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始於相遇 终於死亡》( 原作向 | 中篇 | fin. )
原作向衍生作。
全员正剧相关。
角色死亡注意。
↑以上能够接受的请继续。
三笠主视角中心。
全篇字数1W+.
№☆中篇已完结。
№☆原作向衍生。
№☆如有OOC请原谅。
№☆CP 艾笠only.
№☆为保持完整性,未见END请勿插楼。
楔子
这是一座美丽的墓园,旭日普照,微风轻抚,花虫飞舞,有著翠绿的草坪扑满一望无际,整齐划一重叠成铁灰色的石制墓碑并列排序,静若无声。
来人手捧一束漂亮的白玫瑰花,在其中一块碑前停下了脚步。
☼ 日曜日 ☼
前天漫天大雾,昨日白云拥簇,晚间倾盆大雨猛然坠落,今日遥远的东方天空泛着橘红色的光辉,晕染世间万物,光芒隐约照射在她床边摆放的花瓶上,瓶中向日葵花盛开,金黄的色泽与晨曦微光交相辉映,柔和地映现在她的墨瞳中,望着窗外的眼眸似有水光弥漫。
这间少有人烟弥至的屋子,终于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她喜欢待在这里,即使只是一个人,身心俱得的平静已是这些年来无法奢望的,现在轻而易举的就实现了,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门外的树林历经了一个漫长的冬季已经全然枯败,再也听不到嘈杂的虫鸣鸟叫,再也看不到生机盎然的花草与树木,再也无法感受到包裹着温热气息的暖风。她在这屋中静静地等候,看着冬去春来,然后,跟随着季节迁徙的禽鸟会回到这里,万物苏醒,混合着清丽花香的微凉之风徐徐吹过,昭示着严冬的彻底离开。
窗户被轻轻叩响,她稍显僵硬地坐起身,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冬天已经过去啦,亲爱的姑娘。』
「是啊,您总是会在这附近转悠,施肥浇水,您是真心喜欢着这些花啊。老爷爷,可惜我不能出来向您打招呼。」
『孩子,你知道,喜欢和爱的区别吗?』
「……我不懂。」
『你看,就像对待你门外的花丛里的花一样,爱你会每日为它浇水,喜欢你便会把它摘下。』
老者的笑容慈祥中似含着深意,他背后的树林望不到尽头,青绿的色泽蔓延远去,树体粗壮枝干横陈。
她突兀地想起他们从前常去的那个小树林,少年在雨后清晨的树荫下露出不安表情的沉睡,少女跪坐在厚厚的落叶和腐殖质上皱眉担忧地凝视。
她似乎听见悠然而雅致的钟声,蕴致浓郁且深沉,像是能够治愈身心的残缺,静下心来闭起眼沉浸在柔和的音韵里,身体在向下坠落时感受到四周染有晨露的芳气,与花草淡淡的清香。
腹腔稍微有些疼痛起来,但并不像过去那样疼得让人难以忍受。
避开他要上前来扶的手和清澈惆怅的眼神,她端坐地笔直,绝不再弯腰。
「要保重身体。」
她经常劝诫和叮嘱那个人,战前会要求他不要冒险,切记跟随着自己,请求不成便只能轻轻的将拳头小心翼翼地抵在他的肩头,任凭墨发落下挡住自己那一刻的表情,低声恳求着“千万不要死。”
然而到最后,中途退场的她却只能半坐在冰冷的床上,用不同于以往的轻松表情看着眼前的人,仿佛闲谈一般叮咛着。
直到今日,直到最后。
直到他转身离去。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
无声的话语掩入耳边间歇的风声里,还有那片青空中不受束缚的浮云,不远处传来肆意吱吱呀呀的雁鸣,她紧紧抱住怀中的少年,将自己的头埋在他的胸膛上,脑中便只有那有节奏的心跳,其他声音便都入不了耳了。
在接触到那并不狂烈的心跳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胸腔也随着那颗心脏的震动变得焦躁不安,从神经最末端蔓延而上的剧痛再一次地侵袭了她的全身上下,由内到外。
手指紧紧握拳,指脊颤栗到生恐,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留下弯月形的痕迹,止不住的剧烈咳嗽在空荡荡的屋内响起,惊飞了停留在窗台上休憩的鸟雀。
敏锐地察觉到紧贴的少年醒来时,便松了手。
☾ 月曜日 ☾
有时候回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可以彻底硬下心肠毫无顾忌地杀人,尽可能地去做。其实只是短短几个月而已,关于她周遭的一切所有,都变得面目全非。
在现在所处的环境里,根本无法找寻儿时那种东西,母亲曾亲手授予的家族手艺,如今也已忘得差不多了,大概是再也没有机会接触到那样柔软的布料和纤长的针线了吧,她的手指上满是糙厚的老茧,对于那样精细的功夫,是怎样都掌握不了了,也没有那种专注的精神力和富裕的时间去研究了。
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至亲之人的别离,被彻底毁灭的归处,另一段新生活的开始,回不到过去的灾难,舍命而前的勇气,对这个世界彻悟的痛入心扉。
她的世界从那一刻开始,仿佛被人遮蔽了所有声音。
漆黑一片。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
没有天堂,没有净土。
她无时无刻不在厌倦着这个世界。
即使如此,只要有那个人在,与他同在的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就等同于身处伊甸园,另一种充满憧憬与向往的乌托邦。
她不信教,也不崇奉三位墙之女神,更对字面意思上的效忠君主不屑一顾,却也知道人死后其一会去往天堂,其二会堕入地狱。天堂大抵就是留给那些信主得永生的狂热信徒的,在这你死我活的世间行走过的他们,若要站在审判天平上为一生作结算的话,势必会通通下地狱的吧。
你和我,都会。
『很可惜,我们身处人间。』
那位一向冷漠倨傲的人类最强士兵长,在几乎欲将快要得到解脱的同伴唤回地狱前放下了一切,他说着我们所处的地方就是地狱。但在往后的日子里,在得到地下室的秘密之后,伫立于城墙之上,看着底下欢呼雀跃喜不自禁的民众们,喃喃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那时擦身而过的建筑物呈现荒废破旧的状态,散乱的砖瓦被自己脚下踩过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们竭尽全力地奔跑着,不顾几度扭崴的脚踝发出的预警,只是如同逃离某种在背后追逐着东西一样拼命地逃跑着,不再回头看一眼。
终于来到这里。
她的过去沉睡在那里。
将手放于少年的肩膀上,无声的眼神交汇,交叠的双手翻开书册,薄荷油与木炭的气味,暗淡的灯光,金色的钥匙,滑落的肖像画。
「别怕,不要紧的。」
人类之所以被称为人类,是因为他们比野兽多了自尊,即使改变姿态,用不属于原本自己的模样去战斗,凭借着世间难以容忍的力量去杀戮,不被同类所理解,也曾为人类。
拥有自由意志的人才是人类。
「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所以,想亲眼所见火焰之水、冰之大地的你,永不停歇追寻着自由的你,不会有错。
即使那是由鲜血浇灌而成的罪孽之路,也不妨碍我们走下去。只要是你,都不会错。
这个世界残酷得让人恶心,但即便如此也不得不拼尽全力活下去。
如果,你不愿意面对这样的残酷和不堪,我可以站在你面前,代替你和这个世界作战。
只希望你不要推开我。
泪水汹涌而出,她在暗无天日的梦中紧紧地攥住胸前的红围巾,捧在手里再一次深呼吸。
“不过一条围巾,想要多少次我就给你围多少次。”
“往后的岁月里也会一直帮你围好。”
我会保护你的,为我的忠诚起誓。
——直到生命的终结。
♝ 火曜日 ♝
『这是什么歌儿呢,夫人?』
「是我家乡的歌曲呢,孩子。」
原来同样有人夸过她唱歌很好听,她在闲暇时也会哼哼家乡的曲调,喜欢在料理台偷偷摸摸窜来窜去的单马尾少女边啃着马铃薯边说着,自己在山上可从来听不到这样呢喃软语的歌声,打猎成功后猎人们会吟诵着山高海深的禽语,向所有人宣告自己收获的喜悦。
她总是继续做自己的事,并对此不置可否,心底倒也赞同了伙伴的话语。
只因她也是山里长大的孩子,或许采野菜的孩子真的不比猎户家的孩子有那样准确的超直感吧,她总是预料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只能在有限的程度中尽量做一些行动来避免不好的结局,只是每一次失去身边的人时,都会伴随着大脑深处的创巨痛深。
『身体如何?』
眼前的金发少女还是挂着一副僵硬冰冷的表情,她还和自己印象里的一样,桀骜淡漠,寡言少语,永远拥有着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的眼神,也只有在对人格斗术的训练课上才会展露锋芒,惊艳训练兵们的目光。
「托你的福,还算安好。」
这世间,平庸之人占了绝大多数,而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逸才实在是难得一见,她们二人都属于个人风格极为鲜明的后者,只不过自己的身边总还有其他人,这个少女就没有这么好运了,自同伴接连死去那时开始,她就选择了一条与他们南辕北辙的道路,变得愈发难以亲近了。
锋芒毕露者,世间常有;容人锋芒者,世间却不常有;而后者,大概就是最吸引前者的那种人吧,比如令人侧目那个少年。
反之,她们二人平时的相处就不是很愉快了。
在硬质化水晶中被冻结了时间流逝的少女看起来比现在静候花落的自己要年轻了不少,也许是终于结束了自己的使命开始了全新的生活,也许是找到了可以容其锋芒之人。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她确实比自己要幸运。
一闪而过的反光被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捕捉到,她看着那个颇为眼熟的小饰物,过去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随之而来的爆炸与苦战,她踩着怪物的脸,居高临下地判决了掉落之人。
「这个戒指,你还戴着啊。」
曾被自己捡到归还的戒指,面对自己的怀疑明明有些紧张却不动声色的金发少女,仿佛在拼命忍耐着什么一样的表情,自己转瞬而逝的警惕与恻隐之心,在地下通道的入口决绝的眼神和划破手指的机关。
都成为过去了。
她们脱离一般人,太久了。
于她来说,始终拥有的太少,失去的比拥有的永远大上很多,因为身份和立场,总要与一些人和事物保持距离,越是珍爱的东西就越是要推得远远的,不能有更多的交集。
就是因为随着这些年历练的增加,这个道理她终于确实地参透。
像她们这样的人,内心的空洞是需要很多东西来填补的。
她们是同类,不同于怪物的概念,是在这有生之年里、可以彼此理解却又不得不相互厮杀的宿敌。
注定针锋相对,水火不容,无法共存。
金发少女垂下眼眸,手指轻轻滑过戒指的边缘,终于如释重负般的笑了笑。
她也松了一口气,扬起嘴角,淡淡地笑了。
『是啊,虽然要花费一些时间,但我必须找到我父亲才行。』
父亲……多么遥远的词汇,她短暂的孺慕之情,和再也无法感受到这一切的走投无路。
「那、祝你好运。」
她曾经拼命地想要阻止这个怪物夺走她身边的东西,并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到头来,那身边的东西,是被她自己亲手推开的。
≋ 水曜日 ≋
虽说气候已经相对稳定了下来,可随着时节的变化她的身体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只是想下床去倒一杯水润润干涩疼痛的喉咙,就已经被自己发喘的呼吸声撞击耳膜,手心沁着一层薄汗,在触碰到桌子的瞬间,喘息更加粗重且失去规律,身体倏地瘫软。
一直站在门外目睹全程的人终于忍不住进来接住了她,紧皱着眉头将她搀扶回床上,贴心地布置好垫在腰后的枕头,替她掩好被子,倒了一杯新鲜的水递了过来。
如此脆弱,如此残缺,这或许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表露当前这般姿态,许久以来她太过坚强,坚强到让人误以为完美,望尘莫及,而现在却是平凡的比寻常人类还来得平凡,再也不复从前的模样。
『怎么回事?你的身体怎么了?』
她伸手按了按自己脖颈一带最脆弱的部分,掩嘴轻咳两声,无视血从指缝尖溢出的湿滑触感,是那么的温热、滚烫、以至沸腾,慢慢平复了呼吸,双手捧起水杯送到嘴边,小心地啜了一口,低声道了句谢。
自始至终的礼貌疏离。
她的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难以沟通,语言能力也是一样的残念,他拿她没辙,看着她安静地依附在枕头上,背却仍挺地笔直,双手合十交叉握拳置于被子上,脸颊极度苍白且瘦削,头发留长了不少,跟当初自己一见钟情的模样很接近了,只是眼中再也没有从前璀璨的光彩和活力。
当年在得知那个少年战死时的一刹那,眼底因为急切的盼望而燃起的光芒骤灭,瞬时间,一切归于平静,黑瞳再次沉寂了下去。
那双眼眸,和今日何其相似。
沉凝似水,冷寂如冰。
这世上,还有谁能够让冰川消融,化作那汪泉水呢?
那个时候鼓起勇气面对着所有胆小如鼠的人类,你以一个人类的身份举起刀刃说着战斗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呢,你又准备告诉我们一些什么呢?
只是,他们二人之间相隔了这些年的岁月,恐怕早已是无话可说,即使生硬地转移话题似乎也聊不了什么……
或许,可以聊聊那个人。虽然他不是很情愿。
『真是吓了我一跳,本来以为那个总是急着送死的家伙会彻底去壁外不回来了呢,没想到会愿意到王都去保护女王。』
「我想,他心里一定是甘愿的。」
无论是那个少年,还是少年所做出的选择——
『三笠,你不甘愿么?』
从前望着她就会脸红的少年已经成长成不光是为自己而活、而是有所担当的真正的男人,在无声的对视中,他的手颤了颤,继而微微抬起,轻柔地将她眼前过长的额发捋到耳后,随后指尖似近似远地拂过她脸上永久的疤痕,迎着盛夏的寸许阳光带着温和笑意的这样问她。
拥有这般眼神的人……或许,他一直没有变,改变的是她罢了。
时至今日,她仍然记得104期的同伴们在那个万籁俱静的深夜,逆着因恐慌与厌恶战斗的人群擦肩而过的模样,他们神情紧张又退缩地注视着,而剩下的少年少女们或是擦去眼角的泪水或是暗暗地咒骂一声,接着驻留在原地,行了一个崭新坚定的心脏礼。
失去的同伴似乎也披上了墨绿色的披风与他们遥遥相望,而不是化作篝火堆里烧灼作响的、无法认出的骨骸结晶与袅袅青烟。
死并不是一件特别的事,无论何时,她都做好了接受这个结果的准备。
“如果你不和我在一起,一定会很快送命的。”
“我不想再失去家人了。”
野兽尚且懂得火的温暖不愿离开,人类又怎么能忍受独自存活呢。
啊……嗯。
「不。」
我想,我也是甘愿的。
☨ 木曜日 ☨
最近记性不太好,有好些话都忘记交代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忘记告诉他,她现在没有办法起身去关上那扇窗户,也只能任凭其半开着,好在天气渐热,不会再招来更多的病端。
况且她也喜欢窗户开着,上一次走出这间房子虽然已是很久以前了,但她清楚地记得,就在她身边的这扇窗户旁,有一树槲寄生。
西干希纳区,耶格尔家的周围,一年四季总是开着许多烂漫的植花,被阿姨悉心地照料着,常常推开窗户就能看到。自从那个家毁坏了之后,她就甚少能看到这些花儿们了,印象深刻的一次,无非是被保护在那架不完整的巨人骸骨下所见的、不知名的紫色花朵,但没有人给她继续欣赏的机会。
槲寄生,物同其名,寄生在其他植物上的植物,会从寄主植物上吸取水分和无机物,进行光合作用制造养分,得以存活,于寄主来说却是有害的。
一直以来,她觉得自己就像这槲寄生一样,只能寄生于他人身上才能存活,只不过是寄生虫罢了。
『既然有人允许你长期寄生在对方身上的话,那就意味着对方也从你那里得到了什么吧,那已然并非寄生,已经是共生关系了。』
他从我的身上,得到了什么呢?
是一直以来束缚着他的亲情,还是令他万分困扰的报恩执念,又或是其实她的存在就已经够让他苦恼的呢?
这些事情,不等平日里想想便罢,一旦细想起来,就是万劫不复的失落与无望。
明明是她一直在向他索取啊。
从那时起失去了整个世界的她,唯一拥有的只有眼前这片黑暗。
——直到耀眼的光芒出现。
仰倒在彻骨寒意侵蚀的地板上,眼前躺在血泊里已然面目全非的人,以及这个男孩子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他嘶吼着,诅咒着,让这些人赶快去死,不要存活于这个世界上。
出现在背后的敌人将他高高举起,妄图结束手中这条脆弱的生命,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剧烈的颤栗着,她死死地盯着他的双眼,直到从地上站起身,她才惊觉手中炙热的温度,来源于染透了鲜血的刀柄,双手握紧刀柄,举于胸前,不住地颤抖着,无法前进一步。
说着自己做不到的那一刻,她回忆起了从前的生活,那是何等和平、何等温馨的日子,又是多么的美好。
然而尽管美好,这个世界,却同样是残酷的。
那个瞬间,双手不再有迷茫,身体也不再颤抖。从那时起,她可以完全地支配自己的身体,无论有多么恐惧不安,在这一刻,她都可以全部遗忘。
已完全被毁灭的日常,再也不会回来了。
已注定了结局的分离,也不会因此而改变。
但是如果她不做些什么的话,一切就都结束了,她的人生,未来的命运,眼前那道光芒的坠落。
她不能够让他死,绝对不能。
她已然失去了所有,但那个瞬间,确实看到了光芒。
在他眼中闪耀的灼热火焰,是他生命的写照,在无尽的黑暗中,她的本能才会被唤醒。
如果是为了拯救他的话……可以的,她可以做得到。
这仅此一次的保护,换来了什么呢?
她无言地望着面前的长官,忆起那些不断经历的无数生离死别,在绝望中迎来终焉的战士,想要复活的成百上千的人。
视线慢慢地从他满载怜悯的右眼滑过,又移动到他左眼戴着的眼罩之上,上面有几道看起来特别滑稽的无厘头涂鸦,也许是这位长官带着的那群孩子们调皮捣蛋画上去的,但是其中“我喜欢你”这样的字样却又写的极其认真与好看。
君のことが好きだ.
就是那么简单的一句话。
这是两厢情愿的相顾之言。
长官一定也是珍爱那些孩子的,从他过去对待那些巨人实验品的态度就知道了。
没错,她到现在才懂。
那些年无可救药的崇拜与依赖——
是她亲手欲打磨的象牙塔,妄图将他困于此地。
是她固执地要将这朵花摘下,带回家浇水的啊。
她苦涩地闭上眼,不再看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也不想再去纠结明天会不会下雨,更不愿去猜测接下来到底还会有谁来看望她说服她。
「也许,他只是想摆脱我罢了。」
❂ 金曜日 ❂
少年并非只是决定独身前往,他曾作为一个访客来邀请过她,在某个悄无声息的清晨,这个世界都还在沉睡着,薄雾在树林间弥漫,朝曦透过树叶间的缝隙落在地面上,花瓣上的露水反射出的和煦微光透过身旁那扇沾染了些许灰尘的窗户柔和地映现出来。
于她来说,是久违的新鲜空气。
如果是最初,她会履行自己的承诺:“我并不是说要让你一个人回到开拓地,到那时,我也会和你一起去的。”
是机缘使然还是无巧不成书,你,并没有听完这句话。
我很骄傲在绝大多数情况不会对你说谎,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但凡到了不得不欺瞒你的情况下,我必会惶惶不安,难以释怀。
那一定是连离开都不安心的绝灭之感。
「抱歉,都是我的错。」
说好的要一起逃离这座牢笼,一起去到外面的世界探险。
你不曾违背誓言,是我失约。
“三笠,那个孩子的性格太容易招致危险。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你们二人要相互照应啊。”
“嗯!”
卡尔菈阿姨,我一直记得你覆于我肩膀上的温度,还有你说过的话,我也坚持到了最后。
所以请安心的、在那里等等我吧。
我们很快就能再见。
到此刻,面对金发挚友困惑不解的眼神,她也只能浅笑,如同过去一样将手缓缓地伸过去,置于他指骨分明的手背上,仿佛想要将自己手中的某物传递给他一样,用力地握住。
她曾经说过,她想要的不过是陪在那个人身边,仅此而已。
「这个梦想,是你们的。我想要,从来不是这些。」
面前的挚友就像那时坐在她身旁一样沉默不语,却佝偻着背面露哀伤。
她想要的,是她这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她真正的愿望应该是回到过去,回到那个还未满目疮痍的过去。
那么她为什么曾经执着于三个人的梦想,不是因为她真的有多渴望去到外面的世界,而是因为这个梦想里,有他们两个人。
所以她才能如此坚定地朝着这个方向走去,哪怕是遍体鳞伤,心也无怨。
但是现在,明明是倚靠在硬冷的床板上,除了有些微乏力根本无需在意,她却觉得很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好像那段岁月里拼命追赶,想要与那个人并肩的自己,已经完成了她的梦想,她如愿以偿。
而现在,即使她还想继续追,也终于追不动了。
窗户在金发少年离开前被他关上,他只是声音低沉地说着要常常开窗透气,不要闷坏了自己,但是也要小心着凉。如果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叫人来找他。
记忆里的少年和年轻貌美的妻子双双离去的脚步撞击重叠在她失序的心跳,而战后那天的别离——似有冰冷的烈焰漫布在她的周围,眼中望去全都是被死亡的谗吻吞蚀的景象。
「你也要去外面了吗?」
『啊啊,毕竟是一直以来的梦想。』
「恭喜你。Armin.」
——恭喜你,得偿所愿。
真的是太好了,她由衷的高兴,收获的总比付出的要多。
那么,我那时为你所做的,一定都是正确的选择。
他的妻是那么温婉的女人,连怪物之躯都能全盘接纳的话,已经对这世间万物无所顾忌了。
她好羡慕。
金发少年在出门时最后一次侧头望了她一眼,他们隔着纷乱的思绪和妻褐色的发顶四目相对,看着她陷入白色床单瘦骨嶙峋的身体,就似即将消逝在墙边阴影下的面容,他想起了过去一度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幼时的他总是一腔热忱地看着厚厚的图本,身旁的少年也满面红光附和他,兴奋地共同起誓,少女却总是居于一旁无声地听着,双眸眷恋地凝视着他。
她每次看着他的眼神所溢出的感情,足以淹没一整个世界。
到底还是如过眼云烟,逐渐散去。
他握起方才被她覆上的左手,皮肤上的温度和触感在慢慢褪去,已经变得冰冷。
就如同你那时告诉我的一样,我也绝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的。
临走前那句“来年生日,我带着孩子一起来陪你庆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目送着小心搀扶着妻子离去的少年的背影,直到再也无法看见他们,她才缓缓收回自己悬在半空中摆出像是挽留姿态的手。
♞ 土曜日 ♞
之后的一天果然下雨了,然后她迎来了这间房子的最后一个访客。
来人的容貌逆着光,她已经有些看不清了,只能单纯靠声音来辨认。
『阿克曼果然短命。』
「请不要这样咒您自己。」
这是身负家族使命,头悬阿克曼之冠的最后二人见面后的第一轮对话。
她努力地翻了个身,调整睡姿不让自己的模样看起来太过无礼。
事到如今,曾经的不满和怨怼,也都随着时光荏苒悄然而逝,说到底,她本也不该对他有多少负面感情,他救过自己和另两位挚友的性命,大概是出于对强者的敬畏和那种从小培养的护犊子心理,让她不得不对他时常怀抱防备之心。
那年夜间,在行进的马车上,她抱着双膝坐在那里,平静地诉说着自己的过往,也与这人交换了自己与他同在雨夜爆发力量的类似经历。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和她是一样的。
不光是这一点,在关键时刻所做的判断,他们二人的选择永远和仇恨挂钩。
这个人,在持有那管可以扭转局势救人性命的针剂时都在想些什么呢,想他在调查兵团与团长的过往,还是在想早早死于巨木之森的特别作战班的战友们,还是在想登基的女王或者其他几匹巨人,又或是什么都没想,一切全凭借着本能行动?
她追随的少年也时不时会在自己面前讲从前被女巨人追击时这位长官的箴言,因为随之而来的就是由于相信自己的选择而迎来的同伴的相继牺牲,所以他对这几句话深信不疑。
每到这时,她都会暗暗庆幸,单纯善良的少年并没有亲眼目睹那些同伴的尸身被抛于墙壁之外后,又有多大的可能被巨人啃噬殆尽。
庆幸的同时,她也静下来仔细想了想。
无悔的选择。
“由你自己来选择,不会后悔的道路。”
而对于自己来说,那时眼下的选择,其结果是要承担挚友复活后的诘责,面对那些牺牲士兵们空洞的眼神。
兵长,你……为什么?
她从不问为什么,在那时看着曾生为人类的同伴临终的求救,除了心中的意外之喜,她还是止不住的想要落泪。
能否承担得起那么多人那么忠诚的信仰,能否背负那么多人那么沉重的罪孽。
逃避或者是承担,没有人有立场去责怪谁什么。
她本远离漩涡中心,倘若当时去另一战场的人不是自己,或许早就结束了。
如果不想面对的话,就逃开好了。如果没有能力承担的话,那就放弃好了。
但是……
但是,不想逃。
母亲死时,她只能怔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注视着。
阿姨死时,她选择了闭目不看、踩着鲜血一路长行。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
同样,自己并没打算逃避之后要承担的任何责任,即使人类最强士兵长一次又一次地放过她,发生了终究是发生了,无法后悔,也无法弥补。
『你后悔了吗?』
她摇摇头,示意士兵长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歇息。这个强大耀眼的男人鬓角已有了些许刺眼的银白,腿脚也不是很便利,多半是以前留下的病根,远看倒也看不出来,近看就能发现。如果问他,或许又会得到“还能活动、状态不坏”这样的回答吧。
时光挥霍了她的崇拜。
「我没有后悔。只是这段时间偶尔在想,如果没有背负着宿命降生就好了。」
想像普通人一样的与那两个孩子相遇,或许这一次没有压倒性的力量保护他们,那么就像阿姨说的三个人相互照应就好了,她还能捧着心爱的刺绣边邀功边露出令人爱怜的笑容,等着太阳东升西落,父亲从林间打猎回来,喝着家乡的梅酒,耶格尔医生来帮他们看病时也会顺便把孤僻愤世的少年带过来,然后他们再一起去找另一个博学亲和的少年。
三个一起,到那个地方去。
那个地方,一切开始的地方。
在她心里,他们永远是当初意气风发、心比天高的少年模样。
『那两个小鬼也许会后悔的。』
她露出了一个轻薄如蝉翼的莹透微笑。
——不会的。
在这个火与血都沉寂的年代,再也没有人会记得有过我。
他们也会渐渐忘记我的。
我不会让他们感到后悔。
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明天就出发了。临走前或许还会再来劝你和他一起走吧。』
「嗯,我明白。谢谢你。」
谢谢你,能在现在见到你,能和你这样和平地交谈,我很开心。
了无遗憾。
✺ 日曜日 ✺
在梦中,令她辗转难安的陌生屋室,翻腾缭绕的浓烟暮雾,连绵不断的倾盆大雨,苍白而寂寥的天空,无数模糊的人影在眼前匆匆掠过,污浊不堪的厮杀与屠戮,肉块夹杂着血液的触感,殷红湿滑的砖块土地。
破碎的同伴和未寒的尸骨。
嘶吼无声融化在恐惧的心跳狂烈鼓噪。
令她在深夜被惊醒,难以承受的气喘,急速上涌的恶心,无法抑制的干呕。
绝望低鸣,毁灭殆尽。
干脆死了就好了。
死了就能重头再来。
可是……她不想死啊。
攥住手中的刀片,向过去那段不错的人生道别,为了能够回忆起那个人的一切而继续战斗。
无论如何我都要赢,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可事实是,她只能在这仅限的时光里,对着回忆无限怀念。
『你还有什么愿望吗,孩子?』
「我想……要一块无字的墓碑。一块小小的碑就好。」
这已足以证明我来过这个世界,我曾在这里存在过。
「我愿意……在那里继续等你。」
「Eren.」
人总是重复着离别和相逢。
至少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你温暖的眉头和发丝。
是你微微翕动的、有清爽和血腥的气息交织的嘴唇。
至少耳边最后的声音是从你的口中说出的。
是我闭眼之前听过的、最好听的。
雨过天晴的暖意。
——始于相遇,终于死亡。——
୨୧ 你所不知道的故事 ୨୧
少年已然长大,过去的衣服早就穿不得了,但他却一直舍不得扔,因为那是妈妈为他做的,是自己直到最后都在与她吵嘴争执的妈妈做的,所以他一直很爱惜,想想训练兵时期跟让打架,还大喊“衣服要被你扯坏了”那样好笑。
许久不曾从包裹里拿出来,本以为被压在最下面应该被挤得皱巴巴的了,没想到竟然是叠的好好的,还是原来的颜色,一点都没有变。
他注意到,领口那里的还系了一个漂亮的结。
除了那个人,他想不到谁还会替他做这些琐事。
无法想象,那双平时只会握着冰冷刀刃划断怪物脖颈的双手,看似纤细实则力量值爆满的双手,是怎样用指尖轻轻捏着系绳的两端,以优美的动作经过并不简单的交叠形成这个漂亮的结的。
他将衣服展开抚平,用架子挂了起来,然后慢慢地伸出手去,想要触摸她留下的结,像是非常小心翼翼,在快要触到的时候又猛地缩回来,然后再慢慢地伸出颤抖的指尖覆上那个漂亮的结。
能看到。
她修长突兀的骨节,在紧紧护住他时泛白的指甲盖。
能感觉到。
她指尖的暖意在这个结上涟漪般一圈一圈地蔓延开来。
他像是触碰什么宝物一般,收收放放的双手几度忍不住要触摸抚弄,除了颤抖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与喜悦。
他就像个在孤独的夜晚得到了温暖的烛光的、一瞬间狂喜起来的孩子,用稚嫩易碎的心与双手,固执的想要在这遗留物上找出那个人的痕迹和温度。
可是,他找不到了。
END.
少年已然长大,过去的衣服早就穿不得了,但他却一直舍不得扔,因为那是妈妈为他做的,是自己直到最后都在与她吵嘴争执的妈妈做的,所以他一直很爱惜,想想训练兵时期跟让打架,还大喊“衣服要被你扯坏了”那样好笑。
许久不曾从包裹里拿出来,本以为被压在最下面应该被挤得皱巴巴的了,没想到竟然是叠的好好的,还是原来的颜色,一点都没有变。
他注意到,领口那里的还系了一个漂亮的结。
除了那个人,他想不到谁还会替他做这些琐事。
无法想象,那双平时只会握着冰冷刀刃划断怪物脖颈的双手,看似纤细实则力量值爆满的双手,是怎样用指尖轻轻捏着系绳的两端,以优美的动作经过并不简单的交叠形成这个漂亮的结的。
他将衣服展开抚平,用架子挂了起来,然后慢慢地伸出手去,想要触摸她留下的结,像是非常小心翼翼,在快要触到的时候又猛地缩回来,然后再慢慢地伸出颤抖的指尖覆上那个漂亮的结。
能看到。
她修长突兀的骨节,在紧紧护住他时泛白的指甲盖。
能感觉到。
她指尖的暖意在这个结上涟漪般一圈一圈地蔓延开来。
他像是触碰什么宝物一般,收收放放的双手几度忍不住要触摸抚弄,除了颤抖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与喜悦。
他就像个在孤独的夜晚得到了温暖的烛光的、一瞬间狂喜起来的孩子,用稚嫩易碎的心与双手,固执的想要在这遗留物上找出那个人的痕迹和温度。
可是,他找不到了。
END.
【后记】
艾伦之于三笠的重要程度与执念,我在此文中表现为“趋光性”。
关于阿克曼的君主论以及宿命,巨人的穷途末路,地下室所藏的秘密,一切都只有隐秘地提到,至于谜底到底是什么,还是等谏山创先生的解密吧。
每一章都是按照时间线推进的,只不过其内容是回忆与现实相互穿插的,从第一天等到了艾伦就开始倒计时的三笠,到最后离开前又再度听到艾伦声音的三笠,应该是已经心满意足了。比起干部组的伤亡病痛,她的情况解释为“油尽灯枯”。
与艾笠二人有着密切关系的人们的出现顺序有一定的安排,在符合标题的同时也与现实中很多情况类似,其实平时最与你亲近的反倒更不了解你的恶况,而在最后来临之际,所有的感情都将烟消云散。
当三笠心中的爱恨全部在那一刻爆发出来以后,剩下的就是顿悟了。
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非常感谢=====
艾伦之于三笠的重要程度与执念,我在此文中表现为“趋光性”。
关于阿克曼的君主论以及宿命,巨人的穷途末路,地下室所藏的秘密,一切都只有隐秘地提到,至于谜底到底是什么,还是等谏山创先生的解密吧。
每一章都是按照时间线推进的,只不过其内容是回忆与现实相互穿插的,从第一天等到了艾伦就开始倒计时的三笠,到最后离开前又再度听到艾伦声音的三笠,应该是已经心满意足了。比起干部组的伤亡病痛,她的情况解释为“油尽灯枯”。
与艾笠二人有着密切关系的人们的出现顺序有一定的安排,在符合标题的同时也与现实中很多情况类似,其实平时最与你亲近的反倒更不了解你的恶况,而在最后来临之际,所有的感情都将烟消云散。
当三笠心中的爱恨全部在那一刻爆发出来以后,剩下的就是顿悟了。
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