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

孪生兄妹重写

楼主 polotome  发布于 2018-01-28 09:16:00 +0800 CST  
盛涛在睡梦里被一阵乒乒乓乓没完没了拍打防盗门的动静给吵醒,他赖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才攒够力气爬起来慢吞吞去开了门。
来人是他的房东,住在楼上的张大妈,老太太一见他露面就怒气冲冲的嚷开了:“我说你这小伙子也太不像话了吧!明明在家怎么不开门啊?行了废话我也不跟你多说,赶紧把我这个月房租水电费给了。”
她嘎嘣脆说了个精确到几毛几分的数字,盛涛从牛仔裤里摸出来一叠乱七八糟有零有整的人民币,数出来正好的钱递给她。
张大妈脸色这才好看点,见他手里余下的钱就剩二三十块了,知道离他下月发工资还有大半个月,也就不再说什么,拿了钱走人。
盛涛关了门回到床上继续蒙头睡觉。
醒一阵睡一阵的,一白天的功夫很快混了过去。
五点半,手机上定的闹钟催命一样突兀的响了起来。他从床上无精打采爬起来去卫生间胡乱洗漱一番,裹上那件公交公司发的制服式黑色棉外套出了门。
他租的这房子虽然又小又破又老又旧,地段倒是市区最好的。出来小区几步远就是个公交站台。
五点五十,陈晨开着一辆快要满员的157路公交车过来,停车后稀里哗啦下去一大半乘客,售票员申佳佳也从前门灵活的跳下来落在盛涛跟前,笑嘻嘻的把售票用的票夹子和零钱包塞给他,“又没吃饭吧?给你捎了两个面包一杯小米稀饭,都还热着呢,别忘了吃啊。”
她交完班走了,盛涛拿着票夹钱包上了车开始工作。
陈晨比他大着快十岁,是个超级话唠,一边开车一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157路是链接市中心和郊区某乡镇的一条线路,在市区里还比较热闹,出城以后乘客少了很多,中途偶尔有上来的,几乎没什么人下去,基本都是去往终点同一个目的地。
这辆车总共三个司机三个售票员,司机都是男的,售票员却只有盛涛一个男的。申佳佳一个姑娘家和另外一个孩子正上小学的女同事都不适合上夜班,他来公司半年多了,每天都跟着车从晚六点上到十二点。
见车上人少,陈晨提醒他别忘了吃申佳佳给他捎带手儿买的晚饭。
盛涛一口一口吞咽着冷硬下来的面包,觉得噎的慌,赶紧把尚有余温的小米粥喝了。
陈晨对他一向很好,见他又用这样的东西糊弄肚子,忍不住第n次教育他:“人是铁饭是钢,你一个大小伙子得好好吃饭才行啊,总这么瞎对付哪里能撑得住。”
盛涛笑笑不说话。

楼主 polotome  发布于 2018-01-28 11:01:00 +0800 CST  
凌晨一点的冬夜寒气逼人,末班车结束,盛涛下班后疲倦不堪的回到住的地方,脱了大衣,一头栽倒床上动都不想动一下。
可能是晚上没盖好被子受了凉,第二天早晨天没亮他就开始腹痛如绞狂拉肚子,不到一小时去了五六次厕所,折腾的他连路都快走不动了。
好容易从床头一个装杂物的纸盒子找出来一板止泻药干咽下去两粒,他蜷缩着身子抱着小腹窝在床上,被剧烈的腹痛折磨的脸色蜡黄浑身虚汗,他连去厨房给自己烧口热水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默默忍耐等着药效发挥作用。
可是肚子疼这个老毛病根本不想轻易放过他,肠子一阵紧似一阵的痉挛绞缠逼得他抱着肚皮满床打滚蹬腿挺腰,腹部流淌的冷汗灌进大开的肚脐里,被冷空气一激,更是如同冰锥子直接捅进去一样让他痛的浑身发抖。
不知道疼晕过去几次,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摔下来的,他清醒时,发现自己像死狗一样在地上趴着,裸露的肚脐小腹直接贴在冰凉的地板砖上,整个胸腹像个死气沉沉的大冰坨子毫无温度,脸和嗓子却像被炭火烤着一样滚烫灼痛。
他吃力的翻了个身,试图拖着身体回到床上去,却头晕眼黑手脚僵直,怎么也起不来。
单薄的棉被,硬邦邦的床垫此刻都成了他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救命稻草。
盛蕾开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盛涛面无人色趴在地板上,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死命攥着床单一角徒劳的挣扎着。
她脑子轰的一声就炸了,扔下手里买的一堆东西,几步冲过去抱住他,“哥你这是怎么了?哥!”
盛涛烧的眼神已经涣散没有什么焦点,他呆呆看向盛蕾所在的方向,“。。。蕾蕾?”

楼主 polotome  发布于 2018-01-28 12:05:00 +0800 CST  
盛蕾一边流泪一边使出全身力气把他抱到床上裹紧棉被,见他还是冷的发抖,又脱下自己大衣盖在被子上。
她知道盛涛身体一直不好,可从未见过他病成这样,心里害怕的要命,简单安顿好他,掏出手机打了120,又给许东明打了个电话,“你快点过来,我哥病的很厉害,我一个人弄不了他。”
许东明一向拿她比眼珠子还金贵,听她带着哭音儿,哪还坐的住,心急火燎一路红灯狂奔过来,比救护车还早到好几分钟。
他就算完全不懂医,见了面也被盛涛的样子立马吓住,知道这次怕是真要出人命了。
救护车来了后,两人跟着盛涛一起去了医院急诊中心。
医生护士把人推进急救室,许东明陪着盛蕾坐在门口等着,不断安慰她。
盛蕾哭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给母亲盛心怡打电话,“妈,我哥病的很重,我求你来看看他好吗?”
盛心怡语调温和,“蕾蕾你别着急,告诉妈你现在在哪,我这就派人过去接你。”
盛蕾有点崩溃的哭道:“妈!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我不是让你派人来接我,我是在跟你说我哥病的快不行了!你就不想快点过来救救他吗?”
盛心怡依旧不为所动,冷静的问清楚她身边都有谁,让许东明接了电话:“东明,你照顾好蕾蕾,等她情绪稳定些就带她回家。”

楼主 polotome  发布于 2018-01-28 12:31:00 +0800 CST  
盛涛醒过来时,发现自己退了烧,身上也不怎么疼了,两只手都扎着吊瓶,一瓶消炎的,一瓶营养液。
盛蕾正蹲在床尾看着护士给他处理脚面上的擦伤,见他醒了,赶紧过来,“哥你醒啦?好一点了吗?”
盛涛因为长年不怎么说话,声音沙哑的厉害,“我没事,你快回去吧。”
盛蕾眼圈立刻就红了,“你还骗我?今天要不是学校停电我去找你,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吗?刚到医院那会儿,医生说你心跳都快摸不到了!”
盛涛安慰她的话差点让她立马哭出来:“我真的没事。你听话,以后别再去我那儿,让人看见了对你不好。”

楼主 polotome  发布于 2018-01-28 14:33:00 +0800 CST  
盛蕾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仅仅半个月没见,他比上次又瘦了整整一大圈,凌乱干燥的头发,呆滞空洞的眼神,没有一点血色的惨白皮肤,怎么看都像个冤魂一样透着股阴森森的瘆人劲儿。
“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是我哥。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呆着了,哥,我要跟你一起住,给你做饭,给你洗衣服,你病了我好好伺候你。”她一边说一边掉眼泪。
盛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病房门就被推开了,盛心怡走进来,她冷着一张脸看都不看他一眼,拉起来盛蕾就往外走,盛蕾又气又急,“妈你松开手,你这是干什么啊!”
盛心怡沉着脸说:“你难道想让我在这教训你吗?”
盛蕾暗暗叫苦,盛心怡那张嘴有多厉害她是知道的,之前的每次见面她几乎都能激的盛涛大病一场。
门口的许东明拦也不好拦劝也没法劝,十分为难。

楼主 polotome  发布于 2018-01-28 15:15:00 +0800 CST  
为了防止盛心怡再次口出恶言伤害盛涛,盛蕾含着眼泪不情不愿的让她拉扯着走了。
她根本不放心盛涛,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他,“许东明,你好好照顾我哥——”
许东明冲她又点头又拍胸脯又摆手的,花样示意让她尽管放心。
等那娘俩走了,他回过头来对盛涛讨好的笑了一下,“那个什么,你别往心里去啊,阿姨她就这个脾气。”
盛涛木然看着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盛心怡原名盛玉萍,出身贫苦小山村,十五六岁懵懂无知时跟着同村乡亲去南方打工,一心想摆脱贫困挣到大钱。两年后她身怀六甲回到老家生下盛涛盛蕾,产后不到半年,因受不了村民邻里的冷嘲热讽,把两个孩子丢给父母后再次出外打工。
她这一去就是十几二十年。期间断断续续寄过一些钱回来,但再也没有回过家乡一次,也没有给家里写过一封信。
盛涛盛蕾从小跟着外公外婆长大,初中毕业时外公脑溢血去世,高一时外婆又失足跌下山路当场送命,两人从此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外公族人很快就抢占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和老宅,因为是没有户口的非婚生子女,按哪条规矩都确实不该继续享受村里的好处,镇上的干部即便有人看他们俩可怜,也都帮不上什么忙。
民政所的几个好心干部帮无家可归的兄妹俩联系了福利院,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只在那呆了十几天就带着随身衣服连夜偷偷跑掉了,从此再无任何音讯。
盛涛带着盛蕾一路流浪,一个多月后终于到了南方某城。他们怀揣盛玉萍之前寄钱来留下的地址,在那个城市里找了她很久,期间全靠捡破烂卖废品挣点钱填饱肚子,晚上就睡在过街天桥的地下通道里。
有个看小孩子实在可怜的老乡收留了他们,让他们住在自己开的小旅馆里,管吃管住,平时就让他们帮忙打扫卫生抵生活费。
时间过的太久,两人慢慢淡了找到母亲的心思。盛涛苦苦请求收留他们的老乡帮忙给盛蕾找了个中学借读,自己则拼命打工挣钱给她凑学费借读费,早上五六点钟就开始送牛奶送报纸,白天帮着老乡一刻不停手脚的料理小旅馆,晚上还要去隔壁饭店后厨洗两三个小时的碗。
老乡把他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非常可怜他小小年纪就要这样挣命,狠狠心特地去求了自己在派出所的熟人,费了不少周折也很是花了一点钱,总算给兄妹一人上了个郊区的正式户口。
在那之前,十六岁的盛涛和盛蕾一直都是没有正式身份的黑户。

楼主 polotome  发布于 2018-01-28 18:19:00 +0800 CST  
盛涛为了养活自己和盛蕾,为了供盛蕾上学,对待每一份工作都竭尽全力豁出命去般的努力干好。
盛蕾亲眼看见过无数次他累到吃着饭就能坐椅子上睡着,她心疼极了他,一直想要放弃读书去工作帮他分担一点生活的重负,高三刚开学时甚至曾逃学去菜市场帮人卖了好几天鱼,被他找到后,他当众打了她一巴掌,那是盛涛平生第一次打她。
她挨了打委屈万分,不肯去上学。
奇怪的是盛涛也没有去工作,两人闷在旅馆楼顶两间破旧矮小的违建木板房里,在冷战中度过了好几天。
再后来,盛涛告别收留他们两年之久的好心的旅馆老板,辞了所有工作,带着她搬到市区一个小两居里面,离她上学的高中只有几步路。
盛蕾目瞪口呆看着居住环境的巨变,满肚子疑问。
盛涛拿出一个存折给她,上面的数字她连想都不敢想,他说这是他给她攒的,足够她上大学,所以她没必要放弃学业去打工。
盛蕾不相信他能挣这么多钱,可事实也由不得她不信。

楼主 polotome  发布于 2018-01-28 18:53:00 +0800 CST  
盛蕾重新回到学校读书,盛涛也确实减少了工作,再也没有起早贪黑的去卖过苦力。
但盛蕾心里一直有着一种本能的深深地不安。她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就是觉得盛涛完全不对劲儿。他辛苦劳作拼命赚钱时她担心他的身体,他整天闲在家里时她也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不好的预感总会成真。
盛蕾高考完的第二天,盛涛被关进拘留所。

楼主 polotome  发布于 2018-01-28 19:04:00 +0800 CST  
盛蕾惊慌失措跑去拘留所看他,管教说他不见她。
烈日下她一路流着泪回家,路人纷纷侧目,完全不懂这小姑娘遇到了什么伤心事能哭成这样。
后来又去了很多次,他还是一次都不见她。
八月,盛涛被判流氓罪收容劳教半年。
九月份开学,盛蕾以全市理科状元的身份进入全国最好的大学。
坐着火车北上,她觉得自己的心碎成了两半,一半撑着自己行尸走肉一样完成日常言行,另一半留在南方这座城市里牵挂着她唯一的亲人。
再然后,她在大学和许东明相识相恋。
盛涛被放出来以后就消失了,再也没跟她联系过。

楼主 polotome  发布于 2018-01-28 19:53: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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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东明只不过去洗手间抽了根烟,再回来病房,盛涛人已经不见了,没输完的液体滴滴答答淌了一地。他知道人走不远,赶紧往外追,在医院门口果然一眼看见盛涛正慢吞吞的过马路呢。
许东明追上去脱了自己大衣披在他身上,“快跟我回去,你病还没好呢,禁不住冻。”
盛涛把衣服还给他,“我已经好了,欠你们的医药费我会尽快还。”
许东明很是苦恼的看着这个虽然跟自己同龄却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上的人,完全拿他没什么办法。
盛涛既是他的准大舅哥,也是他继母的亲生儿子,这关系说起来还真是相当复杂。
他拗不过盛涛,只得嘱咐他等着,自己大步跑回医院停车场开了车过来,亲自送他回家。
走半路上,天空突然开始飘飘洒洒下起鹅毛大雪。
盛涛侧过脸贴着车窗玻璃默默看着外边的雪。
许东明想了想,很小心的说:“盛涛你搬过来跟我住好不好?我那个房子四室,就在医院后边那条街,什么都是现成的,盛蕾照顾起来你会很方便方便,我也能帮上忙。”
盛涛摇了下头,“不麻烦你了,我一个人住惯了。”

楼主 polotome  发布于 2018-01-28 20:47:00 +0800 CST  
盛蕾被盛心怡带回家,一路眼泪流不停。
盛心怡递给她手帕,她也不接,只用手背擦了下泪痕。
汽车进了许家大院停下,盛心怡拉着她的手下车进了屋子。
许军山正在客厅里摆弄一架新入手的古董相机,见她们母女回来,笑着招呼道:“你们俩回来啦?快过来看看我新收的宝贝。”
这几年他对盛蕾一向视如己出十分疼爱,盛蕾心里再怎么烦恼痛苦也只能勉强压住千头万绪对他说了一句:“叔叔对不起,我身体不舒服。”然后低着头快步跑回了自己房间。
许军山这才注意到她声音似有哽咽,眼睛好像也哭肿了。他诧异的站起来问盛心怡,“蕾蕾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盛心怡微笑一下,“没事,刚才跟我闹了点别扭,耍小孩子脾气呢。”
许军山不满的摇了下头,“蕾蕾是个懂事的孩子,她明年就要大学毕业了,你这个当妈的就不要什么都管着她啦,要相信孩子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事。”
盛心怡温顺的点了点头,平复了一下情绪陪他一起欣赏那部相机。
她二十岁初遇他时还是个分公司新入职的前台小妹,他是集团董事长,带人去例行巡查,结果一见之下竟然缘起。两人虽年龄相差十几岁,婚后感情却非常好。许军山前妻是难产去世的,盛心怡嫁进许家后一直谨小慎微,帮扶丈夫孝顺公婆照顾继子许东明,一大家子人都对她十分满意,彼此相处极为融洽。公婆相继去世后,她成了许家大宅名副其实的女主人。

楼主 polotome  发布于 2018-01-29 05:24:00 +0800 CST  
六点钟,157路准时停在盛涛住的那小区站牌跟前。没见到盛涛,司机陈晨和售票员申佳佳都下了车四处张望着找他。
申佳佳给他打了两遍电话,都没人接。
陈晨很是奇怪,“这孩子怎么回事?”盛涛进公司半年多了,还从来没有迟到早退翘班过一次。
申佳佳正嘟囔着盛涛这回怎么这么不靠谱,没成想一回头就看见他慢吞吞低着头从马路对面走过来,立刻笑了,跑过去一边如释重负的把票夹钱包交给他,一边还小麻雀般喳喳呼呼埋怨他:“盛涛你干嘛去了啊?也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盛涛接过东西,垂着眼帘什么也没说。
陈晨一看时间到了,招呼着他上车开工。
就下车去附近粥店买点东西的功夫,许东明眼瞅着盛涛过马路上了157公交车,他赶紧上车猛追一气,好歹算是在第二个路口前堵住了陈晨。
陈晨还纳闷,“我今天没捡钱包啊,这人怎么回事?”
盛涛呆呆坐那一声不出。
许东明一上车就要拉盛涛下去,“你还病着呢,今天就请一天假吧。”
盛涛推开他的手,“没事。”
陈晨这才注意到盛涛脸色异常苍白一脸病容,“盛涛你病了啊,怎么不早说?行啦,把东西给我,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许东明赶紧回头谢了他一声,拉住盛涛的胳膊把人拖下车来。
陈晨开车走了。
许东明见盛涛精神萎靡脸色太差,怎么也不敢让他一个人回住处去,苦口婆心劝了半天,总算顺利把他带回医院病房。
护士觉得盛涛不大对劲,给他测了个体温,不多不少整40℃。

楼主 polotome  发布于 2018-03-24 19:54:00 +0800 CST  
闻讯赶来的医生沉着脸瞪了盛涛一眼,一脸嫌弃的扔给许东明一堆上午做的检查结果,“都病成这样了还敢输一半液体就溜号,你们家属嫌事儿不够大是吗?”
慢性支气管炎、急性肺炎、心肌炎、慢性肠炎急性发作,贫血、低血糖、营养不良。。。许东明虽然知道不妙,但是也真没想到盛涛身体会糟糕成这个样子。他开始犹豫要不要给盛蕾打个电话报备一下。
盛涛躺在病床上任凭医生护士围着他各种着急上火,始终不怎么说话,低垂着眼帘默默看着护士给他重新扎上针输液后,才侧过脸看向许东明,“回去吧,我没事。”
许东明牙疼似的抽了一口气,苦笑着说:“这还叫没事呢?行了你别管我了,赶紧闭上眼歇会儿吧,嗓子都快哑了。”
盛涛还想说点什么,胸口突然感到异常憋闷窒息,忍不住用拳头遮住嘴巴咳嗽起来。
医生护士和许东明一起眼睁睁看着他前一刻还跟好人一样,十几秒之内就心脏骤停身子抽搐双眼上翻失去了所有意识,连小便都失禁了。
许东明惊得目瞪口呆,木鸡一样站在旁边看着医生护士们把他抬上推床送进急救室。
几分钟过后,他梦游一样掏出手机,慢慢拨通了盛心怡的电话,“盛姨,我不管你现在在干什么,也不管你有多少理由多少原因,马上到医院来,盛涛他快死了,你要是真能狠得下来心完全不管他,那你以后也不用在盛家呆了,我不会让一个连亲生儿子死活都不管的狠心女人留在我爸身边的。”

楼主 polotome  发布于 2018-04-12 18:32:00 +0800 CST  
盛心怡到医院的时候,许东明正坐在急救室外发呆。见了她,和谐相处十几年来,他第一次流露出尖锐的锋芒,不无讥诮的微微一笑,“你来啦?他还在里边,医生刚给了我一张病危通知书,让我做好思想准备。”
盛心怡注视着他平静的说:“东明,你太年轻,只看的到表面的东西却不懂人心有多复杂。三年前我刚找回蕾蕾时,他就已经勒索了我两百万你知道吗?”
许东明半个字也不信,三年前盛蕾在大学与他相恋,之后又阴差阳错机缘巧合的跟盛心怡见了面,这才有了母女相认。当时盛蕾还没有把盛涛找回来,他又怎么可能勒索盛心怡呢?
而且就在今天,他亲眼看到盛涛严重营养不良的瘦弱身体,亲眼看到他住的那个破旧小出租屋,亲眼看到他拖着重病的身子还要去工作,要是真有那笔钱,他至于过成这样吗?
“盛姨,里边正在抢救的是你儿子,他进去的时候心跳都没了,你现在在这跟我说他勒索你两百万的事——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他的死活吗?盛涛到底还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事能让你这样对待他?你那么疼盛蕾,从小到大对我也一直很好,为什么就是单单容不下盛涛呢?这么多年了,你连告诉我爸世上还有他这么个人都不肯,病成这样你都不准盛蕾留下照顾他,你能告诉我你这是究竟为了什么吗?”
盛心怡从手袋里取出一只录音笔递给他。
音量放到最大,许东明听见了盛涛沙哑低沉的声音:“你只想认回蕾蕾是吗?那我呢?”
然后是盛心怡的声音:“如果别人知道蕾蕾有个坐过牢的哥哥,尤其是因为那种见不得人的罪名,你觉得她会不会受影响?”
盛涛似乎笑了,“你说的对啊,我是见不得人,也不配跟你们有关系,那么——你想让我怎么做?继续像这样离的远远的看着她是吗?”
“以后不用你看着她,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你管好自己,再也别跟她有任何联系就行了。”
盛涛沉默良久才带着笑意说:“不行,我做不到啊,我还指望着以后蕾蕾给我养老送终呢,你也看见了,我肯定是要死在她前头的。”
他笑着问盛心怡:“不让我再联系她也可以,你能给我多少钱啊?太少了不行。”

楼主 polotome  发布于 2018-04-13 06:35:00 +0800 CST  
听完录音,许东明的心狠狠哆嗦了一下,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看来一年前也根本不是他和盛蕾费尽功夫才从大学附近的一个地下酒吧找到了盛涛,而是盛涛本来就一直生活在这个城市里远远守着盛蕾。
盛心怡当初最先找到他却不认他,也不让他跟盛蕾联系,他就真的没有联系过盛蕾。如果不是许东明高价找了私人侦探,真不知盛蕾何时能见到他。

楼主 polotome  发布于 2018-04-13 06:54:00 +0800 CST  
许东明并不知道录音时盛涛刚做完阑尾穿孔手术没几天,盛心怡的司机突然出现在他所在的建筑工地,把发着低烧瑟缩在工棚地铺上养病的他带到一家偏僻的茶馆,在那,他终于见到了十九年来只见过照片从没见过真人的母亲。
她是那么年轻美貌,气质高贵,光彩照人,衣饰华丽,像高高在上令人敬畏的神。
盛涛从她眼里看到毫不掩饰的嫌弃厌恶时,后背冷的不断哆嗦寒战。他知道自己手术后躺在四面漏风的工棚里低烧昏睡了好几天,肚脐那儿的刀口没长好也不能洗澡,工友们给他捎回一口吃的喝的已经算是天大情分,也没人想着给他擦擦脸换换被汗碱透的衣服,整个人都肮脏邋遢的没了人形,只怕是看一眼就污了她的眼睛。
盛心怡打量了他一会儿,皱起眉让他坐下,开门见山的说:“我已经把蕾蕾接回家住了,她不知道你在工地干活,也不知道我来找你。”
盛涛呆呆看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以后你别再打工了,我给你一点钱,你去读个电大夜大什么的,学点技术,只要改掉好逸恶劳的恶习,也能找个稍微像样点的工作。”盛心怡把桌上一个纸袋往他面前推了一下,“拿着吧。”
盛涛茫然困惑的看着她,好像听不大懂她在说什么。
盛心怡一想起来对他的调查结果就忍不住满心厌恶,“你不愿意留在农村种地我还能理解,进了城怎么就不能学点好呢?竟然跟男人乱搞。。。你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就不怕带坏蕾蕾吗?”
盛心怡让人调查得知盛涛被劳教的罪名是流氓罪,再说直白点就是在声色犬马之地做有钱男女们的三陪,有个姓沈的富二代似乎被骗了不少钱,沈家父母一怒之下报警才抓了他。
盛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眼神越来越空洞,遍布干裂血口子的嘴唇却慢慢弯起来笑了一下,低声说:“是啊,我也觉得自己很见不得人。”
盛心怡怎么看他都觉得讨厌,又脏又瘦又邋遢,衣服臭哄哄皱的跟霉菜干一样,头发粘腻成一绺一绺的,脸上不干不净,连指甲缝里也黑乎乎的,一看这些细节,她就知道盛涛是个浑身恶习毫不自爱自甘堕落的无可救药之人。
盛涛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开始发烧的,也不知道肚子什么时候又开始剧痛的,他头晕得厉害,视线模糊,也有点听不清盛心怡之后又说了些什么,只看见她准备起身要走。
“你只想认回蕾蕾是吗?那我呢?”他跟梦游一样情不自禁问出了这句最想问的话。
盛心怡毫不客气的说:“如果别人知道蕾蕾有个坐过牢的哥哥,尤其是因为那种见不得人的罪名,你觉得她会不会受影响?”
盛涛额上全是冷汗,终于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死死按压着肚里绞的最厉害的那团肠子,他清清楚楚看见她虽然愣了楞但是马上就一脸漠然转开视线,不由笑了一下,“你说得对啊,我是见不得人,也不配跟你们有关系,那么,你想让我怎么做?继续像这样离得远远的看着她是吗?”

楼主 polotome  发布于 2018-04-13 13:15:00 +0800 CST  
这时盛心怡也发现他好像身体出了问题不太对劲,不过为了永绝后患还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以后不用你看着她,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你管好自己,再也别跟她有任何联系就行了。”

盛涛被瞬间爆发到极限的腹痛折磨的脸色惨白大汗淋漓,他抱着肚皮身子一点点出溜委顿到地上蜷缩成一团,头上的汗水立刻沾湿了地板。
盛心怡吃惊的蹲在他旁边,想去扶他又犹豫了一下。好在盛涛很快就缓过来一口气,睁开眼对着她笑笑:“不行,我做不到啊,我还指望着以后蕾蕾给我养老送终呢,你也看见了,我肯定是要死在她前头的。”
他笑着问盛心怡:“不让我再联系她也可以,你能给我多少钱啊?太少了可不行。”
盛心怡脸色一沉,“这种话你还真是说的出口,真是个无赖!”
盛涛垂着头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地慢慢坐起来,用袖口擦了擦唇角破裂渗出来的血:“一心想要解决掉我这个大麻烦的人是你吧?我还不能给自己开个价了?你觉得我不值也可以还价。”

楼主 polotome  发布于 2018-04-13 13:48:00 +0800 CST  
盛心怡再怎么讨厌他这个人,也不得不迅速的在心里盘算权衡了一番到底该给他多少钱才能让他安分守己过自己的不去给盛蕾添麻烦。
“我最多给你两百万。”她谨慎的观察着他开了口。
盛涛看上去非常难受,他浑身都被虚汗湿透了,喘着粗气歪歪斜斜倚着墙根坐在地上,喃喃说:“真大方啊,我捆一天的钢筋才挣200块钱呢。”
盛心怡闻言看了他双手一眼,手指和掌心果然层层叠叠的新伤摞旧伤,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过几天我就让人把钱给你送去,你拿了钱别再打工了,回老家买个房子,找个轻松点的工作也好,做点小生意也好,安安分分好好过日子吧。”
盛涛没说什么,也没再看她,歇了一会儿似乎是攒够了力气,扶着墙慢慢站起身佝偻着腰一步一步走出房间。
两天后盛心怡果然让人送来了银行卡,那人办事还挺认真,开车带着盛涛到最近的提款机当面确认了卡里的金额,又用自己电话打给盛心怡,一切交代清楚后才离开。

楼主 polotome  发布于 2018-04-13 16:56:00 +0800 CST  
事情过后,盛心怡听说他果然很快辞了工作回了老家,心里觉得他也不算一无是处,最起码说话算话。
但是她这一丁点好感很快就全军覆灭了——大半年后,她无意中发现盛涛又回来了,就在盛蕾大学附近一家快餐店的后厨打工。
要不是两人阴差阳错的走了个面对面差点撞到,盛心怡当时根本认不出来是他。
盛涛这回看上去竟然是干干净净的,虽劣质却整洁的店服让他一扫之前第一次相见时的肮脏邋遢的样子,头发剪的短短的,脸上脖子上的皮肤洗干净后是一种没什么血色的病态苍白。
盛心怡这才发现他那眉目五官都长的几乎跟盛蕾一摸一样,也就是说跟自己一摸一样。
两人意外相见都愣了一下,然后盛心怡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盛涛半边脸立刻就红肿起来。
他默默看着盛心怡,漆黑的眼珠里清清楚楚映出她满脸怒色。

楼主 polotome  发布于 2018-04-13 17:29:00 +0800 CST  

楼主:polotome

字数:19862

发表时间:2018-01-28 17:1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4-23 23:10:3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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