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九天长】【美文】《谜踪》——逐洪荒续篇

那一日,他刚从南荒回来,便见着二十七天上空拢着的黑云。隆隆轰鸣声响彻天宫,叫他在南天门口便警觉出·事·了。这一趟回来,是听说他二哥出了事。一路循着响声而去,到了第二十七天的天门处便见着他那二哥桑籍抱着个浑身是伤的女人急急往外跑。一颗悬着的心还未落地,便听着一句叫他几乎崩溃的话来。
“长依还在塔里头!”
他大惊,遂赶紧望向他二哥身后的锁妖塔。塔顶已塌陷,刺目红光自塔顶的大洞溢出,直冲云霄。瞧这情形,怕是缚魔石已坠下,镇不住那魔息了。未有多说一个字,连宋赶紧掐了个诀法就朝锁妖塔去。一个巨大的结界出现,将锁妖塔团团围住。闪身入了塔门,便见了地上成堆的落石。不远处,便是黑色的缚魔石,一股浓·稠的鲜红自石底蜿蜒流·出,所及之处,遍地红莲怒放。那一刻,他知道,那缚魔石的后面,便是长依。他幻出了他的玉笛,为她吹奏了一曲。那是她喜欢的调子,却是最后一次,最后最后的一次……


收了思绪,连宋望向面前的仙官,目光凝冷,“正因为死过一个,所以才不能再发生这种事情。”收了折扇,他遂起身,衣袂飘飘,仙味十足,“若再有神仙死在里头,便不是你摭舍仙官的一条命能抵得了的。”
暮色渐浓,九天美景渐渐失色。
这锁妖塔里头关着的东西,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6-26 19:58:00 +0800 CST  
本章有新人物登场,也算是个有些分量的角色,看标题大家就知道了吧!
这一章很长,会分三次更完。晋江和简书会等到这一章更完再统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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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闯入者


因着醉酒,成玉一睡便就睡到了第二日。醒来后,她依旧有些迷糊。虽她记着昨日自己并未喝多少,可就这么些个清酒便能将她放倒,且一倒就倒了这个时辰,成玉觉着委实有些匪夷所思。唤了侍女来替自己梳洗打扮,又吩咐后厨去熬醒酒汤,头痛欲裂的成玉元君这才从榻上挪了下来。昨日喝醉后的事情,她当真是半点儿都不记得了,遂也不晓得究竟是谁善心大发将她送回了天衢宫。
“谁送我回来的?”她问向替她梳头的侍女。
“回元君,奴婢也不晓得。”侍女给她戴上了簪花,“奴婢路过寝殿时,便就见了敞开着的殿门和躺在榻上熟睡的元君您。”
成玉唔了一声,将那个做好事不留姓名的人猜了个大概。如此高尚的品行,那东华帝君看人的眼光着实准!不过,那位看人如此准的上古老神仙,究竟看上了连宋什么才与他做了十来万年的棋友?晃了晃有些晕乎的脑袋,成玉觉着大抵也就看上了他那还算拿得上台面的棋艺了罢!喝了碗醒酒汤又吃了顿丰盛的早膳后,成玉元君便出了门。她自觉是个知恩图报的好神仙。得了他人的照顾,自然得登门道谢。于是,她便往二十七天去。
此时正值大好的春日晨光,斑斓洒在第二十七天的锁妖塔上,散了一圈光晕,拢了一抹神秘之色。青衣的看·守仙官正坐在塔门旁,尽职尽责。成玉叹了一声,觉着摭舍仙官这大好的青春年华就这么浪费在这座冷冰冰的九层妖塔身上,委实可惜!远远地,那新来不多日的小仙便就看到了她,遂有笑意绽放,不似方才那般阴郁。
“成玉!”他唤了她的名字,遂顿了一顿,微微俯身,“成玉元君!”
“同我还这么客气作甚!”她大大方方地朝那处去,来到他身前又大大咧咧地一掌拍上了他的肩膀。
王拾遗剑眉一拧,闷·哼出了声。
“你这是怎么了?”成玉瞧了瞧他的肩膀,有些迟疑。
“没什么……”他遂装作若无其事,“今日怎有空来我这锁妖塔?昨天你喝了这么多,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有没有头疼?”
这一声关切,叫成玉甚为感动,遂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喝完醒酒汤也就不痛了。昨日给你添了麻烦,实在是不好意思!”
青衣的仙官点了点头,遂好言相劝,“以后少喝些!”
“其实喝得并不多!”她讪讪一笑,“许是昨日喝得急了些,才醉得快。”
“心里不痛快吗?”
冷不防地,成玉被问了个颇为难答的问题。若答不是,她白日里喝酒作甚。若答是,那摭舍仙官定要婆婆妈妈似个老妈子般问她究竟是什么事情不痛快,遂再唠唠叨叨地开导她个半日。虽然近日她的确是无聊了些,可也不愿听那些能叫她耳根子磨出老茧来的大道理,光想想便能叫她起一身的疙瘩。于是,她笑着打起了哈哈。
“不就是打理打理芙蕖,能有什么不痛快的!”遂指了指他一直垂着的双臂,转而一问,“你寻常都是背着手,从方才便就没见你使那老·习惯。怎么,伤着了?”
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手臂,他轻叹了一声,“不碍事。”
本是为了转移话题,可话一出口,成玉便就后悔了。眼下这新来的小仙当的是桩清闲的差事,不用舞刀弄枪,也不用劳力伤神。这双手臂,怕是昨日里抱她回天衢宫受累伤着的。想着自己醉酒定是出了不少糗,成玉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沉了些,下次你聪明点,去我府邸把宫娥唤来就行,不用费这么大的力扛我回去。”
摭舍仙官愣了一愣,“我并没有……”
“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二人齐齐望向旁侧,便见了远处一白衣男仙款步而来,他脸上带着调笑,扇子在手掌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成玉瞧着老冤家那副神兜兜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遂柳眉一挑,迎面而上,
“今日刮的是什么风,竟把你连宋三殿下刮来了这二十七天!”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6-28 19:56:00 +0800 CST  
他脸上的笑意更甚,“大风!”遂又瞧了一眼成玉身边的青衣仙官,“今日刮的风真是大,竟能刮得动你这百余斤的婆娘,还大老远地从三十六天刮到了这二十七天,委实相当不容易!”
成玉看着渐行渐近的连三殿下,眉心的弦儿都跳了跳,刚想开口怼上一句,便就听见了他的下一句。
“你也是该减减肥,昨日把你抱回天衢宫,可沉死我了!”
愣了一愣,复又望了望身旁的摭舍仙官,成玉唯觉今日丢脸丢大发了。拉着连宋,她便急着要往外走。
“你拉我作甚!”
回头朝着王拾遗尴尬一笑,顺便瞪了眼连宋,成玉拽着他继续朝外走的同时,也同那青衣仙官道了别,“我与三殿下有事,改日再来寻你聊天。”
被一路拽着往天门处去,连三殿下也没有要反·抗的意思。他任由她拽着,脸上还挂着笑。
“你这么拽着我,被别人瞧见了,可不大好!”
一回头,成玉便就见了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遂有种被戏·弄了的感觉,一簇莫名的怒火直冲天灵盖。刚要发作,便被他一把拉到了身后给挡了个严实。她探了脑袋一看,远处正有个移动的大鲜萝卜。红衣绿裤,叫看惯了这九重天上淡雅色调的成玉着实眼前一亮。仔细一瞧,只见那红色交领绸缎上衣的上面,还顶着张如花似玉的标致小·脸。挺好的一个姑娘,怎如此不懂得打扮,成玉委实替她可惜得紧。若是好好打扮一番,定能让身前的这位四海八荒有名的花·花·公·子扛回元极宫去收入后宫快活上一段日子。
“你!”那人指了指他们的方向,“晓不晓得东华帝君住在哪处?”
如此标致漂亮的一张小·脸配上这一嗓子五大三粗似大老·爷们般的嗓音,叫成玉身形狠狠抖了一抖。
“怕什么!”他又将她往身后塞了塞,小声说道,“本殿下又不是个摆设!”
“你们神仙就不能爽·快些!”来人有些不耐烦,“答个问有这么难?”
上下打量了他一圈,连宋摇了两下扇子,“这位……兄台,你寻帝君有事?”
“废话,没事老·子吃撑了大老远地来找他!”
“可否容我问上一问,是什么事?”
那人嫌弃地睨了他一眼,“老·子问,你就答,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收了扇子在手掌上敲了几下,连宋三殿下依旧维持着一贯的客气,“那老神仙,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见着的。不过你今日也是走运,我与他的交情还算深,你将寻他的因由告诉我,我便帮你转达了,顺便再劝他见一见你。”
如花似玉的男人想了想,爽圌快道:“也好。你去同他说,青之魔君燕池悟来寻他打架,叫他赶紧来!”
浓眉一挑,连宋有些诧异,“魔君来这九重天,就是为了寻帝君打架?”
“老·子堂堂一代魔君,寻你们神族最能打的老神仙打架,难道是桩小事?”
讪讪笑了几声,他遂才掩了掩笑意,应和道:“倒是桩大事!”
“那还不快去替老·子寻那老神仙来!”
连宋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那老神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魔君要寻他打架,只能自己去他的府邸。”
大鲜萝卜的脸绿了绿,“你居然敢诓老·子!”
“不敢,不敢。”讪讪又是一笑,他遂给他指了条明路,“他那府邸在一十三天,那处有个大池塘,池塘边上那座最阔气的宅子便是!”双手作了一揖,他客客气气,“路途遥远,恕不相送!”
“不用送,不用送!”自称燕池悟的那个男人倒也是爽·快。衣袖一挥,便就转身往天门口去。
望着那即将消失的大鲜萝卜,客气疏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面色沉沉。
“你就这样给那魔君指了路?”成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还以为你与帝君是过命的交情!”
“回瑶池,别想着去太晨宫看热闹。”他异常严肃,“哪里都不要去!”
成玉望着他,怔了怔。这样的连宋,她从前可没见过。点了点头,她突然便就变得乖·巧听话起来。
“我还有事,不能送你回去。你自己注意安全!”遂又有些不放心,叮嘱了一句,“莫同其他人说你见过那魔君!”
虽然嘴里说不会送她,但连宋依旧将她送到了天门口。正欲离去,却被拽住了衣袖。他回了头,便见了她满脸的忧虑。
“还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她望着他,欲说还休。片刻后,才终是勉强道了几个字,“小心些!”
他笑了,想要抚一抚她的脸颊,手到半路,却又顿了住。转而敲上她的脑袋,他语气轻柔,“想什么呢,我可是连宋!”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成玉感到了深深的不安。这种感觉,她已经许久未有过了。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6-28 19:57:00 +0800 CST  
承接上文,继续来说说这位闯入者。有他在的地方,就有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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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陀利池波光粼粼,风拂着无忧树,树叶沙沙,吟诵着午后的安宁。一颗高大的菩提树下,伏·着一头红狐。九条长长的狐尾围在身前,将脑袋埋了个严实,好似颗红火的毛球。温暖和煦的日光透过头顶的枝叶,将斑驳洒在她的身上。她睡得很沉,即便有陌生的身影靠近,也没能叫她察觉。
“哟,这头狐狸,毛挺好!”黑色的锦靴停在了那团红火的毛球边上,算不得高大的身形却将日头挡了个严实,“逮你回去,叫聂初寅瞧见了,定能羡慕死老·子!”
说着,他便伸了手。还未触及那油亮生辉的皮毛,他便哀嚎出了声。刺痛灼烧着他的双手,仿佛置身火海,叫他疼得连眼睛都闭了起来。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6-30 19:56:00 +0800 CST  
“哪个王·八·蛋·暗·算·老·子!”
头顶飘来了凉凉的声音,“本帝君的太晨宫前虽然有个挺大的池塘,却没养王·八。”
勉强睁了半只眼睛抬头一望,便见了树上的紫色衣角。再低头,跟前的红狐早已是不见了踪影。抬了手再定睛一瞧,他很是心疼自己。虽他那一双手也算不得纤长皙白骨节分明,但眼下肿得似一对红烧猪蹄也委实太拿不上台面了些。
“老·子不过寻你打个架,你竟暗·算老·子!”他气不打一处来,抬了猪蹄似的手朝树上的那个银发神仙一指,“有种你下来,欺负老·子不会爬树是不是!”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6-30 19:58:00 +0800 CST  
树上的尊神依旧悠闲地晒着太阳,丝毫没有要下来的意思。见那老神仙连搭理都不惜得搭理他,青之魔君燕池悟怒了,遂抬脚就朝身前的这颗菩提树踹了上去。习武之人,又是个战将,腿力自然不一般。寻常情况下,这一脚踹上去,定能将这颗树踹得拦腰折断或者连根拔起。不管是拦腰折断还是连根拔起,都能叫这树上的神仙摔得个人仰马翻。可惜,今日的情况委实不太寻常,他遇上的这个神仙也不是个普通的神仙。一脚上去,他便暗道不好,身·子猛地向后一倒,他飞了出去。噗通一声,芬陀利池水花四溅,将这宁静的午后扰得有些热闹。紫衣尊神皱了眉头望向那个在水里瞎扑棱的魔君,面露嫌弃之色。收了手里的经卷,他坐直了身圌子,从树上一跃而下。就在不久前还躺在树下险些被人掳了去的红狐此刻正伏·在他的臂弯中。她依旧睡着,周围的喧闹并没有惊扰到她。东华又往那处的热闹瞧了瞧,遂转身朝府邸去。紫色衣裾扫着绒绒草地,他走得甚慢,步伐轻缓,四平八稳。
朱·红色的宫门口,一灰袍仙君急急朝外走。他先见了紫衣尊神,遂又朝芬陀利池的方向望了望。
“帝君,可是出了什么事?”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6-30 19:59:00 +0800 CST  
东华揉·着怀里的红狐,声音清幽,平静无澜,“没什么,一只王·八掉到水里去了。”
复又望了望那池子里的一片水花,司命有些纳闷。这九重天上并没有养王·八,即便是哪位真皇神君闲来无事偷养了一只当灵宠,遛弯时遛丢·了不慎落入了芬陀利池,可王·八通水性,也不该是这么个快要淹死了的情形。且这王·八竟能捣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该有多大的个儿,怕是都能成精了吧!心中一阵好奇,刚想过去看个究竟,便听着紫衣尊神唤他。
“司命,本帝君让你准备的东西,你准备好了吗?”
生生压下了内心的好奇,灰袍仙君抬手一揖,“回帝君,已备妥。”
“你亲自去一趟孚觅仙山,带本帝君的口信去,就说三日后本帝君会携帝后过去小住几日。”
“是!”他又作了一揖,“现在就去吗?”
“你想去水里瞧一瞧那王·八?”
额上渗出了些薄汗,司命笑得有些干,“帝君说笑了,一只王·八哪有什么好看的。小仙这就去孚觅仙山。”
紫衣尊神嗯了一声,“快去快回,本帝君还有事要交代给你。”
“是!”
灰袍仙官领命即刻便就出发,路过芬陀利池时,他极力克制住了自己那不合时宜并且有些旺·盛过头的好奇心,没有去望一望那只硕·大的王·八,便也就错过了那王·八向他投来的殷切的求救目光。
紫色身影消失在了宫门的转角处,芬陀利池的喧闹也渐渐停歇。
凤九在晚膳之前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此时正是原身的模样躺在软垫上,身旁便是一大片的紫色。她想也没想便就靠了过去,蹭了蹭他的袍子。见他没有回应,凤九便跃到了他的腿上。两条爪子攀上了文案的边缘,她探了脑袋,遂睁大了眼睛。今日东华居然没有在校对佛典,委实稀罕!伸了脖子认真瞧了一会儿,凤九这才瞧出他此时正在画的东西来。那是一只王·八。她觉着有些无趣,遂从他的身上跃了下来,脖颈处的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她愣了一愣,遂低了头去瞧。瞧了瞧,又抬了爪子碰了碰。随后,她便自己幻回了人形。拿起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挂件,凤九有些好奇。
“你这又是用捆仙索给我捆了个铃铛在身上?”
他嗯了一声,手中的画笔未有停歇。
“那上头是不是又有你加注的一道诀法,以后走丢·了我震动它,你就能找着我?”
东华抬了左手,凤九便乖乖去到了他的身旁坐了下来。她挨着他,继续把·玩着那个挂件。
“不是什么诀法,本帝君给你做了个天罡罩罢了。”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6-30 20:01:00 +0800 CST  
“天罡罩?”
他点了点头,“你这么不禁打,本帝君只得受些累,给你再加个防身的仙障。”
“我哪有这么不禁打!”凤九抗·议道,“你那几头雪狮可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打趴下了本帝君的坐骑,就算出息了?”
“那可是东华帝君的坐骑,上过战场的神·兽!”
他睨了她一眼,遂放下了画笔,“不过就是驮着本帝君打仗的活物罢了,有什么好稀罕的。”
凤九磨了磨牙,遂替那几头雪狮觉着憋屈。
“夸一夸我,就这么难?”
“倒也不是那么难!”紫衣尊神举起了刚完成的丹青随意扫了一眼,“等会儿若是打赢了这王·八,你便能得本帝君的夸赞。”
她探头再瞧了瞧那画纸上栩栩如生的王·八,摸不清头脑,“哪来的王·八?”
“这不正在殿外。”
抬头一望,便见了殿门口一闪而过的黑影。凤九立刻警惕了起来,她一蹦三尺高,大吼一声,
“哪里来的王·八·精,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太晨宫!”说着,她便提了陶·铸追了出去,“看本上神不把你逮来剁了炖汤给我夫君补身·子!”
脸上挂了笑意,东华遂起身跟着她朝殿外去。他抱着胳膊倚在门口,看着不远处的追逐好戏,没有半点要上去帮忙的意思。
衣裳还未干透的青之魔君燕池悟这是头一回来太晨宫,遂也摸不清方向,只得一路被个女子追着往前跑。跑着跑着,便就见了不远处的一方池子。他闭了眼,觉着自己今日委实与池塘犯冲。身后追兵穷追不舍,燕池悟也未得空去多想,一股劲儿地往那处逃,全然忘了自己身为魔君并不怕与一女子打上一架。毫无征兆地,他便撞在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上。
“又是哪个王·八·蛋暗算老·子!”
只闻前方传来一声哀嚎,鲜萝卜似的魔君就被弹飞了出去。他跌到地上,抬头一瞧,便见了眼前的暗紫色云靴,遂有幽幽凉声飘下。
“本帝君这太晨宫里的莲池也没养王·八。”
凤九跑了回来,精神抖擞,一脚便踩在了鲜萝卜上,“好你个王·八精!”
堂堂青之魔君燕池悟被一届女流之辈踩在脚底下,于是他当即便就又怒了。浑身蛮力一使,刚要起身便发现自己竟无法动弹。他挣了挣,却依旧纹丝不动。
“你这老神仙使的什么仙术,快给老·子解了!有种光·明正大与老·子打一场,别来这招阴的!”
“你这王·八精自己身斜影歪,偷·偷·摸·摸,怎还理直气壮寻我夫君打架!”
紫衣尊神望向身旁的女子,面露赞许之色。复又望了望地上被自己夫人踩在脚底下的魔族男子,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叹。
“九儿,这位是魔君,需得稍微客气些!”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6-30 20:03:00 +0800 CST  
承接上文,继续来说说小燕壮士的事情。
重要通知:周四周五楼主出差,停更一次。周末两连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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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这位是魔君,需得稍微客气些!”
脚上的力道松了松,方才还霸气凛然的太晨宫帝后有些尴尬,“失礼,失礼……”她遂收了脚也收了手上的陶·铸剑,“这位……魔君……”
“老·子有名有姓,燕池悟!”从地上爬起来的青之魔君立刻牛气了一句。
“小燕魔君!”
“小你·爷爷!”他破口大骂,白·嫩·嫩的标致小·脸憋得通红,“再敢说老·子小试试!”
干笑了几声,凤九有些为难,“这位壮士……”
气呼呼的燕池悟眼睛一亮,“这称呼不错!”
凤九这才松了口气,“壮士,你大老远地来太晨宫,就是为了寻东华打架?”
被唤作壮士的燕池悟先自个儿享受了一番这个叫他听着异常舒坦的称呼,片刻过后,他才答了她的问。
“煦旸,就是那赤之魔君,老·子前日与他打架打赢了。煦旸是你男人的手下败将,老·子自然就要寻你男人干上一架分个高下出来!”
“你怎如此想不开!”凤九痛·心·疾·首状,“连你们魔族的始祖神都晓得我这夫君招惹不得,你竟还敢主动来寻他打架!”
“大丈夫敢做敢言,岂是你们这群小娘们能比的!”
看了他好几眼,凤九不置可否,遂凑到身旁的紫衣尊神耳边,小声询问,“他很厉害吗?”
东华想了想,含了笑,“要不,试试?”
被两个神仙质疑了战斗能力的青之魔君有些不耐烦,“商量完了就赶紧安顿好你那家眷,打完老·子还要回南荒!”
东华抬眼瞧了瞧,莫名道,“本帝君何时说过要与你打?”
燕池悟愣了一愣,“你不是说试试?”
他唔了一声,语气平平,“你想多了,本帝君不过是让夫人来试试你罢了。”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7-03 21:14:00 +0800 CST  
脸一白,遂又一阵青,最后愣是憋成了红色。认定自己被眼前的这个老神仙戏·弄了的青之魔君面目渐显狰狞。奈何他那张脸蛋实在是生得如花似玉,即便摆了副凶相来,也没叫人觉着害怕。见着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凤九干笑了几声,打了个圆场。
“这位壮士,你的手都成了这样,想来今日大约也不能正常发挥往昔的水准。不如回去调养几日,等伤好了再来,如何?”
脸更红了几分,似就要炸开,燕池悟气得身形都有些颤·抖,“好你个冰块脸,瞧不起老·子也就算了,竟连你女人也这般瞧不起老·子!”他大呵一声,遂自以为彪悍地抬起猪蹄似的手朝凤九一指,“今日,老·子就算是废了这双手,也要同你这娘们打一架。”
凤九呆了呆,“你不是要寻我夫君打架嘛……”
燕池悟也呆了呆,遂有些尴尬,“先热·热身……”
“那就打吧!”紫衣尊神身·子朝门框上一歪,抱起了胳膊,“好好打,别丢你夫君的脸。”
太晨宫的帝后,东荒女君凤九上神顿觉有一种被自家夫君和外人联·合·起·来逼上梁山的感觉。看了看对面已经举着一双宜花大斧摆好架势准备迎战的魔君,又望了望身旁一副事不关己等着看好戏的紫衣尊神,凤九垂了头。眼下,这场莫名其妙的飞来横架她必需得打。一方面是为了太晨宫的颜面,另一方面是为了青丘的颜面。他们狐族向来爱面子,若是传出去说她一东荒女君连架都不敢打,委实丢人现眼。无可奈何之际,凤九祭出陶·铸,也摆好了阵势来应架。
“你是女人,老·子让你三招!”
“本上神不用你让!”
说话间,凤九已经提剑冲了上去。三招过后,红衣绿裤的青之魔君果真便由守转攻。虽是伤了手,可手上的力道却也没受多少影响。女子的手力到底还是差些,又三招过后,凤九便有些力不从心了。再看倚在一旁看戏的紫衣尊神,他倒是神色平静,似乎这场架的发展趋势同他预料的如出一辙。突然,红色身形一跃而上,在半空匿了踪迹。燕池悟抬头张望了半天,愣了一愣。东华浓眉一挑,遂才觉得有了那么点儿意思。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7-03 21:17:00 +0800 CST  
“打不过老·子你就使仙法,你这娘们一点也不爽·快!”
又是一阵寂静,直叫燕池悟觉着那女人已经夹·着她那一大把狐狸尾巴逃走了。
“打输了好歹你也吱一声,老·子虽是一介莽夫,怜香惜玉的娘炮风度也还是懂那么一点的!”
紫衣尊神继续倚在门框上,不动声色。
前庭里的菩提树随风摇曳,墙角的菩提往生开得烂漫。一阵强风刮过,便叫毫无头绪的青之魔君提高了警惕。树叶的沙沙声渐弱,仿佛刚才的那阵骚·动不过是寻常的天象所致罢了。燕池悟环顾四周,紧了紧手里的宜花大斧,遂有一阵胀痛伴随着强烈的刺痛袭来。也便是这须臾一瞬,背后凉凉剑气横扫,他回身的同时抬手一挡,凄厉的金属撞击声响彻太晨宫,惊得在芬陀利池边大树上小憩的喜鹊齐齐振翅高飞,四散避难。燕池悟朝后退了数丈方才稳住了步子。红色身影在空中一个漂亮的翻身,稳稳落地。他们对视了片刻,凤九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微笑。随后,她便再次故技重施,时而现身,时而匿迹,没有规律,亦无迹可寻,打得青之魔君仿佛一头被蜜蜂蛰了无数下的黑熊,茫然无措。天色渐暗,霞云染着天际,将周遭变得朦胧起来。本就摸不清对手的路数,现在连事物的轮廓都变得不清晰起来,青之魔君唯觉头痛。头痛之余,还有些羞愤,羞愤中透着自暴自弃。
“不带你这样打架还使阴招开挂的!”宜花大斧朝地上一扔,燕池悟叉着腰气得白·嫩的小·脸更白了几分,遂对着站在边上看了一个时辰好戏的紫衣尊神愤愤道,“老·子堂堂一代魔君,竟然连你女人都打不过!愧对魔族列祖列宗!待老·子回去练练,下次定要把你女人打得跪地求饶!”说罢,他便一溜烟地跑了,连带着地上的那双散落的宜花大斧也一并往宫门口的方向低飞。
凤九立在原地,望着那个方向,有些委屈,“那位壮士本是来寻你打架的,怎么打着打着,倒同我结了仇家……”
东华这才正了正身·子,“他也是没出息。”
点了头,凤九表示赞同,“与我一女子打架,还打输了,的确没什么出息。”
东华瞧了她几眼,瞧得凤九有些头皮发·麻。
“怎么,我说得不对?”
他唔了一声,“你那逗雪狮玩的三脚猫功夫,也就只能骗骗异族那些没见过市面的,比如方才的那位魔君。”
小·嘴不服气地撅了起来,显然凤九对于东华方才的那番贬低之词并不苟同。她好歹也是凭着本事正大光·明地打赢了那魔君……想到这处,她心虚了一下,意识到自己使的招数也并非那么光·明正大。可无论如何,她都赢了那位魔君。且之前他那夫君说打赢了王·八便能得到他的夸赞,眼下她打赢了,可说好的夸赞又是去了哪里?难道同那王·八一起跑出了太晨宫?凤九觉着,东华说的话果真不能太当真。这不,个一不留神,便又着了他的骗了!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7-03 21:19:00 +0800 CST  
“你这副形容,难道又在诽腹本帝君?”
凤九瞪了他一眼,没好气,“是你说话不算数在先,本上神诽腹你几句怎么了!”
浓眉一挑,东华觉着他这帝后真是越来越出息了。不过两年多的婚后生活,便就叫她不知天高地厚,肆无忌惮光·明正大地开始数落他这曾经的天地共主。复又一叹,东华也只得认栽。左右都是他自己宠出来的,也怪不得别人。回想方才那场打斗,虽有些拿不上台面,但到底也将那魔君揍得丢盔弃甲,徒手认败。虽不过十万·岁,可她这帝后却已是与当年水沼泽里的瑶光不相上下。兴许再过个几万年,也能成为战场上的一员猛将。嘴角勾了一抹笑意,他看向她,眼底透着宠溺,
“这四海八荒,也就只有你敢这么同本帝君放肆。”他伸了手,叫她过来,“今日·你表现不错,本帝君有奖励。”
身形一颤,凤九笑得有些勉强,“不必……不必,给太晨宫涨脸是分内事……”
紫衣尊神浓眉一挑,“你这么急着推辞,难道已经猜到了奖励是什么?”
讪笑一声,凤九有些结巴,“不……不就是……”
话吐到一半,便就见着她那夫君脸上一闪而过的狡黠,凤九止了声,遂意识到自己又着了那老神仙的套。脸不自觉地便红了起来,她颓然低头,哀叹自己接二连三的不小心。
紫衣尊神紧了紧臂弯,将她往怀中带了带,“这次的奖励,你会喜欢的!”
凤九垂着头,东华的奖励她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有些累罢了……只希望今·晚东华能看在她白日里打了一架给太晨宫涨脸的份上能手下留情些,别叫她明日起不来床便好!
“去准备一下,三日后,本帝君带你去个地方。”
猛一抬头,凤九有些诧异,“这是……奖励?”
东华嗯了一声,装了一脸的无辜,“你以为是什么?”
咬了咬舌·头,凤九再次告诫自己,与东华理论脸皮厚度的问题,绝对是对牛弹琴。收了心思顺了顺气,她扯了扯嘴角,掩了掩尴尬,
“倒是有些意外。”
叹了口气,紫衣尊神故作神伤,“看来本帝君平日里也是太无趣了些……”
凤九知他又在故技重施,遂也只得顺着他的套路哄他,“我夫君怎会无趣!”她搂上了他的脖子,望向他宛若星辰的双眸。那处映着她,别无它物,叫凤九突然觉着有些腿软。心跳漏了一拍,遂在胸腔中猛烈跳动了起来。望着眼前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她很没出息地再一次神魂颠倒起来。遂也就忘了方才自己还在不屑东华给她的奖励,任由那紫衣裳的神仙将她抱起,一路往寝殿而去。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7-03 21:21:00 +0800 CST  
本章分两次更完,今明两连更,大家别忘记!
敲黑板,划重点!划重点!划重点!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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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姥姥家


孚觅仙山的仙母府邸呈一片忙碌之景已有三日了。自东华帝君座下仙官司命星君造访后,府邸上下便就没有消停过。家丁整理着庭院,丫鬟将府邸的各个房间都打扫了一遍。尤其是昔日凤九惯常住的那一间,布置一新,还被擦·拭得一尘不染。
“仙母,已经够干净的了!”
贴身侍女在一旁劝了她一劝。近些年仙母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委实不宜操劳过·度。
“你懂什么!”孚觅仙母咳了几声,顺了口气,“今日要来的,可不是普通的神仙!”
“小·姐的公公来也没见您这么上心过!”说着,她扶她去殿内坐了下来。
“那老不死的也值得我花这些功夫?”仙母睨了她一眼,“我大约是吃饱了撑的!”
“那白姑爷呢?”她掩了嘴,“他可是小·姐的夫君啊,是您的女婿!前几日他们来,也没见您老这么当回事!”
仙母唔了一声,“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我没举把扫帚条子将他轰出去就已经算是抬举他了!”
“您也就一张嘴硬!白姑爷哪次来您老不是吩咐后厨加菜的。”
在仙母身边侍奉了十几万年,那侍女也早已摸透了她的脾气秉性。仙母待她好,她自然也就不用把心里话都憋在肚子里。心里想什么,嘴上便说什么。这直来直往的性子,倒也讨仙母的喜欢。
“老身不过是看在闺女的面子上,免为其难赏他顿饱饭,免得那一窝白毛狐狸说老身招待不周。”
“是是是!”侍女应和着,遂有些疑惑,“这次是谁要来,怎这么大的排场?”
脸上不自觉地挂上了笑,孚觅仙母将仙杖放到了一旁,遂端起了几案上的茶盏,“外孙女和她夫君要来。”
眼睛瞪得老大,那侍女打了个哆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老是说,那东华帝君?”
“老身难道还有其他孙女婿?”
她笑了起来,遂给她捶了捶肩,“看来仙母对这个孙女婿,满意得不得了!”
脸上的笑意更甚,孚觅仙母自个儿沉了一声,“倒是挺满意。”
外面传来了水声,她探了脖子朝殿外望去,只见院落内撒了一地的水,一个大木盆子倾倒在一旁,几个家丁正拿着扫把一通手忙脚乱。
仙母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平日里都太闲了,扫个地都扫不利索!”
她复又咳了起来,脸色更白了几分。侍女见她这副病容,也是愁眉不展。她遂扶她起来,往寝殿的方向去,边走还边劝着。
“您老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还是多歇歇。这处有我,保准您醒来后这庭院干干净净的。”
“有你在我放心。”仙母握了握她的手,声音已是沙哑,“吩咐后厨去准备晚膳,孙女婿口味清淡,少放些盐和酱油。派个家丁去山脚下迎,估摸·着他们日落前便能到。”
侍女点了点头,搀她入了寝殿,“您老安心歇着,他们来了我便唤您!”
她终是躺了下来,身·子一阵轻·松,遂有倦意袭来。神思渐渐混沌,却终是不忘再叮嘱几句。
“酉时前唤·醒老身。孙女婿身份尊贵,又是头一回来,我总得亲自迎他进家门……”
“好。”
侍女点了点头,替她掖了掖背角。她已是睡着了,疲惫不堪的面容也随之舒缓了下来。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7-07 20:03:00 +0800 CST  
今日凤九很开心,晨起时东华告诉她要带她去孚觅仙山探望姥姥。正如同三日前他说的那样,这个奖励叫她很是欢喜。昨日凤九准备了好些个糕点,她觉着自己委实有先见之明。好巧不巧,里头还就有姥姥爱吃的。姥姥年岁大了,牙口不太好,软·软糯糯的糕点正合适。用荷叶又仔细地裹了一层,凤九将它们一并纳入了墟鼎。她有些迫不及待。上一次见姥姥还是在同东华成婚的那日。那一日密密麻麻来了好多宾客,她同东华忙着招呼,遂也没得机会好好同姥姥说会儿话。娘说嫁了人便得有为人·妻的样子,得守妇道,不可没事就往娘家跑。凤九谨记在心。是以,每回去青丘都是东华主动带她去的,她也不好意思说想念姥姥要去孚觅仙山探望。也不知东华是怎么了,怎突然想起来要带她去姥姥家。想了想,遂又觉得东华不愧是昔日定律法的天地共主,是这九重天移动的法·典,礼法规矩知道得一清二楚。虽然绝大多数的时间里,他并不惜得去守这些规矩,但偶尔心血来·潮的时候,他倒也一点都不含糊。就比如今日,他很懂事地带她去探望姥姥了。心里甜滋滋的,脸上也是收不住的明媚。她挽上了他的胳膊,兴高采烈地踏上了云朵。东华腾云驾雾向来稳稳当当,尤其是还带着她的时候。
“从前本帝君带你出来游玩,怎没见你如此高兴!”
虽是一句酸话,却未带半点儿酸意。
“今日·你带我去探望姥姥,我很开心!”她紧了紧挽着他的手臂,“你如此有心,倒是我不曾想到的。”
“看来过去的两年,本帝君叫你挺失望!”
“瞧你说的!”她娇羞一笑,“我夫君可是这四海八荒最棒的神仙,我怎会失望!”
嘴角勾了笑意,他低头去看她,“你倒是越来越会恭维本帝君了。”
“是我白凤九挑夫婿的眼光好!”
紫衣尊神嗯了一声,心安理得,“这话倒是不假!”
她打了个哈欠,遂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这样真好,可以和你待在一处!”
“混沌界里头待在一起七万年,还没腻?”
凤九笑了,“怎会腻!同你待在一起多少万年都不会腻!”
风吹乱·了她的额发,东华抬手为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遂望向了前方,目光悠远,似在追忆往事,又似在想着心事。
又一个哈欠声将他的思绪拉回,他低头望了望她,“困了?”
凤九点点头,“今日起得也是早!”
一个指诀,她便被幻成了狐狸原身。
“还有些路,你睡会儿。”
脑袋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她满足地瞌上了眼睛。没有什么比待在东华的臂弯里更叫她安心的了。睡意渐浓,不一会儿,她便踱入了梦境。
那是一片漆黑,浓得仿佛那个困了她七万年的混沌界。周围有什么,她并不是很清楚。茫然又徒劳地张望了一番,她抬手掐了个指诀。一团明火遂被点亮。这是东华前不久才教·会她的生火诀,凤九觉着这一招挺·实用。虽只是微弱的亮光,却也能叫她勉强看得见周围。然而,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虚无。左手握着陶·铸,凤九维持着警惕。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何时,又是如何来的这处。眼下,她只知道自己孤身一人,东华不在身旁。因为即便只有些微的白檀气息,以他们狐族的灵敏嗅觉也能轻易捕捉到。还记得在入那幻梦境前,东华曾经提醒过她,当她一个人落单的时候,万不得放松警惕。这句提点,凤九还记着。而此刻的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只有三万多岁,在琴尧山的林子里险些被一头虎精吓傻的小狐狸。右手握上了剑柄,她时刻准备对着未知的威胁出击。
“小丫头!”
凤九猛地抬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是我!”
望着头顶的一片漆黑,凤九顿了顿,“少绾姐姐?”
“你夫君呢?”
“东华他……”凤九下意识地便要去答她的话,却又突然收了声,转而一问,“你寻他有事?”
头顶闪过一片阴影,虽与黑·暗几乎融为了一体,却还是叫她捕捉了到。
“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握着剑柄的手更紧了几分,凤九对着暗无天日的头顶道:“那少绾姐姐得空便来太晨宫坐坐吧!”
“自是要来的。”
警惕地留意着四周,她还不忘问了一问,“何时来?凤九也好准备些姐姐爱吃的!”
头顶响起了一阵笑声,却叫凤九毛·骨·悚·然。
“急什么,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周遭忽而起了一阵大风,叫凤九睁不开眼。她稳了稳自己的身形,堪堪站住。自始至终,她的右手都牢牢握着剑柄。隐隐地,她觉着事情有些不寻常。风又更烈了几分,扯着她的裙摆将她往下拽。咬紧牙关,她极力地与那妖风对抗着。灵台内灵光乍现,仿佛一颗流星陨落。闭上眼睛,她屏息凝神。风渐歇,遂有亮光袭来,伴着熟悉的声音。
“九儿,我们快到了。”
蓦然睁开双眼,眼前现了渺渺仙雾。仙雾中,一座仙山若隐若现。这是她熟悉的景象。再一抬头,便见了正望着她的东华。他目光柔和,正习惯性得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她头顶的绒毛。
日头已缓缓西斜,似要坠入平静无澜的东海。凤九定了定神,遂幻回了人形。望着不远处的仙山,她的心沉了沉,有种强烈的不安自心底生出。复又回头望了望身旁的东华,她默不作声。
“不过是打了个瞌睡,便把你睡迷糊了?”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
凤九笑了一笑,却没有回答他。她已是十万·岁有余,不似从前那般天真无用。有些事情,她知道,却也装作不知道。东华有东华的打算,而她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7-07 20:04:00 +0800 CST  
承接上文,继续来说说帝君带着凤九去孚觅仙山探望姥姥的事。上一更因为一个诡异的梦境,让大家伤透了脑筋。这不过是个开始,会有更大的事情陆续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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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寝殿内,烛火燃起。她坐在榻上,惊魂未定。遂用术法探了探混沌界,继而猛地喷·出一大滩血。大口喘着粗气,却久久没能缓过来。头晕目眩之际,门外传来了动静。
“仙母,他们已经到山脚下了。”
定了定神,低头望向自己麻木且不断颤·抖的双手,孚觅仙母闭了眼睛。复又抬了衣袖抹了抹额上淌下来的汗水,她抓了床尾的外衣起了身。落地时,身形一个不稳,便跌了下来。在地上坐了许久,她努力支撑着。这一日,她盼了太久,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倒下。撑着床榻边缘站起,她伸手去够床边的仙杖。理了理自己的仪容,她这才缓缓开了口。
“知道了,都给我去门口迎他们,别丢老身的脸。”
“是。”
屋外脚步声渐远,孚觅仙母咳了几声,震得她五·脏·六·腑生疼,遂又是一阵眩晕。深吸一口气,她用·力咬了咬下唇,这才看上去有了一丝的血气。她终是往前迈了步子,却是步履艰难。她走得甚慢,似是在积攒气力。还未行至前院,便传来了一阵喧闹。苍白的脸上现了笑意,她加快了步子。
“帝君远道而来,老身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仙母不必多礼。”
紫衣尊神顿了身形,依旧年轻的脸庞带着罕见的敬重之色。
“姥姥!”
红色身影遂朝她飞奔而来,叫仙母弯了眉眼,“九丫头!来,让姥姥瞧瞧!”
凤九抱住了她,在她的怀里蹭了好几蹭,遂仰着头乖·巧地让姥姥好好瞧瞧她。
怜爱地抚了抚她的脸蛋,遂又毫不怜惜地拧了一把,拧得凤九直叫唤。
“姥姥……”声音九转十八弯,凤九捂着自己的脸有些埋怨。
“瞧着你健健康康的,还多了几两肥膘,姥姥也就放心了!”望向不远处正在缓步朝这处而来的紫衣尊神,仙母福了福身·子。握着仙障的手,骨节却泛起了白,“老身见过帝君。”
微微俯身,带着妻子来探望家人的尊神最大限度地降低了姿态。
“赶了一日的路,想必是受累了。”她抬手去招呼,“帝君莫要嫌弃,粗茶淡饭,趁热吃些。”
“仙母客气。”
贴身侍女遂上来搀扶她,凤九也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扶着。紫衣尊神走在他们身前,步伐放得甚慢。
刚入膳殿,摆得满满当当的饭桌便就叫凤九睁大了眼睛。望着一桌子的好菜,凤九竟生出了几分心酸。年幼时,爹带她来姥姥家,可从没吃上过这么多菜式。虽知姥姥向来看不上爹,但这么明显的差别待遇还是让她忍不住心疼了一下自己的亲爹白奕上神。
“帝君仙位尊贵,请上座。”
此话一出,凤九略微宽了宽心。觉着自家夫君在姥姥这处受这等厚待,许是因为他地位特殊的缘故吧!
“不过是顿家常便饭,不必拘泥于礼节。”
紫衣尊神自个儿先坐了下来,却坐的是晚辈的位席。孚觅仙母觉着有些惶恐,立在原地没敢坐。凤九扶着自己的姥姥,望着已经取了筷子的自家夫君,踌躇了半晌,也没敢坐。东华抬眼观了观他们的神色,遂叹了口气,无奈道,
“难不成,还要让本帝君请你坐?”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7-08 20:07:00 +0800 CST  
仙母的脸色白了白,凤九的脸色也白了白。紫衣尊神看了她们几眼,遂伸手夹了块猪肘。
“你退下吧!”他对着仙母的贴身侍女说道,“这样她们也自在些。”
在自家被下了逐客令的丫鬟只得退到殿外去,还挺有眼见地顺手替他们把殿门给关上。这样的经历,她是头一回碰上,免不了一阵唏嘘。这哪里是孙女婿,简直就是个祖·宗啊!
膳殿内,气氛依旧有些尴尬。东华拆起了肉骨头,遂招呼凤九坐到她身边。
“你不坐,怕是姥姥也坐不下来。”
凤九愣了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方才东华嘴里说的便是自家的姥姥。她的下巴掉了下来。再看孚觅仙母,却是一下子释然。她笑着拍了拍外孙女扶着她的手,宠溺道,
“你夫君喊你过去,你架着姥姥作甚!”
凤九呆了呆,遂觉着自己被这两个老神仙杵在了个尴尬的境地,显得她很是不会察言观色。松了手,凤九赶紧在东华的身边坐下。紫衣尊神将刚拆了肉骨头的猪肘夹到了她的碗里,叫她快些吃。仙母看了看,脸上掩不住的笑意,遂也坐了下来。一家人围着饭桌吃饭,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宛若寻常人家。拆完肉骨头,紫衣尊神又取了鱼的中段,将拆下的鱼肉夹进了凤九的碗里。孚觅仙母虽觉着这一幕挺顺眼也挺养眼,但委实有些过。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正声道,
“帝君这样宠着她可不行。都这么大的狐狸了,又不是没爪子,让她自己挑鱼刺!”
“姥姥……”凤九噘·起了嘴,抗·议她的偏袒。
“麻烦是麻烦了些。”说着,他将一块剔干净的鱼肉喂到了她的嘴边,“既然都已麻烦成了习惯,本帝君也只得继续受累。”
含了笑,仙母转而数自己的孙女,“你也该懂事些!夫·妻间皆是相互照顾的,怎能总是叫你夫君受累!”
凤九不服气了,“姥姥你可不知道,我·日日给他下厨做饭,他给我拆几根鱼刺算什么!”
“还有肉骨头。”紫衣尊神挑着鱼刺的同时,幽幽补了一句。
仙母憋了笑,继续给自家崽儿做规矩,“为人·妻,给你夫君做饭是应该的。你这丫头,娇惯蛮横竟还有理了!”
放下碗筷,凤九叹了一声,很是神伤,“从前姥姥最是疼爱凤九。可自从凤九嫁了人,姥姥最疼爱的却成了凤九的夫君。”
“你不疼你夫君,姥姥总得替你还了这笔帐,免得外人说你爹娘没教好你,还说我孚觅仙母连最基本的道·义都不懂!”
“谁说我不疼我夫君,”她抗·议道,遂搂上了东华的胳膊,“我最疼他了!”
仙母嗯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放下手坐直身·子,凤九哀叹,“可怜我爹就没得姥姥这般心疼过。”
“姥姥有让你爹饿过肚子?”她瞪了她一眼,“一日不打,上梁揭瓦。”
嘴角勾了笑,紫衣尊神遂自己扒了口饭。
“可是这些菜不合帝君的口味?”见他没怎么吃,孚觅仙母有些担忧。
“仙母多虑了。”他夹了一筷子胭脂菜,“本帝君吃得挺惯。”
“那便多吃些,别总吃白饭!”她遂给自己的外孙女使了个眼色。
凤九啊了一声,遂心领神会地立刻夹了块肉到东华的碗里,“你多吃些,吃饱了晚上才有力气……”她登时愣了愣,遂干笑了几声,企图掩一掩尴尬,“我的意思是……吃饱了,才能睡得好!”
浓眉挑了挑,紫衣尊神望着她,神色有些怪异。
孚觅仙母坐在一旁,看着涨红了脸的凤九,又观了观只笑不语的孙女婿,了然低了头。见着他们感情这么好,也叫她能走得安心些。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7-08 20:09:00 +0800 CST  
晚膳后,他们在庭院里散了会儿步,又坐在凉亭里喝了会儿茶。仙母叫丫鬟拿来了孚觅仙山特有的蜜瓜,凤九吃得狐狸肚子鼓鼓囊囊,却还是停不下来。一个指诀,果盘便空了。刚要送进嘴里的蜜瓜也突然不见了踪影,叫凤九生了些许怨念。
“你再吃下去,晚上就睡不着了!”
孚觅仙母望着他们,面上掩不住的笑意。气氛轻·松,遂也就壮了胆,“老身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帝君可否通融一下。”
目光挪到了身旁的老者身上,紫衣尊神不紧不慢,“先说来听听。”
“九儿难得回来一次,今·晚可否将她留在老身的寝殿内?”
凤九睁大了眼睛,期待之色遂在脸上漫延开,她望向了自己的夫君,本是等着他点头,却见到他清俊的面容上显了为难之色。泄·了气垂了肩,凤九觉着自己委实想多了。东华向来霸道又不讲道理,又怎会允许她今·晚同姥姥一起睡。
片刻后,他唔了一声,语气清幽,宛如头顶的那轮皓月,“本帝君倒是许久未有一觉到天明了!”
失望之情一溜烟地跑了,凤九觉着今日自己可能遇上了个假东华。最近他实在是有些太过通情达理,反倒让她生了些许惶恐。
“老身谢帝君成全。”遂握了握外孙女的手,语重心长道,“你且忍一晚,明***就把你还给你那如意郎君。”
“姥姥……”凤九羞红了脸。
……
那一夜,她们在床榻上聊到了很晚。凤九哈欠连连,却依旧舍不得弃了话头。姥姥问她肚子可有动静,她摇了摇头,有些失落。
“你还年轻,帝君看起来也还年轻,来日方长。”
凤九点了点头。
“你·娘也是婚后好几万年才有了你,九尾狐族受·孕不易。你·爷爷能有五只狐狸崽子更是不容易。今日见着帝君如此宠爱你,姥姥倒是不担心他会断·子·绝·孙。你夫君是个伟大的男人,该有命享儿孙福。”
凤九又点了点头,睡意沉沉,“我也想早点给东华下只狐狸崽子……”
“真想看看你俩的崽儿……”她喟然长叹。
怀里的孙儿已是睡着了,她呼吸平缓,安静得似她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记忆忽然回到了十万余年·前。那一日,她被放到她的臂弯中时,也是这么安静。凤九是她孙·子辈的第一个女孩,却也是唯一的一个。仙母顺了顺她如墨的长发,亲·吻了她的额头。
这一世,她已无甚遗憾了。
起身掀开低垂的鲛帐,她取了外套和仙杖便步出了寝殿。外头玄月高挂,映着漫天的璀璨。抬头望了望,眼底划过一片哀伤。她独自往正殿去,在离开之前,还有些大事需得交代清楚。
烛火冉冉煌煌,映在窗纸上。昏暗的正殿内,紫衣尊神坐在客榻上。他支着头,转动着手中的茶盏。见了仙母的到来,他才微微正了下·身·子。仙杖敲着脚下白玉石的地面,发出了沉闷的响声。殿门合拢,遂有一层仙障拢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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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7-08 20:09:00 +0800 CST  
今天没有废话要说,只提醒你们留意重点和伏笔。
本章一次更完。
晋江、简书同步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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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归去


白色罗绫与黑色罗缎交织挂在了屋檐下,今日的孚觅仙山人头攒动,却弥漫着浓浓的伤感。白止带着一家老小从青丘赶来,却唯独缺了久未露面的白家小五。一行人入了正殿便见了主榻上的白奕上神和状态不大好的其妻。再往边上的客榻上一瞧,紫衣尊神正半倚半坐。他的怀里,躺着一头红狐,九条长长的狐尾耷·拉着,大大的耳朵低垂,眼角还挂着泪珠,已是一副晕过去的形容。
“臣,见过帝君。”白止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
东华揉·着臂弯里的红狐,凉凉应了一声。狐帝见他没有要继续搭理的意思,遂只得寻了一旁的管家过来问了问白事的安排。
“仙母走得突然,也没交代什么,只说将棺椁放在山顶的寒洞中。”
白止点了点头。虽依着他们青丘的习俗,死者当入土为安。不过这处到底是孚觅仙山,那老太婆又是这座仙山的女神,自然不会遵循他们青丘的殡葬习俗。生前她时常在那寒洞中调息打坐,想来也是对那处尤为喜欢。既然喜欢,死后归葬那处倒也比埋进土里要好上许多。沉了沉,他继续问道,
“几时出殡?”
“明日丑时。”
他一愣,“大半夜?”
管家点了点头,“依着仙母的吩咐,一刻都不能早,也半刻晚不得。”
白止不动声色。他赶了半日的路,本想着来这仙母府好歇上一晚,待养足精神再送那老太婆最后一程。现在看来,这觉是铁定睡不成了。暗自叹了叹,遂觉着不愧是相交甚恶几十万载的死对头,身归混沌后竟也有能耐来折腾他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待到终有一日他们在混沌界再聚首时,他定要好好与她怼上几句出出气才行。复又望了望紫衣尊神臂弯中的红狐,狐帝白止感慨万千。凤九虽是他与狐后从小亲力亲为带大的,却与那老太婆更为亲近。也不知待到他断气的时候,那丫头会不会也这般伤心地哭晕过去。遂又叹了口气。凡人也好,神仙也罢,总也逃不了这命定的归宿。年轻时他以为自己这条命会断送在战场上,没想到却足够硬地活到了现在。眼下八荒太平四海安康,只希望自己走的时候,能像仙母那样爽·快些,别叫子女们遭罪,那便是万幸了。惆怅复又是一叹,白止觉着今日自己委实想得有些多。那老太婆一死,竟也叫他看淡了生死契阔。果真做神仙的一旦上了年纪,就容易闲着没事胡思乱想。不过,这五荒并着核心地带青丘,是也该交给下一代的崽儿们了。
暗自感慨了一番神生后,狐帝遂在儿子儿媳的带领下合着一家老小去到了停放棺椁的偏殿。他们挨个儿上了香,拜了拜。管家招呼他们用了顿便饭,便领着上了年纪的狐帝与狐后去厢房歇息。年轻点儿的都聚在正殿,殿内气氛凝重。凤九终是苏醒了过来,已幻回人形的她看上去很不好,止不住地抽泣,身形也是一颤一颤,通红的双眸失了往日的神采。娘·亲领她去厢房换了一套孝衣,并往她的发髻中插了朵白色的簪花。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7-10 19:40:00 +0800 CST  
虽已是一日过去了,凤九却依旧没能缓过来。前几日还与她谈笑风生的姥姥,怎就突然羽化了。孚觅仙母的羽化叫人猝不及防。
她走的时候,是在半夜。丫鬟慌慌张张地跑来敲门,凤九连衣裳都来不及穿,仅着了里衣光着脚便往姥姥那处跑。殿内的喘息声剧烈而痛苦,叫她的心一下子便提到了嗓子眼。飞奔而入,便见了卧榻上脸色灰青的姥姥。泪水夺眶而出,她跪在了榻边,紧紧·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姥姥……”
仙母张大着嘴,已近乎无法呼吸。但她依旧抬了手,抚了抚她的脸蛋。门外现了一片紫色的衣角,往日里纤尘不染的白底云靴,鞋底竟也覆了层薄灰,他来到了她的跟前,沉沉一叹,道了那两个字。
“姥姥。”
她终是等来了她要等的人。伸出手,孚觅仙母拼尽了最后的一丝气力。
“它……来……来……”
举在半空的手轰然坠下,她的生命定格在了那一刻。那一瞬,凤九感到了恐惧。昔日溢满慈爱的面容已被惊恐扭曲得狰狞。布满薄茧的手掌覆上的她的面容,圆睁凸起的双目遂被拢了起来,可张着的嘴却依旧合不上,似是还有未说完的话。掀过云被,紫衣尊神为她敛了敛遗容,遂将地上瑟瑟发·抖地妻子拥入怀中。
“准备后事吧!”他对着立在一旁六神无主的侍女说。
这是凤九自成年懂事后,第一次真真·实实地直面死亡。故去的,是她最亲的人。痛苦是如此剧烈,叫她几乎承受不住。瘫·软在东华的怀中,她死死拽着他里衣的衣襟不放手。东华褪·下肩头的紫袍将她单薄的身形裹·住,轻柔安抚着。凤九依旧抖得很厉害,仿佛那一晚在水沼泽见他吐血后的形容。
“不怕,我在这处。”
他给了她依靠,将她抱出了那座冷冰冰的寝殿。
那一夜,凤九几乎没有再合眼,灵台内皆是她与姥姥的回忆,让她无法去思考。后事全由管家和那个跟了姥姥十几万年的侍女在操持。天亮后,她又去看了看姥姥。云被盖着,她瞧不见她的面容。可依稀记得,昨日东华带她离开的时候,姥姥的遗容算不得安详。立在榻前踌躇了许久,凤九终是没有勇气掀开再看她一眼。窗外柳絮纷飞,虽是春日,却寥落得仿佛深秋。回了身·子,凤九朝寝殿外去,一步一步,步步沉重。最终,她两·腿一软,倒了下来,幻做原身的模样躺在冰冷的玉石地上失去了知觉。待她再醒来,便就见了爹娘。
此时,凤九望着身前正在给她整理孝服的娘,愧疚难当。
“女儿不孝。”
她顿了手上的动作,抬了头,“怎么了?”
“现在娘该是比女儿还难受,却还要来照顾女儿。”
抚了抚她的脸蛋,她将她搂进怀中,“当年你历天劫,七万年,娘也熬过来了。”
“都是女儿不好,害娘操心,害姥姥损耗法·力,这才……”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这事怎能怨你!”抬衣袖给她擦了擦眼泪,她语重心长,“别胡思乱想,好好与帝君过日子,早些要个孩子。”
凤九的眼神有些躲闪,她低了头,自己给自己擦了擦眼泪,“一会儿灵狐族的族民该都往这处来了,女儿去准备准备好帮着招呼他们。”
见她刻意回避这个话题,凤九的娘·亲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遂扶了扶她发髻中有些松动的簪花,遣她去张罗外头的事。
不一会儿,府邸外便聚满了人,皆是来送仙母出殡的。家丁丫鬟忙着端茶倒水,白奕领着妻子和女儿以及家人招呼宾客。这一忙,时间便也就过得飞快。子时将过之时,紫衣尊神现了身形。他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白家老小。棺椁由家丁抬着,自府邸正门而出,朝山顶的方向去。灵狐族的族人列在两旁,一同送他们的开山女神走完这最后的一程。
自七万年·前尝了那人生六苦,东华也对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有了些了悟。他亲自主持了孚觅仙母的出殡及入殓礼,这等礼遇还从未有人得享过。虽是桩晦气之事,但依旧令白止羡慕不已。想当年他成亲时,三邀六请地请那紫衣尊神主婚,却还是被利落地回绝。也不知待到他入土的那日,他那顶头上司是否也能看在他曾经誓死效忠的份上,来送他最后一程。这一整日都过得不太好的白止狐帝长叹出声,遂再次感叹岁月不饶人。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7-10 19:41:00 +0800 CST  
在孚觅仙山替仙母守灵四十九日后,众人方才散去。昔日热闹的仙母府邸变得冷冷清清,家丁丫鬟守着府邸过日子,只仙母的儿子偶尔携妻儿回来打点打点。东华带着凤九去了十里桃林,说是带她去散散心。他们在那处住了一个月,叫折颜的桃花醉遭了灭·顶·之·灾。闲来无事的时候,他便找紫衣尊神下棋解闷,打发时间。凤九贪杯,白真便陪着她。喝醉了,东华就将她抱回屋子睡上一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凤九也渐渐从悲伤中缓了过来。他们回了九重天,也叫折颜松了口气,安心清点起了自己的家底。
九重天上霞光万丈,秩序依旧,神仙们过着安稳的日子。承天台的大戏不断,东华便就场场领着凤九去看,继续陪她散心。高座的雅致包间内,时常出现他们的身影。她心不在焉地看着戏,他坐在身旁给她剥核桃。这一幕,羡煞旁人。
成玉得闲便来太晨宫看她,与她说说笑替她排解心中的郁结。比成玉来得更频繁的,是连宋三殿下。他与帝君时常聚在中庭莲池的湖心亭下棋,却是拢着结界,外人不得靠近。
虽存着心事,近来心情也不太舒畅,但凤九依旧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太寻常。姥姥的突然离世,临终前留给东华的那句未来得及说完的话,以及……路上做的那个奇怪的梦。心中的不安再起,她独自去了三十六天。那里有一处她一直不愿去面对的地方,即便他们已是成了婚,即使东华一直说“事在人为”。可到底那三生石上不会出现东华的名字,他们的结合又究竟会不会像当年墨渊上神说得那样,引战火不断生灵涂炭?凤九并不确定。她与东华成婚不过两年有余,若上苍这就要来为难他们,也未免太急不可耐了些。眼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三殿下与东华成日聚在一起商量的又是什么事?凤九闭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她觉着有些晕。抬手为自己再加了层仙障用以阻隔诛仙台的戾气,凤九觉着自己最近委实太过松懈。眼下恐有一桩大事正在酝酿,也不知何时便会爆发。她需得让自己保持战斗力巅峰状态,即便不能帮上东华什么,至少她也要有足够的能力自保,叫东华在忙正事的时候没有后顾之忧。指尖凝起术法,她复又翻看了一下三生石上的名录。她名字的边上,果真还是一处空缺。可凤九的注意力却并没有放在这处。望着那三生石,她的神情好似见了鬼。遂匆忙收了术法,急急往南边的瑶池去。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7-10 19:43:00 +0800 CST  

楼主:conniesilv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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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8-05-30 04:2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6-27 10:35:0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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