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血荐轩辕

萧萧乃太有才了,等级名太拉风了!我搬文求升级。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2-07-16 22:04:00 +0800 CST  
第一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中国,上海,1933年3月16日。
“我爱这夜色茫茫 也爱这夜莺歌唱 更爱那花一般的梦 拥抱着夜来香闻这夜来香……”
上海的夜一如既往的热闹到荼靡。一群所谓的名流贵胄沉醉地在白玫瑰舞厅灯光斑斓的舞池里,滑步,旋转。衣香鬓影,名媛淑女飞起的裙裾,坠饰着华丽到繁复的蕾丝,轻轻扫过绅士们皮质考究的光亮鞋面。
金碧辉煌的舞台上此时只有柔软的一束亮光如轻纱披散在辛丽丽身上。一袭暗红色的旗袍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体。她微微抬起涂得乌压压的睫毛,冰凉又妩媚的目光划过全场。鲜红的丹蔻饰着指尖,衬得一双柔荑白得透明。手指温柔随意地抚过丰实的胸,细软的腰,圆翘的臀。勾勒着自己动人的曲线。
今天是杨慕初、杨慕次兄弟的生日舞会。一出“王子复仇记”使杨氏兄弟成为上海滩最热门的谈资。杨慕初崛起之迅速,发迹之传奇无不使人们争相谈论。今天是杨氏兄弟正式相认后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两兄弟的各路朋友竞相出席。一眼扫去,豪门名流、江湖黑帮、军人特务济济一堂。这群人聚在一起本身就是精彩无限的大戏,不过杨氏兄弟的出场,敲响了正戏的大锣。

乐声又起,灯影变换。通亮的灯光让整个大厅亮如白昼。舞台一侧的金色旋梯直抵二楼,以往花色繁俗的地毯换成枣红色的细尼羊绒地毯,嵌着奶黄色的边。杨慕初右手挽着夫人和雅淑从楼上缓步走下。杨慕次孤身一身,略略让后兄嫂一步,走在阿初的左侧。三个人都含着笑意。雅淑的笑幸福到甜腻,阿初的笑也是幸福,爱人兄弟俱在左右,他感到满足而温暖。但是他的眼里是永远的清醒和淡淡的距离感。可能慕次的笑是最让人舒服的,温润的眸,微翘的唇,仿佛整个人散发出暖融融的金色柔光。只有辛丽丽注意到了他眉宇间的一丝担忧。
众人上前,向两兄弟祝贺。齐齐举杯,饮下红得诱人的美酒。辛丽丽眸光一直在阿次身上打转,慕次远远地对她笑了笑,举杯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辛丽丽嗓音娇媚,唱得越发得性感,肆意的性感。眼神更加赤裸和明显。
慕次觉得丽丽娇俏得可爱,低头笑了笑。阿初暗暗地用手肘撞了下慕次,“怎么,原来我的台柱子——辛丽丽小姐跟你是旧相识啊?”
慕次白了自己大哥一眼:“大哥这么快就忘了,没有辛丽丽小姐,我们恐怕不会那么早见面的。”
“早么?”阿初挑眉,看着慕次。
“我只知道,你该邀请嫂子跳舞是不早了。”阿次说完,自觉地走开。
阿初回头看着雅淑,优雅地转动身子,向她躬身,行了一个漂亮的欧洲宫廷礼,并娴雅地伸出手来。雅淑轻轻地将手放在自己最爱的人温暖的掌心,就地屈膝,回礼。阿初就势握住她的手,牵她起身,轻轻带着雅淑旋转,带入自己怀中。
“我感到幸福。”阿初吻着雅淑的鬓角,嗅着她的发香。
“那你什么时候考虑下阿次的幸福啊?”雅淑笑出两个浅浅的梨涡。阿初顺着雅淑的目光,看到正邀请汤少棋跳舞的慕次。
“他的事我们不管”
“不管怎么行啊,你是长兄如父,我自然要长嫂如母了,阿次还没女朋友呢?”
“女朋友?你放心吧,我这最红的舞小姐都被他勾走了,你还担心他找不着女朋友?”
“舞小姐?”和雅淑皱皱眉。
阿初知道雅淑一定又想起自己也曾经是舞小姐,忙拉着她旋进舞池。“跳舞,跳舞!操心太多会变老的!”

“少棋……”杨慕次轻轻环着汤少棋的腰,欲言又止。少棋眼光流恋在慕次的脸上,微微侧头,将浓密顺滑的黑发甩到一侧,叹一口气:“你放心,思桐是我自小到大的朋友。她在我身边只怕比在现在的杨家过得好得多。”
“谢谢,那……”
“她的病我就无能为力了,这是你的好哥哥,乖侄儿造的孽。”少棋再次打断了慕次的话。她不想再和杨慕次谈论杨思桐,但偏偏这是他们唯一可聊的话题。
“不,这不是他们的错,这是……”慕次咬了咬唇,不知如何说下去。
少棋失望地停了脚步“算了,我对这个不感兴趣。”少棋后退一步,提起裙裾,礼貌的向慕次行了个礼,“生日快乐,不要想那些烦心的事了。”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2-07-16 22:41:00 +0800 CST  

少棋刚刚转身走开,辛丽丽就转着圈,踩着舞步,旋到慕次面前,自然地揽着慕次的脖子,整个人贴在慕次身上,轻轻吻上他的脸颊。“生日快乐。”
慕次顺势环过丽丽窈窕的腰身,随着她的步伐,带着她一同滑入舞池中央。“小姐,这么热情啊,我都要融化了”
“融化吧,化成绕指柔,化成水最好”丽丽眉眼弯弯,用力将慕次的脸拉得离自己更近。
“你不怕溺水?”
“我甘愿沉溺。”
……
丽丽的目光坚定而真诚,慕次觉得自己被打动了,他温柔地吻过丽丽光洁的额头,娇俏的鼻尖,停顿在她红艳双唇前。丽丽看进慕次的眼睛,主动贴上慕次丰润的双唇。慕次感受着丽丽的吻,心中却腾起一股苍凉的感伤。
丽丽踮起脚尖,吻上慕次的眼脸,吻上他挺直的鼻梁。
“用不用这么急着打标签啊。放心,我顶着这一头一脸的口红,除了你怕没有那个淑女愿意和我跳舞了”慕次一脸夸张的表情。
丽丽的两汪水眸笑得越发像月牙。“可是有一群人排着队等本小姐赏脸呢。一会儿啊,我要跟卢文烨卢老板跳几段探戈,人家可是日本人最看中的合作伙伴呢!”
慕次明白了,东映药业的老板卢文烨就是今天的任务,这个人吃里扒外,帮助日本人哄抬物价,如果日本人跟他合作,上海的药业恐怕就会控制在日本人手中。当然不能给日本人这么好的合作对象,所以必须除掉他。
“生日礼物在我房间里,你最喜欢的那种。”丽丽贴上慕次的耳边。
“丽丽……”慕次不想破坏哥哥的舞会,更不想给他带来麻烦。“把卢文烨引出去。”
丽丽摸摸慕次的脸“你就这么怕你哥啊?真是个好弟弟”
“不是怕,是起码的礼貌……”慕次一下搂紧丽丽的腰,快行几步,两人的衣摆旋起漂亮的圆圈。丽丽发出一串串欢愉到嚣张的笑声,引得场内的男士们无限关注。

阿初和雅淑跳够了舞,就端着一杯波尔多红酒,和上海药业大亨柳昀乾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着慕次被刘云普和高磊拉去灌酒,不由皱皱眉。这么个喝法,还真是……可惜慕次一群人自成一派,玩得酣畅,阿初自然也不能去管。
“哎呀呀,怪不得这美人要弃令弟而去了。”柳昀乾的话带着明显的酸味。
阿初看着刚刚还和阿次满堂跳的辛丽丽有腻在了卢文烨身上。“呵,丽丽小姐真是有眼光啊,着卢老板可是如今上海滩最当红的人物了,日本人最心仪的合伙人。那一批批的药齤品可把柳兄的生意抢光了啊,这药价么,也逼得老兄你够呛吧。”阿初偏偏顺着柳昀乾的话,故意刺激他。
“哼,如果杨先生跟我合作,这上海的药业市场就平顺了。”
阿初浅浅地抿一口酒,“虽说阿初是学医的出身,可对这药齤品是……”
“哎哟,我的老弟,你的能耐我可是见识过一二的。”几天擦边碰脚的谈判,让柳昀乾烦躁,今天他必须得到杨慕初的支持。“这样,我让你入股,比例呢再谈,就当帮兄弟一把。”
阿初等的就是这句话,“柳兄客气了,来来来,干一杯,愿合作愉快……”

杨慕次伪造成自己在舞厅喝酒的假象,等待在华韵大厦左侧的三层小楼顶上。远远地,快要听不见白玫瑰舞厅的喧嚣。小楼掩映在华韵大厦的阴影下,很适合隐蔽和狙击。最合适的是距离,既方便慕次的来回,又能够保证这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不会影响到白玫瑰舞厅的欢宴。上海三月的夜晚不算温暖,还带着一丝寒气。慕次的膝盖贴在冰凉的地上。地板被晕的温热,而他的膝盖却觉得凉到骨头里。慕次握紧了手中的狙齤击枪,M1903式斯普林菲尔德步齤枪,丽丽的礼物还真是让人满意。

一辆黑色的雪佛兰汽车迎着慕次的方向驶来,卢文烨搂着辛丽丽坐在后座上。“丽丽,一定要现在去看电影么?这么走掉,不太好吧……”卢文烨不想得罪杨慕初。
“哎呀,你懂不懂浪漫啊,这可是新片首场啊!”辛丽丽一把推开卢文烨,“再说,那杨家兄弟给你面子了么?一个个都没怎么搭理你。”丽丽翻了个白眼。
“恩”卢文烨抬起头看了看窗外,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眼的看到的上海,一个血洞开在他的前额,浓稠的血水盖住了映在他眼中依旧热闹的上海。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2-07-16 22:41:00 +0800 CST  
“啊……”慕次听到了丽丽夸张的尖叫声。任务成功,慕次迅速拆卸狙击步齤枪,放入一个华丽的女士皮箱,飞身返回白玫瑰舞厅。

“阿初,生意谈完了?钱是赚不完的,来,和兄弟几个喝两杯。”汤少拉过阿初,跃春、韩禹几人闲坐在沙发上。
“阿初,我可看见,你那宝贝弟弟又找我妹妹了”汤少说。
“怎么,怕阿次拐跑你妹妹啊”跃春说。
“诶”汤少摇摇头“他那个木头除了问问思桐,哪有那份心思,不过我看我小妹倒是……”汤少斜睨了一眼阿初。
“他的事,我可不管。”阿初专注地玩赏荣升送给他的那只表。“不过,我不想杨思桐进我家门。阿次到你家去,你也劝他别动那份心思”
“我的话,他那听得过!上次他给杨羽桦买了一块墓地,韩禹劝他两句,你猜他说什么?他……”
“汤少,你真是操心过头了”韩禹拉拉汤少的衣袖。
“他说什么我不想知道。今天是我生日,你就不能说点我爱听的啊。”阿初微微眯起眼,笑嘻嘻的看着汤少。
“真不巧,打我两见面起,我还真没说过几句你爱听的。”一群人笑起来。
“不过,你说的话也没几句我爱听的,诶,你说,我们这怎么还成了朋友?真是怪事。”汤少夸张地摇了摇头。
阿初抬眼看向侦缉处那一拨人,似乎没有看到阿次的身影。
杨慕次将箱子丢进丽丽的衣橱。丽丽是白玫瑰舞厅的台柱,她的化妆间还配有个小阳台,视野很好,确不引人注意。慕次坐在阳台的摇椅上,狠吸了几口烟,揉揉膝盖,似乎没那么痛了,站起来向大厅走去。

“阿次。”慕次抬起头,看见阿初站在台阶下。“大哥”慕次走下台阶,步伐稍有不稳,他不由主的皱皱眉。
“怎么了?”阿初扶了慕次一把,关切的问。
“额,可能酒喝多了,膝盖有些疼,刚才去歇了会,好多了。”
“喝多了,喝出一身烟味啊?”阿初暗暗扶着慕次往下走。
慕次敷衍的笑笑。两兄弟坐在走进舞厅的经理室,“大哥,生日快乐。”慕次真诚的说。
“生日快乐!”阿初佯装怒气,眼里却含着笑意“你少抽点烟,我会更快乐。”阿初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
“喏,生日礼物。”
“大哥?”
“放心,你绝对满意,性能好,样子低调,看上去绝对是上海滩常有的一款车。不会引人注意。”
“……”
“怎么?都不说声谢谢啊!”
“谢谢大哥,我也有份礼物给你,恐怕不过要明天你才看得到。”慕次接过钥匙,笑得一脸天真。
阿初想起提前离席的卢文烨,沉下了声音,“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份礼物呢?”
“唔,你不是和柳老板聊得挺好么?你……”
“够了!礼物不错,不过我不喜欢你送的方式。今天是我们的生日。”阿初转身走出办公室“今天不准再喝酒了,回去记得热敷下……”

一九三三年,3月17日,《上海新闻报》刊登了“卢文烨被暗杀,横死美人怀”的大幅标题。配有卢文烨的尸体倒在被血溅了一头一脸的辛丽丽身上的照片。
阿初放下报纸,接起电话。“哦,柳老板啊,现在咱们就等吧,等日本人自己来找我们……”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2-07-16 22:41:00 +0800 CST  
第二章 幽梦一帘故人归

码头上,汽笛长鸣。这是一艘从英国泰晤士港前往上海的航船,丛慧站在船头,感受略带咸腥的海风拂过她的头发。她穿着一袭缃色的洋装,裙摆自由的荡在风里,手里握着刚刚摘下的遮阳礼帽。“初,你在上海么,我来了,带着对你炽热的爱意。”
丛峰的信,告诉了她阿初当初的不得已,当初她以为一切的一切都晚了。也许,今生已经错过了。但是丛峰的信给了她希望,爱情是要努力和争取的,坐着等是等不来的。
丛惠看着当初她用光了身上所有的钱买下了给阿初买下的表,这是两年前她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她想象着阿初带上他的样子,可惜今年阿初的生日,她依旧错过了。
丛慧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那是阿初么?她看见甲板上一个年轻男子的背影,像极了阿初。“初!她不由自主的呼喊出声。
男子回过头,这是一个十分英俊帅气的男人,面色红润,充满朝气。但是他让丛慧失望了。“对不起,先生,你的很像我的一个朋友。”丛慧微微颔首。
“是么?我的荣幸。能认识一下么,美丽的小姐。”男子说话简洁明快,笑起来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我叫荣初,上海人。小姐怎么称呼?”
丛慧愣住了,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荣初,“天啦,你不仅长得像我的朋友,连名字都和他一模一样!”
荣初笑了起来,“那,看你的神情,我大概知道你说的谁了。你的朋友应该是我的亲人。”
“亲人?哦,我叫丛慧。”丛慧觉得越发得不可思议。
“丛慧小姐,我听过您的名字,从我舅舅的朋友口中。认识您是我的荣幸。”荣初按照英国的礼节,亲吻了丛慧的手背。看到了她手背上格格不入的男士手表,和阿初手上的一模一样。
“噢,我更加好奇了,你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一回事么?”丛慧疑惑的微笑。
“当然,你所认识的那位荣初真名叫做杨慕初,他是我的亲舅舅……”荣初大概的给丛慧讲了阿初重回杨家的故事。
荣初是个“人来疯”,他语言诙谐幽默,举止优雅,特别热心,常常上蹿下跳的帮忙。丛慧和他在一起,感觉自己就像是湿润的空气里渗进了新鲜的水。而荣初的故事让丛慧更加急切地想见到阿初,她觉得她是冲刷阿初心底阴郁的一股清流。

慕次走进家门,翻看着俞晓江补送自己的生日礼物。一本上海光华书局出版的《饮水词集》第六版,这是去年才出的新版。扉页上是俞晓江娟秀有力的笔迹。“赠卿惠存 俞晓江”下面是一句诗“清流倚峰出。”没头没脑的一句。杨慕次想起“时雨”前几天给自己的消息,1932年日本在满洲建立细菌实验工场。共产国际应该有所行动,“清流”应该就是继丛峰之后,派遣到上海的特委。

杨慕次才走进客厅,就看见阿初抱着雅淑,傻兮兮的在客厅里飞旋,笑得一脸灿烂,灿烂到有点白痴。慕次默默翻了个白眼,故意轻咳一声,提醒自己的存在。
“阿次,回来啦!”阿初放下雅淑,一把拉过慕次,将他甩在沙发上。“告诉你个天大的好消息!”
慕次觉得阿初今天有点不正常,阿初一向精明,从没见过他笑得这么傻过。
“阿次,雅淑怀孕了!我要当爸爸了!”

杨家整个笼罩在一片喜悦里。阿初现在一有空就围着雅淑转,心情好得不得了。其他人也跟着雅淑肚子里的宝贝沾光,特别是慕次,以前阿初规定必须七点吃早餐,过时不候,慕次是常常空着肚子,急匆匆地上班。现在,为了孕妇随时能够补充营养,王嬷嬷的小厨房随时煨着吃的,起晚了的慕次也能跟着蹭吃蹭喝。

六月的上海热了起来,雅淑身形已经有些显了,阿初扶着她坐在露天的摇椅上,自己蹲在雅淑旁边,一手为雅淑轻轻摇着蒲扇,一手摇着摇椅,他将耳朵贴在雅淑的肚子上,想听听自己宝宝的声音。
“呵,还不到四个月呢?听得到什么啊”雅淑笑得一脸甜蜜。
阿初抬头,看着雅淑笑得温暖,伸手轻轻刮了刮雅淑俏丽的鼻子,“拜托,小姐。我是医生,一般呢,怀孕7周后,胚胎就会在子宫里自由摆动,孕妇大约在14到26周就能感觉到胎动,你都18周了,一定听得到的。”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2-07-16 22:55:00 +0800 CST  
雅淑扑哧一笑,“那你这个准爸爸听到了什么啊?”
“我听到他说啊……”阿初故意卖关子,
“说什么?”
“他说的是:妈妈,妈妈,我不让爸爸告诉你……”
“讨厌……”
雅淑和阿初笑闹成一团。

慕次站在自己的房间,看着笑闹的兄嫂,不由扬起嘴角。他铺开一张画纸,在纸上描绘这一幕温馨的场景。和阿初生活在一起后,他才真正感受到家的温馨和愉快。以前那个虚假的家,感受不到家的温暖,除了思桐,思桐银铃般的笑声,可以驱除慕次心底的寒气。他喜欢思桐,喜欢她调皮撒娇、任性胡闹。她可爱的妹妹在他面前,永远纯如白纸,晴朗如月。想到思桐现在疯疯癫癫的住在别人家里,他心底一片苦涩。思桐的父母罪孽深重,但是思桐何其无辜!想到这里,慕次手一顿,钢笔在纸上留下一个墨点。

“阿次!”阿初扣了扣慕次的房门。“大哥。”慕次打开门。
“我记得你是学金融的,你知道我收购了卢文烨的东映药业,这是这一两个月的账册,你帮我看看。”阿初递过账册。
慕次接过细细的翻看。
“哟!你画的?”阿初扬了扬手中的画纸。慕次目不转睛的看着账册,微微点点头。
“画得真不错,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啊!怎么以前没怎么看到你的大作?”
“我的画技仅限于人像和速写。”慕次微微一笑。
“……”
“看来不是艺术修养高,而是业务水平好啊。”阿初挑了挑眉,低头细细的看着画。“你觉得雅淑怀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啊?”
“我又不是算命的,怎么知道!额,我希望有个乖巧的小侄女,家里有个女孩,感觉挺好的。以前思桐就是个开心果。”
阿初抬眼看了看阿次,又看着手里的画。“恩,我到希望雅淑生一对双胞胎,让他们相依相长,永不分离。”
“……”慕次心里一片酸涩。是啊,要是他和阿初能够一起长大,该是多么幸福。
“喏,这里有个大败笔。”阿初指了指纸上的墨点。“破坏了整体美感。”
“早点休息。”阿初细细地卷起画纸,握在手里,走回自己的房间。

“思桐在房间里。你要有心里准备,她现在越来越糊涂了。我家里她就只认得我……”汤少棋将杨慕次引到杨思桐的房间里。
“爸爸,妈妈,哥哥……”思桐握着人偶娃娃,看着娃娃带着笑意的脸,迷茫的坐在床头,丝绒睡衣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不,不是……”思桐摇摇头。“记不得了……记不得了……”思桐抱住头,努力想也想不起父母的样子,只有一片血红,好恐怖,好恐怖!一片渗人的静谧中一声突兀的枪响。“啊……”思桐大声尖叫!
“思桐!”慕次和少棋冲进房间,“思桐!”慕次握住思桐的手,心痛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他小心翼翼地将思桐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别怕,别怕,哥哥在这里,哥哥在这里……”
“哥哥?”思桐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慕次。慕次看着少棋有些凌乱的发,苍白的脸,心痛不已。
“思桐。”少棋靠着思桐坐下,自然地抬手理顺思桐的头发,“你哥哥来看你了。”少棋温柔地对思桐笑笑,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照顾了思桐半年多的少棋越发成熟和耐心,慕次看着相偎的两个女孩,开始想念她们当初唧唧喳喳,说话娇嗔的模样。
“我想起来了!”思桐挣开慕次的怀抱,她细细地摩挲着手里的娃娃,“是荣初!”思桐扬起手里的娃娃。“这是荣初送我的!”思桐笑得一脸灿烂。
阿次眸光一紧,少棋看到阿次的咬肌凸起,一脸严肃,“慕次哥?”

“丽丽小姐!”阿初看着化妆间里妖娆的辛丽丽,“哟,杨大老板?怎么有空来看丽丽啊!”丽丽亲昵地拉过阿初坐在沙发上,阿初不露声色地挣脱丽丽。丽丽瘪瘪嘴,这人虽然有一张和阿次一模一样的脸,可是不及阿次半分可爱,想到阿次,丽丽不由得感到快乐,也不在乎被阿初的“不解风情”。她自顾自地坐回化妆镜前,细细地描摹黛色娥眉。
“丽丽小姐和阿次是同学?”阿初问。
“不,是情人。”丽丽看着镜子里的阿初,歪着头妩媚一笑,“这可是当初杨大老板自己说的。”
“哈”阿初笑出声来,“那丽丽小姐可以给你情人的哥哥一个面子么?帮我个忙。”
丽丽顿了顿,没有做声,放下眉笔,细细地左右看看新化的眉,满意地靠在椅背上。
阿初也一点不急,带着笑意,欣赏美人。
“杨老板,本事通天,丽丽区区一介小女子能帮上你什么忙啊。”丽丽转过身,看着阿初。
“丽丽小姐过谦了,美人一笑可倾国,丽丽小姐的魅力可不容小觑。”阿初明白,辛丽丽名义上只是白玫瑰舞厅的舞小姐,可却是上海滩最炙手可热的交际花。
“呵呵”丽丽轻掩红唇,笑得眉眼弯弯,“杨老板谬赞了,你想要丽丽做什么?”
“哦,我想见见《申报》总经理史量才,家修先生。”阿初说。
“杨先生,胃口太大了吧!炒金、炒股票、黑帮、还有药业龙头,杨先生难道还想入股报业,办报纸也是个生财的路子么?”
“不,不,丽丽小姐误会了,我只是帮朋友的忙而已。”
“呵,原来是这样啊。”丽丽笑开了,“杨老板这么大的面子,何须找丽丽呢?”
“在史先生面前,我可不及丽丽小姐面子大。”阿初定定地看着丽丽的眼睛“舍弟是侦缉处的人,史先生可最讨厌阿次这种特务了。阿初在他面前自然是没有面子的。”
“……”
“那杨老板想让丽丽怎么做?”
“很简单,请丽丽小姐请史先生参加明晚七点在星河饭店的诗歌沙龙。”
“诗歌沙龙?杨老板可真是个雅人。”丽丽笑了,“那明晚,丽丽可要拜读下杨老板的诗词。”丽丽直觉这个诗会不简单。
“文人酸腐,丽丽小姐不会喜欢的。明天大光明电影院放胡蝶的《姊妹花》,听说不错。”
“哦,听说过,胡蝶同时扮演孪生姊妹大宝、二宝,精彩得不得了呢? ”
“是啊,和阿次去看看吧。”阿初不动声色“他明天休假,有空得很。”
“那敢情好!”丽丽摆弄自己的手指,笑得妩媚。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2-07-16 22:55:00 +0800 CST  

送给
@落日余晖bright: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2-08-01 11:36:00 +0800 CST  
第三章 情真意假心似水

“阿次,你大哥在和日本人合作?”杜旅宁看着站得笔直的杨慕次。这是他最得意的学生,冷静、敏锐、聪明、身手厉害。但是他也过于重情重义。
“是!他和收购了卢文烨的东映药业,自然代替他和日本人合作。”杨慕次回答。
“你怎么看?”
“我大哥是中国人,他一定不会做出有悖国家的事。”慕次说得肯定,这的确是阿初的立场,慕次说这番话也是为了试探杜旅宁。俞晓江曾经告诉过他,杜旅宁对日本人态度暧昧,他十分推崇汪精卫的所谓'曲线救亡'政策,对日本人抱有幻想。
“呵呵,年轻人有些爱国热情很正常,不过你提醒他不要太急躁了,你也是。我们现在的首要大敌是共齤产党!”杜旅宁说。
慕次立正点头,表示认同。
“前几天的电影好看么?”杜旅宁接过俞晓江递来的杯子,浅呷了口茶。
“还行。”
“呵呵,那人怎么样呢?”
“老师问胡蝶?”
“你知道我不关心那些电影明星,我想你也是,对现实中的美人更感兴趣。”杜旅宁放下茶杯,看着慕次。
“老师想说什么?”慕次皱皱眉。
“我记得我曾经问过你:爱情是什么?你说爱情是人类最珍贵、最真挚、最炙热的、最朴素的情感。你现在认为呢?”
“我依旧这样认为。”
“呵,我看得出来,丽丽很爱你,那你呢?我可记得你拒绝过她。”
“我当初拒绝她,主要是因为那是老师精心策划的一次考验。”
“那你是承认你也爱她了?”
慕次沉默了,他确实不应该和丽丽在一起,太过危险。但是他也不能否定。
“阿次!”俞秘书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阿次。“你记得我当时对你的评语么?”
“记得。”杨慕次看了眼俞晓江,她提示自己说下去,“您说我对爱很幼稚,用情很深沉。”
“我想我没有错误评价。你和丽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逢场作戏,千万不要假戏真做!”
阿次明白俞秘书是站在何方立场提醒自己,这个道理,他很明白,但是爱情是花和树,不可能收放自如。他明白自己和丽丽没有结果。
自从两年前的那个生日开始,他就走进了一条狭窄而蜿蜒的黑色巷道里,他小心翼翼地寻找光明,一层一层厚厚的墙壁从他的视线里延伸出去,一圈一圈奇异的黑影包围在他的左右,他很窒息,很恐惧,他想挣脱这一切黑色的枷锁。他很累,很紧张,他希望有一盏灯在自己心里,温暖自己冰凉的身体,但是明明是敌人的丽丽却让自己放松和温暖。想起丽丽的一嗔一笑,就会欢欣,爱情是自己无法控制的。
“晓江,你太过严苛了。”杜旅宁笑笑,“你大哥既然是白玫瑰舞厅的大老板,你和当红的舞小姐要好,也无可厚非。我没有责怪你。年纪到了,谈情说爱很正常,这很好,不要让人家说我杜旅宁带出来的都是些冷血怪物。”
“去吧!”杜旅宁挥挥手,阿次立正行礼,转身走出办公室。
“阿次!”俞晓江叫住杨慕次。
慕次脚步一顿,“去吧!”杜旅宁让阿次出去。
俞晓江目光忧愁地看着阿次离开的方向。
“晓江,看起来你不太赞同他们。”
“是的,处座。阿次和丽丽都是用情至深之人。你以前说过杨慕初是阿次的弱点,现在又多了一个。”
“呵呵,但是阿次同时也是他们的弱点,有弱点的人才更好控制。”
“……”
“俞秘书,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什么叫做逢场作戏,千万不要假戏真做?”
“我是提醒阿次。干我们这一行的,真真假假,要分得清楚!”俞晓江面色淡定。
“呵,可在我看来,你的那些话可有点……”
“……”俞晓江抬眼看着杜旅宁,心中一片紧张。
“有点酸啊!”杜旅宁笑得像个老狐狸。
“处座!”俞晓江微微红了脸,她默认了杜旅宁的猜测,恰好地掩饰了自己,只是这是否又有几分自己的真心?

和雅淑身子越来越重,虽然不到六个月,但是她的肚子大得自己快要支撑不起了,随便动一动,就累得很。阿初心疼雅淑,虽然他自己本就是医生,可毕竟不是妇产科的,所以夏跃春常常领着春和医院的王牌妇产科医生张主任来给雅淑检查。今天也是例行检查的日子。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2-08-03 16:42:00 +0800 CST  
“恭喜杨先生,夫人怀的是一对双胞胎!”张主任笑得慈祥。
“真的?”阿初喜出望外。握紧雅淑的手,温柔地对望,他感到自己对妻子强烈的爱意在心中涌动翻滚,他心疼的捋起雅淑耳边垂落的发丝。
“真是恭喜恭喜啊!”跃春自然也很高心。
两人送走了张主任,阿初又赶紧扶着雅淑上楼休息。
跃春看着阿初和雅淑甜蜜的样子,也不再为阿初和丛慧感到遗憾了。
“怎么谢我?”跃春自在的靠在沙发上,浅啜了口咖啡,恩,荣初专程从英国寄回来的咖啡豆很不错。
“谢你?要谢也是谢张主任啊,谢你干嘛。”阿初斜睨了一样夏跃春。
“再说,前几天星河饭店的诗歌沙龙,你还没谢过我呢!”
“哎哟,都是好朋友,谢来谢去多生分啊!伤感情啊!”
“切~”
“《申报》刚刚解禁(注1),我们给史先生推荐几篇文章,请史先生代为发表。史先生真是个有血性的人,老蒋给他施压,史先生大义凛然地说‘人有人格,报有报格,国有国格,三格不存,人将非人,报将非报,国将不国! ’把老蒋气的嘞……”夏跃春讲得激动“老蒋威逼说:“我有100万军队……”史先生却说:“我有100万读者……” ”
“跃春,我佩服史先生。不过你们要注意他的安全。言辞太过激进了,终归容易得罪人,而且他得罪的还不是凡人。”阿初看着热血沸腾的跃春,淡淡的开口。
“哼,说几句真话就不能忍了,这种政府如何让人信仰!”
“你本来就不信么!这不正合你意。”
“阿初……”
“好了好了,我不关心这些。别试图拉我入伙。”阿初笑着指了指跃春。“阿次一个就够我担惊受怕的了。”
这时,慕次走进家门。“大哥,夏医生。”
“回来了。”阿初和跃春对慕次点点头。
“坐。”阿初拍拍自己身边,慕次靠着大哥坐下。
“呵呵,这咖啡不错。”夏跃春给慕次倒了一杯咖啡,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客人。“尝尝,看你精神不大好。”跃春将咖啡递给慕次,“这可是荣儿专程从英国寄回来的。”
听到荣初的名字,慕次手一顿,还是默默地接过咖啡。
阿初看了慕次一眼,说:“这小子给我拍了封电报,说是已经在回国的路上了,说还要给我带来一个惊喜。”
“哟,惊喜?不会是女朋友吧!”夏跃春推推眼镜,笑得开怀。
“哼!”慕次放下杯子,“女朋友?怕又是一个被他花言巧语蒙蔽的少女吧!”
“你什么意思?”阿初敛了笑意。
“什么意思?你心知肚明啊!”慕次想到思桐疯疯癫癫的样子,语气有点冲。
“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么!”阿初脸色微变。
“你当然觉得他好得很,因为他去招惹思桐就是你唆使的吧!为了报仇,你连思桐这样一个无辜的女孩子都不放过!”慕次想到自己的亲大哥,自己最亲的人不能接受自己的妹妹,心中不免有些苦。
“闭嘴!我说过你要懂得上下尊卑!不要对我大叫大嚷的!”阿初猛地站起身来,咬紧了牙齿,他觉得慕次太容易原谅,杨羽桦杀兄弑嫂,害得自己和阿次自小分离,他当然要让他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现在他默许汤家收留仇人的女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偏偏阿次完全不懂他的立场,把仇人的女儿当自己亲妹妹一样对待。
“好了好了。”夏跃春拉着阿初坐下,“两兄弟何必争得面红耳赤的,阿次你体谅下你大哥的立场,反正荣初要回来了,等他回来,你做舅舅的再教训他啊!”
“他敢!”阿初打断夏跃春的话。
“大哥,我真不懂你!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冷静得可怕。在你心中,爱情只是你手里的砝码,为了报仇,你故意让荣初接近我妹妹,还用嫂子做诱饵,你有没有顾及到、考虑到无辜性命的安危?你为什么这样践踏人世间纯洁的爱意?”
“住口!”阿初愤怒了,曾经对雅淑的利用让他怀有无限的歉意,这是他心口的一道疤,而如今自己最最关爱的弟弟亲手揭开了这道疤,让他的心又再次鲜血淋漓,痛不自已。
他举起手,想狠狠地扇阿次一耳光,给这个混蛋一个教训,但是他停住了,自己和阿次自己还有杨思桐这一道隔阂,他怕,他居然怕,这一耳光会不会打断他和阿次还不容易得来的情谊。
阿初愤愤地放下手,慕次和跃春也松了口气,慕次暗暗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胡言乱语的刺激大哥。
“回你房间里去,你看了杨思桐疯疯癫癫的样子受了刺激,我今天不和你计较。回去休息,一脸菜色!”阿初坐回沙发,胸口起伏不定,控制自己的语气。
夏跃春看阿初平静了下来,赶紧拉起慕次,将他推到楼上去。生怕这小祖宗再冒出什么话来,这两兄弟,他可是一个都惹不起。

慕次捋了一把脸,无力地倒在宽大的床上。他有些后悔语气太冲,但是自己说的的确是事实。大哥的立场自己何尝不清楚,只是……大哥曾说他对杨羽桦下不去手是自己没有切肤之痛,但是自己夹在中间的苦,谁又能明白呢?何况思桐只是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可怜人。
煎熬啊!慕次又想到俞秘书对自己的提醒,丽丽,自己和她终究是两个阵营的人,虽说丽丽是个没什么信仰的人,但是她有情谊,她不会轻易背叛。这段感情注定无疾而终,否则最后必将痛得鲜血淋漓。怎么办?怎么办?爱情的怀抱太过温暖,慕次觉得茫然冰冷的自己没有勇气推开,这点温暖是自己多么渴望的啊。越想越烦,慕次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膝盖隐隐作痛,明天是个雨天,自己的膝盖比天气预报准确多了。

昏昏沉沉中,慕次听到窗外的雨声,哗啦啦的,像有人在泼水。慕次整个身体蜷在一起,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好痛,好累,累得他睁不开眼睛,只是努力地抱紧膝盖,这样就没那么痛了。慕次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片冰凉的水潭,像是杨家佛堂后面的那一片水潭,好冷,迷茫中慕次似乎看到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是阿初?大哥,大哥,慕次突然觉得心安,身体周遭的水流慢慢褪去,终于没那么冷了。慕次昏沉地睡着,感觉有人拉开自己紧抱膝盖的手,舒展开自己的身体。温暖的手按揉着自己的膝盖,缓解着他的疼痛。他听到有人在叹气,听到有人轻轻喊着自己的名字,没来由的心安,慕次迷迷糊糊地拉住覆在自己额上的手,轻轻蹭了蹭,枕在自己面前,安稳地睡去。

注1:史量才,名家修。1912年任《申报》总经理,1934年11月13日,死于国齤民党特务的暗杀。 他是民族资产阶级的代表人物,认为报纸是民众的口舌,总要为人民说话,才站得住脚。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2-08-03 16:42:00 +0800 CST  
第四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七月,上海,黄昏。
丽丽微微眯着眼睛,面向黄浦江,站在外白渡桥上,张开手臂,享受着傍晚的凉风。慕次在丽丽旁边,背靠着桥上的栏杆,专注地看着她,心里也觉得惬意。丽丽和自己约会时,总是打扮得很淑女,很素雅,这样的她不是白玫瑰舞厅那个风情万种的舞女,不是那个精明老辣的女特务,只是一个陷在甜蜜爱情里的女子,灿如夏花,纯真可爱。黄昏金色的阳光打在丽丽脸上,略施粉黛的脸上,还看得到金色的绒毛,毕竟她只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女孩子。
“阿次,你看!”丽丽拉着慕次,指着一对蹁跹的蝶,“爱情中的蝴蝶,虽然它们没什么脑子,但是它们都会感到幸福。”
“拜托小姐,有点常识,蝴蝶双飞是它们即将分开的前兆,这可不是代表什么至死不渝的爱情。”慕次故意逗丽丽。
“真不浪漫,没听过梁祝化蝶的故事么?管他的呢,我在心里面觉得它们是美丽的,值得欣赏的就好了!”
“呵”慕次笑了“怎么你也要看这些鸳鸯蝴蝶的小说?我还以为你与众不同呢!”
“怎么?后悔了啊!我也是女人啊,女人天生喜欢浪漫。我没嫌弃你不懂浪漫,你还敢嫌我庸俗么?”丽丽挽住慕次的手。
两人说笑着走下桥,“呀,好漂亮的风车,快快快,给钱,给钱。”丽丽摇着慕次的手臂。
“不是吧!你……我真后悔了啊,我要退货啊。”慕次翻了翻白眼。
“哎呀,废话真多,快,给钱,我要去买风车。”丽丽娇嗔地翘起嘴巴。
慕次无力地摇了摇头,自觉得把钱包递给丽丽。看着丽丽欢快地跑过去。
不对,呵,原来如此,丽丽看似自然和卖风车的人交谈。不过卖风车的看都不怎么看就找了钱,明显多找了钱。恩恩,自己眼光真不错,丽丽真会买东西。
慕次接过丽丽扔回来的钱包,看着丽丽专心的玩着风车。“新任务?”
丽丽放下风车,“真没意思,难得装回可爱。”
“呵呵”慕次摸摸鼻子,“老师要你干什么啊?”
丽丽翻个白眼“违规了啊,杨慕次少校。”
“好,我不问,不是关心你嘛。”慕次耸耸肩。
“说起来,可能和你大哥有关系。”
慕次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丽丽。“我大哥?他可是正常的生意人。”
“切~”丽丽哼了一声,“上次你大哥可托我邀请《申报》总经理史量才参加什么诗歌沙龙。你说他想干什么?”
“这,我可不清楚,你没去听他们吟什么诗作什么对?”
“哼,我那天不是和某人看电影去了么。所以这事啊,没人知道。”
“呵呵”慕次摸摸鼻子,“是我大哥一朋友,喜欢史先生的言辞。我大哥也没那个闲情雅致。”
“是么?”丽丽叹口气,“我也挺佩服史先生的,不过谁让总裁不喜欢他说的话呢。可惜了。”
“……”
慕次揽着丽丽“好了,别忧国忧民的样子,真不适合你。去公园划船?”
“好啊!”丽丽随手扔掉风车,拉着慕次,风风火火地向公园走去。

“少爷,尝尝雅淑的手艺。”阿初扶着雅淑坐在自己身边。荣升和未婚妻明轩做客杨家,雅淑看着阿初高心,亲手做了自己拿手的小点心。荣升谢谢:“真是幸苦夫人了,阿初你也真是舍得孕妇动手!”
“哎哟,少爷,活天冤枉啊。是雅淑听说你们来了,非要亲自做点心的,我拦都拦不住。您以为只有您会心疼媳妇啊。”阿初笑着看了眼荣升身边娴静的明轩,陈氏花房的庶出小姐,也算般配。
明轩红了脸,“来,尝尝。”雅淑适时地递上点心。明轩拿起一块点心,这外表看起来很普通,嫩黄色,圆圆的,酥皮的表面撒满了白芝麻。轻轻咬下一口,里面是一个新鲜香软的蛋黄,蛋黄外面有层薄薄的豆沙。不甜不腻,香松可口。
“呵,夫人手艺真是太好了,阿初你可是捡到了宝啊。”荣升真没想到雅淑厨艺这么好。
“对啊,真是美味,我想向夫人请教一下。”明轩羞涩地笑笑。
“好啊,走,我教你做。”雅淑作势起身,明轩赶紧扶住雅淑,微微向阿初和荣升点了点头,向小厨房走去。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2-08-03 16:54:00 +0800 CST  
阿初和荣升目光温柔地追随着自己的女人,看着她们走进小厨房。
“阿初……”荣升开口。
“恩?少爷。”
“我听说你在和日本人合作?”
“是的,少爷。”阿初坐直了身子。
“你想干什么?”荣升问。
“做生意啊!少爷,你这话可问得好笑啊。”阿初笑得温暖。
“呵,我还不糊涂,我也了解你。是为了你那个弟弟?”荣升问“坦白地说,我不怎么喜欢他。”
“……”
“阿初啊,我最近听过一句诗,浮海十年家国事,闲情留取付梨涡。注1”
“哦,我也听过一句诗,此身不上如来座,收拾河山亦要人。注1”

慕次和丽丽在公园里悠闲地散着步,天色微微有些晚了。
“呜呜呜……”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蹲在地上哭。丽丽和慕次对望一眼,走上前去。“小妹妹,怎么了?”辛丽丽抬起小女孩的脸,擦干净她的脸。慕次难得看到丽丽这么温柔,也蹲在丽丽身边,询问地对小女孩笑笑。
小女孩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漂亮姐姐,爸爸不带我去吃红房子吃甜点,我和他赌气,跑出来,可是我找不到爸爸了。”说完一瘪嘴又要哭。
“小妹妹乖,不哭。姐姐带你去找爸爸。”辛丽丽温柔地牵起小女孩的手。
辛丽丽细细地问着小女孩,一边逗着小女孩开心。慕次沉默地跟着她们。
“喏,那个到处转圈的男人是你爸爸么?”辛丽丽指着一个中等个子的微胖男人。
“爸爸!”小女孩松开丽丽的手,奔向那个男人。
“刘云普?”慕次担心他看到自己,立马拉着丽丽离开。
“诶诶诶,怎么了!干嘛呢?”丽丽皱起眉。
“额,我同事,看着不好。”慕次有些吞吐。
“不好?有什么不好啊。”丽丽嘟起嘴问。
“你呀,小丫头喊你几句漂亮姐姐就昏头了啊。”慕次转身往前走。
“诶诶,有什么嘛!”丽丽快走几步,追上慕次,一把揽住他,吊在他身上。

刘云普抱紧宝贝女儿,扭头看向急匆匆离开的那一对,“那个男的好像是阿次啊……”
“爸爸,我饿了!”女儿靠在刘云普怀里,“好好好,我们马上去吃东西哈”刘云普没有细想,抱着女儿离开。

“恩,那女孩真是可爱,看他爸爸长得可不怎么样。”丽丽自言自语。“有个孩子真是幸福,阿次,我们结婚吧!”
慕次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丽丽。“哎呀。”丽丽暗恼,“去跳舞吧!”
“丽丽……”
“哎呀,走了,磨蹭什么。”

叮铃铃……春和医院的电话响了。“喂,我是夏跃春。”
“家修先生,身体出状况了,明天的诗会来不了了,还请医生来看看。”
“恩,好的,我们马上准备家修先生的手术。”夏跃春挂了电话,又赶紧拨了雪狼的电话。

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进华韵大厦,他戴着西式礼帽,穿着做工精良的灰色长衫,手握着文明杖,眼睛不大,微微下垂。“史先生”,丽丽站在华韵大厦的楼梯上,袅娜娉婷。
“呵,丽丽小姐。”史先生微笑地走向美丽的女子。忽然,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子拦住了史量才,在他耳边耳语两句,然后护着史量才转身就走。“史先生”丽丽喊了声,史量才没有理她,加紧步伐离开华韵大厦。
丽丽知道行动败露了,“丽丽小姐,要不要追?”一个男子问,“追什么追!想自投罗网啊!”丽丽一肚子气,“那,那现在怎么办?”“凉拌!一群蠢货!”丽丽气得柳眉倒竖,扭着身体走掉了,留下几个特务面面相觑。

丽丽坐在黄包车上,每个细节都是她亲自布置的,不可能出错。有人泄露!是谁呢?丽丽心中有个名字,但是她不敢去相信,不会的,不会的,如果是,那他就太危险了。杜旅宁不可能善罢甘休。怎么办?怎么办?丽丽感觉很慌。对了,有个人一定能够帮忙,只有他能够帮他,只有他能够帮自己。

多伦路咖啡馆,丽丽坐在靠窗的位置,她很疲惫,慵懒地靠着椅背。她开始想念,想念在中央警官学校特种警齤察人员训练班的日子,痛苦却又新鲜快乐。想念他们一起在空旷的广场上跳着华尔兹,吸引着全场的目光,他是那么优雅绅士,彬彬有礼;想念演习时他们一起端了指挥部,他是那么敏锐地识破圈套,那么果决勇敢地。想起他拒绝自己身体时,那微微红了的脸,他是那么聪明,一眼就看穿老师布置的陷阱。想念他抱着她在悬崖上攀登,她贴着他的耳朵第一次说了“我爱你。”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2-08-03 16:54:00 +0800 CST  
回忆太甜,现实太残忍。今天的悲哀里最苦的东西,是昨天的欢乐的回忆。人生若只如初见。丽丽的眼泪慢慢地渗出眼眶,她不敢想,自己努力向他要来的爱是不是只是一个丑陋的谎言。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自己……如果是这样,自己仍旧舍不得吧。丽丽觉得自己是一个被爱情蒙蔽的蠢女人,自己怎么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种人,为了爱情,心甘情愿地被利用。丽丽不禁哭出声来。
一方干净雪白的手帕递到自己眼前,丽丽抬起泪眼,看到了那张自己爱着又怨着的脸,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可是这个男人不为所动,居然不轻轻地擦去自己的眼泪,捧着自己的脸说他爱自己。
“丽丽小姐?”阿初看着梨花带雨的丽丽,笑了笑。这个女人居然会哭成这个模样?阿初见丽丽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有点无奈地收回手帕,干笑一声,坐在辛丽丽对面。
是了,这是人不是她的爱人,这是杨慕初。丽丽有点慌乱地取出手帕,擦干眼泪。沉声道:“杨先生。”
阿初双眉一挑,点了点头,“丽丽小姐,约我到这来有何贵干啊?”
自己感觉这个男人总是对自己带着一丝敌意,丽丽坐直身子,看着阿初带着公式化微笑的脸,自己当然也不怎么喜欢这个男人。“我请杨先生来,是因为杨先生要求我一件事。”
“呵,丽丽小姐跟我讲笑话吧”阿初笑出声来。“你真是幽默,你请我来求你?”
“哈”丽丽恢复了正常,笑得娇媚,“怎么,杨先生不信。”
阿初一挑眉,不可置否。
“我是什么身份,相信瞒不过杨先生。”
“你是我手下最当红的舞女,”阿初顿了顿,看着丽丽还有点红的眼睛,“也可能是我未来的……弟媳。”
丽丽勃然变色,“弟媳?丽丽可当不起!”丽丽声音变得有些尖锐。“我是什么人,杨老板不清楚,令弟是什么人,杨老板总清楚吧。”
“你想说什么?”阿初皱起了眉头。
“哼,有人策划暗杀史量才,计划周密却失败了,显然有人事先得知了。计划暗杀的那天,可是很多人看到我和一个长得很像您的人谈情说爱来着。”丽丽看着阿初越皱越紧的眉头,翘起了嘴角。
“您说,您是不是要求我啊~”丽丽尾音上扬,轻轻喝了一口咖啡。
“呵呵,丽丽小姐很给我面子,我不求你,相信你也会主动帮忙的。”阿初低头一笑。
“哼。”
“今晚佳人有约么?我专程为丽丽小姐在白玫瑰舞厅准备了一个晚宴。”
“乐意奉陪,不过这晚宴总要有个由头。”丽丽放下杯子。
“当然,我要送丽丽小姐一份大礼”阿初顿了顿,“白玫瑰舞厅三成的股份!”
“……”丽丽愣了愣,“杨老板,真是豪气。”
“呵”阿初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谁让阿次那么爱你。”阿初说完,对丽丽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爱我?是么?”丽丽幽幽地叹了口气。

龙华港口,汽笛喧嚣。丛慧和荣初在几个月的漂泊后终于抵达了上海。“哈,好久没回来了!我的祖国。”丛慧兴奋地打量着这座城市,荣初笑笑,“走吧,接我们的车应该在前面。”
“是么?初也来了么?”丛慧有点迫不及待。
“舅舅他很忙,而且我谨遵你的吩咐,要给他个惊喜。”荣初拿过丛慧手里的行礼。
“呵,真期待他看到我的样子。”丛慧偏头笑了。
“额,其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荣初皱皱眉,他没有告诉丛慧,和雅淑的存在。丛慧似乎自信阿初不会有其他女人,从不问他,而和雅淑,舅舅对她的感情似乎也不怎么深。
“什么?”
“我,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么久没说,那就是不当讲咯,那就别讲了!”丛慧开心一笑,似乎很高兴看着伶牙俐齿的荣初被呛住样子,转身向前走去。
算了,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说吧,这种烦恼事就让舅舅去解决吧!
“喂,等等我,你认识路么?”荣初快跑几步,追上丛慧的脚步。

注1:这两句都是南怀瑾大师的诗句,至于时间是否有出入,我也不知道了。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2-08-03 16:54:00 +0800 CST  
第五章 旧情而今已惘然

慕次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史先生应该会安全吧。但是丽丽,丽丽那么聪明,一定想得到是自己。一直逃避的,不愿面对的问题这么快就要面对了么?还有杜旅宁,他曾怀疑过自己,这次更不会放过自己,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但他又别无选择。慕次揉揉太阳穴,从心底到身体的疲惫。
“叮咚,叮咚”,是大哥回来了么?慕次想大哥是现在自己唯一可以倾诉苦痛的人了吧。
“初!”慕次打开门,看见一个陌生的女人,打扮得很洋派,一袭月白色的长裙。“初!”看着女人一脸激动地看着自己,慕次肯定这个女人认错了人。
“舅舅,惊喜吧!”荣初笑嘻嘻地慢慢踱过来。
“荣初?”慕次明白了这个女人就是荣初电报里说的惊喜,看着神情,这个女人就是阿初在英国那段流星般的爱情的女主角。
“小舅舅?”荣初认出这是慕次。拉了一把丛慧,小声地说“别花痴了,认错人了!”

三个人各怀心思地坐在沙发上。慕次将两人让进屋后,就一声不吭。慕次本来就满腹心事,加上看荣初不顺眼,他沉默的靠在沙发上。丛慧看看慕次那张和阿初及其相似的脸孔,又看看有点坐立不安的荣初,觉得很尴尬。
“额,是杨慕次先生吧,你和初真是一模一样。”丛慧决定打破僵局。
慕次敷衍地笑笑,“见过我们的人都这么说。”
“……”丛慧干笑两声,这个人和阿初真是不同,阿初重来不会让淑女如此尴尬。
“小舅舅,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丛慧小姐,她是……”荣初试图缓解丛慧的尴尬。
“是大哥从前的恋人吧!”慕次加重了“从前”两个字,“恕我无礼,您不该来找他。”
“次先生,我和初先生……”
“都是杨先生,丛慧小姐很喜欢叫人名字么?您不觉得这样的称呼有些奇怪么?在中国,姓氏始终在名字的前面。”慕次打断了丛慧的话。
这个人,他在暗示自己,家庭对初的重大影响。以前她指责阿初屈服于大家庭的权威,而如今,显然阿初反而成为了他家庭的权威。

“阿次,来客人了么?”雅淑在佣人的搀扶下,缓缓走下楼梯。三个人都站了起来,丛慧感受到这个女人身上强大的爱意,她的面容泛着光芒,她顶着大肚子并不显得臃肿笨拙,反而散发着母亲的魅力。
“嫂子!”慕次赶紧上前,扶住雅淑,慢慢地向沙发走来。
荣初看到雅淑有些手忙脚乱,“舅母!”他恭敬地问候了雅淑。
丛慧明白了慕次的话,自己确实不该来找他,应该想到的,他可能已经有了爱人。自己为什么这么笃定地相信阿初会等着不愿意等他的自己呢?丛慧觉得在雅淑面前,自己很低。
“这位小姐是?”和雅淑笑着询问丛慧,丛慧的神情让她有些疑惑。
“丛慧小姐是大哥在英国的同学。”慕次介绍着。
“是么?那真是稀客啊,阿初应该快回来了,我这样子也不方便,没有及时招待小姐,真是失礼了。啊,小姐快请坐。怎么没给小姐看茶。”和雅淑的语气俨然是一家的女主人。
“夫人别忙了,我还有事,就不等尊先生回来了。”丛慧笑了笑,“我告辞了,夫人。”
丛慧礼貌地点点头,转身向门外走去。“喂,你去哪里啊?”荣初想追上丛慧。
“荣初!”慕次喝止住荣初。
丛慧觉得委屈极了,快步走向大门。丛慧飞快的跑过杨家大门,恰巧阿初的车回来了!

阿初觉得自己眼花了,他居然在上海见到了丛慧!她回国了么?她从自己家里出来!
“哈”阿初笑出声来,他觉得诧异极了。他急忙下了车,回头寻找丛慧。他看到丛慧坐在黄包车上,“丛慧!”阿初试图叫住急着离开的丛慧,但是丛慧毫不回头的离开了。
丛慧听着阿初的声音,咬紧了苍白的嘴唇,“初,我是骄傲的,既然你已经有了新的爱人,那么我会果断地放手,我不是个为爱情纠缠的女人,我还有比爱情更伟大的信仰。”

“小舅舅,您为什么阻止我?她专程来上海找舅舅,她无处可去!”荣初有些急躁。
“这样么?那荣儿快去把小姐追回来吧!”雅淑也有些着急,毕竟她是阿初的朋友。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2-08-03 20:04:00 +0800 CST  
“诶!”荣初抬脚就走,“站住!”慕次冷了脸,“你想干什么?去用花言巧语把小姐请回来?你高兴再次让一个女孩直面她的痛苦么?”
荣初觉得慕次一言一语都针对自己,“小舅舅,你对我有偏见!”
“不!是成见!”慕次冷言道。
“可是为什么?”荣初觉得难以理解。
“思桐现在疯疯癫癫的,你觉得你很无辜么?”慕次心中火起。
“……”荣初沉默了,“对思桐小姐,我很抱歉。对于您的指责,我无话可说。”
“荣儿?”阿初走进门,看到面色都不怎么好的舅甥俩。“回来了。”
“舅舅”“大哥”
“阿初”,雅淑音色温润。阿初快走几步,扶起雅淑,温柔地说:“快去休息吧,别管他们俩的事。”阿初在雅淑前额浅浅一吻,看着佣人将她扶回楼上。
“舅舅。”荣初发现阿初看着自己。
“我见过你电报里所说的惊喜了。”阿初微蹙了眉,丛慧是他今生难以忘怀的女人,但是……
“是么?”荣初有些惊讶“那您怎么没……”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既然回来了,找时间去看看少爷。没事就多照顾下你舅母。我和你小舅舅都早出晚归的,我怕她一个人无聊。”阿初支开了荣初“上去吧!”

“老站在干嘛,你膝盖有伤,不要久站。”两兄弟坐在沙发上。
“阿次。”阿初深吸一口气,“你能不能……”阿初又沉默了。
慕次咬了咬唇,“大哥,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心里太苦了。”阿初顾怜地看着慕次,“我是你大哥,是你最亲的人。我可以倾尽一切帮助你,爱护你。但是……”阿初叹了口气,“阿次……”
阿初的话像是一股暖流在慕次翻涌,慕次微微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阿初轻笑着摇摇头,如果自己一两句话就能让阿次放弃的话,那就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阿次了。
阿初靠在沙发上,揉揉太阳穴,“辛丽丽来找过我。”慕次猛地抬起头看着阿初,阿初看一眼神经明显绷紧的慕次。“她让我求她帮你。”
慕次微蹙了眉,垂下眼睫,“丽丽她……”慕次觉得喉咙有些梗。
“你爱她么?”阿初问,“如果你爱她,那就努力让你在她心里无可替代。如果只是逢场作戏,那么这场戏就该落幕了。”
“……”
“阿次,我是你大哥,是你最亲的人。你的苦可以向我说。”
“我……我有点,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阿次……”
“大哥,恐怕,我现在有件要紧的事。”慕次勉强地笑一笑。

杏湖酒店,504号房。
一大清早,杨慕次就被通知前往。
门打开了。慕次看见了杜旅宁!
“进来。”
慕次走进房间,杜旅宁面色深沉地坐在椅子上,辛丽丽、俞晓江、高磊、刘云普,杜旅宁嫡系的特情人员几乎全部到场。
“处座!”
“啪!”杜旅宁将一份行动报告扔在桌上。“暗杀行动计划得很详细,为什么会失败?”杜旅宁看着慕次。
“很明显有人泄密了。”杨慕次站得笔直。
“呵,丽丽,行动前一天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啊?”杜旅宁一直盯着杨慕次。
丽丽沉默。
一定是阿次,俞晓江心里不免有些担忧。俞晓江微微皱起了眉,神色忧虑。杜旅宁默默地看了俞晓江一眼。
“是谁!”杜旅宁眯了眯眼,这是危险的前兆。
丽丽瞟了慕次一眼,“不好说。”
“不好说?”杜旅宁走近辛丽丽。
“这是我的隐私齤,处座。”
“啪!”杜旅宁抬手打了丽丽一耳光,“隐私?你在给我讲笑话么?丽丽。”杜旅宁温柔地念着丽丽的名字,目光扫视全场。
杨慕次没有动,刘云普微微张了张嘴。
“刘云普,你有话说。”杜旅宁问。
“处座,我……”刘云普有些支支吾吾。
“说!”
“我那天和我女儿在公园,看到了丽丽小姐和那谁在一起。”刘云普看了看丽丽和阿次。
“谁?”
“刘副官!”俞晓江不禁开口。
杜旅宁用眼神制止了她,“是谁?”
“阿次他大哥,杨慕初。”刘云普答得有些尴尬。
“杨慕初?”杜旅宁的目光扫过丽丽和阿次的脸。两人的微微侧过了头,显然这个也是他们心里的答案。“你这么肯定是杨慕初,不是阿次么?”
杜旅宁觉得气氛有些诡异。他听到俞晓江轻微的叹气声。
“呵”刘云普的脸色显得更加尴尬,“处座,您没看今天的报纸么?头版头条啊!”
“什么?”杜旅宁面部肌肉有些抽动。
“嘿嘿,‘辛丽丽一笑难求,杨慕初千金赠红颜’啊!杨慕初可送了丽丽白玫瑰舞厅三成股份啊!”刘云普傻笑了下,“丽丽可成了小富婆了啊。您说……”
“闭嘴!”杜旅宁叹了口气,“俞秘书,你去把今天的报纸拿给我。”
“是。”俞晓江走出房门。
杜旅宁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你们说这内鬼是谁呢?”
……
“处座!”俞晓江急匆匆地推门进来,快步走到杜旅宁身边,“胡勇死了!”
“什么?”杜旅宁看着俞晓江齤。胡勇就是那个扮成卖风车的人。
“一刀封喉,他死在浦发银行门口。”俞晓江说。
“那你觉得?”杜旅宁问。
“他应该被人收买了,泄露了情报,然后被人灭了口。”俞晓江淡定地说
“那是谁收买了他,又是谁灭的口,为什么?”杜旅宁皱起了眉。
“应该是史量才的人收买了他,浦发银行是《申报》常用的银行。史量才在报纸上肆无忌惮,他应该有危险意识,也明白他得罪了谁。以他的财力,收买侦缉处的外勤人员不成问题。而据我了解,胡勇是个贪得无厌,居功又嘴臭的人,史量才这样的雅人可容不得胡勇这样的地痞流氓。”
“是这样么?”杜旅宁陷入沉思。
“处座!”俞晓江叹一口气,“您是做大事的人,您太忽视小人物的影响力了。而您首先就怀疑的就是忠心耿耿,在你您身边的人。”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杜旅宁叹了口气。
众人默默齤离开。杜旅宁回头看着俞晓江。“你刚才的话是在指责我,还是……”
“只是我觉得委屈,我跟随您这么多年,可是刚才你明显有些怀疑我。”俞晓江看着杜旅宁的眼睛。
“呵呵”杜旅宁坐在椅子上,“你知道是你的举动让我不得不怀疑你。”
“我只是怕阿次……”俞晓江露出一丝羞涩地神情。
“呵呵,我知道你怕他伤心,不过这样你不是有机会了么!”杜旅宁笑了。
“处座!”
“回侦缉处!”杜旅宁站起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是事情确实已经解决。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2-08-03 20:04:00 +0800 CST  
第六章 不如当年不相见
下午两点过十分,英伦茶室。
丛慧轻啜了一口加糖的红茶,这个位置视野很好,可以看清楚每一个进来的人。这个茶室布置得古典而华丽,很有典型的英国风格。丛慧喜欢这个地方,这里很像英国皇家医学院里那个自己和阿初常去的茶坊。“初。”想起阿初丛慧轻叹了口气,虽然只是匆匆的惊鸿一瞥,但是她感觉杨慕初已经不是当初自己所认识的荣初了。
以前的阿初是有朝气的、自信的,活在阳光底的,而现在的阿初像是像深不可测的大海。自己再也看不清他,再也看不懂他。她从丛峰的信中读到了她不认识的阿初,从荣初的故事里听到了她所陌生的阿初,但是这些都不及她所看到的来得真切,来得震撼。她斥责过阿初屈服于大家庭的威严,远隔万里的家庭有强大的力量束缚着阿初的心灵,她认为这是阿初急需摆脱的枷锁,急需冲破的黑暗制度。她以为阿初和她想法一致,他们也曾决定一起远走高飞,去寻找自由和爱。但现在,她认为自己找到了真正的自由和比爱情更加伟大的信仰,但是显然阿初背弃了当初的愿景,走了一条相反的路。她为阿初可惜,也为自己死亡的爱情感到悲哀。
她默默翻看着手中那本上海光华书局出版的《饮水词集》,“……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两百多年前的那个惆怅词人就写出了自己心中的悲哀了么?
“丛慧?”夏跃春惊讶的看着端坐的丛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丛慧礼貌地招呼夏跃春落座。夏跃春瞥到了丛慧手中的《饮水词集》,素色封皮,封底左下角微微折起。难道……夏跃春深吸一口气,“你也喜欢中国古典诗词?我以为你更喜欢西洋诗歌。比如晚钟送终了这一天,牛羊咻咻然徐度原野,农夫倦步长道回家,仅余我与暮色平分此世界。”
丛慧永远充满希望的眸子,看着夏跃春“跃春,虽然我从小在英国学习,但我仍旧觉得‘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更符合中国人的审美品位。”
夏跃春有点不可置信的摇摇头,“我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我也没想到。”
“你真是丛峰的妹妹。”夏跃春感慨
“跃春,你是在暗示我盲从,没有主见?”丛慧微微抬起下巴。
“不,你误会了”夏跃春连忙摆手,“我只是太过感慨于你这股清流的纯净和美丽。”
“我有一家私人医院,我诚挚地邀请霍尔曼先生的高徒——丛慧女士。”夏跃春说。
“好啊,不过我的要求的薪金可不低啊。”丛慧优雅地伸出手。
夏跃春赶紧握住丛慧的指尖,“我想我的同事们很期待向您这样留学归来,聪慧美丽的医生给他们带去新的思想。”
“我也很期待见到我的同事们,最好能够尽快。”丛慧暗示会议要尽早召开。

宽阔的长街,黄色街灯闪烁,杨慕次开着一辆黑色的私人轿车驶过,这车是上海有钱人常选的款型,并不引人注目。他把车停在“英伦茶室”的门口,熄了火。他靠在车里吸烟,他会在这里“偶遇“曾经救治他的医生夏跃春,然后热情地送他和他的朋友回春和医院。显然夏跃春和那位朋友聊得太过开心,他已经抽第三支烟了!杨慕次有些担心他那位武力值为零的上级。
来了,丛慧?杨慕次看见夏跃春和丛慧一起走出茶室。难道有情况?不,慕次看到了丛慧手里的《饮水词集》,她就是清流?!果然不是个简单的女人。慕次将车开到跃春面前。
“夏医生,真巧啊。”慕次摇下车窗,附带一个灿烂的微笑。
“初?”丛慧看到慕次有些讶异。
“丛慧小姐。”慕次走下车,向丛慧示意。
“呵,阿次,真是巧啊。你回家?”夏跃春笑,“丛慧,这是阿初的……”
“我们已经见过面了。你好,杨先生。”丛慧大方地伸出手,是了,这样倨傲的神情。
慕次握过她的手,“你好,我有幸送你们回家么?”
“那当然好。”夏跃春对丛慧点点头。
慕次为丛慧拉开车门。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2-08-03 20:09:00 +0800 CST  
“怎么这么久,我还以为你犯花痴,被美女把魂勾走了。”慕次专心致志地开车,头也不回地说。
“的确啊,没看到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士正赏光坐在你车里么?”夏跃春呛声回去。

回国后荣初除了拜访过荣家,看望了大太太和荣升夫妇,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汤少精心栽培他的兰台公子的风流情韵几乎毫无用武之地。在家里小舅舅看他极度不顺眼,自己这个外甥见了他总觉得紧张,没有和舅舅的亲热。不过小舅舅早出晚归,也减了不少碰面的机会。
“舅母,”荣初从小厨房端了一碗莲子羹给雅淑,“我今天想去拜访下汤家,回来这么久了,我这个做学生的还没去看望过老师呢”荣初笑得很乖巧。
“去呀!阿初和慕次都忙得很,你在家陪着我这个孕妇也无趣。”雅淑抿了一口莲子羹。
“不过”雅淑放下碗,“你怕还不知道汤少把杨思桐接到了汤家暂住,现在,她和汤少的妹妹住在一起。”
思桐!当初他怕舅舅真的不放过杨思桐,把她安置在芸香阁里,结果思桐疯疯癫癫地,自己又跑回了杨家。舅舅紧接着就把自己送出国去,杨思桐的下落他还真是一无所知。回来这么久,他本想问一句,但是看着小舅舅那张冷面,到口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哦,我还真不知道,我去汤家看看,也看……”荣初想起舅舅恐怕不希望自己见着杨思桐,在雅淑面前又停了口。
“呵,你收拾下去吧,早点回来。”雅淑故意忽略了荣初的犹豫。

杨慕次把夏跃春和丛慧送到春和医院,驱车前往白玫瑰舞厅。自从那天和处座在杏湖酒店后,他就没见过丽丽。慕次很想进去见见她,但是又不知道怎样面对丽丽。除了对不起,他真不知道可以为自己辩解什么。慕次在楼下停留了两支烟的时间,最终又开车离开了。他当然没有看见阳台上那个曼妙的身影。慕次漫无目的地开着车,不自觉向汤家的方向驶去。

荣初和汤少坐在沙发上闲聊。
“荣初!”
荣初抬头看见杨思桐站在楼梯上,杨思桐微微一笑,袅袅地走下来。汤少看着杨思桐貌似很正常的样子,张大了嘴,望着妹妹少棋,“她,她……”少棋默然。
“思桐?”荣初站起身来,“你病好了?”荣初有些讶异,小舅舅不是说思桐疯的厉害么?
“荣初,你是来接我出去玩的么?”杨思桐侧头,抬手撩起耳畔的一缕头发。
荣初笑了笑,将思桐安置在沙发上,询问地看着汤家兄妹。
“你问少棋,在我家这么久了,她可从不和我说话的。”汤少摊摊手。
“呵,思桐除了我谁都不认得,连慕次哥她都不记得了。可她好像一直记得你。”少棋无奈地笑笑。
荣初看着思桐叹了口气。
“荣初,我们去玩吧!上次你不是说一起去听音乐会么?”思桐自然地挽过荣初的手,偏着头,笑得一派天真。
“啊,哦”荣初望望汤少棋。
“少棋一起去么?”思桐问。
“不了,我一会还去报社呢。你们去玩吧,早点回来。”少棋说。
“好吧,那大记者就去忙吧,荣初,我们走!”思桐拉着荣初出了门。

慕次的车开到徐家汇路,晃眼居然看到了荣初和思桐。他生怕荣初欺负思桐,急忙停了车。
“荣初你又想干什么?”慕次上前一把将思桐拉到自己身后。
“哎呀,你干嘛呀。”思桐挣开慕次的手,站回荣初身边。
“思桐!”慕次看到疯得不认识自己的思桐觉得很心痛。
“小舅舅,你别把我想得那么不堪,我只是带思桐出来玩会儿。”荣初也觉得挺委屈,“她闷在汤家也这么久了,我……”
慕次突然感觉背后汗毛立起,“小心!”荣初惊叫,一声枪响,慕次飞速带着思桐和荣初扑倒在地上,瞬间抽出枪,扭身连发两枪。慕次现在觉得杜旅宁的教导太对了,自己不该在枪里少放一发子弹的,头一枪空响已经让对方有时间躲开了。
“照顾好思桐!”慕次飞身追上去,那个人妄图挤进人群,可惜他碰到了杨慕次这样的高手。慕次快跑几步,一把抓住那人的肩头,将他掀翻在地,一脚踩在那人柔软的腹部,那人疼得蜷起身体,慕次利落地将人双手反剪,卸掉他的胳膊,抽出对方的皮带将他双手捆起。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2-08-03 20:09:00 +0800 CST  
“杨慕初!你不得好死!杨慕初……”
听到这人口中骂大哥,慕次皱起眉,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干脆地卸下,这人只有流着口水,口中咿呀做声,恶狠狠地瞪着慕次,却说不出一个字。
“发生什么事!”附近听到枪声的巡逻人员跑过来,两辆警用三轮摩托停在慕次面前,“阿次!”韩禹迈下摩托。看到是韩禹,慕次松了口气,“这个人想杀我大哥,你帮我带我局里好好问问。”韩禹眸光一紧,点点头“我明白。喏,你们几个把人带走!”
“小舅舅!”荣初挤过来,“啊,您受伤了!”荣初着急地尖叫。慕次低头看了眼被子弹擦伤的左臂,“没事,思桐呢?”
“思桐不见了!”荣初带着点哭腔。
“你说什么!”慕次一把提起荣初的衣领,“我不是让你看好她么!”
“那,思桐好像被枪声惊着了,当时到处都是被枪声吓着的人群挤来挤去,我又担心您,我没来得及拉住她,她就不见了……”荣初快要哭出来了。
慕次愤愤地甩开荣初,“韩禹……”“你放心。”韩禹点点头,对着一个手下吩咐,“你去多叫些人过来!”
慕次环顾四周,思桐应该是被枪声刺激到了,可能不会有意识的去某个地方。他刚才在这里抓的人,人流大都涌现北边,应该是那边!慕次连忙开车向东去。
“小舅舅!”荣初想跟上去。
“诶诶,荣儿你别跑!”韩禹一把拉住荣初,“你跟弟兄们说清楚思桐小姐今天什么打扮。我去追阿次,你追去,不是讨打么!”

慕次焦急着寻找着思桐,没有,没有,思桐会跑到哪里去呢?忽然有人从天而降,拦在车前。慕次猛地停了车。原来这里是白玫瑰舞厅的后门。慕次赶紧下了车,“丽丽?我现在有急事,我……”
“你就这么怕见到我,要这么慌张地躲开?”丽丽一边理着翻起的裙摆,一边走到慕次面前。
“我……呵,穿得这么淑女就不要上蹿下跳的。多……”
“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给我一个解释。”丽丽望着慕次,“哪怕你再次来骗骗我!可你来骗我都不愿意!”丽丽喊叫着,“哦,我明白了,是我对你没用了么?我被处座隔离,只负责在舞厅搜集情报,你从我这里得不到更多的消息。所以,你毫不吝惜地抛弃了我。”
“丽丽,不是这样的!我……对不起!”慕次不知道如何解释。
“哈,妄我还费尽心思帮你瞒过老师,真是自作多情。”丽丽自嘲地笑。
慕次看着眼含泪水的丽丽,“丽丽,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你。我……对不起。”除了对不起,慕次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说些什么。
“阿次。”丽丽温柔地叫着慕次的名字,泪水潸然而下,“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么,我其实没有什么伟大的信仰,干这一行,只是觉得刺激。可是我偏偏爱上了你,我爱你爱到把你的信仰当做自己的信仰,我以为这样,我就能和你更近。可是……哈!”丽丽崩溃地大喊!“你抛弃了你的信仰,不你从未相信过他!这一切的一切从最开始就是个骗局!我像一个傻瓜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还自以为得到了你的爱情!骗子!”
“不,丽丽”慕次把激动的丽丽搂进怀里,“丽丽,我爱你是真的!关于爱,我对你从未有一句谎言。相信我,我爱你!我爱你!”慕次试图安抚丽丽。
丽丽猛地推开他,抬手狠狠地打了慕次一个耳光。“你不用再虚情假意地敷衍我了!你放心,我既然保护了你,就不会出卖你!因为……”丽丽满脸泪水,一步步往后推,她捂住自己的心口“我这颗心还是那么那么地爱你!”丽丽决绝地回头,走开。
“丽丽!”她听到慕次的呼唤,她觉得很冷,泪流满面地抱紧自己,“阿次,我对爱情这么懦弱,如果你追上来抱着我说你爱我,我会原谅你的,我会原谅你的。”丽丽在心底说,可是车辆发动的声音却狠狠撕碎了她的心。

慕次觉得自己的心痛得快要窒息,但是他不得不离开,他必须马上找到思桐,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丽丽,我爱你!关于这一点,我从未骗你。”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2-08-03 20:09:00 +0800 CST  

第七章 落红满地空归寂

八月的上海天变得很快。刚才还平静的天空现在一片灰暗,一大团一大团的灰色云朵缓慢地游动,空气里翻滚着泥土的腥臭。
城北一处破旧废弃的民居。
慕次一路打探询问。他从地上拾起一个水晶发卡,是这里么?开始下雨了,失修的路面一片泥泞。慕次觉得脚似乎被泥潭吸住,步履越来越艰难。膝盖又开始隐隐作痛,手臂上没来的及好好处理的伤在雨水的浸泡下火辣辣地疼。雨越来越大,慕次觉得这样大的雨,让人快要窒息,曾在车祸里受伤的肺部一片冰冷刺痛,似乎呼吸都带了些血腥味。慕次想起以前杜旅宁教他们熬刑时那种呛水的难受。思桐怎么跑这么远?“思桐!思桐!”慕次大声喊着思桐的名字。
破旧的瓦房,杨思桐瑟缩地蹲在屋檐下。被枪声惊吓的杨思桐被人群挤上电车,又乱跑一气,不知不觉中居然跑到了这片民居。这里只有几幢破烂的房子,一个人都没有,雨下得很急很大,天已经慢慢黑沉。思桐脑子里面一片混沌,她恍然又听到了枪响,又看见疯狂的父亲正把母亲的尸体向客厅内的壁柜拖去,一路迤逦着母亲的鲜血。她感觉鲜血悄然无声地漫过来,浸入她的鞋底,爬上她的脚背。“啊!”杨思桐跳起来,奋力甩掉脚上的雨水,拉着腐朽的木料,想努力向上攀爬。
“思桐!”慕次听到思桐的尖叫声,他冲了过去。韩禹和荣初也追到了附近。
“思桐!天啦!”荣初震惊地看着思桐爬在房屋破旧的露台上,浑身被雨淋得精透,思桐一脸恐惧,摇摇欲坠。“思桐,快下来!”
“不!不!好恐怖!好恐怖!”杨思桐抱住头,她脚边的一片碎瓦携着草絮滚落下来砸向荣初。
“退后!”慕次喊道,韩禹扶住荣初,以免他被自己的小舅舅掀翻在地。
“思桐!不要乱动。”慕次扬起头,看着思桐,雨水打得他睁不开眼,荣初赶紧上前用伞为慕次挡雨。“哥哥来救你!”慕次安抚着思桐的情绪。
夜幕已然降临,思桐看不清楚自称是她哥哥的男子的面容,但是他给思桐的感觉很熟悉,很温暖。“哥哥?”思桐想起小的时候,似乎有一次自己追着小猫爬上了院子里的樱花树,小猫没捉到,自己却吓得直哭。但有一双尚且稚嫩的双手稳稳地把自己小心翼翼地抱下来。那是……“哥哥!”思桐哭喊着,“哥哥救我!思桐害怕!”
慕次听到思桐不迭地叫着哥哥,又欣慰又担心,“别怕,哥哥来救你!”慕次飞身攀上瓦房,脚下却很小心,生怕瓦房不堪两人的重量而垮塌。“来,思桐,把手给我。”慕次握住思桐的手,把她带进怀里,护住妹妹跃下瓦房。荣初赶紧冲上去,把伞举在兄妹俩的头顶。
“哥哥”思桐抱紧慕次,“我们回家吧!”
“好,哥哥带你回家。”

荣初脱下自己还算干爽的外套裹住思桐,将她扶进车里,“小舅舅,我送您去医院。”荣初担心地看着慕次惨白的面容。“不,先回家,荣初,你来开车。”慕次说。
“哎呀,我忘了告诉阿初,这么晚了,你们还没回去,他一定担心死了。”韩禹懊恼地拍拍头,“你们先回去,我马上给阿初打电话。”
“韩禹,那个犯人……”慕次开口。
“你放心,我来处理,你赶紧回去休息。”韩禹说。

八点,杨公馆。
阿初手插在裤兜里,在客厅里踱来踱去。刘阿四报告说,有人看见阿次在徐家汇口抓犯人,还听见枪声。汤家说荣儿在下午就带杨思桐出去了。阿初看看手表,这么晚了,这两个混蛋还没回来,疯到哪里去了。阿初心里有些慌。
雅淑看着阿初一脸担心,“好了,别晃了,我眼都晕了。怕是雨大耽搁在路上了,别担心了。”
阿初勉强对雅淑笑笑。
“叮铃铃”电话响了。阿初赶紧扑过去接起电话,“喂!什么?恩,我知道了。谢了啊兄弟。”
“怎么了?”雅淑柔声询问。
阿初脸色不豫,咬肌凸起。“他们把杨思桐带回来了。”

荣初开得很快,他不断从后视镜里观察慕次俩兄妹的情况。思桐显然受了惊吓,紧紧地拉着慕次的手。忽地一个惊雷,思桐吓得尖叫,一把抱住慕次的胳膊。不再流血的伤口似乎又有撕裂的迹象,慕次疼得蹙眉。“思桐,你别……”荣初担心慕次。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2-08-03 20:13:00 +0800 CST  
“别吓着她,你开快点!”慕次抬起右手安抚地拍拍思桐的肩,“别怕,马上到家了。”慕次温言安慰。
荣初瘪瘪嘴,自己还没见过小舅舅这么轻言细语的样子,“小舅舅,我们就这么带思桐回家,舅舅他……”
“别废话,开你的车!”慕次觉得头有些痛。
果然对自己是从来没好脸色。荣初脚下加大了油门。

阿初靠在沙发上,一声不吭,没有人知道他心底的波澜。阿次,阿次。我该拿你怎么办?门响了,阿初立马起身开门。
“舅舅!”阿初一开门就看到荣初。慕次搂着杨思桐站在他身后。荣初乖巧地闪进门里。
阿初看到杨思桐很火大,再看到慕次惨白的脸色,更是怒火中烧。他“哈”的冷笑一声。
“大哥。”慕次软软地叫了一声。
“大哥?你有把我这个大哥的话听在耳中么?我说过我不会让杨思桐进我家门半步!”阿初语气冰冷。
“她是我妹妹!”慕次有些着急,他觉得大哥未免太过绝情。
“妹妹?”阿初吼道“他是你仇人的女儿!是她的父母害死了我们的父母,害死了我们的姐姐!”
慕次微微低下头,他急促地呼吸着,止不住虚汗淋淋,膝盖很痛,他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慕次深吸一口气,“但是,思桐是无辜的。”
阿初扫了一眼茫然地倚着阿次的杨思桐,不禁冷笑,“无辜?当年的我们又何其无辜!我们的父亲、母亲还有姐姐又是何其无辜!”
“大哥,”慕次了解阿初的恨意,努力放软语气“你就不能宽仁些么?”
阿初咬咬牙,“我不杀他就已经是最大的宽仁了!我默许汤家收留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大哥,我求你。”慕次深深地呼吸,肺里似乎被人用一柄钝钝的冰刀缓缓地割,冷得发疼,疼得发木,木得发冷。
阿初看着慕次的样子,也有些心疼,但是他的确不想看见杨思桐出现在自己的家里,“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派人送杨思桐去汤家;第二:你带着你所谓的妹妹离开杨家,从此有如路人!”
慕次望着大哥,声音软得发抖,“大哥,你一定要这么逼我么?”
“是你在逼我!”阿初苦口婆心。
“大哥……这个世界上你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我求你……”慕次觉得很累,很苦,很痛,很冷,眼前一片黑雾。
阿初听出慕次声音越来越不对,“阿次?”阿初快步走向慕次,赶紧的把人捞进怀里,心惊的接住慕次的身体。“阿次!”
“哥哥!”杨思桐冲过来,想握住慕次的手。
“滚开!”阿初一把搁开了杨思桐的手臂,弯腰抱起慕次,走回屋里。
“哥哥!”杨思桐被阿初推得整个人跌出去,手在地上蹭破了皮。她奋力爬起来冲向房内。“思桐!”荣初抬手拦住了她。
“哥哥!”杨思桐大声的叫喊。
“舅母!你看……”荣初看着雅淑。
“哎呀!”看到慕次昏迷,雅淑也急得要死,她烦躁地看了眼杨思桐,咬咬唇“那怎么办?先安排她住到客房吧!”说完就把这个包袱丢给荣初,在佣人的搀扶下,赶紧去看那两兄弟。
“阿次!”阿初看着昏迷的慕次,身体冰凉,额头滚烫,手臂的伤口撕裂得一塌糊涂,慕次不住地咳嗽,表情痛苦。阿初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慌忙拿出备用的药箱,快速处理了慕次的伤口,他必须马上给阿次打针消炎。天啦!盘尼西林居然没有了,对前几天自己还说去拿药的,居然忙忘了!该死!
阿初记得满头大汗,赶紧扑向电话,拨打了春和医院的电话。“喂!跃春!快点过来!给我送盘尼西林!”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是阿初么?跃春不在,我是丛慧。”
“丛慧?”阿初有些晃然。
“发生什么事了么?”丛慧柔声问道。
“哦!”阿初回过神来,“我弟弟烧得厉害,我需要盘尼西林!”
杨慕次?丛慧皱了皱眉,“他身上有伤么?”
“有!”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丛慧匆匆赶往杨公馆。
雅淑扶着肚子微微有些喘,看着慌神的阿初,叹了口气,对着佣人说,“阿福,你们赶紧给二先生换下湿衣服。”
“我来!”阿初赶紧扑到慕次床边。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2-08-03 20:13:00 +0800 CST  

丛慧来得很快,她担心自己的同志,更何况他是阿初的弟弟。丛慧检查了慕次的状况,给阿次注射了退烧药,“阿初,你帮他缝合伤口,我来准备输液。”
“哦,好。”
丛慧利落地给慕次挂好了输液瓶,看到阿初缝合得异常小心。“初,我来吧!你的手抖了。”丛慧接过阿初手中的缝合针。
阿初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弟弟,“怎么样?”
“不太好,可能引发肺炎。”丛慧说。“他抽烟么?”
“抽!”
“那就更有可能了!”丛慧拍拍阿初的肩,“初,我从未见你紧张成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忘记你自己也是医生了!”
阿初自嘲地笑笑,“这个混蛋,我被他气得快要失去判断力了!”

偌大的客厅,只有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丛慧走下楼,看见阿初的半张脸浸在柔黄的光里,另半张脸隐藏在黑影里。他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微微闭着眼,右手屈起放在膝盖上,左手按揉着额头。
“初!”丛慧坐在阿初身边,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丛慧……”阿初的声音幽幽响起,“谢谢你。”
丛慧笑笑,“我们之间需要这么客气么。别说慕次是你弟弟,更何况他也是……”丛慧忽然停了口,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果然,自己在初的面前是毫无防备的。
阿初回头看着丛慧,轻轻勾起嘴角,“呵,没想到你也走上了这条路,是了,你本就是个有思想的新女性。”
丛慧淡淡地笑了。
“阿初,丛小姐。”雅淑从阴影里走出来,端着一碟点心。
“雅淑!”阿初上前扶她坐到沙发上,“这么晚还不休息!”
雅淑温柔地笑笑,“我都睡过一会了,倒是你们累坏了吧!”雅淑抬手摸摸阿初的脸。丛慧看着他们,心里微微有些感慨。
“丛小姐吃点点心,真是麻烦你了。”雅淑把碟子推到丛慧面前。
“谢谢夫人。”
“阿次怎么样了?”雅淑关切地问,阿初心爱的弟弟,她自然也关心得紧。
“情况不是太好,要是今晚烧一直不退,就需要住院观察,怕引发肺炎。”丛慧说。
“这么严重么?”雅淑担忧地看了看阿初。
“哼,上次车祸就伤了肺叶”阿初愤愤地说,“叫他少抽点烟,也从来不听!”

“哥哥!”突然杨思桐冲到客厅。“我哥哥呢?我要我哥哥!”
“她怎么会在这里!”阿初愤怒地站起身,“谁准她进来的!”
“阿初!”雅淑急忙道,“我看她一身淋透了,也可怜的紧!就让她到客房换了身衣服……”
“哈”阿初笑出声来,“你们一个个都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么?”
杨思桐冲动阿初面前,“哥哥!我哥哥呢?”,杨思桐拉着阿初的袖子。
“荣初!”阿初吼道,一把掀开杨思桐。
“舅舅!”荣初急急忙忙地跑下楼。
“把她给我弄走,我不想看到她!”阿初转身走上楼。
“我不走,我要我哥哥!”杨思桐尖叫。
“思桐!”荣初安抚着思桐,“听话,听话!”荣初将杨思桐拖向门外,“我带你去找你哥哥,我带你去!走,走。”
“荣初?”思桐看见荣初的脸,渐渐平静下来,由荣初将她拉出杨公馆。

丛慧和雅淑木木地坐着,对视无语。雅淑咬咬唇,觉得自己很委屈,自己大着个肚子忙来忙去,想着能皆大欢喜,结果反而惹恼了阿初。她看了眼丛慧,憋着眼泪,再怎么样不能再外人面前失了脸面。“丛慧小姐见笑了。”雅淑向微微颔首。
丛慧敷衍地笑笑,她太吃惊了!现在的阿初让她捉摸不透。她记忆里的阿初是善良的、正直的,有朝气的、自信的,活在阳光底的。而眼前的阿初简直就是一个封建大家长的样子。他居然对一个可怜的女孩子大吼大叫,以一种维护家族权威的姿态。丛慧再一次为初感到悲哀。

楼主 烟火星辰  发布于 2012-08-03 20:13:00 +0800 CST  

楼主:烟火星辰

字数:189334

发表时间:2012-07-17 06:0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4-10 22:12:3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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