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古斯与突厥、回鹘、突厥蛮关系考


乌古斯与突厥、回鹘、突厥蛮关系考

李树辉 (新疆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新疆乌鲁木齐830001)
摘要: 狼图腾文化是乌古斯部族的标志。“阿史那”之姓氏,为突厥A?0?6uzne~O?0?6uzne的音译,意为“乌古斯的”。狭义的突厥人, 指的是操用突厥语–方言的,生活在七河流域及其附近地区的克普恰克(Qap?0?4ak)、炽俟(?0?5?0?3q?0?3l)、基马克(Cemek )、突骑施 ( Toxsul )、谋落(Bulaq)、样磨(Ca?0?6ma)、恰鲁克(?0?5aruq) 等部落的人以及部分乌古斯人。“突厥蛮” (Türkmen) 一词是对所有接受了伊斯兰教的乌古斯人、葛逻禄人、克普恰克人等操用突厥语的人的通称。
关键词:狼图腾文化;阿史那;乌古斯部族;后突厥汗国;突厥蛮
中图分类号:K28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10062432× (2002) 0420033206

四、“突厥蛮”(Türkmen) 考辨 “突厥蛮”为突厥语Türkmen 一词的音译,现作为民族称名的Türkmen, 则译作“土库曼”。

关于“突厥蛮” 这一名称的文字资料,最早见于《通典》卷一九三,“粟弋”条。其语云:粟弋,后魏通焉。在葱岭西,大国。一名粟特, 一名特拘梦……在安息北五千里,附庸小国四百余城。杜佑所记的“特拘梦”,无疑就是“突厥蛮”的异译。国外据说是曾见于8 世纪末的穆格山粟特古文献中,但一般认为该词是在10 世纪后半叶的阿拉伯地理学家阿里·马克迪希的著作中首次见到[1] (P548)。此后亦见于我国 11 世纪的突厥语文学家马赫穆德·喀什噶尔的《词典》和波斯史家拉施特的《史集》等书。据汉语文献和粟特古文献的记载来看,“突厥蛮”(Türkmen) 一词的使用应始于8 世纪。关于该词的意思,通常有两种解释:

其一,是《词典》中的解释, 认为是Türk和men两个词的组合。第一个词是突厥语词,而后一个词则是由波斯语词manünd 演变而来的。manynd 有“类似”、“相似”的意思,因而 Türkmen 的意思为“类似突厥人的人”或“与突厥人相似的人”。《词典》称:亚历山大经撒马尔罕向突厥诸城进发,……见到这些人的长发以及为突厥人的特有的与此相类标志时,未加询问便称其为‘Türk manünd’。因此该词便成了他们直到今天的名称①。将Türkmen 一词的起源同亚历山大相联系且称其源于波斯语,属于他称,令人难以置信。不过,由此可看出突厥(Türk) 一词有着悠久的使用历史,正与汉文史籍中的“狄”相合。《史集》亦持此说,但又有不同:世界上所有的突厥蛮,都出自上述诸部和乌古思的二十四个孙子。古代无突厥蛮一词,凡外形近似于突厥人的游牧部落,概被称为突厥,但各部都有某个特殊的名称。当乌古思的这些部落从其本土来到河中诸国和伊朗国,并在这些地方生息繁衍的时候,他们的外形受到水和空气的影响,逐渐变成近似于大食人(tāzīk) 的容貌。但因为他们不是真正的大食人,所以大食人称他们为突厥蛮,意即类似于突厥者。由此之故,这个名称概括了乌古思诸部所有各支,他们都以这个名称著名[2] (P139)。这里称所有的“突厥蛮”都出自乌古斯部族和其他操突厥语的部落,无疑是正确的。但却又说“他们的外形受到水和空气的影响,逐渐变成近似于大食人( tāzīk) 的容貌”, 则显然是错误的。当是长期与中亚地区的印欧人混居通婚所致。再者,称其得名的原因是容貌近似于大食人,且谓“突厥蛮”是大食人对他们的称呼,“意即类似于突厥者”,显然自相矛盾。本就是突厥人,又怎能说其“类似于突厥者”呢?此外,说“这个名称概括了乌古思诸部所有各支,他们都以这个名称著名”亦明显有误。可见,称“突厥蛮”为“类似突厥人的人”或“与突厥人相似的人”的说法,无任何根据, 根本不能成立。

其二,也认为是由Türk (突厥) 和men (我) 两部分构成的,但均为突厥语词, 字面意思为“我是突厥人”。从突厥语的角度看,其组合符合语法规则;从语义的角度看,为自我介绍之语。作为一个人的共同体的称名,虽然也有可能源于他称或外民族语,但绝不可能被用于自称。Türkmen 一词不仅用于他称,更用于自称,且被用作现代民族的称名。由此可断定,“突厥蛮”(Türkmen) 一词应源于突厥语,由其自称之词演变而来。 “突厥蛮”(Türkmen) 一词的使用,与伊斯兰教密切相关。最早皈依伊斯兰教的乌古斯人,仍保持着与伊斯兰教教规不相矛盾的传统文化。这些皈依伊斯兰教的乌古斯人,为与操用闪含语系语言和印欧语系语言的穆斯林相区别,或为与非穆斯林的突厥人相沟通, 常以“突厥蛮”(Türkmen) ——“我是突厥人”自称。久而久之, “突厥蛮”(Türkmen) 一词也就成了其专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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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于10 世纪末至11 世纪初的花刺子模学者比鲁尼曾说:前些时候,突厥乌古斯人中凡是接受了伊斯兰教与穆斯林站在一起的人就充当突厥人和阿拉伯人之间的翻译。当一个乌古斯人接受了伊斯兰教,乌古斯人们就会说:他成了突厥蛮,也就是类似突厥人的人[3] (P112)。

医生出身的阿拉伯学者马卫集(1046~ 1120年) 在《动物的自然属性》中也写道: 古斯人在与伊斯兰地区作了邻居之后,一部分古斯人接受了伊斯兰教并开始被称为突厥蛮,他们与那些未接受伊斯兰教的古斯人之间便开始有了敌意。古斯人中的穆斯林人数不断增加,伊斯兰教在古斯人中的地位也有改善。穆斯林终于占有了上风,排挤了不信伊斯兰教的人……突厥蛮便散布到了伊斯兰教各国,突厥蛮的地位改善到了如此地步,以至于掌握了大部分伊斯兰教国家, 做了这些国家的王和苏丹[4] (P18)。

《词典》在解释“突厥蛮”(Türkmen) 一词时称“他们就是乌古斯人”①,在解释“乌古斯”一词时亦说“乌古斯人就是突厥人”②。然而,“突厥蛮”(Türkmen) 一词并非是仅指接受了伊斯兰教的乌古斯人,同时亦用来指称所有接受了伊斯兰教的葛逻禄人、克普恰克人等操用突厥语的人。

塞尔柱王朝建立后,尤其是随着塞尔柱王朝的对外扩张和中亚地区的伊斯兰化,“突厥蛮”几乎成了该地区所有操突厥语部落的通称。当时的著名外交官和学者白哈奇曾按地域将这些突厥蛮进行分类,分别称之为“花刺子模突厥蛮”、“环里海突厥蛮”、“呼罗珊突厥蛮”、“伊拉克突厥蛮”[5] (P135)。马赫穆德·喀什噶尔也曾指出,“葛逻禄,他们是乌古斯人以外的游牧突厥人的一个集团。他们也被算作是突厥蛮③”;“葛逻禄是突厥蛮人的一部分④”。

由此可见,“突厥蛮”(Türkmen) 一词实际上是对所有接受了伊斯兰教的乌古斯人、葛逻禄人、克普恰克人等操用突厥语的人的通称。至晚自公元前2 世纪中叶开始,锡尔河中下游地区便分布有乌古斯人。锡尔河对于这部分乌古斯人来说,是最重要的安身立命之所。正如《词典》所说:“?0?0gyz 是用于相当于阿姆河和幼发拉底河的所有大河的名称。此词单独使用时,在乌古斯看来,是指Bynygit 河(B·B·巴尔托里德译为‘锡尔河’)。因为他们的许多城市都位于该河沿岸;其游牧民也生活在该河沿岸。突厥人民生活的各省的其他一些河流也被作?0?0gyz。位于伊犁河流域和Jaf l ¨ nt?0?6河流域之间边境上的一个城市也被冠以?0?2ki ?0?0gyz (双河) 之名⑤。”约自唐高宗(650~ 683 年) 时开始, 一部分乌古斯人又进一步西移至咸海周围和里海东北岸,包括当时尚无人居住的曼格什拉克半岛。《新唐书》卷一一一,《王方翼传》云: 永淳初(682 年),十姓阿史那车薄啜叛,围弓月城。方翼引军战伊丽河,败之。斩首千级。俄而三姓咽面兵十万踵至,方翼次热海进战。矢著臂,引佩刀断去。左右莫知。所部杂虏谋执方翼为内应,方翼悉召会军中,厚赐,以次出壁外缚之。会大风,杂金鼓而号,无闻者。杀七千人。即遣骑分道袭咽面等,皆惊溃。乌鹘引兵遁去。禽首领突厥骑施等三百人,西戎震服。又,《张说之文集》卷一六,《王方翼碑》云:“走乌鹘十万于域外。”“乌鹘”也便是“乌古斯”,均为O?0?6uz 的音译。这一批西迁的乌古斯人,便是后来穆斯林史料所称的“古斯人”。而分布在东部天山地区直至蒙古高原的乌古斯人,则被称作Toquz O?0?6uz (九姓,九姓铁勒,九姓突厥,九姓乌护,九姓回鹘,九姓古斯) ,具有“有很多人或部落的乌古斯”、“强大的乌古斯”、“高贵的乌古斯”、“吉祥的乌古斯”等文化涵义[6]。

有关这一支乌古斯人的居地,《世界境域志》第十九章称:“该国之东为古斯沙漠及河中诸城;南面亦为古斯沙漠的一部分及可萨海;西面及北面为也的里河[7] (P68~ 69)。”这里所说的“古斯沙漠”指咸海北面、东面及东南面的广大荒原和沙漠地带,“可萨海”即里海,“也的里河”指伏尔加河。根据以上史料可确定,这一支乌古斯人的游牧区域是咸海周围和里海东北岸,包括曼格什拉克半岛。其东邻是葛逻禄集团,北接基马克地界,西面是可萨人和布尔加尔人,南面和东南面为阿拉伯人的征服地,是阿拔斯王朝的边远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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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本文作者所搜集到的材料可断定,这一支乌古斯人约包括“克尼柯”、“撒鲁尔”、 “卡依俄”、“拔亚特”、“恰鲁克鲁厄”、“佩切涅克”以及两个被称为“哈拉奇”的部落,而以“克尼柯”部落为领导核心。9 世纪30 年代,回鹘汗国内部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以“克尼柯”部落为首的这一支乌古斯人遂脱离回鹘集团而独立。这便是现代史学家所说的喀喇汗王朝。早在回鹘西迁之前,喀喇汗王朝就曾同萨曼王朝间发生过战事。

伊本·阿西尔( Ibn al- A th ir) 的《全史》、阿勒玛依·喀什噶尔的《喀什噶尔》及12 世纪人萨姆阿尼(al- Sam‘ani, 卒于562?0?21166) 的《世系书》(Kitab al - A nsab) 等书均有记载。《全史》将这一战事系于伊斯兰历224 年(= 839 年) 条,其文称: 这一年,努哈·本·阿萨德征服了河外之地(拔汗那) 的Kasan (渴塞) 和U rash t,那两地破坏了和约。他还征服了白水城,在它周围修起围墙,保护居民的葡萄园和农田。 842 年努哈·本·阿萨德去世之后,萨曼王朝内部一直混乱动荡,自顾不暇。892 年, 精明强干的伊斯马因成为首领后,萨曼王朝始再度复兴。这期间,伊斯马因又发动了对七河地区的征伐战争。《塔巴里编年史》?0?9. 2138 页记述道: 这一年(280?0?2893. 3) ,传来了伊斯马因·本·艾哈迈德出战并征服了突厥国家的消息,其中提到(征服) 了其王之城,俘虏了他的父亲和他的妻子“哈屯”以及近万人,杀死了其中许多人,缴获了多得不知其数的牲口,每个穆斯林战士得到一份一千迪尔汗的战利品。有关这一战事的记载,亦见于伊本·阿西尔的《全史》和纳尔沙赫(? ~ 959 年) 撰写的《不花剌史》。《不花剌史》记载说, 当萨曼异密(al- Am ir) 纳赛尔去世的消息传来时,哈里发穆阿台迪德(892~ 902 年) 在280 年元月(= 893. 3~ 4. 21) 委任异密伊斯马因治理河外之地。同时,伊斯马因出征怛逻私①。纳塞尔是于279 年5月(892. 8) 去世入葬的[8]。据《塔巴里编年史》?0?9. 2133 页记载,279 年,纳赛尔去世的消息传到哈里发处,他的兄弟接管他在巴里黑河外的辖地。华涛先生据此推断:“这样看来,280 年元月,大概可以定为伊斯马因出征之时了[9] (P157)。”《不花剌史》第86~ 87 页还记载说,怛逻私的异密带着许多迪杭(D ihqan) 即领主出降,接受了大食的宗教。怛逻私的一座大教堂被改成一座大清真寺,并在做礼拜读虎土白时念哈里发穆阿台迪德的名字。伊斯马因带着大量战利品返回不花剌。此外,马苏底《黄金草原》第3284 节亦有记载:这一年(893~ 894) ,伊斯马因·本·艾哈迈德在兄弟纳赛尔去世和他自己受任治理呼逻珊之后, 前往突厥之地,征服了其城市中被形容为王城的城市,俘虏了君王之妻哈屯以及15000 突厥人,杀了其中的1 万人。据说,这个君王称Tunkasi(?) ,该名称曾是每一位统治该国家的君主的标志。路易斯《Turk ish Grammar》第59~ 60 页及第220 页将“Tunkasi”一词还原为Tunka 加上突厥语表示形容词的si。这一观点亦为华涛先生所赞同[9] (P159~ 160)。是,但有误。Tunka 应作Tunga 即To—a,确为突厥人习用的称号,但其本义为“豹”,而非“虎②”; si 亦不是用来表示形容词的,而是表示领属关系的名词第三人称附加成分。华涛先生认为上述穆斯林文献所记述的突厥君王出自葛逻禄,论据似欠充分。

笔者断定,上述穆斯林文献所记述的突厥君王,就是喀喇汗王朝早期的统治者[10]。公元975 年前后,阿里汗成为统治锡尔河下游地区的叶护。所谓“叶护”,据马赫穆德·喀什噶尔的解释,为“授予由平民中产生的比可汗低两级的人的称号”①。这期间,叶护政权与塞尔柱克家族发生了尖锐的矛盾。同样出自“克尼柯”部落的塞尔柱克家族,属于最早皈依伊斯兰教的乌古斯人。塞尔柱克父子与叶护之间的矛盾就无法调和了。不久,塞尔柱克家族分道扬镳,率部离开养吉干,来到锡尔河中游和卡拉套山区。这里靠近萨曼王朝的北部边境,住有许多已经伊斯兰化的乌古斯人和其他突厥人。他们不仅游牧于萨曼王朝边境之外,而且还从萨曼王朝境内得到了大片牧场的使用权,条件是为萨曼王朝服役,保护萨曼王朝的边境不受异教徒的侵犯。塞尔柱克到来后,受到该地区广大穆斯林的拥戴,很快就成了这一带穆斯林反对异教同族人的军事领袖。《词典》称:塞尔柱克(Seljuk) ,塞尔柱(Sejuq) 诸位苏丹祖父之名。他被称为“塞尔柱克·苏巴西” (Sylt?0?6yk Sy ba?0?6 l ¨ ) ②。作为王朝之名的Sald“uq,显然源于其创始人Sejuk之名。上文称塞尔柱克其人任Sy ba?0?6?0?3 之职。Sy 为“军队,士兵”之意, ba?0?6为“头, 首领”之意,合称意为“军队统师”或“士兵首领”。“塞尔柱克·苏巴西”(Sejuk Sy ba?0?6?0?3 ) 之称,当即始于这一时期。此后不久,锡尔河下游发生了反对叶护的抗税斗争, 塞尔柱克利用这一有利形势,率众回师毡的,与毡的的抗税者一起赶走了叶护的征税官, 夺取了下游重镇毡的(Jand, d“and) 及周围地区。从此, 塞尔柱克名声大振。塞尔柱克人这一名称亦因此而在中亚地区广泛流传开来。后来,阿里汗的儿子沙赫马立克继任叶护,动员各部反将塞尔柱克家族及其追随者赶走,重新夺回了毡的,维护了叶护政权和乌古斯人的传统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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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尔柱克集团则被迫南迁至布哈拉附近。此后,沙赫马立克与塞尔柱克集团的斗争仍在继续。1034 年10 月, 沙赫马立克率军在花刺子模境内突袭塞尔柱克集团,塞尔柱克人死亡近万。1043 年,塞尔柱克集团的领袖托格鲁尔和恰格里率军于花刺子模境内大破乌古斯叶护军,叶护沙赫马立克本人落荒而逃。乌古斯叶护政权至此灭亡。由此可见,塞尔柱克集团由喀喇汗王朝叶护政权中分裂出去并独立,除了塞尔柱克家族与叶护政权间原本存在的矛盾外,以不同宗教信仰为表征的文化冲突以及与此密切相关的价值取向,亦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重要因素。塞尔柱克集团巩固了对花刺子模的统治后不久,又征服了整个波斯。1055 年,托格鲁尔占领巴格达,宣布自己为苏丹。接着又征服了阿塞拜疆、美索不达米亚等地。塞尔柱克王朝成为一个从中亚到地中海的大国。
11 世纪中叶,游牧于锡尔河下游地区的乌古斯人遭到南进的克普恰克( 钦察)人的进攻。被攻击的乌古斯人,大部分归顺了塞尔柱克集团,并以自己的武力为塞尔柱克集团的西征助战,陆续进入河中、呼罗珊、花刺子模。有的则移徙到东欧的乌克兰草原、巴尔干半岛。乌古斯人因此而散居于中亚、西亚、东欧的广大区域。另有一部分投到了喀喇汗王朝的政权之下。留居原地的乌古斯人后与克普恰克人融合。 “突厥蛮”是塞尔柱克家族所依靠的基本社会力量,参加了塞尔柱克家庭进行的所有征服战争,但其社会地位并未得到相应的提高。他们战时要派出义勇军供塞尔柱王朝驱使, 平时也要承担起守卫疆界和交通线的职责, 还要按帐篷数量和马车数量向王朝交纳草场税、水源税,还要按牲畜头数交纳牲畜税,税额在不同时期为一百税一或五十税一不等[11] (P194)。“突厥蛮”中的定居居民,从事农业者境况好的可以获得收成之一半,境况差的只能得到收成的1~7 到1~ 6; 从事手工业者除向王朝交纳赋税外,还要接受经常性的劳役摊派;从事经商的要交纳市场税[11] (P128~ 130, P26)。突厥蛮的待遇与伊朗、伊拉克、小亚细亚被征服居民的待遇相差无几。对此,深谙治国之术的宰相尼扎姆·穆尔克(N izam al- M ulk) 在其《治国策》一书中不无忧虑地说:“突厥蛮成了国家的累赘,但又不能完全忽视他们,因为他们对王朝有过功劳,并与王朝有族源上的联系”③。”为了安抚广大突厥蛮,这位宰相主张从各地突厥蛮青壮年中挑选1000 名,必要时可扩大到5000 名至10000 名男子到苏丹宫廷中去补充近卫军,按规定给他们颁授俸禄或封地。这一措施在缓解突厥蛮对王朝的不满情绪方面显然可起到一定的作用。直到塞尔柱王朝崩溃之后,突厥蛮中的许多人继续积极参与了塞尔柱王朝的后裔们和阿塔伯克们的征战活动,其中包括1164 年的远征埃及和12 世纪末的远征西班牙。

前期的塞尔柱克集团,利用萨曼王朝与喀喇汗王朝发生战争的机会和喀喇汗王朝内部两派势力的斗争,时而站在这一方,时而站在那一方,从中谋取大量战利品和赎金。他们还利用伽色尼王朝在呼罗珊地区统治力量的薄弱和呼罗珊社会各阶层对伽色尼政权的不满,在呼逻珊地区建立自己的政权。

这一阶段,塞尔柱克集团的第二代领导人已经形成。主要的有四位,他们是塞尔柱克的两个儿子——伊斯拉伊儿和穆萨,以及塞尔柱克的两个年长的孙子——恰格里和托格鲁尔。在此期间,塞尔柱克突厥蛮人发生了两点引人注目的变化:

其一,是作战不再是为了单纯获取战利品,作战过程中不再大肆烧杀掳掠了, 而是着眼于占领城池、控制地盘、作占领地的主人。把战争的目的从以掠夺为主转变为以征服为主,强化了战争的政治目的。呼罗珊的大城市谋夫和尼沙普尔都是以和平的手段取得的,塞尔柱克突厥蛮人进城以后并未造成城市生活的混乱。表明塞尔柱克突厥蛮人除却了许多原始、落后的游牧习性,和以前的乌古斯人相比已判然不同。塞尔柱克突厥蛮人的这种变化,当与几十年来受萨曼王朝地区和伊朗地区农牧业混合型经济生活的影响有关。同时,也表明塞尔柱克突厥蛮人的领袖们已经成熟,有能力约束住麾下那些缺乏纪律的游牧武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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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塞尔柱克统治集团与呼罗珊及邻近地区的封建贵族结盟,重用占领地封建贵族中的知识分子,特别是重用那些懂得经邦治国之术的人,为塞尔柱国家管理朝政。塞尔柱克突厥蛮人的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大大低于被征服的伊朗和北阿富汗居民,且缺乏管理国家的经验。故而可以说,塞尔柱克统治集团与当地封建贵族结盟,也是为了建立和巩固自己的统治而不得不采取的措施。“野蛮的征服者总是被那些他们所征服的民族的较高文明所征服”[12] (P247),但是此举无疑大大促进了塞尔柱克突厥蛮人自身社会发展进程。在此阶段,英勇善战且有雄图远略的托格鲁尔,成了塞尔柱克人中众望所归的领袖,终于成为塞尔柱王朝的开国君主。

从11 世纪40 年代起到90 年代初, 塞尔柱王朝形成了一个领土西达地中海,东接中国,北起高加索,南至也门的庞大帝国。此期,,塞尔柱王朝经历了托格鲁尔、阿尔普·阿尔斯兰和马立克沙等三代君主。这三代君主一方面把自己装扮成正统的伊斯兰原则的捍卫者,尽量与阿巴斯哈里发搞好关系,使哈里发的宗教权威为苏丹的世俗权力服务;另一方面致力于一系列改革,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政治改革。典型的如继续从被征服地区,特别是从呼罗珊地区的显贵名流中挑选人才,委以重任,使这些人逐渐成为帝国的宫廷贵族,以取代原军事游牧贵族来管理国家。这些人为塞尔柱帝国的强盛做出了很大贡献。曾经作过阿尔斯兰和马立克沙的太傅,并在阿尔斯兰和马立克沙时代长期任宰相之职的尼扎姆·穆尔克,便是这些宫廷贵族的突出代表。与此同时,塞尔柱王朝还吸收了伊朗等地早已形成的封建政治观念和行政管理制度。从1064 年起,废除了突厥人传统的双王制。在王位继承问题上,也摈弃了乌古斯人传统的传长不传幼的部落陈规。在军事方面,随着征服地区的扩大,原来那种以氏族为军事单位组建起来的部落义勇军,已很难适应远距离作战的要求。于是托格鲁从50 年代初就着手建立常备军——“马木留克”。这支常备军又可分为两类: 一类是苏丹近卫军,训练有素,是用于作战的。其装备精良, 每人配备有两匹快马;另一类是宫廷卫队,主要担任警卫任务, 也由精选的骑射好手组成[13 ] (P132~ 133)。“马木留克”是军队的核心,是苏丹政权的支柱。“马木留克”的各级首领可以有条件地领有封地,有权享受自己封地上的部分收入,还可将封地分成小块授予部下及其家属耕种。这样就形成了军人对首领的依附以及军队首领对苏丹的依附。这种依附关系有利于加强王权, 进一步削弱了统治集团内部军事游牧贵族的力量。除了“马木留克”外,新建的军队还有雇佣军,也直接受苏丹及其近臣调遣。而原来的部落义勇军则降为辅助性的武装力量。这两项改革触犯了守旧的氏族贵族、部落首领的利益,因而遭到一些部落首领和苏丹王室分立主义势力的极力反对,但托格鲁尔、阿尔斯兰、马立克沙对这些反对改革的势力都进行了无情的镇压①,终于使改革完成。塞尔柱王朝也因此在马立克沙时代趋于鼎盛。正如巴尔托里德所言:“由于形成了塞尔柱帝国,乌古斯或者说突厥蛮才得以在穆斯林世界具有中世纪任何一个突厥民族所不曾具有的重要意义[14] (P574)。”塞尔柱克家族的领袖们不但是乌古斯和突厥蛮中的佼佼者, 而且是那个时代杰出的军事家和政治家。“他们比同时期的乌古斯领袖们高出一头,也比后来的桑贾尔统治末期闯入呼逻珊和东伊朗的乌古斯首领们高出一头[15]。”塞尔柱克家族正是由于具备了同时代的其他乌古斯人、突厥蛮人所不具备的诸多长处,加上当时有利的国际环境②,才得以脱颖而出,带领落后的、原来只有少量封建因素的乌古斯突厥蛮人从锡尔河流域冲向广阔的世界舞台,在社会发展阶段上实现了跳跃式前进, 在历 史上留下了自己深深的印记。

随着历史的变迁,突厥蛮人与中亚、西亚等地的土著居民渐渐融合,成为土库曼、乌孜别克、阿塞拜疆、哈萨克、塔吉克、巴什基尔、卡拉卡帕克、鞑靼、土耳其等近代民族的重要成分。其中的土库曼人,除聚居于土库曼斯坦外, 亦分布于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北高加索和哈萨克斯坦以及阿富汗、伊朗和中国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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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结语 公元前2 世纪中叶形成于东部天山地区的乌古斯部族,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散布于东起西伯利亚东部的勒纳河,西至巴尔干半岛, 南临阿拉伯半岛,北达新西伯利亚群岛这一广大区域,不仅造成了不同人种的混化, 同时也在客观上促进了游牧文化和农耕文化的交流、东西方文化的交流以及作为文化载体的语言的混化。其活动,更是对东亚、中亚、西亚、东欧和北非这一广大地区诸多古代民族的文明进程,都产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影响。
因此,对乌古斯部族史的研究, 早已超出了地域性民族史学的范畴, 而与整个东亚、中亚、西亚、东欧和北非的历史研究息息相关。

综上所述,本文论点可归纳为以下四点:
(一) 狼图腾文化是乌古斯部族的标志。
狼图腾文化的形成与乌古斯部族的形成与发展历史密切相关。它不仅是一种原始的宗教,而且从一开始便具有重要的政治、军事意义,是统治者用作团结部众,激励士气的舆论工具。
(二) “阿史那”之姓氏,为突厥语A?0?6uzne~O?0?6uzne的音译,意为 “乌古斯的”。凡以“阿史那”为姓者, 均出自乌古斯部族。
(三)“突厥”(Türk) 是一个古老的词汇。广义的“突厥”,指操用阿尔泰语系中与通古- 满语族和蒙古语族语言并列的另一语族语言的所有的人们共同体; 狭义的“突厥”,在汉文典籍中指前突厥汗国(包括分裂后的西突厥、北〈东〉突厥) 和后突厥汗国,有时亦指西突厥“十箭”部落中的“五咄陆”或“五咄六”部;《词典》中所说的狭义的突厥人,指的是操用突厥语– 方言的,生活在七河流域及其附近地区的克普恰克(Qap?0?4ak)、炽俟(?0?5?0?3q?0?3l)、基马克(Cemek )、突骑施 ( Toxsul )、谋落(Bulaq)、样磨(Ca?0?6ma)、恰鲁克(?0?5aruq) 等部落的人以及部分乌古斯人。其起源,与“十箭部落”的五“咄陆”(Türk) 部及后突厥汗国密切相关。前突厥汗国、回鹘汗国、喀喇汗王朝、塞尔柱克王朝乃至高昌回鹘王国的统治者均出自乌古斯部族,只不过分属于乌古斯部族的不同部落罢了。而后突厥汗国的统治者则属于克普恰克部落。
(四) “突厥蛮”(Türkmen) 一词是对所有接受了伊斯兰教的乌古斯人、葛逻禄人、克普恰克人等操用突厥语的人的通称。随着历史的变迁,突厥蛮人与中亚、西亚等地的土著居民渐渐融合,成为土库曼、土耳其、阿塞拜疆、撒拉、乌孜别克、哈萨克、塔吉克、巴什基尔、卡拉卡帕克、鞑靼等近代民族的重要部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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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man2rk  发布于 2012-06-18 16:08:00 +0800 CST  
突厥人在历史上先后受到过佛教、摩尼教和景教的影响,但各部落实际奉行的大多是萨满教。10世纪时,当他们由中亚往西迁徙时,遇到了信仰伊斯兰教的阿拉伯人。伊斯兰教对他们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影响,几乎所有的突厥人都皈依了新信仰,并在伊斯兰教的历史上扮演了主要角色。
突厥人并不是被穆斯林征服的民族。他们在中亚的教师,多半是到处流浪的苦行者和神秘主义者。从那时以来,他们的信仰始终保持着边缘地区伊斯兰教的特点:质朴尚武,把信条当作战争呐喊,视教义为动员号令,以开拓伊斯兰疆土为己任,充满着第一代穆斯林那种火热、率真和自信的面貌。
最早皈依伊斯兰教的突厥人,可能是阿巴斯王朝哈里发穆尔台绥姆所征募的突厥雇佣军。这些作为奴隶或被雇佣的突厥战士,因军功和才干获得迅速晋升,直至操纵朝政,任意废立哈里发。穆斯林军队也日益成为清一色的突厥人。个别的突厥人在与穆斯林接触中被新宗教所吸引,有的成为严格的逊尼派信徒,有的则加入苏非派。突厥苏非的活动,在各突厥部落中产生了更为普遍和持久的影响。一些部落首领和君主的改宗,加速了突厥人的伊斯兰化。10世纪的哈拉汗(喀喇汗)朝,在萨图克布格拉汗皈依伊斯兰教后,成了第一个独立的突厥伊斯兰王朝。11世纪中,塞尔柱人在其首领信奉伊斯兰教后进军西亚,灭掉了占据巴格达的布维希王朝,遏止阿萨辛派的扩张,夺取大马士革和耶路撒冷,威胁着埃及的法蒂玛王朝。在逊尼派衰落不堪的时候,信奉严格正统观念的塞尔柱人出现,无疑加强了逊尼派的力量,扭转了十叶派分治天下的趋势。塞尔柱人不仅在亚洲一度重建伊斯兰教的政治统一,而且致力于恢复宗教统一,成为正统信仰的坚强保卫者。他们创建的宗教大学,专门培养宗教学者和行政官吏,并以艾什尔里学派为正宗,确立了官方的教义信条。与此同时,伽色尼王朝对印度的征讨,突厥部落在小亚细亚的定居,都为伊斯兰教的扩张开辟了道路。突厥部落的大批生力军,以自己的血液给衰败的伊斯兰东方灌注军事和宗教的新活力,使穆斯林军队凋零的光华重新辉耀,从而使其遏止并最终击退欧洲十字军的多次进攻。
突厥人对伊斯兰教的一个永久性贡献,是给它增添了神秘的色彩。在突厥人故乡的中亚,苏非派找到了肥沃的土壤。14世纪以后,中亚成了苏非教团的摇篮。这些教团在突厥语中以“塔里卡特”著称,大多带有强烈的异教成分和显著的萨满教痕迹。一些源于突厥人的苏非教团,例如纳格西班迪教团,在奥斯曼帝国和莫卧儿帝国具有强大的影响。
在伊斯兰教的中世纪“后期复兴”中,创建三大帝国的奥斯曼人、沙法维人和莫卧儿人,都起源于突厥人。其中影响最大的奥斯曼人的祖先,是中亚的乌古斯部落。他们的帝国横跨亚、非、欧三洲,成为阿拉伯哈里发帝国的真正继承人和穆斯林圣地的保护人。他们维护伊斯兰教传统和扩张领土的努力,被穆斯林誉为伊斯兰教正统信仰最坚强的捍卫者。突厥人在伊斯兰教中的地位和作用,在奥斯曼人身上达到了顶峰。
突厥人与伊斯兰教的错综复杂而丰富多彩的关系,为说明宗教如何影响民族,而民族又怎样影响宗教的问题,提供了一个具体的实例。
因此可以推论突厥诸民族里最早信仰伊斯兰教的应该是塞尔塞尔住突厥人(今土耳其和土库曼人的祖先)

楼主 man2rk  发布于 2015-03-15 18:35:00 +0800 CST  

楼主:man2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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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2-06-19 00:0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11-07 08:19:3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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