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道相思了无益 番外~东凤

有人告诉我,四海八荒,沧海桑田,没有什么会一成不变。对神仙而言,最漫长的,便是岁月,几万年,几千年,似乎又都只是弹指一挥间。

年少时,旁人喊我一声小殿下,再长了些年岁,旁人喊我殿下。
我三万岁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神,从此以后,那个人,在我眼里,成为了全部。我听过他无数个故事,他的画像,高高挂在阁楼中,挂在庙堂上,供人朝拜。

当我六万岁的时候,已飞升上仙,从小殿下到女君的三万年的时光中,沧海的确未变,桑田依然如故。四海还是四海,四海升平,八荒安稳。
这天下,是他平定的天下,他说,他做天地共主时,我爷爷都还未成亲。他说,对神仙来说,没什么生生世世,这一生就够长了。
我那时候小,亦还不懂事,只晓得自己满心都是他,看到他快活,自己就快活,看他眉头微折,这心头便如同针扎了一样。
后来,我才懂,他是我的情劫,这够长的一生,都无法忘,无法割舍的劫数。
题记

亭台楼阁高耸,仙雾缭绕,时隔三万年在上天庭,凤九还是不得不感叹天庭的金碧辉煌,财力雄厚。她这青丘女君和天君一比,简直不知差多少。无怪乎青丘送礼,自她爷爷起,就只送夜明珠。

“小殿下。”刚过南天门,就碰上了熟人,只见司命一个拱手又改口“女君。”
“你喊我女君,那凤九岂不是要喊你星君。”凤九脸上挂着笑,俯俯身。
谁说时光不老,我们不散。
这时光会老,人亦会变,道不倾诉不明的隔阂。
凤九心知,她只想绕着这九重天走,避开十三重天的人和事,那些过往,余下的,不过是年少轻狂四字。
司命望着眼前的凤九,额间的凤尾花如血,这四海八荒的美,似乎都集在了青丘的二位女君身上。白浅上神做了天宫的太子妃,无人可比的美貌,雍容华贵的气度。
而这位小殿下,如若说那是还带着几分稚气,而今在瞧,恐怕比当年的上神美貌更胜一筹,通身的气度,也越发沉静。就如,司命忽然重叠起帝君朝会上的样子,白衣金冠束发。

凤九这几万年里,竟收起了所有红色,粉色的衣裳,爱上了白衣。她穿红色若是艳丽无双,那着白色,则让她倾城之色更添清贵。

“小殿下这是?”司命的内心,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这天上地下谁不知,东华帝君自太子归来后,变还政与他,从此甚少出那太晨宫。这对外是说闭关,可帝君亲近的人可晓得,关是在闭,这看过的佛经,喝过的酒,都能填满那弱水了。
这一个不出太辰宫,这一个也不上天庭,连那太子和太子妃大婚,青丘女君,白浅上神的侄女,都不曾参加。
当日为了显示天族对这门亲事的重视,天君还亲自去求了帝君,求得他出面迎亲。
说起这桩婚事,那也是三界近几万年的大事,司命一个岔神,思绪飘了个远,那时候大家还私下八卦了一番,小殿下定是被情伤太重,才宁可连自家姑姑的婚事都错过,也不愿再见帝君。连三殿下还感慨“本来还以为能见一场重逢,谁知道这小帝姬直接跑人了。”
成玉在旁摩挲这指甲,头也不抬“浪荡公子哪里懂得伤心,相见还不如不见,见了是哭好还是笑好。”说罢提裙就走。
“哎哎,”连三殿下追了出去“就不能不喊我浪荡公子吗!”
“司命,这男人最惹不起的,就是曾经的女人。”手中折扇慢摇,连宋对成玉的脾气,那也是毫无办法。
“咳”司命司空见惯的咳了声,“小仙告退,小仙告退。”
凤九莞尔,她这上天,连姑姑也不晓得。这些年把自己困在青丘,为他,也为自己。
你说这世上有缘,万万人中,才能成就一段情。
你说这世上无缘,擦肩而过多少人,不曾留影。
她也不知自己和帝君,是有缘,还是无缘。
若是有缘,为何不复相见。
若是无缘,为何又要牵绊。

“我去参加朝会。司命可要一同。”凤九望向凌霄宝殿的方向,神色莫名的清冷。
司命抵不住的诧异,心中思绪翻了几番,这巧的,今日朝会议的是魔族进犯之事,连久居宫中的帝君都再天君再三相邀下而来,这,这。。。
司命说不得是他写的画本子太巧,还是感慨小殿下和帝君,比那画本子还多的无奈怅然。
他写凡人,也有万般的巧合,千般的相遇,而后离散,各自安好,各自天涯。
你说,这神仙的命数,是三生石的注定?还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两人往正殿走去,一路皆是仙僚打探的目光,和揖礼问安。青丘女君,狐帝唯一的孙女,太子妃娘娘的亲侄女,传说那十三重天太晨宫中东华帝君的红尘事,任意一个身份,都足以让凤九成为焦点。更何况,她又生的如此的美,万丈霞光,在她的容颜下,都失了色。
凤九记得,曾经和成玉说起过,四叔说,青丘九尾狐一族,都是情路太过顺畅,所以所有情劫,都落在了姑姑身上。可后来,姑姑有了恨不得把她捧在心尖尖上的太子殿下。
成玉那时幽幽的看着十里桃花,折扇一下一下拍打着窗棂“我看那,这情劫,全都落在了你身上。你这一副好容颜,情路何止是波折,碰上了块石头,捂不热的石头呀。”
凤九不语,只痴痴的看着那四海八荒图,那东华帝君亲自描绘的四海八荒,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

楼主 我站着等死  发布于 2017-03-08 15:03:00 +0800 CST  
正殿上,天君威严的端坐在正中,帝君依然慵懒的坐在下方,半低着头,把玩着这腰间的一条狐狸尾巴。两列仙家分站左右两侧,头能垂的多低,就多低。
帝君出山,本来闹堂堂的朝会,安静的连根针掉落都能听到。
天君看着下面黑压压的脑袋,心里泛酸,这帝君比他好使多了,他不言苟笑的坐着有时候都震不住场,为了拉拢各部族,平衡前朝关系,不得不扩充后宫。
说起来,天君忘了一眼站在群仙头前的夜华,他对这孙儿是真好,挑的太子妃是四海八荒的白浅上神,狐帝唯一的女儿,八荒有五荒是他们家的。
放眼四海天下,比太子妃还金精贵的,也还在他们家。天君皱眉又看了一眼站在右侧最前头的青丘女君,心中盘算,这女君万年来,只有和东华帝君有一段情,可偏偏帝君命中不该有红鸾心动。
这女君的婚事,让她嫁到谁家,他都不安心。只有嫁到天宫,
扫过三个儿子,止不住的后悔,还是儿子太少,儿子多,随便让白家挑了,孙子也少。
不过,好歹有阿离,太君扣了扣案几,这表姐表弟的,也算的亲上加亲,虽然年岁差了大点,可太子太子妃不也如此。
这般一想,天君心情大好,和颜悦色的对凤九笑道,“女君自接任青丘后,还是头回参加朝会。”
凤九福了福身,“陛下安好,谢陛下叨唠。”只垂着头,数着那裙摆间镶嵌着的夜明珠,一颗,两颗,三颗。。。她年岁越大,衣服也越华贵。每日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是,凡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女为悦己者容来着。
好歹输人不输场,凤九攒着手,指尖不自觉的掐在了掌心的肉里,也不觉得疼,抬眸一眼,帝君还是帝君。抬眸二眼,他傲视众仙的样子,真真不愧是曾经的天地共主。抬眸第三眼,好想摸摸他,就算能碰着他的衣角也好。

这世上最近的,最远的,不过是,你在这里,我在这里,我们都在这里,却触不到,不能言语。

连三殿下的扇子,那风,扇的可带劲了,别人避着的八卦,唯有他,看着帝君,又瞧着女君,扇面半盖着脸,回头要和成玉好好说说,说好了这事,她又理我了。
啧啧,让曾经的女人理自己,也是门学问。

不是说讨论魔族进犯之事嘛!!几大巨头怎么都不说话,不说话怎么讨论,这平日里点兵点将的天君怎么也不说话,这帝君万年来话少,这天君呢!!
众仙恨不得这朝会快点结束,说话的帝君能堵人,不说话的帝君也还是让人三尺之外都觉得,生人勿进。

直到朝会结束,众仙往外散去,总有一种云里雾里,找不到北的感觉。
这,这,不过是小小魔族,就要东华帝君请自挂帅,这这,万年不征战沙场的苍何剑出鞘,岂不是又要以战止战,以杀止杀。
这青丘女君,亦请旨挂帅,愿平定魔族。大殿上,凤九昔日软糯的声音,竟听出几分肃杀之气“青丘愿替天族出战,平定魔族叛乱。毕竟,杀尽不平方太平。”

哦,杀尽不平方太平。东华顺着狐狸尾巴,轻笑直直的看着不曾抬头的凤九,“这太下,是太平太久了。魔族都要忘了本帝君的存在。”

连三殿下事后和成玉说起朝会的所见所闻时,脸上的笑止也止不住,“想我认识帝君这些年,从来下棋不曾赢他,朝会后我拉着他下棋,赢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想起昔年凤九的模样,唏嘘不已,“你说青丘这小帝姬,没开窍的年纪喜欢上了帝君,这世上喜欢谁不好,铁树是不会开花的。”
“喜欢你这浪荡公子也不好!”成玉斜眼对他,跺了跺脚,裙摆轻提“我要去瞧瞧凤九。”
留着连三和面面相觑的司命,“小殿下今日,和帝君说了三句话。”
朝会后,凤九说,见过帝君,帝君安好,凤九告退。
压根都不去正眼看东华帝君,反而福身对司命一笑,那笑,说不出的柔和华贵“多年不见你,我先去看姑姑,晚些时候在来找星君和成玉。”

这曾经的女人对曾经的男人,也是,说不理就不理。前缘什么的,简直是,司命觉得自己离下凡历劫,又近了一步。

楼主 我站着等死  发布于 2017-03-08 15:03:00 +0800 CST  
洗梧宫里内,一个少年靠在桌榻边,五官精致,“凤九姐姐。”见凤九走进,少年站起身,微笑的朝她扑去,“团,团子?”凤九初时一愣,手往前一挡,按住少年的肩膀“你,你都长大了呀。”不可置信的语气,双眸惊的圆圆的。
“我当然长大了。”团子比划着个子,脸鼓鼓的,扯着凤九的衣角,“你说你都多久没看我了,”数了数指头,“几万年了,娘亲和父君大婚都不现身。”
三万年的岁月,让昔日的太孙,也变成了儒雅的少年。见过的人,都会赞有其父之风采,又带着几分白浅上神的洒脱,一袭青衫,活脱脱的翻版小夜华太子。
这性子嘛,却为承继其父的内敛,还是脱跳的很,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和父君,抢娘亲。

“原来,你还认识姑姑这洗梧宫的路。”白浅似笑非笑的从室内婀娜的迈出,行走间珠玉叮当,发出脆耳的声音,好一位华贵无双的太子妃娘娘。
“姑姑,疼,疼,疼。”这厢的高贵,这厢白浅就扯起凤九的耳朵,往上一拎,“你说你而今大了,都做了女君,我这做姑姑的也不该这样教育。可是,”白浅一手叉腰,一手扭了扭捉着的耳朵,团子恶抖了下,手捂着双耳,光看这娘这姿态,都替凤九姐姐,疼。
“年岁长了,脾气也长了,也不要我这姑姑了。”
凤九一边赔笑,一边对着团子使眼色,让他快快救自己出魔爪,呸,不对,是凤爪。“姑姑,您看,您看,我这不是来了嘛。是小九不好,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九一般计较了,我的好姑姑,姑姑~~”
凤九手环抱着白浅的腰,糯糯的撒娇,“小九很想姑姑的,很想很想,姑姑~~”像许多年前一样,她靠在白浅的身上,头略略的歪着,一双本该神采奕奕眼眸里带着几分黯淡,“小九这些年想明白了一些人,一些事。”

白浅手一扬,殿内伺候的仙娥悉数退下,又对团子扬了扬眉,让他也避讳。
“你花了那么长时间,想明白了什么?”冤孽呀,白浅不止一次在心里暗骂东华帝君,明着也骂,明知自己三生石上不得有姻缘,可还要去蹚这红尘,搅乱了一池春水不提,连带着她家的侄女,失了心,失了身,断了尾巴。

她白家好好的一根独苗苗,当年多少肆意妄为,神采飞扬,而今,就有多少沉静,寡言。她恨不得拿了玉清昆仑扇去扇那东华帝君几巴掌,他成就了而今的天地共主,又成就了一个端庄尽责的青丘女君。
“人间的画本子里不是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凤九手指搅这姑姑的发尾,绕过指缝,有一下没一下的编这小辫子。
那时,她历事少,陪着他渡红尘,他想要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她就捧着自己的一颗心到他面前,两年的恩爱相伴,恍惚一场梦般。
现在,她历事多了,一颗心,日日夜夜被挖着心头血,挖了一万年,她奶奶哭着埋怨爷爷,“小五这样,小九这样,这都是造的什么孽。”
他爷爷扶着哭得不能自己的奶奶,看着逆天保下的孩子只得宽慰奶奶。那些日子,折颜,四叔,三叔,大伯,爹爹,都聚齐了狐狸洞,连姑姑也偷偷下凡来看她。似醒非醒间,她可怜兮兮的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姑姑,小九疼,小九好疼。。”
竟无一泪能落。她已经让他们替她操碎了心,路是她自己选的,合该都是她受。

白浅抚着凤九的脸颊,替她锊起散落两侧的发丝,云鬓高绾,“既已相忘于江湖,小九,那就往前看,不要回头。你还年轻,对神仙而言,还要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她跳动的心脏,鼓动的脉搏,柔和脸庞,曼妙的身姿,甚是明亮的眼睛,无不告诉世人,青丘白凤九,正值好年华。
再好的年华,都没有了他。“小九,喝了他,就好了。”那些昏睡浑噩的日子,半睡的被关灌下药,只是那日不知为何,她打翻了姑姑端来的忘情水,“姑姑,我不要忘,”忍不住的泪滴,在眼眶打转,“姑姑,我就是喜欢他,凤九就是喜欢他。”
她记得他落寞的背影,她似乎看穿了他背后的孤寂。
“姑姑,他已命护苍生,那从此,我就陪着他,守着这四海八荒,守着这天下。”
佛说,世间三苦,爱离别,会憎怨,求不得。
她不舍忘,她还有很漫长的岁月,过往是她支撑自己走下去的信念。
她求不得他,可上苍,终究给了她一个孩子。
纵是逆天又如何,人有一死,神也好,仙也好,也终究要陨落。
神魔共体的孩子。命运,你看因果报孽,谁都逃脱不了。

楼主 我站着等死  发布于 2017-03-08 15:04:00 +0800 CST  
天宫瑶池仙境,百花争相怒放,奇珍异草美轮美奂。凤九安抚了姑姑半日,才堪堪被放行出来,也要谢谢他姑父夜华太子来的及时,不然估摸着她还能被叨唠半天。
前一万年,每日都有人拉着她叨唠,她爷爷奶奶还没有带着滚滚去历练时,奶奶是每每坐在床前,摸着她的头发,“我可怜的小九,这都遭的什么罪呀。我还说这东华帝君怎么送来传闻中的四海八荒详图,你说你。。”这话每到一半,她奶奶就又骂起十三重天太晨宫中的帝君,“他自己断了三生石上的姻缘,为了四海八荒。我的小九招谁惹谁了,要受这些苦。”
听到时,凤九差点忍不住噗嗤笑出,只是场景不对,她闷闷的低着头不敢言语。
乐胥娘娘那日,来要回夜华太子的尸身时,也是这般。可见,天下亲人,为人母者,大抵都是护犊心切,看自己家的孩儿,怎样都是好。如是受了伤,受了委屈,恨不得自己来替。
她奶奶为了姑姑操心,又要为自己这个不孝的孙女担忧。
说起,东华帝君初送四海八荒详图时,奶奶对帝君还是尊崇的,后来晓得了她和帝君的纠葛,是恨不得把那图给锁着,再也不让她见。

不见也就不见吧,她有了滚滚。折颜说她这胎怀的,也是奇了。别人十月怀胎,就能生产。她呢,正逢断尾之劫,又受了擎苍一击,后来又是一连串事。也估摸,孩子的爹也不是寻常人,才会如此。
她的孕脉,在她接任青丘女君之位后,才摸出。那日,她在狐狸洞里处理政务,只觉全身力气忽然被抽干一样,跌倒在桌前,吓坏了迷谷,“小殿下,小殿下你是怎么了!”
凤九刚要宽慰迷谷无事,心口猛然一疼,似那断尾的疼,额间冷汗涔涔,捂住心口,连气都喘不上来。那是她昏迷前最后的记忆。

这之后,迷谷请来了折颜,请来了四叔,她被告知,“小九,你有身孕了。”惊的她刚要喝的药,‘砰’的声,碎了一地。
“这,这不可能。”她双手覆在肚子上,一脸的,折颜是在和他开玩笑。
怎么算日子,都是不对的。她和帝君两年凡尘夫妻也过去许多。何况,前些日子她断尾受伤,怎么不曾把出孕脉。
四叔,折颜严肃的表情,终让她呐呐的低着头,陛下在凡间求不得的孩子,现在反而来了?
你瞧,命运多少,喜欢弄人。
“你身体里,本该有帝君九层的法力,护着孩子。今日这法力,回到了帝君身上,所以,我方能诊出你有了身孕。”折颜看向四叔,“小九而今元神有损,心神俱伤,恐要好好养着,不然飞升上仙,怕会有岔子。”

凤九实在不知怎么对四叔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只得把自己关在房中,思绪一片混乱。
再之后,四叔召回了爷爷,奶奶,爹爹,三叔。。。凤九记得,她拖着麻木的身子,拿着藤条,跪在地上,“凤九不孝,请长辈责罚。”那时,她竟不想哭,只叹造化无偿。
她爹爹拿过藤条就想往她身上抽,她不偏不避,就直直的跪着。
凤九晓得,她丢了青丘白家的脸。这事,放到谁家,谁家长辈都会恨不得打死未婚先孕的女儿。
是爷爷,狐帝白止,夺了自家二儿子手上的藤条,对着跪地的孙女问道,“你真要生?”
“小九要生。爷爷”凤九抬头,咬着下唇,泪珠子一滴又一滴的,打在在场长辈的心上,“爷爷,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后悔,我喜欢他。可我知晓。我丢了青丘的脸,爷爷,”她还没说完,她奶奶,她娘亲,就抱着她,痛哭起来。
我难受,可凤九说不出口。这难受,是她自找的,她还累着亲人们一同难受。
后来,凤九就再努力的安胎,养胎中度过大半的日子。许是因为他爹,是块石头,这孩子生时,竟然带走了她大半法力,如不是叔叔们合力传功与她,恐怕她早就身归混沌了。
纵是如此,这孩子的元神,也总是无法固在身体里。折颜说,要用最亲人的心头血,养着这孩子的元神。
她也学起了姑姑,这一养,就过了万年,好在孩子,粉雕玉琢的养大。
白真不止一次和折颜感叹,“这天族,果然是和我们青丘相克。”
凤九说,这孩子,就叫滚滚吧,滚滚长江东逝水。她奶奶爷爷,在孙女身子养好后,执意要带着滚滚一同避世,“小九,东华帝君是神魔共体。滚滚也是,倘若让他留在你的身边,恐会生不少波折。不提那魔族,就说这九重天,又会起波澜。”爷爷语重心长的话在耳畔,再多的不舍,再多的别离,她都要放下。
你看,前半生,凤九娇宠任性,不知愁为何物,不知舍是什么,总是不到南墙不死心。
再看,你能想到,昔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转瞬成为如今,会舍得,会放,会隐忍的女子吗。
“奶奶,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们担心。”凤九恋恋不舍的放下滚滚,这是她的孩子,白凤九的儿子,白滚滚。
至此天涯两端,她要学会,那是画像中,十三重天最值得尊敬的,东华帝君。

楼主 我站着等死  发布于 2017-03-08 15:04:00 +0800 CST  
成玉在看到凤九前,想了许多话,婉转的,直接的,关心的,调笑的。可看到了当事人,她又不知,怎么问出,问她‘你还记得帝君吗?’还是‘凤九,你和以前不同了。’
最终,她心思转了又转,决定只先说这天宫琐碎的事。
从凤九最熟悉的太子妃娘娘,说到了太孙殿下。
她领着凤九,闲庭漫步于九重天漫天的桃花里,“太子殿下都要把十里桃林给搬上天宫来,”吐槽天宫最恩爱甜蜜的一对,“可怜我们这些孤家寡人,看的眼都红了。”

“你不是有连三殿下吗?羡慕我姑姑做什么。”凤九扑哧取笑,就瞧疑似的红晕在成玉耳根晕开。
“那浪荡公子,和我有什么关系。”成玉揉着帕子,嘴硬回回都是这一句。
“我姑姑是苦尽甘来,才和太子修的现今的美满。”凤九也羡慕姑姑,终究求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成玉,我是真瞧着你和三殿下好。”凤九这些年,心性在不似那时呆萌,也练成了一副玲珑之心,看人看事,周全二字,顾及的毫无分差。

“不提他,不提他,前缘罢了。”成玉说到连宋,不自在的蹙起眉,周望一圈四周,把凤九一拉,到了处假山边,“凤九,倒是你,”指了指太晨宫方向,“你不上天,可是因为他?”

巍峨的宫墙,肃静的天宫,永远被仙雾缭绕,太晨宫很近,她们脚下的路,便是通往太晨宫。凤九叹了一口气,唇角浅浅的上扬,白日里的天宫,金乌的光亮有时候也让人不得直视,“你是想问,我不上天,可是因为那东华紫府少阳君。”
轻轻软软的语调,毫无起伏,就像在诉最平常的事,没有波澜,没有当年那个粉衣女子,巧笑兮颜,说起帝君二字,一脸羞涩懵懂的憧憬,眉眼间盖也盖不住的欢喜。

成玉心头一酸,觉得自己问错了话。她还记得初见凤九时,她一脸对东华帝君崇拜的样子,说起报恩,絮絮叨叨的说这帝君救她性命。
那是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喜欢,堂堂的青丘小帝姬,为了帝君,甘愿为婢。
那时觉得自己是做了好事,她对连宋说,我就见不得女娃娃一片痴心。可现在,她觉得自己错了,“凤九,倘若那时,我没有帮你,入了太晨宫,也许你和帝君就没有之后的波折了。”

凤九呵笑一声,半倚这假山边的桃树上,神色温和,那就像一张面具,喜怒哀乐再不分明。
她对成玉安慰着,“你那时不帮我,我还是会想其他法子去报帝君的恩,去接近他,进太晨宫的。”练就千百遍,万遍的话,从红唇说吐出,一字一句,“我那时小,不懂事,对帝君的报恩,也许于他而言是累赘。现在想起,那都是我强加了帝君,还累的他替我收拾种种麻烦。”
只因当初遇见的一瞬间,也许,折颜书房画像中的人,就让她情根已种。
成玉觉得的风真大,那桃花迷了眼,揉揉眼角,“我不上天,是因为青丘事物繁忙。初接女君之位,有许多要学要做的事。”凤九仰头,两指夹住一片桃花瓣,九重天,四季只要你想,就可以让桃花,盛开不败,“我今日还见了帝君,问了安。”

“那你,”成玉要一咬牙,余光瞥了一眼假山后,“那你可还喜欢帝君。”
“东华紫府少阳君,乃是曾经的天地共主,他已命护苍生,自断姻缘,四海八荒因帝君而平定,乃是众人敬佩敬仰之人。”凤九的笑,又浅了几分,裙摆的珍珠,散着柔和的光,“成玉,我都说了,那时候我不懂事,”她的喜欢,害的他法力尽失,她的喜欢,害的他镇妖塔中受伤。
既然喜欢,会伤害到你,那么,凤九从此,不会再喜欢了。
东华,我爱你。
入骨的爱,你是我心底,永远不能触碰的疤。

楼主 我站着等死  发布于 2017-03-08 15:04:00 +0800 CST  
一揽假山后,是另一处别有洞天,连宋今日又叫的帝君下棋,为了让旁人见证他也能下赢帝君,还招来帝君昔日麾下的南斗六星君一同观棋。
这棋刚摆在太晨宫的殿内,连宋挥了挥扇子,“这天到外头下好,帝君还能看看夜华给太子妃种上的桃树,那桃花,开的正是时候。”又带上司命,“司命,你说这桃花和十里桃林比如何。”
司命小心的揖揖里,心里暗骂连三殿下的不厚道,只因他和成玉元君也熟那么一丢丢,次次都推他出来回帝君,今日不是还有其他同僚在,问他们不是更好。
“小仙以为,十里桃林的桃树,和天宫桃林,都极好的。”另外五位星君对司命报以同情的目光,延寿星君平日里和司命最是交好,司命频频给他使颜色,望他对自己的水深火热快伸出援手。
小殿下和自己那日多说了几句话,帝君看自己,那是看死人一样呀,司命觉得自己真应该先下凡历个劫,这样好歹自己还能写好自己的运数,不然,司命一阵寒意,被帝君罚下去历劫,估计,他没得善终了。

东华摆着手中的白子,白袍紫衣抵坐在塌几上,懒散的眼皮子都没有抬过,声音一如既往,只在尾音处上扬了几个调,“司命,怎么个极好法。”
让人觉得他今日心情,恐是莫名的不爽。
“帝君看看,不就知道了。”连宋可不想拖下去,截了话,“你也久未出太晨宫,去看看。看看夜华的心思,怎么讨好太子妃的。”
南斗六星君实在有些不忍听连三殿下的话,太子殿下讨好太子妃是人家夫妻恩爱,自家的帝君,讨好谁,讨好传闻中的,青丘女君吗!
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帝君麾下的人可知道,帝君老人家,万年了闭关与太晨宫里,这之中,狐帝白止曾上天过,也不知和帝君说了什么,那以后,帝君除去闭关,就是佛理。修为是越来越深厚了,这佛气,佛气也有,但偶尔不知道为何,会有杀气在。

连宋捣鼓了半天,本想让帝君听听青丘帝姬的实诚话,可是,风中传来的确是,“成玉,我不懂事的时候犯傻。可是你呢,你一贯说和三殿下是前缘,既是前缘,你又怎会在乎,他是不是浪荡公子呢。”
这小帝姬长大了呀,这话瞧瞧,四两拨千斤的,多好。
如若当事人不是自己,连宋真想叫声好。
啧啧,他的棋盘呀,又失守了大半。

司命觉得今日是流年不利,最不宜出行的日子,他看着同僚对自己苦笑,摊着天宫两大巨头的八卦,信息量不少,可架不住他们也怕什么时候被踢下去历劫。
和那个曾经的素锦娘娘一样,弄个百来场的情劫。

“那,我就见不得别人浪荡。”桃花的香气宜人,连宋竖着耳朵,东华帝君寡淡的脸上,多了几丝似笑非笑,“他浪荡,那是他的事。前缘已过,他生他死,和你又有什么干系。”

凤九看急了要跺脚的成玉,她一甩水袖,“我,我就见不得他浪荡。”
“那你是真不喜欢三殿下吗?”凤九疑惑不解的语调,陪着她一脸的鬼畜无害,“你真不喜欢,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替你在四海八荒找找。好歹现今我也是青丘女君了,你喜欢的,总能帮你找到。”

成玉心里急的很,这明明和那个浪荡公子说好的剧本,差远了。说好的,她套小凤九的话,他找帝君来听壁角。
这怎么,绕到了她身上,成玉有个脾气,那就是一急,或者被人说中心事,就想跑。
就譬如,司命曾说,你也给连三殿下吃过失魂果呀。他其实说对了,她也骗连宋吃过,还问了心里话。
那个浪荡公子心里,一直一直,都藏了个人!!

“我,我,我。。。”成玉百口莫辩的感觉,一连几个我,“我宫里还有事,先走了。凤九,下回,下回我们在好好说。”逃一般的跑了,留的凤九不自觉的笑出声,看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一个情字呀,惹得多少在其中。
你想听我的回答,我给你了。
凤九深深忘了一眼假山后,欠欠身。

楼主 我站着等死  发布于 2017-03-08 15:05:00 +0800 CST  
洗梧宫寖殿内,夜华抱着白浅说起天君后来留他单独说的话,“你爷爷糊涂了,这小九和团子,怎么看都凑不到一起。”白浅实在不知,天君这匪夷所思的想法是哪里来的。
不说在她看来,凤九还小,那团子就更小了,想她自己,也是14万岁才嫁人。
就是凤九和东华帝君过往的一段,让她亲侄女嫁到天宫来,是想她从此郁郁寡欢而终,还是给东华帝君添堵。
白浅止不住的想抱怨,把自己刚过门的天妃赐给自己孙子当侧室,这辈分乱的。
她一定也忘了,四海八荒都称她一声姑姑,若论起辈分,她可以做夜华的祖宗了。
“浅浅,我怎么会答应。当时就回绝了天君。浅浅,你真美。”夜华碰上白浅,那嘴就和抹了蜜一样,一本正经的表情说这能腻死人的话。“夜华,小九的婚事,阿爹阿娘二哥他们自有打算。团子也还小,这些都不急。你可要拦着爷爷乱点鸳鸯谱。”
白浅头枕着夜华的肩上,太子嗅着自己爱妻发间的幽香,把她拢的更紧了。

这世上,其实最无聊的人,就是神仙。漫长的时光,无尽的重复着相同的事,总要给自己不同的事,来消遣生活。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天君有意撮合凤九和太孙殿下的消息,就传遍了天宫大大小小的角落。
这品阶低的神仙,自然不敢议论。品阶高的吗,能议论的当然也是关上门来说。

连宋觉得他父君,近日老的不行了,没看人家东华帝君,拿着狐狸尾巴招摇过市吗?没看他老人家都没饱眼福过的四海八荒详图,在青丘帝姬的狐狸洞吗。

司命尽责的对东华帝君禀告这天宫最新出炉的八卦,他其实不想尽责的,一丁点都不想,奈何,天宫传遍的消息,又事关青丘小殿下,他如不禀告,事后帝君从其他处听闻,他会被秋后算账的。
他家帝君,可严苛的很哪。

太晨宫书房内,禀完这个消息,他自己都发怵,帝君背着他望着太晨宫中的菩提,还有,不知何时种上的凤尾花。
“恩?凤九,天孙?”辨不出喜怒,只是眼神微敛,瞳孔里一闪而过的赤红色。

凤九也听闻了这个消息,她姑姑亲口和她说的,“我以前就说,这天宫,除了几个人是好的,其他人都是,拎不清的。”她的婚事,她阿爹都放弃了,其他人更是不会来管。
天君这插一脚,还要撮合她和团子,团子奶娃娃的样她都瞧过,她又不是姑姑,实在是,姐弟恋?
她还是喜欢,那个人,只喜欢那个人。

“成玉,”阿离苦恼的和成玉凑到了一起,“凤九姐姐不是东华帝君的吗?我那么小,天君为什么想我娶凤九姐姐。”一口一个姐姐,成玉盯着还没开窍的太孙,叹口气手托着下巴,“这你就要问天君了。”
“可小殿下,你不觉得你凤九姐姐很美吗?”

“我凤九姐姐是除了我阿娘外,四海八荒最好看的呀。”在阿离心中,最好看的当然是娘亲,然后是凤九姐姐。虽然她几万年都不来看她,可是阿娘说了,凤九姐姐是真的太忙了,等忙好了,自然会来瞧他,陪他的。

“既然好看,小殿下又和女君感情如此好,难道不想天天在一块吗?”成玉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她就不信,激不起石头对凤九的在乎。
他在乎了,凤九也许就不是这番了无生趣的样子了。
“成玉,凤九姐姐就是东华帝君的。你以前就是这么和我说的。”阿离可记得清楚的很,别以为他那时候年纪小,就记不住话,就像娘亲是父君的,虽然他会和父君抢娘亲,可不妨碍娘亲就是父君的。
“成玉,你是三爷爷的。”阿离又是一重击,击的成玉要抓狂,“谁说我是浪荡公子的!!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

“才怪,”阿离义正言辞的拍拍成玉“凤九姐姐说,你以后是阿离的三奶奶,而且,女人最会口是心非了。画本子里就是这样的,我娘亲也总是这样对我父君。”

“夜华,我真不想吃了。”
“浅浅,在吃点,你瘦了,我心疼。”
“夜华,我没有瘦,你讨厌,我明明还胖了。”
“浅浅,你怎么样在我眼里都是最美的。”
啊呜,阿离表示,每日娘亲父君的恩爱时时上演,他都已经淡定的明白和接受,娘亲说的每次都是反话,比如她说自己胖了,那肯定是没有的,只是要父君肯定她瘦,还美。

这一时激起千层的消息,到底是哪里传出的?天君觉得这宫中,哪里还有隐秘可言,本来大好的心情,瞬间跌落了谷底。
新纳的天妃,都不能让他展眉。
白浅看这新收集来的画本子,心情愉悦,这天君倘若觉得太空,她不介意给他找些事来烦烦。
毕竟,昔日东华帝君带兵惯了,既户内又不讲道理。
天君的辈分如此高,她做姑姑的时候能收拾一二,嫁了人,白白的降了辈分。
好在,天宫不是还有,辈分更高的人嘛。

楼主 我站着等死  发布于 2017-03-08 15:05:00 +0800 CST  
成玉这几日倒是见不着人影,司命忙着征讨魔族前的是事宜,也不得有空,凤九便偶尔一个人,走过太晨宫前,走过诛仙台,走过三生石。
诛仙台的月,很圆,也很冷。
三生石上刻满天下姻缘,佳偶怨偶,悲欢别离。
太晨宫,太晨宫一如既往的寂静,人迹亦少,她远远的看着宫门,朱红色的宫门紧锁,她再无力气,去敲开。
她和帝君,在宽广的正殿中,在众仙济济的朝会上,在三万年不曾相见的岁月里,她想,这般就够了。
他,是守护天下苍生的东华帝君。
她,是庇护一方的青丘女君。

她不能在像少时那样,偷溜进太晨宫,为他端上一盏清茶。也不能在执着的守着太晨宫的大门,步步紧跟与你,只为了想要一个自己要的答案。
帝君,最后,我似乎活成了你的样子。
我用几万年的岁月,来了解你曾经的过往。

夜风轻拂过,纱帘吹起,寝室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床榻上的凤九,睡的似乎不熟,眉头微锁,一道白光而过,她的梦里,一片荒芜。

东华帝君,在曾经答应白止狐帝,不在于他孙女起牵扯。收起玄光镜,用佛经和闭关填满自己一如过往的生活。
这本来就是他的生活,他万万年,没有碰上青丘白凤九时,就是这样活着的。

凤九的梦里,是青丘的狐狸洞,她一个人,孤坐在洞前,天阶月色铺满,她像是坐了很久,一夜一夜,陪着她的,只有那凉如水的月夜。

“东华。”轻微的脚步声,惊扰了她,“帝君。”抬手揉揉眼,凤九弯过头,痴痴一笑,“我许久,没有梦到你了。”

“你时常梦到我?”凉风吹起东华帝君的衣衫,紫衣华贵,白发而垂,他在哪,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时常?”凤九喃喃低语,“很久很久,我睡不着,也不做梦了。”

她没有了白日里,在朝会中的怡然自得,也没有东华帝君远远看到她微笑,得体大方的样子。
她的梦里,只有一身的萧索,清澈的眼眸里,深不可见的疲惫。
她走进帝君,抬起手,又放下,她想摸摸他的脸,可是,舍不得,打破梦。
凤九真的,许久许久,没有梦到他了。
她有太多事情要牵挂,她挂念滚滚,处理青丘政务,她要勤加修炼。
每日里每日里,她都让忙,来填充自己的生活。

“你过的好吗?”帝君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我过的好吗?”凤九不解的也问自己。
“我也不知道我好不好。”她的手指,还是碰上了帝君的脸庞,冰凉。
她曾经最喜欢的,就是偷偷看着他休憩时的样子,其实他什么样子,他都喜欢,在太晨宫,在凡间厮守的日子,是她留恋的日子。

“帝君,别动,让凤九抱抱你,就一会儿,”她的手,绕过他的腰,环抱住。她把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胸膛里,这梦,真好,他的心跳,他的温热,都让她觉得自己也是鲜活的。

殿内的香炉中,失魂果的芳香已烧尽。烛火燃尽,一室的清冷。
有人,抚过凤九紧锁的眉头,抚不平,那满身的愁绪。

楼主 我站着等死  发布于 2017-03-08 15:05:00 +0800 CST  
这一夜睡的,凤九觉得比不睡还累。醒来时,已错过了朝会的时辰。
还没起身,白浅就带着仙婢进来,手中拿着刚折下的桃枝,“你这酒量,和团子一样,几杯就倒了。”
凤九打着哈欠,湿咕咕的眼眸睡眼惺忪,双手托着脸颊,左右晃着撒娇,“姑姑,你都不叫醒我,几日后就要出征魔族了,小九要多听听,多学学。”
白浅戳戳凤九的额头,一脸好笑,“姑姑可是叫你了,你说,”白浅学着凤九赖床的姿态,“让我再睡会吗,姑姑,小九困,困得难受。”一团孩子气的小九,已是很少能见了。她拿过梳子,替凤九梳理青丝,疼惜的看着铜镜里小九清醒的模样,端庄?贤淑?乖巧?

“你今日错过朝会,也错过了一个消息,”白浅亲手绾起凤九的长发,挑着首饰盒的玉簪,随口道。
“恩?”凤九疑惑的从铜镜里巴巴的看着姑姑,这朝会,也就这样,大事不多,芝麻蒜皮的事不少,谁家请旨赐婚呀,谁家添了个娃,谁家和谁家有了纠纷呀.....这最近,最大的事,不就是讨伐魔族的事了。

“天君,要下凡,历劫了。”白浅一字一顿,眉间漾开的欢喜,当然,这是在凤九跟前。在夜华面前,她可是一脸担忧宽慰,“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爷爷很快就又回来了。再说,还有司命星君陪着,夜华,你就不要这般担心了。”
她放着平日里最喜欢的画本子不看,就陪着夜华身边,替他磨墨,红袖添香。

“天君下凡历劫?这个节骨眼?还带着司命?”凤九一连三个不可置信,白浅已替她梳妆好了,递过口脂,看凤九抿了一口,这颜色挺好的,承的小九人比桃花还粉。

“昔日东华帝君,为天下苍生,都去尝了这人生六苦,更何况天君。”白浅摆弄着插好的桃枝,“小九,你看剪哪里好,弄的好看些,我要放到你姑父书房里去。”
“尝人生六苦?”凤九觉得这话,怎么那么好笑。天君后宫充盈,膝下子嗣,虽比不上爷爷,但也不少。
凤九想了又想,见殿内仙婢退下后,姑姑面上悠然自的左左右右不停的摆着桃枝,“姑姑,你就别和小九打哈哈说官话了,天君到底为什么下凡历劫,还有司命?”

“姑姑呢,是真不知。”白浅塞了把剪刀给凤九,自己拿起画本子,靠着台几上,翻了几页,“能说动天君下凡的,这天宫没几个人。能让司命一起下凡的,这天宫,你说,能有谁。”

“是.....帝君?”凤九不确定的问姑姑,“可这个时候,为何让天君下凡?大战将即,天君若下凡,谁主天宫政务?司命也下凡的话,天君做凡人时的运数,又谁在运簿上写?”
白浅不知该欣慰,还是心酸,凤九而今做什么,想什么,看什么,都带着自己是青丘女君,一切的准则,都要以四海八荒的福祉为先。
“小九,”白浅心疼的看着凤九弯着头深思这些问题,“天君在,这政务,也大多是夜华在处理。至于大战将至,不是还有帝君吗。”
“也是。”凤九眨了眨眼,一副了然了的样子。乖巧的剪起桃枝来,姑姑吩咐的事,最上心了。

白浅盯着画本子,半天,没看进几个字,这帝君说好,也是好,这帝君说不好,也是真不好。
心头不禁叹了几口气,看着认认真真在修剪的凤九,不知这丫头,到底想没想到,帝君的用意。
也或者想到了,可碰到东华帝君就犯傻的脾气,又犯了。

姑姑,帝君,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
好人?
她家傻小九,好人是平定不了这天下的。
权术阴谋,东华帝君浸在其中,十个天君,也不是对手。
苍生也该庆幸,这帝君心里,只有苍生万民。

楼主 我站着等死  发布于 2017-03-08 15:05:00 +0800 CST  
天君下凡历劫这事,资深的老牌神仙,总能窥到其中内幕的一二,青丘女君白凤九,纵然万万年不在众人面前显身,可东华帝君他老人家,还是挂念在心的。
不过空穴来风的结亲,就让帝君老人家挥挥手,收拾了天君。
嘘!!什么收拾!
天君那是为了去尝人生六苦,为天下黎明苍生。
‘对对对,小仙糊涂,天君是天下苍生福祉,去感同那人生六苦。’
‘司命星君?司命星君那是帝君派去保护天君的!’
‘司命星君?错了错了,司命星君听闻恋慕青丘女君多年,女君还是帝姬时就深深的迷恋着.....’

凤九听着让奈奈打探来的八卦,有些错愕天宫神仙的八卦度,更无奈他们的的想象度,她和司命?
这个误会,可见天大的了。
想她年少的时候,也最喜欢这些个中八卦内部,热衷探索背后真相。
后来,后来她藏了太多秘密,她怕自己什么时候犯蠢,把自己卖了。

“呵。”奈奈不解自己说了什么。能让自己笑出声,“女君?”
凤九摆摆手,让她退下。
不过是些旧事,太晨宫中她做小仙婢时的往事。
我是个极少与人说闲话的神仙。
说起来我和灵宝天尊与你姑姑都有些缘分,待你姑姑嫁到天宫后我再与她详谈此事。

这厢司命,‘恋恋不舍’的拜别了东华帝君,又再同僚满满同情的目送下,一步一回头的,渡劫去了。
“司命主掌凡人运数,就在他的运薄上多添几笔,悲,欢,离,合。”延寿星君拿着帝君扔给他的云簿,心中不禁为司命掬了几把同情泪。
“那.....”这苦差事他不想接呀,明明还有司禄,益算,度厄等星君,为什么这事偏是他的。
他以后!!一定!!要离司命远点。
“那,天君的运数?”延寿希望帝君他老人家,能自己把天君的事儿管去,不然,他这运数,真不知道怎么写。
写好了,会不会得罪帝君?
写不好,天君回来后会不会清算他?
这年头,神仙不好做呀。
即司命之后,延寿也收获了同僚们满满的同情。
还是跟着帝君打仗这事简单,其他事.....呵呵,你没看到那狐狸尾巴帝君当成宝吗。

几位星君心中决定,以后见到青丘女君,一定要恭敬,恭敬,在恭敬。恭敬不能亲近,看看司命,多好的列子。
“天君,”东华帝君淡淡的吩咐,“天君既是去尝人生六苦,那生老病死不得少。其他的,”东华沉吟一番,梳着狐狸尾巴毛,“本帝君昔日下凡历劫,曾遇刺过,天君这番自然不能少。”
“且,”刚进门的连宋,脚打了个滑,他已经可以想到父君在凡间多姿多彩的生活了,“天君在天宫膝下无公主,不得尝尽儿女之欢。在凡间,就随了天君这心愿吧。”

东华和善的对刚坐下的连宋一笑,“天君在凡间的运数,就麻烦连三殿下了。”
麻烦二字,带着不容拒绝,连宋习惯扇这的扇子,顿在半空中,面上硬扯了个笑,“这.....不好吧。”
“那就交给成玉元君。”东华帝君直奔连宋的命门。
“不.....用了。”连宋懊恼的想敲敲自己的头,他今日是来凑什么热闹,把自己和成玉都凑进来了。“天君之事,本就是我分内的事,岂可交与他人。”

楼主 我站着等死  发布于 2017-03-08 15:05:00 +0800 CST  
月明星稀,天宫的夜,静的无声,没有青丘的鸟鸣虫叫,没有萤火虫漫天,有的只有祥和静谧。
凤九踏着夜色,无意的漫步在天宫的林曲小径中,避过三三两两结伴的仙婢,她停在了三生石前,衣袖轻扬,三生石上浮现出一个,又一个名字。
白凤九,文昌星君。
摩挲着白凤九三个字,事隔万年,凤九已经不记得断尾时的疼了,可还清晰的记得,她一笔一划,刻不上东华二字时的心痛,那时的无助,排山倒海的击垮着她。她明明爱的是东华帝君,为什么,三生石上,却让她和别人,共存。

拿出长笛,幻化出一柄剑,“住手。”凤九蓦然回头,怔怔的愣在那。瞳孔倒影出了白衣白发的东华帝君,她不知,他何时在,也不知,在了多久,看了多久。
低头迅速敛下眼中的不舍,思慕,再抬头凤九眼底一片清明,微笑的对东华帝君福身道,“凤九见过帝君。”

“三生石,是天意,不可更改。”东华帝君轻叹,凤九断尾时的样子一一浮现,他怕了她,怕了她又想断尾做什么。。
“帝君以为,我要做什么?”凤九反问,长剑一收,变回长笛被她收会衣袖中。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东华帝君背对过她,挑起眉,在前面就是诛仙台,在那里,法力会受到诸多约制。
“凤九做帝姬的时候,许多地方不能去。而今做了青丘女君,这四海八荒,还有什么地方去不得?”帝君看不到的地方,凤九贪婪的盯着眼前熟悉的背影。
不见,便可不念。
不见,便可不思。
不见,便不会心痛。

“哦,”在凤九看不到的地方,东华帝君眺目远处,胸口紧贴的是他一直保存完好的狐狸尾巴。“这里就是。”

“我姑姑是天宫太子妃,我是青丘女君,这世上,大抵只有很少的地方,我不该去,也去不得。”凤九退后一步,拉开了些距离,握拳的手,又紧了紧。
夜风甚凉,寒气逼人,她拢了拢轻纱,喉间有些发痒。

东华帝君只侧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帝君。”见东华抬步要走,凤九伸手,想去抓住衣袖,半路又缩回。“凤九谢过帝君,当日替我挡下天劫。”

当年三生石刻字,有违天意,天降下天雷,以示惩戒。
是东华帝君,用自身法力,替她挡下,一道又一道,天雷。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朝朝暮暮相伴。可我做的事,最后总会让你受伤。
东华,东华.....
凤九看着那渐远的背影,松开手掌。画本子里有一句话,她花了许多年才明白,救命之恩,该以身相许。
“回去吧。”她站了良久,失魂落魄的听到应该走远的人,声音又再耳畔,“帝君,”抬起的双眸,蕴着泪,无声无息,落满衣襟。

东华帝君此生,最不喜人哭。可看到眼前的人,隐忍溃不成堤,想替她擦湿那滚烫的泪珠,执手与背,“回去吧。”
“凤九失礼,让帝君见笑了。”凤九胡乱的擦了擦脸,一脸可怜兮兮。

楼主 我站着等死  发布于 2017-03-08 15:06:00 +0800 CST  
她曾经,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没有人明白,她带着怎样的爱恋,喜欢这众人口中的传说。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用飞蛾扑火般的姿态,葬送这最好的年华。
姑姑说,神仙那么漫长的岁月,你看,姑姑也是喜欢过离镜,后来,时间久了,不记得了,便不喜欢了。
可是姑姑,离镜的后宫,从来都并未空置。
是呀,东华帝君,后宫空置,远离红尘。然而呢,小九,他的心中,也没有你呀。

凤九又醉了一夜,酒不醉人,人自醉。她醉前想,折颜的桃花酿,为何如此苦,小叔还那么爱喝。
姑姑第二日见她喝那么多酒,又一番念叨,“罢了,你还是回狐狸洞吧。再在天宫呆下去,我怕你喝的酒,都要淹了这洗梧宫。”
“那,姑姑,小九先回青丘了。出征前,小九在再来看您。”凤九小心的对姑姑讨好,怯怯的样子像极小时候。
“别,”白浅扭过头,点了下凤九的凤尾花,,“你还是继续绕着这天宫走,你说你,碰上这东华帝君,怎么就那么不争气。”

凤九听完,一脸认真的盯着白浅,“姑姑,因为我喜欢他,他是我的在劫难逃。”
也许她这一生,都逃不过东华帝君的情劫,就如此。
“凤九拜别姑姑。”跪地俯身行礼,行云流水的姿态,明明该无忧的年纪,却染上悲凉。“小九,忘了吧,问折颜要了忘情水,”白浅心疼不已,“忘了,忘了都从头来过,什么都可以从头来过。”

凤九抿着唇,笑着只是摇头。
她当年不忘,而今又怎会去忘。
三生石,既是天意,她不改任何天意。若是要改,也要她来承担后果。

“帝君,洗梧宫派人送来一个物件,说是给您的。”书房内,东华帝君正和部下商讨事宜,平日里,仙婢自不会打扰,可今日送来这东西的人,是太子妃随身伺候的,而且指明要送到东华帝君手上,她们不敢有耽搁,不得不硬着头皮通报。

书房里几声不自在的咳嗽,除了几位星君,今日还有昔日随着帝君征战的几位将领,帝君一手靠在凭几上,一手又不自觉的摩挲这狐狸尾巴。
奈奈走进书房,行礼问安,双手举高奉上一个锦盒。“谁送来的?”帝君淡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奈奈身子俯的更低了,“是,是女君。”
天宫但凡,有些脑子的神仙都知晓,洗梧宫的太子妃,最不喜的,就是太晨宫的东华帝君。
好在,平日里俩人也碰不上。
为什么不喜欢?
为什么不喜你都不知道,你可以下凡历劫了。

“哦。”东华修长的手指打开翠绿的锦盒,里面放着一个铃铛,是昔日,他让司命送还的铃铛,只是上面没有了箭头。“女君可说什么。”

这句问话,让书房中议事的仙僚纷纷揖手,自觉的先退到书房外,有几个想观望的,也被星君们扯了出去。
“有什么话,听不得的。”一个将领不服气的问道。
“青丘女君的话,就听不得。”度厄星君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指指洗梧宫的方向,“太子妃娘娘,也是很护短的。”

“女君说,”奈奈重复着凤九的话,“这样东西,留在我身边无用,送还给帝君,也算物归原主。”
“还有吗,”东华拿起铃铛,上面好像还带着谁的温度,红绳是新编的红绳,还扎着一个如意结。

“没有了,女君就说了这些。”奈奈不敢抬头,东华帝君的气势让她身体都僵硬了。“太子妃可要说什么?”
奈奈吞了吞口水,想起女君吩咐她后,太子妃也吩咐了几句,只是说,若是东华帝君问起,你就说,若是不问起我,你便不说。

猜读人心,这天下,恐也无几人能比的过东华帝君了。“娘娘说,请帝君归还女君的尾巴,既是两清,又何必再留着这些无用的东西。”
说罢,奈奈只把头贴着地上,太晨宫的青砖刺骨的冰,可也比不得现下,书房中强大的气压。
一丝赤红色,再次闪过帝君的瞳孔,“要尾巴,让你家女君自己来要。”

东华眼光直直的穿透过那铃铛,似那上面,可以浮现出什么。
我只求陛下能记住九儿,生生世世记在心里。
朕生生世世都不会负你。

可我们,没有生生世世。
我们只有,短短的凡尘一世。
而后,就是漫长的神仙岁月。

尘世情缘尘世尽。
九儿,你放下了?
我也真的,放下了吗?
缘起之时,今日,便是缘灭之日吗?

楼主 我站着等死  发布于 2017-03-08 15:06:00 +0800 CST  
凤九在回青丘前,顺道去了趟凡间。
“爷爷奶奶,”袅袅炊烟升起,傍晚时分,凤九推门而进,就见着胖乎乎白嫩嫩的白滚滚已端坐在桌前,正听话的等着开饭。
“九九。”滚滚一见来人是凤九,‘嗖’的下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抱住凤九的腰,“滚滚好想九九呀。”
在做饭的狐后,听到声响,笑着从厨房端出一盘胡萝卜,“你倒是回来的巧,刚赶上吃饭。 ”
凤九见状,卷起袖子也要帮忙,狐后摆摆手拦着她,“你好好的陪陪滚滚,这些日子他想你想的紧。”
“你爷爷去找你三叔了。”她见自己孙女左顾右盼的在看白止怎么不在,又添了一句。
“你想不想滚滚呀,九九”白白圆圆的包子脸,拱着头往她怀里钻。
他这些年都没有长大,心智亦是如此。折颜与爷爷都说,东华帝君的术法本就异于常人,滚滚身上自有的封印,普天之下,恐只有一人能解。

“娘亲想呀,娘亲最想滚滚了,滚滚,滚滚,娘亲的心肝滚滚。”狐后从厨房看出,欣慰母子俩人的亲近时光。
“那你都许久不来看我,坏九九。”
“娘亲有事呀,滚滚要知道,神仙是很忙很忙的。”
“九九,神仙是不是能活好久好久。”滚滚在凡间,过个没几年,就要换地方,一来他不会长大,二来太爷爷和太奶奶不会老,三来,太爷爷说,神仙就要习惯聚散有时。
他以前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太爷爷后来又带他回去住,可是那里一切,都变了样子,以前的小伙伴不在了,房屋田地,也都变了样。
“神仙呀,”凤九捏了捏滚滚的包子脸,拍拍他的头,“神仙最多的就是时间,我们有着很长很长的寿命。”
“那滚滚的爹爹,不是神仙吗?”滚滚弯着小脑袋,有点转不过来。九九以前说,爹爹去世了,脖子上挂着的东西,是爹爹留给他最后的东西,但是九九这又说,神仙的寿命是很长很长的吗?
“你爹,”凤九搂着滚滚坐在她身上,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他的后背,滚滚还在襁褓中时,她就喜欢这么做,可惜她很少很少能陪着他。
心中斟酌了几个回答,怎么都觉得不对。你爹被我气死的?那时候下凡历劫,你爹的确是被我气死的。你爹死了?虽然他还在天宫,可是在白家人心里,他就是个死人.....
“你爹.....他是神仙,又,不是神仙。”凤九半响,才憋出这句。
“哦.....”滚滚觉得,这个问题对九九而言,一定太困难了。她每回碰上这些问题的时候,回答都死漏洞百出的。
滚滚的小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箭头,九九一定忘记了,她以前和他说,如果有一天,碰到一个人,那个人认识这个箭头,问他是谁,哪来的来,就告诉那个人,我叫白滚滚。
如果问的那个人,刚好是一头白发,长的又仙姿秀逸,仙风道骨,反正就是好看的不行的人,就再告诉他,我是白凤九的儿子。

吃好饭,凤九在厨房里收拾着碗筷,滚滚蹲坐在一边,“你去外头等娘亲。”
“不要,我就要在这里等九九。”白滚滚拒绝离开,凤九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本来就少,所以,九九在的时候,他要陪她,看着她。

“九九,我的头发为什么是白的呀,染发好麻烦呀。神仙的头发都是白的吗?还是有白有黑,还有其他颜色的。”滚滚懊恼的样子,让狐后好笑,这普天下,头发能有这颜色的不过一人。

“头发?”凤九刚刷好锅,没有在天宫青丘女君的样子,现下的她,不过是染着红尘俗世,为自家人收拾打扫的寻常妇人。“你头发很好看呀,等你长大了,就不用染发了。”

“那滚滚什么时候能长大呀。”凤九抖了抖手上的水,碗中的水影出她眼中的思绪,“我们神仙,有那么长的时间,长的自然也比别人慢。”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血缘依然是个奇妙的牵扯,滚滚的眉眼虽像她,可神态,十足十随了那十三重天的人。
“滚滚长大,娘亲就老了。”收拾好厨房最后一角,“骗人,九九那么大了,太爷爷太奶奶还是那么年轻。”一句话,噎的凤九不知怎么答。

真是越大越不好哄了。凤九心里嘀咕,还是做婴儿的时候最可爱,小胳膊小腿莲藕样,咿咿呀呀的睡睡吃吃喝喝玩玩。
凤九,你一定忘了,那时候,你只祈盼上苍,让你的滚滚,能平安健康。
你一定忘了,你每挖一滴心头血,就在祈求,祈求你的滚滚能长大成人。

楼主 我站着等死  发布于 2017-03-08 15:07:00 +0800 CST  
哄滚滚睡下,挑了挑灯芯,烛火又暗了几分。拿出几套衣裳放进柜子,虽说神仙,什么都可以用术法解决,可滚滚身上的每一针,每一线的衣裳,自小到大,都出自凤九手中。

凡间的月色,和天宫不同,每一颗星星,都在遥远的彼方,触手不可及。
凤九刚想拿出桃花酿,奶奶端着水进来,只对她一笑,她讪讪的又把酒给塞回乾坤袋中。
“你姑姑贪杯,你也贪杯,都是被折颜带坏的。”狐后替床上的滚滚掖了掖被角,实在不知这女儿,孙女,怎么比他们的爹都爱这杯中物。
“前些日子,我去了趟天宫看姑姑。”凤九说话的时候,有些局促,手不停的玩着自己垂落于脸庞两侧的青丝,眼神飘忽的不肯看着奶奶。
“你姑姑好吗?团子好吗?”狐后瞧着孙女的不自在,握住她的手,“傻丫头,你是青丘女君,去天宫并不是什么事。”
凤九的手,在狐后掌心中依然冰凉,拿过一件衣裳,替自家孙女披着,拉着她去了外屋。

“姑姑很好,团子也很好。”凤九比了比个子,“团子长大了,都和我差不多高了。”狐后其实倒也不担心自家闺女会过的不好,她那性子,过得不好,就会去讨忘情水,把前程往事,忘得一干二净,又重头来过。
更不消九重天的夜华太子,宠妻如命,是真真的把白浅当眼珠子护着。
现在她担心的是这个孙女儿,哀莫大于心死,几万年来,都不见生气,人前人后,都是沉静如水。
她那时还说这傻丫头不懂她姑姑的情殇,她的死心眼,简直比之她姑姑更甚。

十三重天的太晨宫,黑夜布满,殿内一丝烛火未点,借着若有若无的月色,塌几上的东华帝君,手抵着额头,闭目静休。手上的铃铛不知为何,忽‘叮当’了下,他脑中不其然的闪过一张清晰的面容,鲜活而明亮。掏出玄光镜,镜面闪过,一片空白。
东华嘴角扬了扬,眉目间竟有了戾色,那笑竟像多年以前,镇妖塔中,他被镇塔妖所伤时之笑。
凝神施法,白止和折颜共同下的结节,顷刻间,在东华帝君的术法下,消散。

当日凤九生产,白止不想在生枝节,虽上了天宫严明希望帝君远离青丘,远离凤九。可白滚滚之事,兹事体大,容不得有半点闪失,遂和折颜一同,在凤九身上下了结节,不得让十三重天有半点窥探机会。

不曾想,不过万年,东华帝君术法更进一步,莫说两人只用了五分法力,纵然两人十分术法所设结节,在东华帝君看来,也不过如此,不过是多花些时日,消耗的法力更多罢了。

镜面重显,凤九娇美的脸庞,清楚的映在东华的眼里,隔着玄光镜,他的手指不自觉的抚上凤九额间的凤尾花,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大千世界,四海八荒,他多久,没有好好看她了。

每一次的遇见,她避着他,笑中疏离有利,‘见过帝君,帝君安好.....’寥寥数字,她翩然而去,完美的演绎着青丘女君的模样,。
一报起,一报灭。
他的指尖,似乎还带着那日她落泪时的余温。
“九儿。”无声的,东华帝君对着玄光镜中的凤九,亲昵的唤出万年前的昵称。

你忘了?你忘了曾经的约定吗?
她落泪时,不甘的问。
我忘了吗?我忘了你,还是,忘了曾经。
东华也问过自己,到底是忘了谁,又记得谁。
三界曾经的天地共主,这世上你注定孑然一身吗?

三生石上,能陪伴青丘女君的,是文昌帝君。
她不该和你一样,孑然一身。

凤九靠着树上,看了一夜的星星。
她不知,谁又痴痴的看了她一夜。
你看不到的地方,他眉间不在深藏的情深。


楼主 我站着等死  发布于 2017-03-08 19:35:00 +0800 CST  
万年前,倘若有个问东华帝君,你可会怕,他会对你嗤之以鼻的冷漠一笑,想他征战天地间,何曾怕过,天地都奈何不可他。
而今,也无人会问他,可他心知,自己有了弱点,一个神,有了弱点,便不再是战无不胜

当生命中出现了那只小狐狸,一切看似和曾经一样,但其实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不过举手之劳的救命之恩,狐狸她赔了自己至宝的尾巴,帝君,你赔了什么?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然而风过又了无痕。
东华帝君攒紧铃铛的手,骨节凸起,昔日下凡历劫,我成全的是你,还是我自己?

收起玄光镜,天下太平太久,昔日他能平定这天下,在平定一次又何妨。

命运总是如此,如果帝君在看一会儿,或者,滚滚,你早点出来找九九,是不是以后,就没有那些离散,没有那些分别。
错过,最好的演绎着一场场悲欢离合。
这世上,谁都难赢,天意。

“九九,你昨天竟然抛弃我,不和我一起睡觉。”滚滚嘟着嘴,非常不开心的表示他睡醒九九竟然不在身边。
大清早回来的白止,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凤九,独自摇摇头,“早些回青丘。”
“爷爷。”
“太爷爷。”
滚滚舍不得九九,凤九也舍不得滚滚,本想着住个几日在回青丘,然后去天宫的,反正天上一日,凡间一年,她也耽搁不了什么事,怎么爷爷回来就赶她走。

白止看着一大一小的两张脸,手拉着手凑在他跟前,双眸都瞪得大大的,一副控诉他不讲人情,拆散人伦的意思。
“你身上的结界被解了,能解我和老凤凰结界的,除了东华帝君,再无他人。”

“也许,是墨渊呢。”凤九嘟囔了句,不是还有个墨渊上神吗,人家是父神之子,法力修为亦是不低。
“好了,你爷爷让你做的事,总不会错的。”狐后抱起滚滚,她家老头子担心不无道理,小心谨慎些总保全。

凤九闷闷不快的回了青丘,滚滚把头窝在太奶奶的肩膀上,不肯理太爷爷,只是心中想着东华帝君,墨渊上神,这些人都是谁。
有九九说的白头发吗?

青丘的事务,这些日子,由小叔代理,这老凤凰,也不住十里桃林了,就住在狐狸洞里陪着小叔。
凤九躲在阴影处,看着小叔边处理这手上的事宜,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老凤凰说这话,而折颜面前,摆这几味不同的药,他一一试过,“真真,我这次给你配的药不苦,你晚点吃吃看,若是还觉得苦,我在换方子。”

看着小叔和折颜,凤九徒生出岁月静好,现实安稳。“丫头回来了,怎么也不出声。”白真和折颜早在凤九进洞时买,就知道了,只是她迟迟不出声,他们也权当没不知。
可半天了,凤九动都不动一下,就愣在那儿,白真这才出言问道。

“我觉得小叔和折颜相处的这般好,不该打扰了。”凤九一屁股做到了折颜旁边,“折颜,我身上的结界被人破了。”
折颜抬头左看看,右看看,绕着凤九看了一圈,掐指算了算,“帝君这些年的术法已到了不可测之地了?”

“你们都说是帝君,为何就不能是墨渊上神。”凤九继续嘴硬的觉得术法之事,也不是只有东华帝君一人精通。
白真放下手中的事,走至折颜身边,“墨渊上神无故,解你的结界做什么。”
“凤九还别说,论术法之术,天下无人可及东华帝君。纵是墨渊,恐怕也甘拜下风。”

“东皇钟之时,若非帝君法力全失,也不必横生夜华这些波折。”折颜话音刚落,白真推了把他,“小九,小叔好久没有吃你做的饭了,还不快去给小叔做些好吃的。”

见凤九不声响的往厨房走去,白真对折颜抱怨,“好端端的提这些做什么,惹得小九又神伤。”
折颜在白真说话空隙,塞了颗药到他嘴中,“该来的还是要来,躲也躲不过。”
‘呸’白真这药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老凤凰说不苦是真不苦,但甜的塞牙缝是怎么回事!!



楼主 我站着等死  发布于 2017-03-09 12:00:00 +0800 CST  
是夜,凤九换了寝衣,刚想小酌几杯,想起什么,在箱子中扒拉了半天,才从最底层,拎出一件火红的嫁衣。
她那时候,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拜堂成亲,洞房花烛的?
年代太久,已经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他的温柔,他的眷恋,他所有的一切,都和十三重天的帝君,无法重叠。
他想要的,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而九重天的那位,要的,是四海八荒,再无战乱。
他们真的,是一个人吗?

凤九的手,留恋的摸过嫁衣上每一处花纹,每一个纹理,你还我的拜堂礼,从此成了我心中最美的记忆。
这一生,我已经嫁过人了。
我在最好的年纪,嫁给了我最爱的人。

手一挥,火红的嫁衣,顷刻间消散于尘埃,飘散在空气中。一切都过了,一切都随风散去吧。她留了这件嫁衣再多年,她告诉姑姑来日方长,可若是有一日,为了和他在一起,让四海八荒再起战乱,她又以何面目去对他。
这天下,是他在乎的天下。
这苍生,是他紧守的苍生。

折颜说的对,若非当日气死帝君,害的他失去九层功力,又怎么起如此多波折。
她的恩,是他的劫。
她平添了那么多麻烦给他,没有她的岁月里,他何曾这般狼狈过。

彼时太晨宫内‘珰’的一声,东华帝君挂在腰间的铃铛,红绳忽然断了,滚落在他的紫袍上。
沉睡中的东华突然睁开眼,玄光镜一闪,嫁衣化为烟尘,他面色冷峻,眯起的眼,冷看镜中凤九的所为。只是,殿内的几件墨渊上神送来的杯盏,无声的碎裂开。

人是这样,神亦不例外。
东华几十万年,不曾用过的情绪,接踵而来。
万年前,你拒绝她时,可曾心痛。
万年前,三生石边,她不得刻上你的名字,可曾后悔。
万年里,你想到文昌帝君四个字时,可曾无奈。
而今,她奉还铃铛,嫁衣随风,她放下了,东华,你的心,可疼。

帝君的神色晦莫难辨,铃铛在他掌中竟被捏的变了形。
东华帝君,在她身上,有多少次无能为力。
又有多少次,不愿伤害。
若水河畔,他法力全失,那傻丫头,倾尽所有,‘东华,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你思慕的那个人是谁,你眼前的这个人并非真正的我,和你在太晨宫逗趣的人并非是我,和你在凡间厮守的人更不是我。你眼前的这个人,不知红尘为何物,没有七情六欲,无论你做什么,在我眼前如同儿戏一般,我乃掌生死的天地共主,东华紫府少阳君。’
东华,你万年里,真的不知红尘为何物吗?
她的所作所为,你真的能当她如儿戏吗?
凡间的厮守恩爱,为何在你梦中,时时出现。
她断尾时的疼痛,你为何又想替之。
镇妖塔中的疯魔,又是为何?
苍天饶过谁,谁都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罢了。


楼主 我站着等死  发布于 2017-03-10 11:19:00 +0800 CST  
大战将至,凤九把青丘的事宜又暂且托付给了小叔,临行前,交给迷谷一个锦盒,只说过些日子,让迷谷给滚滚送去。

人世沧桑,凡间的朝代,已经不知更迭多少。她走过昔日的皇宫,那已经不再是皇宫,她去了当日的破庙,破庙成了月老庙。
求下一只签,‘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把签文放进荷包里,神仙的岁月,真的是漫长而别理,她再也找不到当日自己的点点踪迹。
史书也不过一笔带过,昔日帝王身后并未留下只言片语,只在野史中可窥探,曾有一位冲冠后宫的陈淑妃。
关于这位帝王,关于后宫那些爱恨情仇,都淹没在长河的历史中。
陛下,九儿终究没有陪你白头。

三军待发,一切都妥当。
白浅在洗梧宫内,却坐立不安起。她翻翻画本子,又站起,总觉得什么心神不宁的。
夜华见爱妻如此,倒也知道一二,“浅浅可是担心凤九?”
“夜华,我不想小九去,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狐帝也告知了白浅凤九结界解开之事,她也告诉爹爹天宫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彼时狐帝半响未说话,未了,只是和师父折颜曾经说过的那句,“东华一生,都是为了四海八荒。”

四海八荒,太沉重了。白浅也知,这是凤九立威最好的机会,有了战功,青丘女君之位就更稳妥了。
“浅浅不用担心,东华帝君亲自带兵,不会有事的。”夜华心疼的吻吻白浅的眼睑,她蹙眉不安,他比她还心急。可凤九太年轻了,四海八荒的女君,年轻的资历尚不足服众。
这是最好的机会,天族也早就想出兵魔族,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战场厮杀,从来都是残酷的。除了术法之斗,便是一刀一剑,鲜红的血,呼啸的风,两军对战,自古,皆是死伤无数。
魔族自少绾归于混沌后,便一分为二。昔日少绾身边最亲近的秦桑,恨天族入骨。
他恨不得用天族的血,来祭奠少绾。用东华帝君,这个说是曾经少绾好友的血,来陪祭少绾的长眠。

大战前,东华帝君命益算,度厄两人,不管如何,都要先护住青丘女君的周全。
东华,你让天下护住她,又能如何?

长箭破空而出,凌厉的划破天际。
凤九似乎听到了自己血肉撕破的声音,天地残阳,如血泣泣。
这支箭,是射向谁的?另一支箭,又是谁射的。
是东华帝君,还是一开始,就剑指青丘女君。

她只觉得,自己在往下坠落,有人来不及抓住她的衣袂,是谁,接住了她。
“东华帝君,本帝送你的礼物,你可喜欢。”秦桑手持弯弓,冷笑的站在魔族军前。
凤九眼前一片昏暗,是谁挡住光亮,还是,天已黑,风声如此清晰,胸口血腥一直往上涌出,长长的睫毛盖下阴影,好冷。

“九儿。”是谁在耳畔,唤着这个名字。陛下,我要来陪你了吗?凤九伸手,想去握住什么。有人攒紧她的手,十指扣握。
谁在擦拭,她不断涌出的血。“帝君,好疼。”
“疼就哭出来。”东华双眸赤红,白衣战袍染满鲜血,是他的,还是她的。
“帝君,”凤九想要摸摸那个人的脸,在梦里,她抱过他,在记忆力,她吻过他的唇。
凤九面上,一片惨白,可抱住他的东华帝君,比她更甚。
他替她擦拭的手,在抖。“九儿别睡。”
凤九的手徒然滑落,苍何剑长鸣,天地震荡,秦桑致死都不知道,东华帝君到底如何,取下他的性命。

“娘亲。”睡梦中的滚滚,只觉得胸口刺疼,哇的一声大哭起。
天宫灵宝天尊处,他观天象,叹息“又陨落了一位上仙。”
青丘狐狸洞中,折颜也看到了那陨落的星相,“不好,小九出事了。”

你要答应我,不要忘记这两年之约。
帝君,不要忘记我好吗?我不怕死,我只怕,你会忘了我。
我喜欢你喜欢的要了命。
帝君,你要没事。你比凤九,更重要。

楼主 我站着等死  发布于 2017-03-10 21:17:00 +0800 CST  
天族史记有所记载,此战被称为平原之战,大胜,魔族被歼灭只剩百余。青丘女君白凤九,陨落于此战。
寥寥数笔,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各中的惨烈。
年方不过六万岁,青丘唯一的孙子辈女君,天族野史传闻,东华帝君此生挚爱,白凤九,命陨于魔帝秦桑之手。

东华帝君,从来不是仁慈的神。他屠尽魔族,
他护住了天下,护住了四海八荒又如何。他护不住,此生最想护住之人。
帝君,诛心之劫,可疼。

营帐中,东华抱着毫无生息的凤九,益算,度厄两位星君跪于下手,以命抵命,他的九儿,就能回来吗?
输出的法力,在凤九身上,丝毫不见踪影。她的身体,就像无底洞。
东华轻柔的擦掉凤九脸上干竭的血渍,唯恐惊扰睡着的她。
她就这样睡在她的怀里,长长睫毛紧闭,在一眼,只要她睁开眼,就能看到东华那满目的深情。

迟来的药王,战战兢兢的垂手,“帝君,让小仙先替女君看看?”
东华帝君纹丝不动的抱着凤九,眉间拢起,抬起眼看了一眼药丸,又把目光转回她身上。
药王刚把上凤九的脉搏,大惊的俯跪与地。“还不来医她。”冷声眯着眼催着药王。
女君已毫无脉象,这般帝君岂会不知,药王磕头,“帝君,女君她已...”

穿心箭,一箭毙命。
“她只是睡了,睡醒就好了。”东华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甚至不避众人,轻轻的抚过凤九额间的凤尾花。
她只是睡了,就像凡间之时,他们遇刺受伤,她也了无生息的躺在他的怀里,他的九儿,会无碍的。
她会陪着他,度过漫长的岁月。
凡间他们来不及相守的日子,在以后,她会陪他度过余生。

折颜和白真到时,东华帝君已对魔族下令屠杀,不拘何人,只有与魔族有关之人,一概是天族的敌人。
一时间,四海八荒,战乱即发。
“折颜,小九到底如何。”白真见把脉的老凤凰久久不语,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小九的元神已散。若非东华帝君及时护住三魂七魄中的一魄,就算我拿出伏羲琴,恐也无力回天。”折颜长叹,秦桑为杀凤九,倒是下了功夫。那箭上,淬了昔日少绾亲自提炼的毒药,阴毒之处,让神在睡梦中元神散尽,三魂七魄消散于天地。
塌上的凤九,在一片黑暗的混沌中飘荡,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睡上一个好觉了。

梦境里,一幕幕的过往,在不断的重复。就像是时光倒映,她年少的时候,无忧无虑在青丘的日子,她闯祸,她懵懂。
在天宫报帝君恩时,她明白了成玉和三殿下说的喜欢是什么。
“九儿。”
“陛下。”
她看到了人间的帝王,呕血而亡。

“你不是普通的女人,你是青丘女君。”
他看着白发的帝君,严厉的教导她,让她谨记身份。

她看着自己在三生石前,哭着想强求不该属于自己的姻缘。
东华,缘灭于此。
于你,于我,都已成殇。




不好意思 近期超级忙 非常抱歉

楼主 我站着等死  发布于 2017-03-11 22:36:00 +0800 CST  
起起落落,多少岁月,对神而言,百年,千年,甚至万年,都不过是同样的。
东华帝君命麾下将领,直逼魔族王庭。
“你要打破各部族之间的平衡吗!”折颜看着不断从前线传来的战果,那上面死伤的数字让人心惊。
纵是昔日,东华帝君亲自剿兵时,因少绾之顾,对魔族亦是手下留情。
“本帝君就是昔日对他们太过手下留情,才有今时,魔族的猖獗。”折颜盯着东华双眸的赤红,除去部署作战之时,其余时候,他都亲自照看凤九。
他细心的替她梳头,替她每日擦拭脸,他甚至不再避及什么。

折颜看着静谧的两人,情一字,多少人过不去,忘不了。
曾经的少绾墨渊,而后的墨渊司音,纵是白浅这样洒脱的性子,当年能放手离镜,可为了一个夜华,却要喝下忘情水。

有人来的早了,有人爱的晚了,两个人,能在一起,不早不晚是最好的。
可有多少人,能如此。
白浅十四万岁,才遇上了夜华。
墨渊错过了少绾,错过了司音。
离镜错失了司音,痛失了玄女。
连宋呢,连宋和成玉打打闹闹多年,可昔日,红莲散尽,他让自己,也沉顿与人间。

东华和凤九两人,折颜拿出随身的桃花酿,倒出一杯,刚到嘴边,就被白真抽走,“小九这样,你倒是想办法。”
“结魄灯已碎,要再塑小九的元神,只有昔日母神的法器。可这法器,当日随着少绾一同消失在四海八荒。”折颜苦笑,见白真一口灌下桃花酿,递了粒桂花丸,浓烈的酒味在白真胸膛里散开,他仰头,实在不知青丘女儿的情路,怎会如此坎坷。
前一个小五,每一朵桃花都是波折万分。
后一个小九,桃花一朵,可每一次都是要了命。
“小九中的毒,叫做情醉。她让中毒之人,永远在梦境中不得出。帝君消耗自身修为,才让小九尚得一息。真真,小九,已经没有脉搏了。”折颜不忍的转头,看着东华帝君呆坐在凤九的塌前,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书。

“你想告诉我,我家小九,不在了吗?”白真忍不住悲痛,问折颜,也是问自己。榻上的女子,神情祥和,眉眼舒展,她是真的,熟睡了吗?
“而今要先稳住帝君,帝君已有入魔之象。他说小九有救,便有。真真,”折颜指着魔族王庭的方向,“魔族倘若真的灭族,那各部族之间,会再起纷争,届时四海八荒战乱又起,这不会,是小九想看到的。”

白真垂头,紧握的拳青筋凸起,他似好笑的看着老凤凰,“魔族害我青丘女君,我青丘还要对他手下留情?”
折颜亦知,这很难,很难。
可自开天辟地,父神,母神,上古众生,毕生就是为了这四海八荒的太平。
“为了四海八荒,必然要对魔族留情。”折颜闭了闭眼,忍痛说道。白真忽璨然一笑,靠进折颜一步,倾城之态,“折颜,小九是我们看着长大。”
眼眶中,他未下的泪,滴进折颜心。

可这四海八荒,埋葬太多人。东华帝君入魔在一念间,折颜纵然退出三界,不理世事,亦无法在此时袖手旁观。

梦中,凤九看着漫山的凤尾花,她的滚滚在山野间玩耍,“九九。”
菩提香环绕在周围,那是那个人的味道,她嗅了嗅鼻子,“帝君。”

三生石上,文昌帝君边上的三个字,渐渐隐去,慢慢消散,
有人说,彩云易散,琉璃易碎。
帝君,没有我陪伴,你已白了头。
而我,不用陪任何人,白头偕老。


楼主 我站着等死  发布于 2017-03-12 15:42:00 +0800 CST  
……我真觉得没很虐呀~事物发展必然形态…不是一口一个四海八荒…现在我成全了帝君的四海八荒呀…宝宝们不哭

楼主 我站着等死  发布于 2017-03-12 17:24:00 +0800 CST  

楼主:我站着等死

字数:125689

发表时间:2017-03-08 23:0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8-16 08:00:50 +0800 CST

评论数:238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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