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喂度娘。
假期蹲家开个新坑，估计不会太长，争取在这几天完结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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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懿和沈晴甯是表姐妹，一表三千里那种。当年沈晴甯的爹妈创业之初最艰难的时候得了姜懿爸妈不少帮衬，沈家两位老总发达了之后不忘感恩，反过来帮了姜懿家不少忙，两家关系一直处的挺好。


姜懿从小就不喜欢爸妈对沈家人那股殷勤劲，更不喜欢那个娇气的不行一来就乱动她的书本把她房间翻得乱七八糟的小公主。姜懿比沈晴甯大了六岁，又仗着学习好跳了级，等到沈晴甯上小学的时候，姜懿已经是初中生了。小公主英语成绩不好，姜懿爸妈就主动提出让姜懿给她补课，姜懿不乐意，可是也拧不过她爸妈，只好耐着性子教小公主那些简单到不行的apple banana peach，由此就更不奈烦她。好在后来小丫头被送去寄宿学校，她才清闲了，再后来她考去省城的高中，终于摆脱那小丫头，一年里只有在过年的时候能见上一面。


这之后又过了好几年，姜懿自己在魔都打拼，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几乎都忘了这么个人，她妈却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说让她收拾出个屋子，准备迎接小公主大驾。姜懿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什么都不懂了，知道当年爸妈对沈家人那么殷勤不是因为势利，而是因为沈爸爸又是花钱又是找关系的才让她爸做了换肾手术多延了十几年的命，心里当然也感激，只是一想到那个闹腾又娇气的小公主就满眼粉色泡泡，晃的她头疼。等沈晴甯乖乖巧巧的站在她眼前的时候姜懿差点以为小公主被调包了，直到眼前的女孩儿露着八颗大白牙喊她“懿姐姐”，姜懿被腻的一个哆嗦，这确实是小公主专门给她起的称呼没有错，于是也冲着她露出个露八颗牙齿的标准官方微笑来。


沈晴甯是来比赛的。沈家就这么一个孩子，将来肯定是要回去继承家里生意的，不过沈家两位老总倒也还算开明，准她学了古筝，十几年了一直没放下，据说这些年拿了好几个大奖，这次就是被邀请来参加一个比赛。原本参赛者都给准备了住处，可沈晴甯顺便来玩，早来了一个月，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遂自荐，把小公主安排到她家里来了。


“懿姐姐，你住哪呀？我给你开导航。”回去路上沈晴甯坐在副驾驶，仍是安安静静的，姜懿又要怀疑是不是接错人，可沈晴甯一叫她，姜懿又确定了是这人没错。


“海富花园。叫姐就行，昵称可以省了。”姜懿正襟危坐，说道。


“哦。”沈晴甯看着她眨眨眼，样子特别乖。


沈晴甯住进来之后，姜懿觉得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记忆可能出了什么差错。这小丫头半点不娇气，家务活干起来头头是道，菜做的尤其好吃，而且一点都不像小时候那样乱动别人东西，从来不进她的卧室，只在客厅和客房活动，虽然仍然唠叨粘人又有点吵，但是比小时候讨喜的多了。姜懿挺想问问她怎么就性情大变了，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和她抢书时的德行，可又有点不好意思问，而且实在是太忙，一直抽不出空来。她算着时间，这周五就能把手头的几个项目都结掉，周六能睡个好觉，运气好的话周日能陪小丫头出去玩一天，尽尽地主之谊，到时候再问也不迟。


周五早上五点多，姜懿终于把邮件发出去。她最后整理了一遍四个小时之后要用的发言稿，补了个短觉后觉得还是有些头疼。她坐在床边缓了一会儿，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站起来，耳朵里突然嗡的一下，只觉得眼前的东西天旋地转的，然后就一头栽在了地上。


送姜懿去医院的自然是沈晴甯。小丫头被吓坏了，慌慌张张把人送去医院，先给自己妈妈打了电话。还是沈妈妈经事多，考虑周全，谁都没敢告诉，先赶过来看看情况，可看过之后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做不了主，姜懿的爸爸前两年就已经去世，沈妈妈只能把姜懿的妈妈哄过来，直到把她接进医院才敢和她说实话。


姜懿醒过来的时候眼前的东西都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耳朵也像罩了东西一样听不清声音，费了半天劲认出自己妈妈，又认出沈家一双叔叔阿姨，之后就开始觉得头疼头晕，闭上眼之前眼睛里晃到躲在沈家爹妈身后的沈晴甯，哭得满脸是泪，终于不觉得违和了，看来再怎么变还是个爱哭鬼。

刚清醒的时候姜懿一直想，她如果早点知道自己脑子里有个血管瘤，可能就不会拼着命的加班，把自己熬到脑出血。过后几年她又无数次的想，如果她那时候坚持不肯收留沈晴甯，甚至如果沈晴甯不是习惯六点就起床，她也许就能痛痛快快去死，而不用长年累月地遭这份罪。但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一开始的时候，姜懿心里是抱了挺大希望的。她还不到三十岁，五六十岁的人中风之后还有恢复的挺好的呢，她再不济也能再站起来吧。她妈妈柳鑫估计也是这样的想法，于是等姜懿病情一稳定就把她转去了康复医院。可大把大把的银子砸进去，换来的成果却微乎其微。等姜懿以绝食威胁，终于看到了账单，忍不住眼睛发酸，彻底死了心，用花了她所有抚恤金和大半存款才好不容易捋顺了些的舌头含糊不清地说不治了，要回家。


其实如果从医生的角度来看，姜懿恢复的挺不错。她出血的位置不好，还好沈晴甯起得早，听到响动马上过来查看，及时把她送进了医院，不然她就算活下来可能也得是植物状态，这才一年多就能自己吃东西、能简单说上几句话、甚至右手和右脚还能稍微动上一动，这几乎算得上是奇迹。可在姜懿看来，狗屁的奇迹，这样活着远不如死了来的痛快。


姜懿住院的一年多时间里沈晴甯来了好几次，每次都被拒之门外。可她不死心，求着柳鑫放她进去，在姜懿睡着的时候偷偷看过她两回，然后就不敢来了。


从小到大姜懿在沈晴甯爸妈嘴里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她也确实优秀，而且长得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尤其好看，虽然姜懿对自己一直不冷不热的，可沈晴甯就是喜欢跟着她，觉得她无所不能，特别了不起。但现在，无所不能的姜懿完全变了个样子。脸还是那张脸，可已经因为生病变得走形，右侧嘴角往下撇着，右眼即便睡着了也闭不牢，只能半合着，露出里面的眼白。更主要的是她瘦了很多，本来就清瘦的脸上几乎没有肉了，两颊都陷进去，看上去死气沉沉的。沈晴甯突然害怕，怕姜懿不见她是不是因为怪她没早点发现，没能早点救她。


“你别多想，小懿除了她妈妈谁都不见，没光不见你。”沈晴甯的妈妈秦雪芝安慰她，劝了没两句又开始叹气，“这么好的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哎……” 姜懿回家之后，沈晴甯鼓起勇气和爸妈一起去看过她一次，只是姜懿仍然是睡着的。


“昨天路上累着了，晚上犯病折腾了半宿，没睡好。”姜懿的妈妈柳鑫小声说。


“柳姨，我想陪陪懿姐姐。”她爸妈点点头轻轻退出去，沈晴甯却留着没走，坐在床边低着头小声问：“你是不是怪我啊？你是应该怪我，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早点起来，早点送你去医院……”


小小的啜泣声里，姜懿眼皮抖了抖，可到底没睁开。


那之后沈晴甯就再没来过了。一直到过年，沈晴甯的爸妈来拜年的时候也没跟着。沈家爸妈走了之后，姜懿才终于忍不住问柳鑫她的去向。她舌头很不利落，听她说话大半得靠猜，柳鑫猜她的意思一向很准，可也想不到她会突然问起沈晴甯，一下子竟然没听懂。姜懿硬着头皮又问了一遍，一直努力含在嘴里的口水兜不住淌了出来，嘴唇和下巴上又是一阵黏腻。姜懿瞬间没了追问的心情，闭上眼不想再理人。柳鑫已经习惯了她这样子，也没觉得她反常，只是一直惦记着这个事，琢磨她到底想问什么，等到归置沈家两口子带来的那一大堆补品和年货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赶紧问姜懿：“你刚才是不是要问甯甯？”


姜懿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


“怎么突然想起问她来了，”柳鑫笑了，“甯甯被你沈叔叔送出国去读研了，说是春节没假，就没回来。”


“嗯。”姜懿应了一下，也没再说什么。


她本以为过年的时候沈晴甯会过来，偷偷练了好长时间，想跟她说自己不怪她，让她别胡思乱想，却没想到她出国了。


国外什么都要自己来，小公主从小娇生惯养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自己。晚上躺着睡不着的时候，姜懿盯着天花板胡思乱想，然后想起沈晴甯给自己做过的那几顿饭又不由得失笑，嘲笑自己瞎操心。

沈晴甯站在姜懿家门口扭扭捏捏地犹豫了好久，站得腿都麻了，终于鼓起勇气敲了门，可又敲又叫地等了半天都没人应。沈晴甯有点失望，转身慢腾腾的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了门闩打开的响动。


一年多没来了，姜懿家里看着倒是没什么变化，沈晴甯把带来的东西放在门口，然后站在玄关低着头，飞快地瞟了一眼高背电动轮椅上的人，局促地搓了搓手。


“拖鞋……你，自己，拿。”姜懿见她半天都不动，只好硬着头皮几乎一字一顿地说了这么一句。她一直在做练习，说话比刚回家那会儿清楚了一些，只是字仍然咬不准，同时还得小心着口水，再加上胸腹力量弱，说起话来声音又小又含糊，每个字都或多或少拖着颤抖的尾音。


在沈晴甯的记忆中，姜懿说起话来永远干脆利落，语速也比一般人要快一点，现在听到的这一句话口齿模糊，软糯又缓慢，很难想象是出自姜懿嘴里。


“哎。”沈晴甯收敛了情绪应了一声，自己找出拖鞋换上了，仍然低着头说：“我回来了，就想来看看你……还有柳姨。”


“进来，坐。我妈……出去，了……马上，回来。”姜懿这句话说的有点长了，口水从向下撇着的右侧嘴角往外淌，趁着沈晴甯换鞋的功夫，她低下头抬起右手擦了一下嘴，然后若无其事般抬头看了一眼沈晴甯，看她低着头正在摆鞋子，这才放心了。


沈晴甯从进门起就没怎么正眼看姜懿，直到坐在沙发上和她面对着面，还是低着头绞手指，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姜懿病后口舌不利，自然话少，可作为主人，见沈晴甯不说话，她只能挑个话头问：“还，走么？”


“不走了。”沈晴甯看着她摇摇头，“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嗯。”姜懿冲着她扯了扯左侧嘴角，沈晴甯心里一跳，又低下了头。姜懿见她这样有点无奈，低下头问：“怕我？”


“没有没有。”沈晴甯赶紧摇头，可看向姜懿的目光还是躲闪的。


“谢谢你……救我。”姜懿慢慢说完，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不怪，你。”


沈晴甯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更不敢看她了，只小声问：“你那时候醒着啊？”


姜懿没说话，看向一边，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可是沈晴甯被姜懿嫌弃了那么多年是有原因的，公主病是其一，不会看人眼色就是其二。过了刚开始那一阵尴尬，她那从小就自带的牛皮糖属性慢慢开启了，一叠声地追问道：“你醒着怎么不理我呢？听到我问你了也不回答，你不知道，我因为这事伤心了一年多，都不敢来看你，就怕你见到我会生气，对身体不好。我昨天回来之后就想来的，又怕你不见我，一晚上都没睡好……”


姜懿被她吵的有点头疼，皱着眉闭了闭眼。她右半边脸瘫痪，用力闭眼时扯的嘴角更往左歪，右眼眼珠上翻着，眼睑又闭不牢，样子看着有点吓人。


“懿姐姐，你怎么啦？！”沈晴甯心里一惊，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姜懿被她这一嗓子吓得一哆嗦，喘着气平复了半天，才觉得心跳正常了点，睁眼一看沈晴甯蹲在她眼前都快哭了，那点火气也发不出去了，只叹口气说：“小声，我，怕……怕吵。”


“哦。”沈晴甯小小声应了，仍然蹲在地上仰头看着她。姜懿这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握住了自己的左手。她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唇，用右手捏着左手的袖口上往回拉了拉。可她的右手力气也不大，沈晴甯握的挺牢，她并不能拽动。


“姐，你手好凉。”沈晴甯并没发现她的异常，反而把她的右手也包住了，捧在一起揉了揉。姜懿刚说了她怕吵，沈晴甯记住了，声音就小小的，听在耳里像是羽毛轻轻撩过一样，让姜懿耳朵发痒。


“起来，地……地上，冷。”姜懿两只手都被握着，沈晴甯还趴在她腿上，姜懿不自在极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道。


“我不冷啊。”沈晴甯说着抬头冲着姜懿笑，嘴里那颗标志性的小虎牙还在，看上去怪可爱的，但姜懿此时只觉得紧张尴尬。好在大门这时候被打开，柳鑫回来了，才总算把她从这样尴尬的境地里解救出来。

姜懿身边离不开人，柳鑫出门都要掐着时间，一个小时就是极限了，她出门买菜，回来见沈晴甯来了自然高兴的不得了，可头一件大事还是抱姜懿上床躺着去。沈晴甯看柳鑫用细瘦的胳膊搂着姜懿要把她往起抱，看得心惊胆战，赶紧说：“柳姨，我来吧我来吧，我力气大！”


柳鑫看一眼姜懿，见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她不乐意，摆摆手笑着拒绝：“没事，小懿轻着呢，而且我都抱习惯了。”


姜懿生怕沈晴甯又要不会看眼色搞事情，好在她这回倒是挺乖，只是站在旁边一直盯着她看，看得她心里紧张浑身都不自在，不听使唤的大半个身体一被抱起来就开始哆嗦，害得柳鑫差点没抱稳她把她摔了，好在离床近，有惊无险地把她放在了床上。柳鑫顾不得自己腰上的那点异样，赶紧一边按摩一边问她：“怎么了，不舒服啊？”


姜懿舌头发僵不想说话，只摇摇头垂着眼睛不看人，倒确实是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


“累了？那睡一会儿，我先给你换个纸尿裤。”柳鑫说着就要脱姜懿的裤子，姜懿却用手压着不让，直往沈晴甯那边看。


“哎呀，我都给忘了！”柳鑫一笑，回头冲着还呆楞站着的沈晴甯说：“甯甯，先出去坐吧，我给你姐收拾一下就出去陪你啊。”


沈晴甯确实一直在发呆，听到柳鑫这么说才回过神，答应着赶紧跑去客厅了。柳鑫把房间门锁上，这才从床底下翻出纸尿裤和湿巾来，给姜懿换上。用过的纸尿裤一打开，房间里味道就不太好，姜懿下意识就皱起了眉毛。柳鑫迅速把它卷起来用袋子封好了，见她这副表情忍不住唠叨：“让你多喝点水，偏不听，这会儿倒是知道不高兴了。” 姜懿心不在焉地听着，等给妈妈帮自己排空了膀胱、擦干净身体要换新的纸尿裤的时候却挡了一下说：“插……管……。”


“胡闹！”柳鑫拨开她的手，见她倔强皱着眉的样子忍不住又缓和了语气，“插管太遭罪，妈多给你换几次，又不费事。”


姜懿本来还想坚持一下，但一看柳鑫那疲累的样子又不忍心再说什么，只得乖乖答应了。她小便是有一些感觉的，但是不太灵敏，也不太能控制住，经常刚有尿意还来不及反应裤子就已经湿了，只能用纸尿裤。柳鑫照顾她仔细，生病之后只有过一次尿路感染的症状，就是因为插管，那之后除了万不得已都不许她再用了。或许是心理作用，即使柳鑫照顾的很妥帖，姜懿仍然总觉得自己身上有味道，抗拒和人接近，刚才沈晴甯凑近时她的紧张也多半来自于此。


一想到刚才的情景，姜懿忍不住用右手拇指摸了摸自己拳拳握着的左手。她左半边的身体有感觉障碍，不知冷热，触觉也很迟钝，只能感觉到酸胀麻痒，刚才被沈晴甯握着手又搓又揉的，其实要不是眼睛看到，她都几乎意识不到，但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像是被烫了似的，连冰凉的手指都在发热。


姜懿发着呆胡思乱想，柳鑫麻利地给她穿好裤子，看她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以为她是因为沈晴甯突然到访心里不高兴，忍不住劝道：“甯甯也不是外人，见一见没什么的。”


姜懿回过神，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差点滤过去的话，就知道她妈是误会了，不过也没解释，只是嗯了一声。


她回家之后一直是这样，不吵不闹，但是总闷着，几天都说不上一句话，柳鑫虽然渐渐习惯了，可一直怕她把想不开自己闷出病来，又不敢多劝，实在也是拿她没办法，叹着气给她盖好被子，关上门出去了。姜懿坐了一上午确实累了，虽然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还是不停乱转，可渐渐的就睡了过去。

客厅里，沈晴甯心不在焉地陪柳鑫聊了一阵，正纠结着该怎么找个借口留下来，柳鑫就提出要留她吃饭，沈晴甯心里一喜，赶紧答应了。柳鑫在厨房里忙活，沈晴甯自然不好意思坐着干等，可几次要求帮忙都被劝出来，沈晴甯搓搓手，有点沮丧，眼巴巴地瞅着柳鑫，那样子把柳鑫逗笑了，只好给她派了点打下手的小活。


“哎，你这孩子，小时候找我要糖就是这副表情，都多大了怎么还撒娇。”柳鑫笑着炝锅，同时转头看她，评价道：“嗯，刀工不错，一看就是会做饭的。”


“那是，”沈晴甯嘿嘿一笑，“之前刚去懿姐姐那里住时，她还夸我厨艺好呢。”


柳鑫动作顿了一下，沈晴甯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懊恼地咬了咬嘴唇，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哎，说什么对不起。这都好几年了，可一提起这事我心里还是不太舒服，甯甯，别介意啊。”柳鑫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笑着说。


“是我不对，说错话了。”沈晴甯小声说。


“嗨，没那么多避讳。”柳鑫笑着摆摆手，“再说了，你可是我们家的恩人呢，小懿要是再晚点送到医院，这条命还在不在都说不定，人呐，得知足。”


话是这么说，但那么出众的一个人一下子成了现在这样，哪能真的说想开就想开了？沈晴甯瘪瘪嘴不说话了，柳鑫看她这样倒是打开了话匣子。


“我听你爸妈说了，这两年你心里也不舒服是吧？千万别胡思乱想，我是真心实意的感激你。”柳鑫见沈晴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笑了，“我知道你一直以为小懿怪你，其实真没有，只是她一直不爱见人，我和你爸妈说再多你也听不进去啊。去年你过年都没回来，她还问你来着呢。”


“真的？”沈晴甯眼睛亮了一下，赶紧问。


“我骗你干嘛？”柳鑫笑了，“你们小姐妹俩也算从小一起长大了，别看小懿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其实她挺惦记你的。以后要有空啊，还麻烦你多来陪陪她。”


“嗯嗯，我肯定常来！”有了柳鑫这句话，沈晴甯心里乐开了花，忙点着头努力表决心。


两个人盛了菜端出去，柳鑫去帮姜懿起床，沈晴甯在客厅里等了一会儿就听见柳鑫在叫人，赶紧扔下手头的东西去了姜懿的房间，一开门见她好端端靠在床上，这才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跳的像是要蹦出来一样。


“我刚才好像闪到腰了。”柳鑫用一只手扶着床头柜站着，另一只手则抵在腰上，皱着眉说。


“那……”沈晴甯赶紧拉了把椅子过来，扶着她坐下了，随后转了转眼睛，看了一眼姜懿，小声问：“姐，我……我抱你行么？”


女孩温热的体温环抱住自己时，姜懿闻了闻，淡淡的甜味，不知道是哪一款香水。


“我抱你起来了哦？”沈晴甯的声音轻轻的，呼吸间的热气喷在耳侧，姜懿下意识地躲了躲，耳根发烫。


姜懿的右手能动，但没什么力气，也不是很听话，做不了精细的动作，不过是可以用加粗了手柄的勺子自己吃饭的。只是她动作不稳，再加上右半边脸面肌瘫痪，嘴唇和舌头都不灵便，吞咽也不好，吃饭时免不得要往外漏。沈晴甯眼看着姜懿脖子上挂着防水布的围兜、姿势别扭地攥着勺子、耸动着肩膀哆哆嗦嗦地把饭菜往自己嘴里送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飞快低头耙了几口饭就放下碗想去帮她，可姜懿却对她摇了摇头。


“没事甯甯，让小懿自己吃就行，”柳鑫拍拍她的胳膊，“这也是锻炼的一种呢，放心吧，需要帮忙她会说的。”


沈晴甯嗯了一声，抿了抿嘴唇，低头继续吃饭了。

说是常来，沈晴甯就真的每隔几天就要出现一次，甚至找柳鑫拿了家里的钥匙。她知道柳鑫每周都定期去医院给姜懿开药，家里没人的时候不管多忙都要来陪着姜懿。


姜懿知道沈晴甯在打什么主意。她脑子有病不假，可智商还在，柳鑫只觉得沈晴甯热心，她却从她眼里看到几乎不加掩饰的爱慕和欲望。所以听到沈晴甯说喜欢她的时候，姜懿一点都不惊讶，只平静拒绝了她：“我生活很麻烦，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而且叔叔阿姨还有我妈都不会同意的。”


沈晴甯耐心地听她磕磕巴巴老半天才说完这一句没多长的话，不闹也不恼，笑眯眯地抽走她手指间虚虚夹着的手帕给她擦口水，“这都不是问题，我喜欢你，也喜欢照顾你。如果我能说服我爸妈和柳姨，你是不是就能答应我？”


“不能。”姜懿皱起眉，偏头躲了一下。


“为什么啊？”沈晴甯瘪瘪嘴，很有些委屈地问。


为什么呢？


那天晚上姜懿盯着天花板，问了自己一遍又一遍。抛去叛逆时期那股无来由的反感，其实前两年见到沈晴甯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讨厌她了。小丫头吵是有点吵，但是挺懂事，厨艺也好，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露出嘴里的小虎牙，其实很可爱。


如果是以前……


姜懿猛地回过神，不再想了。


那天的拒绝似乎没有起到什么效果，沈晴甯照样来的勤快，甚至比以前更殷勤了些，姜懿又和她说了几次拒绝的话，可她根本不当回事，姜懿无奈，也懒得再费口舌，只冷着她，想着再过一段时间她总会知难而退的，然而并没有，两个月一晃就过去了，沈晴甯还是那副热情满满的样子。看着她那张灿烂的笑脸，姜懿心里闷着一口气，更加不给她好脸色，时间久了连柳鑫都看不下去，忍不住说了她几句，让她对小丫头态度好点。姜懿不能明说，也不想敷衍长辈，只好装睡。


天气渐渐冷了，虽然柳鑫一直小心照顾着，可姜懿还是生了病。虽然看症状只是普通的感冒，但姜懿一直反反复复地发烧，右眼也跟着闹毛病发了炎。沈晴甯几天没来，一来就看见姜懿手背上输液留下的青紫连成一片，额头上贴着退热贴，右眼用纱布盖着，脸色潮红可嘴唇却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甚至连氧气都吸上了，一下子就红了眼圈。


姜懿是想赶她走，可是也不想吓唬她，只好劝道：“没事……感冒，而已。”


“你别说话了，你好好休息。”沈晴甯低头抹眼泪，再看过来时鼻子和眼睛还有点红，像只小兔子。姜懿看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又很快绷住了。


“我不吵你，你再睡一会儿吧。”沈晴甯坐在床边眼巴巴地说。


姜懿确实没什么精神，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沈晴甯，于是闭上眼睛，就算睡不着也养养神，不至于两个人相对无言尴尬着。就在她迷糊着快要睡着的时候，隐约听见啜泣的声音，姜懿一下子清醒过来，随即就觉得半边头皮发麻，脑子里一跳一跳的疼，她想睁开眼睛却做不到，反而感觉到脸上的肌肉跳了几下。这感觉并不陌生，姜懿心里一沉，果然随之而来的就是剧烈的震颤。抽搐中她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张开了一些，可是眼前的一切都模糊着看不清楚，耳边惊慌的呼喊也渐渐远去，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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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沙发上接过柳鑫递给她的水，沈晴甯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发抖。她是真的被吓到了。姜懿发作的毫无预兆，她不过低头擦个眼泪，再看过去时就见她左半边脸抽动了几下，紧接着全身都像过了电一般剧烈地抖动起来，脑袋竭力向后仰，喉咙里因为气道受阻发出让人心惊的嘶鸣，歪咧的嘴唇里随着挣扎的动作溢出白沫，半睁的眼睛里只看得到眼白。沈晴甯完全慌了手脚，一边下意识地按住她一边大声叫柳鑫过来。再接下来的事情她像是失忆了一般没有半点印象，可姜懿刚才发作时像条濒死的鱼一般挣扎抽搐的样子却一直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柳鑫拍拍她的肩膀，叹口气说道：“她这个癫痫的毛病，大概是出事一年之后开始的吧……治不好，只能吃药控制着。你之前没碰到过，吓坏了吧？” “没有，”沈晴甯小声说着摇了摇头，把水杯放下问：“柳姨，她什么时候能醒，我能进去陪陪她么？” 姜懿刚才发作的时候大便失禁了，房间里味道不好，柳鑫知道以姜懿的脾气这时候不会想见沈晴甯的，于是道：“怎么也要下午才能醒呢，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送走了垂头丧气的沈晴甯，柳鑫叹了口气，去姜懿的房间一看，她已经醒了，正盯着天花板发呆。姜懿在家里这两年大多是这样茫然又没精神的样子，柳鑫每每看到都觉得心里发酸，走过去升高了床头让她坐起来一些，轻声问：“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刚把甯甯送走，估计你也差不多该醒了。”


姜懿微微皱起眉头，神色茫然。知道她癫痫大发作前后的事有时会记不住，柳鑫解释道：“你刚才大发作了一次，正巧甯甯在呢，她说要陪你，我没让，让她先回去了。”


姜懿动了动嘴唇，半晌后却只“嗯”了一声，就不再理人了。柳鑫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只能默默退出去，给姜懿留出点自己的空间来。


等到房门关上，姜懿睁开眼，目光呆滞地盯着自己的身体看。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她的两条腿不可避免地有些萎缩，双脚也已经下垂内扣，左手屈肘蜷在腹部，僵硬蜷缩的手指间塞着个弹力球。她是硬瘫，刚开始时她还用分指板和矫正器，可时间久了肌张力越来越高，关节挛缩的情况就越来越严重，每次戴分指板之前都要揉上好久才能把那几根不听话的手指捋直掰开，她不想看柳鑫劳累，也疼，又嫌烦，就不肯再用，为此还和柳鑫发过几次脾气。这个弹力球是她锻炼右手用的，此时出现在左手里，应该不是柳鑫放的，那就只剩下……

姜懿叹了口气，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也好，这回小丫头该彻底死心了吧。


她癫痫的毛病是在康复医院的时候出现的，也找不少专家看过，确定了是开颅手术后迟发型癫痫。考虑她的病情，医生都不建议手术治疗，这两年一直靠药物控制着。其实她发作时大多是部分型的阵挛性或者僵直性症状，像今天这样的大发作并不常见，但每次发作之后她对身体的控制能力都要更差一些，这无疑让姜懿本就渺茫的康复希望又遭受了一次打击，她这两年来的心灰意冷多少也来自于此。


她已经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可沈晴甯不一样，她……


姜懿目光晃了一下，慢慢闭上了眼睛。

姜懿自怨自艾了一天，第二天见到沈晴甯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只看着她怔怔出神。


“你……你好点了么？还难受么？”沈晴甯有些紧张地看着姜懿。


看来确实是吓到她了。姜懿在心里默默叹口气，答道：“没事了。”


“那就好。”沈晴甯松了一口气，抿了抿嘴唇，有些局促地唠叨道：“我昨天……回去查了查，下次再碰到这样的情况我就知道怎么照顾你了，我也问了个医生朋友，他说得一直吃药呢，我还让他给推荐了几种，你现在吃的是什么？我对一对看……”


“你……”姜懿小声说了一个字，沈晴甯马上住嘴了。姜懿看她那副忐忑的样子，心里有点不舒服，磕磕绊绊地说：“扶……扶我，起……来。”


沈晴甯不明所以，但是听话，哦了一声就搂着姜懿的腋下帮她坐起来，姜懿却不止想这样，接着说：“下地……我要，站起来。”


沈晴甯这些天抱过姜懿许多次了，抱着她在轮椅和床之间转移也已经熟了，却不知道姜懿还能站起来。她挺高兴，依言把姜懿抱起来，但很快就发现姜懿仍然瘫软地靠在自己身上，根本使不上力气。姜懿比沈晴甯高，靠她撑着两条长腿根本伸不直，右腿膝盖弯着虚虚踩在地上，下垂内翻的右脚脚背着蹭在地上，左腿则膝盖微曲着脚尖踮地不停打颤，屈肘蜷在胸前的左手也哆嗦着缩得更紧。沈晴甯一下就急了，把她抱回床上脱了袜子去看，苍白浮肿的脚面被蹭的红了好大一块。“你干什么啊？！”沈晴甯红着眼睛瞪着她问。


“我，只……只能，这样……不会……好，好了。”姜懿缓缓说。沈晴甯不知道她躺得久了不能突然站起来，这时候姜懿耳边嗡嗡直响，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忍不住闭上眼，却仍然觉得天旋地转。


“好好的，你说这些干什么！”沈晴甯心烦意乱的，只担心她脚上的伤，伸出手想揉又不敢，抖着嗓子问：“疼不疼啊？”


“我……我是脑……脑干、出血……交叉、瘫，还……癫痫，治不好……只、只能……更差。”姜懿耳边的嗡鸣声还没消退，她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说完后睁开眼，正对上沈晴甯通红的眼睛，胸口窒闷的感觉更明显了，却还是狠下心接着说，“你还……小，条件……又……”


沈晴甯一直狠狠盯着她听着，听到这儿终于明白她要说什么了，头一次咬牙切齿地叫姜懿的全名打断她：“姜懿，你是不信我能照顾好你，还是怕我以后会烦、会坚持不下去？”


“……都、都是。”姜懿没盖纱布的左眼目光冷静地看着沈晴甯。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沈晴甯追问道。她的声音有点冷硬，可是伸出手指去抹姜懿口水的动作又轻又柔。


姜懿嘴唇哆嗦着抿住还在沥沥拉拉往外淌的口水，不说话了。


沈晴甯盯着她的嘴唇，突然凑近了轻轻在上面亲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因为你也喜欢我了。”


“你……”姜懿急了，耸着肩膀推她，可力气太小根本推不动。


“姐，你别怕。我知道我还不够好，现在不能让你放心，可是我会长大的呀。我会和我爸学着做生意，以后我会赚钱，会好好照顾你和柳姨。还有，我喜欢你呀，喜欢照顾你，我现在恨不得天天守着你，不会觉得烦的。”沈晴甯紧绷的脊背软下来，跪在床边趴在姜懿腿上抬头软声说，那样子和小时候耍赖不肯背单词的样子如出一辙，“答应我嘛，好不好？”

猜猜看答应了没？

姜懿不知道沈晴甯是怎么和两人的父母说这件事的。沈晴甯说不准她管，说这是对她的第一个考验，让姜懿放心等消息。

姜懿当然不放心。

沈晴甯是娇养长大的，从小就不会看人脸色，说起话来横冲直撞，她既怕沈晴甯气到三位老人，也怕小丫头受委屈，提心吊胆地担心了一整个晚上，没等到沈晴甯的电话，却因为突然攀升到三十九度半的体温被送进了医院。

姜懿睁开眼时自己妈妈和沈晴甯的妈妈都在，小丫头当然也在。姜懿看着凑在自己眼前那张眼睛鼻子都红红的那张脸，突然有点后悔前几天脑子一热点头答应了她。

“你醒啦？别动别动，医生说你没休息好才会又发烧，你放心，退烧了我们就能回家了。”沈晴甯又凑近了点，眼睛亮亮的对姜懿笑着说。姜懿看了她一会儿，半是安心半是认命地放松了精神也放松了身体，重新陷进枕头里。

姜懿第二天就回了家，是沈晴甯开车把她和柳鑫送回去的。姜懿家住的是柳鑫单位的家属楼，上个世纪的老房子没有电梯，姜懿生病后柳鑫把原本的三楼卖了，换成了一楼，可单元门进来后还是有四五级台阶，从前姜懿要出门都是柳鑫叫邻居来帮忙背她一下，这次这个活换了沈晴甯来做。

“来吧。”沈晴甯蹲在车门前，双手往后等着托住姜懿。姜懿被柳鑫扶着趴在沈晴甯的背上，努力抿紧了嘴唇用右手勾住沈晴甯的脖子。“抱稳了哦，我们回家啦～”沈晴甯牢牢地托住姜懿枯瘦的大腿，掂了掂背上没什么重量的人，心里有点难过，故作轻松地说道。姜懿怕流口水滴到沈晴甯身上，不敢说话，只嗯了一声，看了一眼护在旁边正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妈妈，放松了趴在沈晴甯背上。

前一天晚上沈晴甯并没有留在医院里，看柳鑫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样子，姜懿主动说道：“我想……和甯……甯甯，在一起。”

“甯甯找我谈过了。她说也和你叔叔阿姨说谈了，他们同意了，可是我不同意。”柳鑫情绪似乎挺平静，但是语气很坚决，“妈知道你们年轻人想法多，和我们那时候不一样，只要有感情，两个女人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我知道甯甯是个好孩子，但她才26，太年轻。你现在身体这样……万一她对你不好呢？万一过几年，她不想和你在一起了呢？”

“妈，就算……不好……也总不、不会……再坏……了。”姜懿目光淡定，慢慢说，“我……想试试，想……再活……一次。”

再活一次。姜懿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一直摇摆不定的心终于安稳下来。打从生病开始，她的人生似乎就已经毁了。她是活了下来，可这样整天无所事事熬日子真的算是活着么？回家后，她拒绝见任何人，除了不得不去医院从不出门，形如槁木、心如死灰，直到沈晴甯那天冒冒失失地突然闯来敲门。正常来说，即使有人敲门她也不会应的，可听到沈晴甯的声音，她犹豫半晌，还是控制着轮椅来到门口。姜懿的手指做不了精细的动作，也没力气拨弄反锁的锁扣，柳鑫怕姜懿自己在家时会出意外，防盗门的门锁是改过的，加了个牵动的杆子，好让姜懿能开门。明明之前都是试过的，这次却有些不顺利，试了三次都没把门打开，可她还是忍着酸疼又试了第四次，看到沈晴甯回头叫她，姜懿才发现自己心跳有些过快了。也许从决定开门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下意识地决定了想要再活一次，就算不能像以前那样，可也不想再像现在这样。她想见沈晴甯，想和她说说话，想……被她带着从自己给自己挖的坟墓里逃出去。

沈家两位老总同意她们在一起自然是有条件的。沈晴甯在姜懿面前撒娇耍赖的，看着不懂事，其实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她之前一直不肯回家经营生意，执意要和朋友创业，这场拉锯战已经从她大四一直打到研究生毕业回国。她知道自己爸妈最在意什么，和他们谈了很久，同意回家接手家里的生意，条件就是要和姜懿在一起。种种细节不再赘述，沈家两位老总清楚自己女儿的脾气，看她这幅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子，也知道再怎么阻拦都没用，不如点头同意，至少还能换得她乖乖回家里来帮忙。再者说，他们并不看好沈晴甯和姜懿，毕竟年轻人的情情爱爱能有多长久，姜懿又是那样的情况，两个人半夜里躺在床上嘀咕着，既担心沈晴甯真的吊死在姜懿这一棵树上、被拖累一辈子，又担心沈晴甯坚持不了多久伤害了姜懿，怎么想都是糟心，最后也只能叹着气说上一句一切随缘了。


沈晴甯已经到自家公司报到上班，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在姜懿家一呆就是一整天，可只要不是晚上有应酬，她下了班总会过来，有时带姜懿出去走走，有时只是赖在姜懿床上和她抱怨工作无聊，可不管怎么样，那张嘴叽叽喳喳的像是永远停不下来一样。


“喝水，话多，不渴……啊？”姜懿抬抬手往床头柜上的水壶指，揶揄她。


“你嫌我话多？！”沈晴甯从姜懿身上爬起来，瘪着嘴抽抽鼻子，似模似样地委屈道：“这才在一起几天就嫌弃我了？呜呜呜……”


姜懿被她逗的忍不住发笑，接着谑她：“我从小……就嫌……你，话多。”


沈晴甯瞪了瞪眼，一屁股坐在床上，拍着被子嚎得更大声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去找柳姨告状！呜呜呜……”


柳鑫在隔壁听着姜懿卧室里的动静，低着头叹了口气，随后也忍不住笑了。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姜懿的变化显而易见，开始主动和她说话，甚至会主动要求出门走走。看着姜懿重新变得明亮起来的眼睛，柳鑫也渐渐安了心，不管怎么样，姜懿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姜懿说要再活一次，并不仅仅是说说而已。沈晴甯有自己的工作，她也在尝试着找些事情来做。姜懿剩余的积蓄原本存了起来，她考虑后分了两部分，一半仍然着做保守的定期存款，另一半则拿来投在股票里。她原本就是做投行的，现在没了资源可也没了限制，毕竟比普通散户要内行许多，只是因为身体限制不敢太劳累、又怕不知什么时候会生病耽误事没法盯盘，所以她只做短线，赚不了什么大钱，但也总有点小收益。


姜懿闲了太久，和外界隔绝也太久，用了一段时间才渐渐找回盘感，看着账户里多出来的数字开心了挺久，越发振奋，泡在股市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有时兴致上来了还会写一写股评，发出去几篇之后竟然收到了一个平台的邀请，希望她能做长期写手。姜懿说了自己的情况，和联系的人谈好了如果写了文章就发给他们，稿费按字数和点击量算，保质但不保量，不能约束更新频率。


“柳姨说你又看了一整天的盘？”沈晴甯一进屋就沉着脸问她。 “没注、意……时间……”姜懿靠在床上，秀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右眼上粘了一块敷了药膏的纱布。她有些心虚，再加上确实累了，眼睛酸涩，头也有点疼，声音就蔫蔫的。


“你！”沈晴甯咬牙切齿，对着她的嘴唇咬了一口，疼的姜懿忍不住哼了一声，一边转头躲一边伸手推她。沈晴甯松了嘴，可还是沉着脸，“眼睛不要了是吧？” 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故意，姜懿的眼睛湿漉漉的，有点委屈地盯着沈晴甯看，沈晴甯瞬间没了脾气，轻轻亲了她一下，声音也软下来：“疼不疼？”


姜懿摇了摇头，右手伸过去捏住她的衣角拽了拽。 沈晴甯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又板起脸强自支撑着说：“没有用！你答应了我再这样就没收电脑三天的！”


“我……噗唔……累……唔……”姜懿有些急了，顾不上兜着口水，话也说的含混。姜懿越发心急，更是控制不好身体，口角抽动着什么都说不出，左边眉毛蹙起来，眼睛也瞪大了，张着嘴不停吸气，两条腿也弹跳着踢蹬起来。

“别急别急。”沈晴甯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发脾气了，赶紧按住她的腿怕牵出更大的发作来。过了一会儿姜懿渐渐安静了，沈晴甯才松了一口气，给她擦了口水，撅着嘴抱怨道：“你看你，又吓唬我，怎么这么会耍赖啊。”


姜懿刚才发作的时候没察觉到，现在缓过来，她才感觉膀胱发涨，而且下身已经有点湿热。姜懿不久之前尿过一次，怕纸尿裤饱和会弄脏裤子和被褥，就想忍住，但她刚发作过，现在对身体的控制比平时更差，只有右腿抽动了一下，湿热的感觉仍在不断扩大。姜懿有些急切地张了张嘴，然而舌头和喉咙仍然发僵，说不出话来，只得模糊地哼了两声，右手在小腹上蹭了蹭。


“尿了？”沈晴甯一边问一边伸手摸了摸，“没漏没漏，不怕，我们现在就换啊。”沈晴甯说着在姜懿脸上亲了一下，手脚麻利地爬起来给她换纸尿裤。


一晃两个人在一起已经半年多了。一开始时姜懿还不大肯让沈晴甯给她做换尿布、洗澡这些事，可耐不住沈晴甯死缠烂打，几次之后也就妥协了。再加上柳鑫毕竟年纪大了，搬动起她来越来越吃力，穿衣服、换纸尿裤、洗澡这些事做起来实在有些费力，沈晴甯在的时候就全揽过这些活，姜懿也渐渐习惯了她的照顾。


夏天天气暖和，姜懿身上只穿着薄薄的纯棉家居服，沈晴甯打了温水过来，给她把裤子脱下来揭开纸尿裤扔掉，用湿毛巾仔细给她擦洗之后又打了爽身粉。沈晴甯去倒水的时候姜懿还没觉得什么，可等她回来了托着自己的腰在防水垫上又铺了一块浴巾，姜懿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右手蹭着浴巾看向沈晴甯。


“透透气，都捂红了。”沈晴甯说着把浴巾折起来盖住她的小腹，坐在床边把姜懿的腿架在自己身上接着给她按摩。


沈晴甯一直在牢牢盯着姜懿接受针灸和理疗，虽然并没有什么显著的成效，但至少姜懿的两条腿和半年前相比没有继续萎缩下去，只要癫痫没有发作，大部分的时间里肌张力不会很高，足托和分指板也肯乖乖戴着了。沈晴甯动作已经很熟练，一边按摩一边嘀咕着说：“你说说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前两天又是腰疼又是眼睛发炎的，多遭罪啊。你不能累着的，知道不？”


姜懿眨眨眼，慢慢说：“没……”


“没什么没，没累着？没累着刚才那是怎么回事？”沈晴甯瞪她一眼抢白道。


“你……吓的……”姜懿看着她笑着说。


“你别笑！”沈晴甯板起脸，在姜懿没什么肉的大腿上拧了一把。姜懿咧嘴叫了一声，沈晴甯又赶紧收手，轻轻摸着问：“疼啦？”


“嗯。”姜懿哼哼着。


“都红了……”沈晴甯凑近看了看，又摸了摸，还是有点担心，“还疼么？对不起啊我下手重了。”


“疼。”姜懿点点头，掩去眼里的笑意。


“我去拿药！”沈晴甯说着就要站起来。


“哎……”姜懿赶紧叫住她，“不用药……亲亲……就…好。”


沈晴甯的动作顿住，眨眨眼，看到姜懿笑得眯起来的眼睛，终于反应过来：“姜懿！”


几分钟后，沈晴甯伏在姜懿身上，不管她怎么求饶都不肯停下来，唇舌和姜懿的皮肤分开时还有空发问：“这么亲对不对？嗯？这样呢？这样？这样？”

就问你们，甜不甜

沈晴甯很聪明，跟着爸爸学了两年多，就基本可以独自打理家里的生意了，只是经验还不够，免不得要被那些老油条欺负。


这天沈晴甯一身酒气的回来，从进门起就一直低着头，脸色也不太好。姜懿知道她今天有一场商务宴请，猜着可能是生意谈的不太顺利，可问她她又不肯说，只咬着嘴唇眼圈发红，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姜懿让柳鑫先回卧室休息，自己控制着轮椅停在沈晴甯眼前，冲着她伸出右手说：“坐……上来。”


沈晴甯抿着嘴唇摇头，还是不说话。 “乖，我想……抱你。”姜懿胳膊有些没力气了，放低了些开始发抖，却坚持举着不肯放下。沈晴甯只好撑着扶手小心翼翼地侧坐在她身上，把脸埋在她肩膀上。姜懿被酒气熏得有些头晕，忍了忍用右手环住沈晴甯的身体在她背上摩挲着，侧头亲亲她小声问：“出什……什么事……了？”


“单子丢了。”沈晴甯终于肯开口了，低低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跟了好几个月，明明都谈好了今天要签合同的，可是一个电话的功夫就丢了，我还得陪着笑脸请他们吃饭。他们怎么能这样啊？”


“不哭……不哭……”姜懿又心疼又无奈，只能抱着她小声安慰。商场就是这样的，摸爬滚打、笑脸迎人，要把事情做得周全，还要防着别人在暗地里使绊子，走一步想十步，累得很。沈晴甯这两年很辛苦很努力，也确实成熟了许多，可毕竟还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年轻气盛又骄傲惯了，其实没少受委屈。毕竟有些东西沈家二老可以教她、甚至姜懿也可以教她，但有些路却得她自己去趟，小路上多些磕绊，总比大路上摔进坑里要强。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怀里的人抽抽噎噎了好一会儿，自己肩膀上湿了好大一块，姜懿心里又酸又疼，难受的不行。


“乖……不哭。谁欺负……甯甯，我去、打……打他！”姜懿拍着沈晴甯的后背，咬牙切齿地说。


沈晴甯笑了一声，吸吸鼻子闷闷地说：“人家那体型估计得将近二百斤，顶两个你都够用了，还打他呢……你也就能打打我。”


肯说话了就好。姜懿松了一口气，接着说：“我……撞他。”


“得了得了，你这轮椅多贵，撞坏了可怎么办？”沈晴甯说着，晃着脑袋在姜懿肩膀上蹭了蹭，擦掉了眼泪鼻涕，终于抬起头。


姜懿盯着她仍然发红的眼睛看了看，总算放了心，笑了一下说：“衣服……也贵，哭坏、了……你……得，赔我。”


“哼。”沈晴甯皱着鼻子龇龇牙，露出嘴里那颗尖尖的小虎牙。她转了转眼睛，突然凑近了姜懿的耳朵小声说：“我没钱，rou偿行不行？”


灼热的气息喷在耳朵上和脸颊上，姜懿只觉得身上有感觉的地方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耳朵脖颈都有点发烫。她的嘴唇忍不住哆嗦了几下，本就濡湿的嘴角淌出更多口水来，没等滴到领口围着的毛巾上就被胡乱放火的罪魁祸首舔掉了。


“行不行啊？”沈晴甯又问了一遍，牵起姜懿环在自己腰间的右手，亲了亲她尚算灵活、此时却有点发抖的食指，“还是我不该问你，该问它？”


姜懿哼了两声，手指哆嗦着蜷起来。沈晴甯咧着嘴笑了，抓着她的右手往下探。姜懿不依，摇头用力抽着手，一着急，说话就更不利落：“不……唔……回……f…f…”


“回房间就行？”沈晴甯问了一句，还没等姜懿回答就转头控制着轮椅往卧室去，安静了没几秒又嘿嘿笑着问，“阿懿，我这算不算酒驾啊？”


酒驾不酒驾的，姜懿不知道，只知道当晚自己被沈晴甯威逼利诱着做了回无证驾驶的莽撞事，磕磕绊绊折腾了许久，第二天右手连带着胳膊都累的抬不起来，一日三餐都没能自己吃。

两个人在一起的第四年，沈晴甯终于攒够了钱，下定决心在自家爸妈住的小区里买了一幢二层的联排小别墅。交首付那天一大早，姜懿转了和首付款一样数额的钱到她的银行账户里。


“哇哦，阿懿真有钱。”


沈晴甯夸张地感叹了一句，姜懿却看出她有点不开心，说道：“贷款你……还，首……首付……”


“首付也是我出！”沈晴甯截断她，冷哼一声，脸色明显沉下来。明明已经有了些城府，在外面是个合格的商人了，可在姜懿面前她还总是小孩子脾气，黏人起来真黏人，发起脾气来也仍然说变脸就变脸，“这房子写的我的名，和你有关系么？你谁啊，你说出钱就出钱？”


姜懿有点无奈，伸手拉了拉她，“听我……说……”


“我堵你嘴啦？说！”沈晴甯站着不动，鼓着腮帮瞪着姜懿，眼圈又隐隐有点发红。


姜懿叹了口气，慢慢的尽量把每一个字都说清楚：“贷款你还，但首付我要出，因为这是我们的家。你不同意爸爸妈妈给咱们买房，想努力自己赚钱，我支持你，可是你是我媳妇呀，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辛苦受累，自己什么都不做呢？”


沈晴甯吸了吸鼻子，小声嘀咕道：“不要脸，谁是你媳妇。”


“甯甯，”姜懿又拉了她一下，这次沈晴甯顺势坐在了床边。知道她这算是不生气了，姜懿松了一口气，可还是得接着哄，“甯甯……是……”


“是什么？”沈晴甯硬梆梆地问。


“我、媳妇。”姜懿冲着她笑。


沈晴甯撅撅嘴，伸手在她身上拍了两下，“就你会哄人。还笑，还笑！看看你这口水，都快滴到裤子上了！”


把新房选在自家爸妈住的小区里，一是因为小区环境好、无障碍设施也做得好，带姜懿散步更方便，二是因为这两年柳鑫身体不太好，白天只有姜懿和妈妈两个人在家，沈晴甯不放心，和自己爸妈住得近一些能有个照应，平时三位老人也能做个伴。房子的装修是沈晴甯一手操办的。上下两层的小别墅只有大概300平米，在房子里加了电梯，又占去一块地方，好在只有小两口和柳鑫三个人住，地方也足够大。沈晴甯说一楼空气不好又潮湿，仍然把卧室放在了二楼，这样倒是更方便一些，房子的结构基本不用改，装修起来除了装电梯和改造卫生间麻烦些，其他的工作并不复杂。


入住新家的那天晚上，沈晴甯非要拉着姜懿试用她费了老大力气装在卧室套厕里的按摩浴缸。浴缸不小，足够容纳两个人，而且缸壁上装了固定带，能妥帖地固定好姜懿不听使唤的身体，不用再像以前那样给她泡个澡需要两个人提心吊胆的忙活。


“怎么样，舒服吧？”沈晴甯半趴在姜懿身上，一只手撑在浴缸底下保持着平衡，另一只手则不老实地在她身上来回游走。“医生不是也说水疗对你身体有好处么，以后咱们每天都可以泡一泡。”


姜懿刚才被她折腾了半天还没缓过来，只哼哼两声有些幽怨地瞪她一眼，漂在水里的腿还有点哆嗦。


“又立起来了。”沈晴甯仰头，一双漂亮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姜懿，笑容却有点恶劣，放在姜懿胸前那只不安分的手又动了动，“小红花也喜欢泡澡澡呢。”


“闭……闭嘴！”姜懿恶狠狠地说。


沈晴甯忍不住笑，身体都有些发抖，一个不稳没撑住，差点栽到水里，把姜懿吓了一跳。


“不怕不怕，”沈晴甯抹掉脸上的水，亲了亲姜懿微微抽搐的嘴角，“阿懿接住我了呢。

自从沈晴甯能够独当一面，沈爸爸就安心退休在家，种花养草享受生活，有时兴致上来还特意跑到女儿家里来找姜懿下棋。


姜懿从小学围棋，才上初二段位就升到了业余5段，再之后因为要准备升学考试就放下了，这几年为了打发时间，也为了锻炼右手才重新捡起来。沈爸爸退休后有些无聊，有一次他过来时正巧碰到姜懿在研究棋谱，就和她手谈了一局。老爷子大半辈子都在忙着做生意赚钱，围棋也是近几年才开始入门的，自然不是姜懿的对手。姜懿让了他几子，被沈爸爸看出来，心里就有点别扭，回去研究了几天又来，还特意带了一套上好的棋子过来。姜懿觉得有趣，也乐意陪他解解闷，先夸了他的藏品，之后解释说自己手没力气，拿不了那么重的棋子，只能用塑料的。老爷子有点可惜，但仍然挺开心——这次还是姜懿赢了，但只赢了他三子，而且战事胶着了好一会儿才见胜负。从此沈爸爸三天两头的往这边跑，有时赢姜懿一局，能让他高兴上一整天。


这天沈晴甯加班，到家时已经快九点了，老爷子和姜懿还在书房里。柳鑫说他们才下了一局还没尽兴，沈晴甯却不依，冲进去硬是把自己老爸拉起来。


“一盘还没下完呢！”沈爸爸瞪瞪眼，回头看了一眼棋盘，生怕沈晴甯莽莽撞撞的把棋盘弄乱了。


“一个多小时了还没下完一盘？爸你棋力可没那么好，别想蒙我啊。”沈晴甯撇撇嘴，“再说，这都几点了？你再不回去我妈就要过来逮人了，不怕挨训啊？”


“你是怕你妈训我，还是怕累着你媳妇啊？”沈爸爸一看时间才发现确实有点晚了，倒也不恼，笑呵呵地问。


“当然是怕累着她，我妈训你就对了。”沈晴甯吐吐舌头。


老爷子笑了两声，摇着头感叹了一句“女大不中留”，慢慢悠悠的回家去了。送走了老爷子，沈晴甯去卧室换了套家居服，再回书房的时候姜懿正在收棋子，沈晴甯没打扰她，抱着手臂在旁边看着。


今年春天姜懿做了一次姑息性的癫痫手术，手术之后发作的频率低了很多，也再没出现过大发作的情况，现在姜懿的右手和前两年相比起来好了不少，虽然还是没什么力气，但不会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地抽搐发抖。姜懿慢慢把棋子往罐子里捡，从棋盘上抓起棋子的动作仍然有些吃力，但手臂移动起来挺稳当。沈晴甯看着心里高兴，也想让她多练练不想打扰她，可姜懿动作实在太慢，棋子又多，沈晴甯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开始打呵欠，也亏了姜懿有耐心一个一个的捡。


“困了，就……洗漱，让妈……帮我。”姜懿抬头说。


“不要，”沈晴甯哼哼道，“我一天就这么几个小时能看见你，还不准我看。再这样我不去上班了。”


“多大人……了，还……耍赖。”姜懿眯眯眼，把轮椅转了个方向伸手示意沈晴甯过来。


沈晴甯跪在轮椅前面趴在姜懿腿上，抬头看着她眨眨眼：“多大呀？人家还是个宝宝呀。”


姜懿忍不住笑，伸手揉乱了她打理的一丝不苟的长发。


等到洗漱完，沈晴甯也过了犯困的那一阵，搂着姜懿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你说说我爸，他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你在让着他啊，成天上了瘾似的往咱家跑。”


“肯定……看出来……了，”姜懿倚在沈晴甯肩膀上蹭了蹭，“爸爸……精着呢。”


“我也觉得。”沈晴甯哼了一声，把姜懿冰凉的腿夹在自己两条腿之间轻轻摩挲着，“我看他就是把你当陪练用了。你累了要说，别迁就他。我去跟他说说，让他少来点。”


“别，我不累……陪爸……我也，锻炼。”


沈晴甯犹豫了一会儿，才有点不情愿地答应了，“那行吧，你自己注意点身体啊，我也跟妈说一声，得看好你。”


“等元旦一过完，好像没多久就要春节了吧……还有一个半月？”沈晴甯说着打了个哈欠，“我的新年礼物是什么呀？”


“到时候，就……知道。”姜懿笑了一声，摇摇头不肯说。


“故弄玄虚。”沈晴甯撇撇嘴亲了姜懿一下，“好了不聊了，睡觉睡觉，晚安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