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年合肥新城之战

没看过上集不打紧,只需知道前提是诸葛恪在东关大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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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友盟李飞  发布于 2014-07-31 23:48:00 +0800 CST  
四、三方在合肥新城之役的部署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这句老丢牙的话,诸葛恪自己不久更写进论中;十九年前,不过是只能督偏师的他,袭破舒城后就已经头脑发热,想一举跳过(或无视)合肥,眼中只有魏扬州州治寿春。“荆、扬二州牧,督中外诸军事”的他,还哪里按得住野心,加上轻敌,欲一鼓作气直指淮南之念,挥之不去。诸葛恪打算北伐。但群臣认为己方数次出征,已成疲兵,全都反对。中散大夫蒋延更是坚持争辩,被诸葛恪派人搀出宫为止。眼见众志不统一,诸葛恪只好发挥其辩才,作论大搞思想工作:
“六国不互救终使秦坐大;拥兵十万的刘表坐观曹操吞灭袁氏,结果他率三十万来袭时,儿子只能投降。魏之地比秦多数倍,吴与蜀之地尚不及六国的一半。魏士家之兵正值青黄不接之时,加上司马懿诛王凌后,自己也死了;司马师幼弱(?!)却独专朝政,魏虽有谋士而不能用,现在正是伐魏之良机。若以为长江天险可持而久安,而不考虑魏日后发展,这使我不得不叹息!同是休养生息,但敌人口较我们多,此消彼长,纵伊尹、管仲复生也无能为力。昔刘邦据关中何故不自守,而要伐楚?因他是为长远而作打算。每次看见荆邯劝公孙述东出据江陵和汉中,或家叔诸葛丞相上书陈述北伐,没有一次不长叹!每晚辗转反侧,就是忧心这事,愚不太高明之见,还望得诸位附议。”(详见本传)虽众人心中不能完全同意,但大多没再反对。
素与诸葛恪友善的丹杨太守聂友,和同为辅政大臣兼亲家的太常滕胤,欲作最后努力劝服他。但诸葛恪已下定决心,故二人无功而还(详见《诸葛恪传》和《滕胤传》)。
建兴二年(253年)三月,也就是仅仅回吴后的一个月后,诸葛恪发动全国上下,组成一支吴史无前例的大军,比孙权的十万多一倍:二十万。留同为太子派的滕胤为都下督,掌统留事。魏面对的数目可不止如此,因为诸葛恪还找上帮手:姜维。

蜀汉自从诸葛亮病逝于五丈原后,继任的蒋琬、费祎改采休养生息之策,姜维每欲大举兴兵,费祎经常制肘,给兵不过万人。但蜀汉延熙十六年(253年)发生的一件奇事,彻底改变了蜀汉的命运:姜维征西平时俘获郭循(修),官至左将军的这位哥,却一心欲刺杀刘禅,但无法接近。只好退而求其次,在宴会时杀掉主政的大将军、录尚书事,费祎。
从此蜀汉再没有人能制衡卫将军、录尚书事的姜维,刚巧这时盟友诸葛恪遣司马李衡,相约姜维一同出兵:“古人有云:圣人不能为时,时至亦不可失。现在敌人政在权臣司马氏,上下猜隔,还刚打败仗,民怨甚重。今欲大举北伐,吴东蜀西,敌救西则东虚,救东则西轻。以训练充足之军攻敌之虚,破之必矣。”
天水冀人姜维自以习西方风俗,兼负其才武,欲诱诸羌、胡以为羽翼,谓陇西可断而有,只是为费祎阻止。现在费祎已死,应盟友之约,在魏刚大败时出兵,相信群臣也无多大异议,故姜维与诸葛恪一拍即合。遂将数万人自武都出石营,经董亭,围南安(注9)。
张嶷在诸葛恪出兵前,就写信给诸葛恪的堂弟诸葛瞻:“东主(孙权)刚死,孙亮幼弱,太傅(诸葛恪)寄托之重谈何容易!周公、霍光辅政也有内乱,幸得周成王和汉昭帝英明,二人才免于难。东主自赏生杀大权,将死时才仓促属以后事,实属可虑。吴、楚之民剽急,太傅离开少主至敌境,不是良策。请诸葛瞻你劝谏诸葛恪,应先发展农业、行德政,数年后才东西并举,未为晚也。”不过那时的诸葛恪,连素友善的聂友都听不进,能接受诸葛瞻的建议才是奇事。但从这事倒看出,张嶷的政治取态,和诸葛恪、姜维根本不是同路人,为日后的政治生涯埋下伏笔。

说实话,诸葛恪这次北伐,至少比他十九年前占了个舒城,就梦想直捣寿春,踏实得多。他不但策划了东西并攻之象,东路还玩了一招声东击西:乘船袭青、徐二州。魏廷本来打算防备,但傅瑕看破淮海不是贼敢于轻行之路,因当年孙权遣兵入海,兵船遇浪沉溺,幸存者寥寥,诸葛恪岂敢倾根竭本,寄命于洪流,以图侥幸呢?所以诸葛恪只是遣精通水性的偏师,从海路上溯淮水,佯攻吸引青、徐的守军,诸葛恪实亲领大军向淮南。
没错,正如饶胜文先生在《布局天下———中国古代军事地理大势》第二章第三节总结:历代从北攻南的渡江位置(孙策、晋灭吴、隋灭陈等)、京口江面远宽于采石。广陵至京口毕竟有四十余里(注10),作为偏师有余,无法大举进伐。
荆州也没有闲下来,乐乡督(当时江陵已成为要塞,日后陆抗更是治乐乡)施绩被诸葛恪征召,其防区由诸葛融兼任。假其弟节,令引军入沔,以击西兵。施绩部曲当随其至淮南;陶元珍在《三国吴兵考》分析,吴兵力最高时也不超过三十万,所以诸葛融之偏师,主要作用也只是吸引魏荆州驻军,使其不被抽调至淮南救援。故都督荆、豫二州的王昶、荆州刺史王基在是年(嘉平五年)也没有提及与吴军交战。
四月,号称五十万的吴军,直指寿春(见《三国志.毋丘俭传》注引俭、钦等表),驱略民人。诸将建议:“大军入境,魏民远遁,恐兵劳而功少,不如止围合肥新城。魏必救,可获大利。”这围点打援之计为诸葛恪采纳。五月,还军围合肥新城。

另一边厢,刚大败士气低落的魏,当收到继诸葛亮第五次北伐后,再一次出蜀、吴并举,四路方向同时出征的北伐战报时,司马师就向他的另一个“参计谋”虞松问计。虞松以平定七国之乱为例,周亚夫当初采坚壁战术,吴王、楚王联军三个月战败。世事总有似弱则强、似强则弱之事,现在诸葛恪精锐尽出,围合肥新城欲求一战。若久攻不下,欲战不能,锐气尽失时就不得不走。城内之军逃不了,对公来说不是坏事。姜维孤军深入呼应,欲“因粮于敌”,还不是心腹之患。且还认为我们倾力于东,西方空虚,必会冒进。今若使关中诸军加倍赶赴,出其不意,姜维必退。
司马师同意其见解,敕扬州都督毋丘俭、刺史文钦等人,先按兵不动自守。其弟刚败,只好让其叔、太尉司马孚为主帅(本传有误,时早已代王凌为太尉,非尚书令加侍中),督军二十万拒敌;又令郭淮、陈泰率关中军,解南安之围。当陈泰至天水郡洛门时,姜维以己军军食少,乃退兵。
此时有人怕诸葛恪分兵侵淮、泗,所以建议分兵驻守各要津。司马师不同意,料定诸葛恪新得政于吴,欲徼一时之利,全力攻合肥,不会分兵,青、徐不足为患。各要津多驻防则消耗很多机动兵力,少驻则不足以御寇。
《孙子兵法.始计第一》:“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诸葛恪虽然牵制了关中诸军,但为虞松化解,姜维被料中,无功而还;声东击西欲让魏廷注意青、徐二州,又为傅嘏识破。其围点打援之策又不为虞松所动,伺机在旁,待其“师老众疲”。那诸葛恪又有甚么计策应对呢?近二十年前田豫所遇到的情况,会否再次发生呢(注11)?

9.《三国志.姜维传》明确交代:“出石营,经董亭,围南安。”谭其骧的《中国历史地图集.三国部份》标示石营和董亭皆在南安郡境内,且是自南向北,方向和目标都很清晰,且为《华阳国志》沿用。因此应该是《汉晋春秋》的误记,其错误又为《资治通鉴》沿用(引用习凿齿对虞松之计的记录)。所谓的狄道,实际是董亭以北的南安郡郡治:豲道。
狄道和董亭相距甚远;陈泰至的洛门是在天水境内,所以当收到陈泰进至时,姜维因己军粮草不多,才决定退兵。若是在狄道,时间尚早。所以应从陈寿正文。
10.初,自广陵扬子江镇济江,江面阔,相距四十余里。唐立伊娄埭,江阔二十余里。宋时瓜洲渡口十八里。今(明末清初)瓜洲渡至京口不过七八里。《读史方舆纪要.南直五.扬州府条》
11.后孙权号十万众攻新城,征东将军满宠欲率诸军救之。豫曰:“贼悉众大举,非徒投射小利,欲质新城以致大军耳。宜听使攻城,挫其锐气,不当与争锋也。城不可拔,众必罢怠;罢怠然后击之,可大克也。若贼见计,必不攻城,势将自走。若便进兵,适入其计。又大军相向,当使难知,不当使自画也。”豫辄上状,天子从之。会贼遁走。《三国志.田豫传》

楼主 友盟李飞  发布于 2014-07-31 23:49:00 +0800 CST  
五、合肥新城之役


(庐州)府为淮右噤喉,江南唇齿。自大江而北出,得合肥,则可以西问申、蔡,北向徐、寿,而争胜于中原;中原得合肥,则扼江南之吭而拊其背矣。三国时,吴人尝力争之。魏主睿曰:先帝东置合肥,南守襄阳,西固祁山,贼来辄破之于三城之下者,地有所必争也。盖终吴之世,曾不能得淮南尺寸地,以合肥为魏守也。《读史方舆纪要.南直八.庐州府条》
淮南一直是南北双方力争之地,对江左政权来说,更是唇亡齿寒的关系。所以赤壁战后,孙权累累出兵,率十万之众(含号称)也有三次之多(赤壁战后、逍遙津、234年)。另一方面,如何固守合肥(寿春屏障),遂成魏无法回避的问题,都督扬州的满宠因此建议,把城向西北迁移三十里,远离岸边,让吴军无法发挥其水师优势。满宠说新城有奇险可依,沒错,因为满宠亲身示范,设伏袭孙权。
合肥以西,是大別山脉东端的隆起地带,皖西山地,主峰天柱山等都在一千米以上;合肥以东张八岭一带,散佈著老嘉山、琅琊山等。山谷中有施水与肥水,合肥可以说是座落在这南北狭窄通道的必经之路。
合肥已从当初刘馥任刺史时的州治,沦为要塞。遗址已被掘出,在合肥市西十五公里的鸡鸣山东麓,坐落在连绵起伏的岗地顶部。城是由十几个连绵不绝的土墩组成的,呈不规则长方形,四周筑有夯打的土城墙,南北城墙长约420米,东西墙长约210米;原城设有四座城门,即城西一门(城门宽约8—10米)、东面有二门(城门宽约9—12米),城南北两边没有留门道;环城墙内侧发现有一条宽30—50米、深2.8米左右的低凹地带。
城內有出土铜铁箭镞的铸造作坊;出土遗物中,除建筑材料和日用陶器外,最多的是兵器,铁镞和礌石在地层中随处可见。故城虽小但坚固、驻兵不用太多,因为就算四面围城,轮更猛攻,也只能是在一公里多的范围內进攻,所以注定诸葛恪的二十万,不能全数投入。

世事冥冥中自有主宰似的,数个月前的东关之败,又影响了合肥新城之役的结果,因为直接变更了合肥新城的主帅:张特。牙门将张特,本在镇东将军诸葛诞处任职,但他对张特不满意,更打算送还给(中)护军。正值东关战后,毋丘俭和诸葛诞对换防区,张特的上司也换人了。毋丘俭其后使张特守合肥新城。
毋丘俭、文钦请战,已採纳虞松建议的司马师,当然反对,认为先暂避其锋,且城小而固可以放心。遂命诸将高垒,待其锐气消亡。在寿春的主帅司马孚,如实执行并制止二人的速击,说:“进攻者,借人之力以为功,且当诈巧,不可力争。”
围城期间,守军曾派刘整突围传递消息,但为吴军所获,审讯期间以活命为条件,欲图取城中消息,但为他义拒,并大骂:“死狗,死了此心吧!我死也是魏国鬼,绝不苟且偷生,要杀就杀吧。”除了这句再无他话;又有士兵郑像出城传消息,仍为诸葛恪所获,吴军用计欲诱使他对城上说:“魏大军已还洛阳,不如早降。”但换来的只是一句:“援军已在附近,兄弟们努力!”郑像视在他口旁之刀如无物(见《齐王纪》,毋丘俭的上书)。诸葛恪本想借俘虏打击守军士气,怎料落得和马超一样的下场,因俘虏阎温也是借机激励守军(见《三国志.阎温传》)。
张特与乐方等三军,众有三千人,吏兵因疾病及战死者过半。诸葛恪起土山急攻,城将陷时,张特只好用一招诈降计,对吴军说:“吾等已无力再战;魏科法规定:被攻过百日而无救援者,虽降,但家人不用连坐受罚(曹魏士家要委质于后方)。我等已被围九十多天了,城中四千多驻军,死伤过半,余下的不欲降。若我回城会调查愿降人数,明天会送上名单,现请先收下我的印绶,以为凭证。”
毋丘俭日后回忆时称:“淮南将士,冲锋履刃,昼夜相守,勤瘁百日,死者涂地,自魏有军已来,为难苦甚,莫过于此。”大概就是这情形,但《罪状司马师表》可能有水份,夸大魏军之苦,以示司马师事后的封赏不公。
诸葛恪听后,虽然沒收下官绶,但停止进攻,以为再多等几天,就能完成孙权也沒办成的大事。但事与愿违,张特回城后不是搞降者调查,而是连夜拆屋取材,把墻缺补了两层。明天就在城上大喊:“我等誓死与城共存亡!”诸葛恪得知后大怒,甚么围点打援的计划,早就抛诸脑后,誓要攻下合肥新城。
两个普通士兵尚且如此守义执节,真不明白诸葛恪,为甚么就这样轻信张特的请降。若真攻下合肥新城,还算能有所交待,可惜战机已逝,他也将要为此付出沉重代价。

夏天大暑,攻城数个月的吴军士卒,早已疲态尽现,很多人因水土不服而腹泻。“病者大半,死伤涂地”,诸葛恪居然认为他们是装病,欲杀人立威,从此无人再敢称病,但此时吴军士气之低落,可想而知了。他当然知道是自己中计,才落得个骑虎难下的局面。“耻城不下,忿形于色。”
从征的吴郡四姓朱异,提议一个折冲方案,就是先回豫章,然后再图石头城,两三天內可拔。(首要目的是退兵,回豫章后是否再出征,那时再说,总比现在好。)诸葛恪把书交给朱异看后,他把书怒投于地,说:“不用我计,而用傒子言!”(注12)时至今天,当球员被换出时,有奋怒的举动,也只是换来封杀,何况是恼羞成怒的诸葛恪呢!所以朱桓之子的朱异,其家兵也被夺走,废还回建业。
《吴书》有两个问题,也许就是连陈寿自己都无法解释,所以正文沒有出现“石头城”和“傒子”。谢钟英根据《水经注.赣水》曰豫章附近有石头渚;《读史方舆纪要.江西二.南昌府条》云石头渚即石头驿,断定豫章即石头城。虽然不是指建业,但豫章当时尚是吴土,朱异所说的袭石头城,正如卢弼所言:“殊不可解。”因此谢说不足信。一个豫章可达的要城,魏江夏郡石阳是最符合条件的,繁体字的“陽”和“頭”字形相近;从豫章经长江可达石阳。但也无必要深究下去,因已被诸葛恪否决,从沒成事。
都尉蔡林曾多次向诸葛恪陈述用兵之计,但不为所纳,策马投魏,故魏尽知吴军机密。七月,司马师乃敕文钦督锐卒救援,并断其归路,毋丘俭帅诸将以为后继。诸葛恪再怎样不愿,也知道不得不退了,但杂病者众,合肥新城又离江甚远(不能立即上船),他们又怎可能不被追上呢。很多人流曳道路,或倒在沟里,或被俘获,生生死死,怨恨悲痛,大小呼嗟。结果文钦追破,斩首万余级。满宠迁至新城的企图,这时开花结果了。
《晋书.景帝纪》只交代文钦追斩万余人,倒沒交代《诸葛恪传》中的“或见略获”的人数,或有数千。攻城总比守城困难和付出更多伤亡,吴军攻城时损失数千人是合理估算;连诸葛恪本传都说“病者大半,死伤涂地”,那二十万大军中超过一半杂病,并有数千人(1-3%)因得不到休息和医疗而死,不算牽强。四个来源加起来,损失超过两万(数万),应该称得上是不过份的保守估计。
不过上述推测的关键在于,文钦有沒有夸大战果。“及爽诛,钦已内惧,又好增虏级以邀功赏,司马师常抑之,由是怨望。”《资治通鉴》卷76是这样总结文钦起兵之因,坏就坏在这记录是一定有水分,因为是司马氏的政敌,陈寿等史家大多不敢明写他们的事跡,早有公论。司马师虽比不过刘义隆,开先杀人后定罪的先河,但对政敌罗致罪名,是少不了的。性质接近全琮父子争功,以“诈增其伐”为由,诬告张休、顾承和陈恂一事。真正主因还是二宫之争,为鲁王党的全家父子借机打击太子派(注13)。
或者可以反过来想,文钦追斩沿路伤病之兵,很困难吗?近二十万大军,遣下伤病过万算多吗?当中大部份及殿后的吴军为文钦追斩,少部份伤病被俘,房玄龄等所记,还不算是被夸大至不足信的程度。吴军是役的损失,少则万余,多则数万,这是我的最终结论。离吴前线不远的汝南太守、智将邓艾则云“死者万数”(以万计算)。怎样判断,留给各个读者自己思考了。
约半年前才刚遇大败,司马师太需要这场胜仗了。死守合肥新城的张特无异是大功臣之一,沒有他,恐怕新城已失守,虞松再好的计策也要有良将才可实施。故被升为杂号将军、封列侯,又迁豫州安丰太守(接吴境的前线郡)。
一年后,即嘉平六年(254年),毋丘俭上书,要求朝廷嘉许刘整和郑像两位义士。朝廷便下诏称赞他们二人之忠、坚守军之决心,追赐二人爵关中侯并由儿子继袭,同时家属脫离士家戶藉,如“部曲将死事科”。
诸葛恪之败,倒是让研究曹魏士家制度的后人,多了条宝贵的资料:有例可循的情况下,原来士家是能透过立功,变回平民,甚至封爵。关中侯虽大多是不食邑的虚封,但至少是金印紫绶(见《三国志.武帝纪》),还特许世袭予二人之子。但还是沒有升迁毋丘俭和文钦,所以也成为他们在齐王被废后,兴兵讨伐司马氏的一个理由。
主帅太尉司马孚沒有升迁倒是不奇怪,《晋书.职官志》记其为太尉时,司马师已奏改大将军在太尉下;但这情况不适用于毋丘俭,就算胡遵仍为征东将军,沒有空缺递补,那迁作镇东大将军又如何?结果却是连增邑也沒有,文钦同上。司马师不欲轻予诸大将军之因,就是因为诸大将军是可以被受予开府之权、仪同三司。《晋书.职官志》记录了开府能增设司马、从事中郎、主簿等一众属官,非四征、镇等所能比矣。
也许是司马师因毋丘俭与夏侯玄、李丰等厚善;文钦以谯郡人的身份,当次犯事也为曹爽等力保,可谓深受魏恩。因此江东威胁降低后,司马师或认为拉拢的可能性不大,那就干脆別增加他们的种种资本,以免若反时更难应付。试想若毋丘俭府中尽是嵇康等魏忠臣,对司马氏的篡魏大业,肯定是有弊无利。

另一边厢,诸葛恪对沿途败象,一副泰然自若的态度。留在浔阳不走,直至朝廷多次下诏,八月才徐徐而还。从此士民大失所望,怨恨、轻慢之心也由此产生。诸葛恪的下场,这时不止张缉,连邓艾都看出诸葛恪命不久矣。
邓艾对司马师说:“孙权已死,大臣没有完全归附新主孙亮,江东大族都拥有部曲,可藉武力、权势违命。诸葛恪刚执掌国政,对内不把君主放在眼內,又不抚恤上下,来建立自己的根基;对外发动战事,残暴地役使百姓,倾国之力却受挫于坚城下,战死的以万计。带着灾祸回吴,正是诸葛恪获罪之日。伍员、吴起、商鞅、乐毅都受君主信任,但旧主一死就败亡。何况他的才能还比不上这四位贤人,却不担心自己的忧患,灭亡之期将至。”
是役吴军大败,主帅诸葛恪要负全责。轻信张特,性质与中伪降计无异;恼羞成怒下,就把围点打援的原始方案,忘记得一干二净。如果是厚待士卒之辈,不要求达至吴起的水平,但亲身视察兵营,查证一下前线伤病这也不干,弄出个叛将蔡林,实怨不得人。《曹刿论战》的士气论,诸葛恪总不可能连《左传》也沒看过吧?只因一厢情愿以为己军多人诈病,所以也无从审时度势,思量如何有序退兵,被魏军追破也是情理之中了。

12.邵鸿先生在《江西“溪(傒)狗”考辩》一文中,首先列出史料证明溪放沒分布在江西,然后分析陶侃、胡谐之二人,力证与庐江蛮沒有任何关系,最后是引用朱异骂诸葛恪此事和余嘉锡先生的分析:“南朝士夫呼江右人为傒狗,犹之呼北人为伧父,皆轻诋之辞”,又云: “永嘉丧乱,幽、冀、青、并、兖州及徐州之淮北流民相率过淮,亦有过江者……吴人薄之,亦呼‘伧楚’。别目九江、豫章诸楚人谓‘傒’”、李慈铭《越缦堂读书笔记》云:“前代人呼江西人为鸡,高新郑见严介溪,有‘大鸡小鸡’之噱。 ”可知朱异其实是地域歧视,骂的仍是诸葛恪本人。
卢弼据的《异苑》记载以为的傒(有神如小儿),和赵幼文先生的丁奉说:“丁奉庐江安丰人,庐江为溪族所居,则此傒子疑指丁奉。”不如邵鸿先生的有力。
13.为鲁王霸友党所谮,与顾谭、承俱以芍陂论功事,休、承与典军陈恂通情,诈增其伐,并徙交州。《三国志.张昭传附子休传》
时论功行赏,以为驻敌之功大,退敌之功小,休、承并为杂号将军,绪、端偏裨而已。寄父子益恨,共构会谭,谭坐徙交州。《三国志.顾雍传附孙谭传》
全琮父子屡言芍陂之役为典军陈恂诈增张休、顾承之功,而休、承与恂通情。《顾谭传》注引《吴录》

楼主 友盟李飞  发布于 2016-06-10 00:08:00 +0800 CST  
六、战后影响及新局面
先谈对战争史的影响,先胜后败这教训,为时人牢记,王基就把诸葛恪的与姜维的并列:別被胜利冲昏头脑,盲目追击反招大败。日后诸葛诞反,当魏军攻下寿春后,司马昭欲遣轻兵,招引吴将唐咨等,大有进击东吴之势时,王基谏:
“当年诸葛恪乘东关之胜,倾国之力围合肥新城,城不能拔,却死者大半。姜维洮水得胜后,轻军深入,粮草不继,有段谷大败。大胜后上下轻敌,不会深入分析形势,救援的吴军刚败,內患(孙綝乱政)未息,正是他们谨慎防备之时。况且我军出征已过一年,将士思归,今俘敌十万,已获罪魁,历朝皆沒有像今天既保全自军又胜利之盛者。曹操克袁绍于官渡后,认为所获已多,不复追击,怕其后受挫而折损威望。”司马昭同意。
南北朝时期,当面对大军围城,守城者就拿这个为反例,借以激励士气。南朝宋盱眙太守沈璞,面对的对手却是破柔然、统一北方,用兵能力高的北魏太武帝拓拔焘。他发动声势浩大的南征,亲率数十万大军,南兗、徐、兗、豫、青、冀六州被摧残,刘宋河南之地尽失。当然有人劝他还建康,他回答:“若敌以城小而不攻,夫复何惧!若两军交战,正是报国、建功立业之时。诸位见过数十万围小城而不败者吗?昆阳、合肥就是前车之鉴。”
众见沈璞神色坚定,稍安心,他也集得二千兵守城。沈璞接纳刚败的臧质残兵入城,还当真能坚守一个多月,本来就以抄掠代替后方补给的魏军,只好留下韩元兴,以数千人防备盱眙,拓跋焘继续南下瓜步。回军时欲复仇,猛攻三十天,却死伤惨重。魏军遇上疾疫,又有传言建康遣水军自海入淮、敕彭城断其归路,拓跋焘只得服输,下令退兵。
合肥就是诸葛恪率二十万,攻不下合肥新城,反遭魏军追破;昆阳就是新朝王邑、王寻以四十多万(号百万)之众围昆阳,久攻不下,为刘秀率的援军击败。也许沈璞还有更深层的意思,新朝经此一役,大势已去;诸葛恪战败,最终导致自己被夷族。

对政治的直接影响,当然是发生在吴。诸葛恪回京后,不是下诏罪己或自我检讨,而是斥责中书令孙嘿,居然敢妄下多次诏书,征他回朝?孙嘿惧,只得称病回家;出征后曹所奏署的官员,统统要求重选。诸葛恪开始作威作福,多所罪责,沒人敢再劝谏。还替换宿卫,任用亲信。九月(见《建康实录》),居然还治兵,欲向青、徐二州。
川胜义雄先生在《六朝贵族制社会研究》第二编第三章第一节虽认为这是:“针对同为顾命大臣的孙峻、吕据之间的矛盾,试图对这些过去曾反对自己的人物加以威压之故……希望通过北伐的胜利来重新恢复中央政府的威信。”但用倒行逆思的方法来巩固自己,就算不是张缉或邓艾,也大概能预料其最终下场。聂友在诸葛恪还军后就写信给滕胤:“当人强盛时,山河可拔;当人羸弱时,世态炎凉种种表现,不无悲叹。”

楼主 友盟李飞  发布于 2017-03-16 22:48:00 +0800 CST  
战前,朱然(朱治养子)子、乐乡督施绩,被诸葛恪征召北伐,其防区为与他有宿怨的诸葛融兼任,吴上流重任(除西陵督步协外),被诸葛恪借弟之手接管;战争期间,吴郡大姓朱异被夺其兵,废还。这些江东大族(即张嶷说的名宗大族)的利益是直接受损失(尤其是从征者的部曲),遂给予他人可乘之机。
诸葛恪上台后,就整治孙权第五子孙奋,不欲诸王处江滨兵马之地,要他徒至豫章。宗族孙峻那时已明白诸葛恪不易合作;十月,他乘众人不满之时,与从弟孙虑合谋并联合孙亮,设伏杀掉诸葛恪,并夷其族。施绩更是义不容辞参与讨伐诸葛融的行动,与孙壹、全熙、无难督施宽兵临城下,诸葛融自杀。中子诸葛竦闻父被诛后,车载其母走,但被孙峻所遣的骑督刘承追斩于白都。少子诸葛建曾为徐平部曲所得(见《三国志.虞翻传》注引《会稽典录》),徐平曾为诸葛恪的从事,虽然诸葛恪对他“意甚薄”、 “益疏”,但基于故主之情,徐平还是放了诸葛建,不过最终还是逃魏失败被捕。诸葛瑾一支,在东吴被连根拔起(诸葛瑾二子诸葛乔,已过继给诸葛亮,至蜀汉)。据上表欲请收葬诸葛恪的故吏臧均所称:“今恪父子三首,悬市积日,观者数万,骂声成风。”或受限于当时环境,但当与事实不远,与聂友所料差不多。
同时被夷三族的,还有外甥都乡侯张震(张昭之孙)及常侍朱恩。陆景母乃张承女,即诸葛恪外甥女,故坐见黜。诸葛恪当初想迁都至武昌时,民间就有传言他想迎回废太子孙和(诸葛恪乃其舅舅);为了彻底断绝孙和复辟的可能性,加上全公主早已与孙和母王夫人有隙,孙峻和全公主便赐其死,嫡妃张氏也自杀。何姬不随,只因欲留下拊育孙皓及其三弟。聂友被贬作郁林太守后不久忧死,其丹杨太守一职,应是由故诸葛恪司马李衡接替(见《三国志.孙休传》注引《襄阳记》)。
孙峻为丞相、富春侯后,也明白自己的基础薄弱,首先赏参与者:施绩复还乐乡并假节、奉孙承后袭业为将的孙壹,从镇南迁镇军将军,假节督夏口(继孙奂这支的故有督区);其次是拉拢中立者:吕据迁骠骑将军,平西宫事、滕胤以自己乃诸葛竦(诸葛恪子)的妻父为由,欲辞位,孙峻说:“鲧禹罪不相及,滕侯何为?”结果二人虽內不沾洽,而外相包容,滕胤进爵高密侯,共事如前;最后是大赦,争民心。
可惜这不过是孙峻、孙綝为期五年、专政嗜杀的乱政之始,期间有幼主孙亮被废;大臣滕胤、朱异、吕据等被杀,国力下降,直至孙休联合张布、丁奉等杀孙綝为止。孙休掌权后,改葬期间无罪至死的诸葛恪、滕胤、吕据等,被远徒者一切召还。但当有人想更进一步,建议为诸葛恪立碑时,孙休下诏:“盛夏出军,士卒伤损,无尺寸之功,不可谓能;受托孤之任,死于竖子之手,不可谓智。”
“强臣专政,上诡天时,下违众议,亡安存之本,邀一时之利,数兴军旅,倾竭府藏,兵劳民困,无时获安。”华覈总结了孙权死后,强臣专政时的情况,合肥新城之役大败的诸葛恪当然能适用,这可以说是吴廷对其的看法。

楼主 友盟李飞  发布于 2017-06-24 00:45:00 +0800 CST  
“缉料恪虽中缉亦卒为师所杀。师方专政忌才智而疾异己,况以缉而耀明於师乎!”胡三省在张缉料诸葛恪将死后的评论。当诸葛恪真的被杀,司马师只会加紧防备这曹后之父。合肥新城之役虽对魏沒有直接影响,但邻国权臣诸葛恪,因此被推翻,不可能对李丰等人沒有半点鼓舞作用,间接影响也许是有的。
明年,魏主曹芳与李丰、张缉、黄门监苏铄、永宁署令乐敦、穴从仆射刘宝贤等谋以太常夏侯玄代司马师辅政,但夺权失败,一众忠曹之臣被夷族。宋人叶适在《习学记言序目》卷27感叹夏侯玄,及对魏的影响:“亲姻中外,竟相首尾,委肉以当豹虎之锋,悲夫!如玄之智,虽未必能存魏,然玄死而后魏卒,盖与其国相始终矣。”基本只余下,靠外藩推翻司马氏的可能,但谈何容易呢?政回曹氏的希望基本幻灭。

诸葛恪之结局,其父早已忧虑其非保家之子(类似看法还有张承),也值得让后人警惕,胡三省评曰:“恪自谓其才足以办魏,不欲以贼遗后人,吾不知其自视与叔父亮果何如也!孔明累出师以攻魏,每言一州之地不足以与贼支久,卒无成功,齌志以没。恪无孔明之才而轻用其民,不唯不足以强吴,适足以灭其身,灭其家而已。”
最后以清人张敦颐《六朝事迹编类》卷1“总叙门”之“六朝保守”条作总结:“以此知权之志,未尝不在于天下,然以传考之,亦未尝求逞于中国……自后世观之,谓之可怯也,而权不以为耻,岂非天下之势,既未有可投之隙,与其力争而取败,不若退守而待时也耶……此权之所为智也。及嗣主立,诸葛恪为政,首侵边以怒敌,东兴之战幸捷,顾不能持胜,复违众大举,一败涂地。恪既丧躯,而孙氏之业因以衰焉。则权之兵不妄动,利害果何如也。”

楼主 友盟李飞  发布于 2017-06-24 00:46:00 +0800 CST  

楼主:友盟李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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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4-08-01 07:4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1-05 08:46:3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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