏实多了。倒不是一件薄衣就能御寒，而是那熟悉的白檀香围绕着她，让她感到心安。凤九歪了歪头，脑袋碰到了东华的胳膊。她伸手弯起手指蹭蹭鼻子，脑袋又往东华的身上靠了靠。熟悉的体温若有若无的白檀香使得凤九不由地在睡梦中想靠近东华，东华还并没有反应，她索性直接一伸胳膊抱住了东华的腰，扑进东华的怀里，继续睡。
东华无奈地看着怀中这个主动“投怀送抱”的少女，最终没有下去手推开她。凤九的身体时冰冷的，即使抱着他取暖，仍旧没有任何暖意。东华心中有个猜想，却也不能肯定。但是如果真如他想得那样，那凤九这体寒的毛病怕是很难医好。想到这里，东华略微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时伸出胳膊，把凤九往自己的怀里搂了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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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是凤九五百年来睡得最好的一晚。虽然莲花境里寒风刺骨，但是她却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和踏实。梦中她一直和东华依偎在一起，东华还体贴地帮她盖被子。这样的美梦，这五百年来她饮尽了几万坛桃花醉都没能得到一个。都说十恶莲花境戾气重，多怨魂，凤九却并不讨厌待在这里。以至于东华告诉她要出境的时候，她竟还有一丝舍不得离开。
“明日，我们就要出去了。”凤九神清气爽地醒过来，东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帝君，你的修为已经恢复了？”凤九关心地问道。
“无碍了，”东华抬眼看了看凤九，“剑法练得如何？”
“应该还可以。。。”东华帝君的剑法自然不是什么易学易精的招式，凤九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没底。
东华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笑了一下，难得宽慰了她一句：“不过是几个未渡化的妖魔，别害怕。”
凤九有些惊讶地看着东华，忘记了凤九的东华待她一直与其他人一般无二，甚至还更爱捉弄她一些。今日难得说句鼓励她的话，凤九觉得心里暖洋洋的，立刻充满了斗志，恨不得现在就冲出结界把那些妖魔杀个干净。不过片刻之后，凤九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没出息，东华短短一句话就能使她开心成这样，真是当年的心思半分也没改。
第二日一早，东华待凤九吃了两个地瓜当早餐之后，才缓缓抬手，收了布在十恶莲花境中的结界。瞬间，原本还晴空万里的莲花境顿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散落在各处的妖魔头头纷纷向东华和凤九扑来，面目狰狞，还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凤九定了定心神，握住陶铸剑，回想着东华教她的招式，凌空而起，刺向理她最近的那个妖头。几个回合下来，将它斩落剑下。凤九随即有了信心，握着剑，又向下一个魔头刺去。
东华自是不把这几个小妖小魔放在眼中，悠然自得地待在原地未踏出一步，等到它们近身才一挥苍何将它们杀个干净。他只动手解决那些难缠的，看似不怎么危险的那些则统统留给了凤九，好让凤九有个机会历练一下。
凤九正挥剑杀得畅快，却看见一团蓝色烟雾由远及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烟雾已经弥漫到了他们的眼前。一时间，原本还张牙舞爪的妖魔纷纷定住了，随即乖乖跪在地上。凤九看向东华，正欲开口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已听见一个娇滴滴又充满魅惑的声音的说道：“东华帝君，好久不见，奴家很是挂念你啊。”
东华冷笑一声，说道：“我说是谁呢，排场这么大。没想到你还活着，虚宁。”
凤九皱着眉，难道这就是当年妖王的大女儿，虚宁？相传妖王膝下有四五个子女，最疼爱的就是大女儿虚宁。虚宁公主长得妩媚动人，容貌倾城，但也心狠手辣，作恶多端。当年妖族与天族的一战，妖族阖族全灭，虚宁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之时却不见了。因是世间少有的美人，所以她的下落一直都被天族魔族翼族那些八卦人士关注着，但是十几万年过去了，也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样，奴家还活着，东华帝君意外吗？”烟雾渐渐散去，凤九已经可以隐约看到一个妙龄女子的模样。果然是身姿婀娜，美艳动人。那女子嘴角一挑，笑得摄人心魄，两只眼直勾勾地盯着东华，问道“东华帝君是否也像奴家惦念你一样，惦念奴家啊？”
“你说呢？十七万年前那一剑未将你刺死，我始终挂念着这件事。这次遇见你就好了，你也算圆了我这个小小的心愿。”东华理理袖子，缓缓地说道。
“东华帝君！”刚才还一副笑脸的虚宁顿时变了脸色，恶狠狠地瞪着东华：“十七万年前，你和天族灭了我们妖族，这笔账我们还没算呢！当年你狠狠地刺了我一剑，要不是我勉强留着最后一丝魂魄入了十恶莲花境，靠吸收这些小妖们的修为恢复元气，我今日又怎么见到你！你既落入这十恶莲花境，我就绝对不会让你再出去！就算杀不了你，我也要留你在这里，让你这一辈子都陪着我！”
东华有些狐疑地看着虚宁：“你们妖尊都不是我的对手，你这又是哪里来的自信？怕不是在这里面待太久，脑子待傻了吧？”
凤九有些同情地看了看虚宁，到底也是曾经四海八荒闻名的美人，现如今被东华如此奚落，真是一点脸面都没有了。看这架势，昔日她勉强逃过了一劫，今日却恐怕是难逃一死，终究是要丧命在东华手中了。妖族第一美人，命运也实在坎坷了一些。凤九还未在心中替虚宁感慨完，虚宁原本愤怒的面容却在看见她之后变得轻松起来，重新妖娆一笑，悠悠说道：“这位美人儿不曾见过啊，怎么，十七万年不见，东华帝君已经纳了帝后么？东华帝君，奴家当年也是对你一片情深啊，你如今这般奴家心里好伤心。也不知，这位姑娘法力修为如何啊。”
虚宁虽说得一片情深似海，东华却已听出她言语中腾腾的杀气。皱了皱眉，向前一步将凤九挡在身后，厉声对虚宁说：“本帝君如何与你无关，你也不要想着打她的主意！”
虚宁一晃神，方才的话多半是含着醋意的玩笑，没想到东华却如此认真地警告她。她认识东华也有将近二十万年了，当年也曾大胆热烈地表达过对他的倾慕之情，只是东华未曾多看过一眼，甚至在当年那场大战时毫不犹豫地要取她性命。她一直以为，除了那个魔族始祖少绾，没有其他女人能让东华另眼相看。没想到眼前这个小丫头居然能得东华如此相护，她不免有些愤怒。眼睛一眯，已经向东华和凤九的方向挥去软剑。
东华早有防备，一挥手便挡去剑气。此时，原本虔诚跪在地上的小妖们一个个又站了起来，朝着东华和凤九扑来。虚宁好歹在十恶莲花境里修炼了十几万年，自然不是那么好对付。东华即使对取她性命势在必得，终归也要费些功夫。凤九为了能让东华专心对付虚宁，自己挡在前面先把扑上来的小妖一一斩杀。虚宁看两个人没有交流只字片语却配合默契，更是心生怨念，下手也愈加重了。又化出一把软剑，双剑齐下，左右开弓，一心要与东华决一死战。东华自然迎战，下手也毫不留情，招招凌厉。一时间，两个人打得难分仲伯。不过虚宁终究不是东华的对手，几十招下来，渐渐露了败象。毕竟是在莲花境内苟延馋喘的魂魄，体力也开始不支。
虚宁一边躲闪着东华的苍何，一边寻找机会绝地反攻。此时，凤九几乎已经将莲花境内未渡化的妖魔头头斩杀干净了，只剩最后两个比较难缠的，要多费些力气。东华看虚宁已经快撑不住了，就转身顺手去帮凤九解决她那里棘手的两个老妖。而也就在此时，虚宁阴狠地一笑，抓住了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同时挥舞着两把软剑，向东华的背后刺去。凤九看见了虚宁准备偷袭东华，一句“小心背后”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自己已经先冲到东华背后去替他挡这一击。东华虽也迅速察觉身后的妖气，可是虚宁这致命一击是拼了全身的修为，速度极快，当东华的苍何刺入她心口那一刹难，两把软剑已经插入凤九的体内。
“本帝君昔日就是对你太仁慈！”东华的声音如寒冰般冷冽，其中还夹着抑制不住的愤怒。苍何随即又刺深了一分，虚宁彻底气绝而亡。曾经妖族最出名的美人，此时化作一团蓝色烟雾。渐渐的，烟雾也消散了，虚宁魂飞魄散。

这周特殊情况，更文改到周二，周四和周日～帝君和凤九独处，你们看得还满意吗～

还有没睡觉的吗～看看评论大家都在等帝君恢复记忆，你们真是为小九九操碎了心接下来的文都很甜！没恢复记忆也不虐呀！

第六章
燕池悟蹲在符禹山头，嘴里叼着一根稻草，有些忧愁地看着地上的锁魂玉。他已经在符禹山待了十日有余了，一直守着这块锁魂玉，既不敢动它，也不敢离开太长时间。十几日前他与东华那场决斗，虽说他是想拿锁魂玉威胁东华与他再比一场，但是他真的没想打开锁魂玉放出十恶莲花境。都说君子坦荡荡，这件事若是被传到四海八荒，大家多半会认为是他趁机暗算东华，那他的名声也就毁了。所以，虽然他不情不愿，但是还是要守在锁魂玉旁边，等着看东华平安出来。更何况，来看他打架的凤九是无辜的，燕池悟多少也有些担心她的安危。
时隔十多日，燕池悟再见东华，他还是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容，瞧着似乎比入莲花境之前更加严肃。再看他怀中抱的凤九，脸色苍白，左右两肩都有伤口，血还没有完全止住，沾染了一些在东华的手上。燕池悟嘴中叼着的那根稻草一下子掉到地上，他猛一下子站起原本都蹲麻的双腿，皱着眉着急地问东华：“小九这是怎么了？”
东华难得耐心地回答了一次燕池悟的问题：“十恶莲花境里关着妖族的那个虚宁，她被虚宁给伤了。”
“冰块脸！你不是厉害得很吗，连老子都不屑于打，怎么就不知道护着晚辈，小九她好歹也是青丘的女君！再说了，她那么仁义，跟着你进了十恶莲花境，你就不能在里面保护一下她吗？”燕池悟有些激动地质问东华

东华罕见地没有还嘴，只是疑惑：“你说凤九是主动跟着我进的十恶莲花境？”
“对啊，你前脚刚进去，她后脚就跑进去了，丝毫没犹豫。老子原本看不上你们天族神族的女子，一个个弱不禁风，还古板得很。可是小九倒是难得的侠义女子，她。。。。。”没等燕池悟说完，东华就打断了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老子在这里等你们啊，”燕池悟突然说话没了底气，“虽不是有意的，但终究是老子把锁魂玉打开，放出了十恶莲花境。老子是有错就认的，既然是老子办的错事，好歹得看着你们安全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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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感到怀中的凤九打了个哆嗦，便抱她更紧了一些。他也要尽快赶回太晨宫，毕竟那里对凤九而言是个养伤的好地方。
燕池悟其实并没有机会捆着折颜来太晨宫，那位一身粉衣悠然地一边下棋一边饮酒的远古尊神，在一听说凤九身受重伤后就立马变了脸色。而他对面那位长相也太缺乏英雄气概的青衣神仙更是差点打碎了酒杯，一直催促着折颜快点动身，还企图跟着一起。只是后来一听说凤九被东华带去了太晨宫，那青衣神仙才挥挥手，说了句：“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不去了。老凤凰，小九有任何情况，马上告诉我。”
折颜赶到太晨宫时，司命已经站在门口等候多时。他焦急地一边搓手一边四处张望，当看到折颜时，脸上原本紧张地神情立即轻松下来，连忙向折颜行礼，“小仙见过折颜上神，上神，帝君与女君已经回到太晨宫了，眼下帝君正在寝殿为女君疗伤。”
“凤九怎么样了？”折颜皱着眉头担忧地问司命。
“小仙不清楚，帝君一回来就吩咐小仙站在这里等上仙。不过刚才帝君抱着凤九殿下进来的时候，凤九殿下浑身都是血，脸色也很苍白。”司命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我知道了。”折颜袖子一挥，向内殿走去。
“折颜上神，”司命叫住了折颜，看着折颜转过身来投来的询问的目光，司命咽了咽口水，恭敬地说道：“上神，帝君现下已经完全不记得与凤九殿下的种种过往了。”
折颜了然地点点头：“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我不会跟东华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