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树靠在会议室的转椅上悠闲的转着笔, 秘书推门进来: "童律师, 李祥的家属来了."
童树坐起身来看向门口. 一个中年妇女推着一个轮椅走了进来. 而轮椅上那个人, 那张脸, 童树心里一紧. 为什么会是她? 她又为什么会坐在轮椅上? 这次要谈的协议分明是一个中年男人工伤截肢的赔偿, 为什么坐着轮椅进来的会是她?
待她们坐下, 秘书继续介绍道: "这两位是李祥的妻子和干女儿, 她们是代表李祥来谈赔偿协议的. 这位是岳先生, 这位是童律师, 她是岳先生的代表律师."
六年了, 童树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到她. 其实童树不是没想到过, 有一天会做为对手再见面. 法律界就这么大, 来来去去总会有交手的机会. 即使不是正面交手, 或多或少也总会听到一些她的消息. 毕竟她是那么优秀, 那么......不可能低调得一点消息都没有.
当初出国就是因为恨她, 迟迟不肯回国也是因为不想再见到她. 可是事实是, 回国已经两年了, 童树没有听到任何关于这个人的消息.
当童树以为这个人永远不会再出现, 这个人却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 坐在轮椅上, 一条厚厚的毯子几乎盖住了整个身体, 只是淡淡的看了童树一眼,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童树在她眼中是透明的.
不过现在的童树也早已不再是学生时代那个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的毛头少年. 即使心里暗流涌动, 脸上却仍是一付轻松自在的表情, 继续转着笔对着中年妇女: "赔偿协议你们已经看过了吧, 接受吗?"
中年妇女有点紧张, 回头看了一眼旁边坐在轮椅上的人,轮椅上的人对她点了点头.
她转过头看向童树, 正要说话, 一旁的岳先生却抢过了话: "你们不要以为可以狮子大开口, 就协议上这么多. 不接受我们就法庭见. 我绝对不会被你们这些企图不劳而获的人威胁."
坐在轮椅上一直没有开口的人, 这时接过了话: "岳总, 我们愿意接受赔偿协议, 一毛钱也不多要, 只是希望您能让我干爹继续回公司工作." 她的声音很轻, 听起来好像有些不够气.
不等童树说话, 岳先生又抢道: "不可能. 他少了一少腿, 已经不能再胜任原来的工作."
轮椅上的人还是柔柔的: "岳总, 您就当帮帮我干爹. 您的公司这么大, 其实还有很多工作我干爹可以做. 干爹已经快50了, 又失去一条腿, 现在失去工作, 他很难再找到合适的工作. 岳总, 您是顾旧情的人, 当年跟你一起创业的兄弟, 即使后来离开公司, 你也经常帮助他们. 干爹在公司做了几十年, 也算是公司的老臣子, 您也帮帮他, 让他留在公司. 干爹一定会努力工作的. 如果将来主管对他不满意, 可以跟其他员工一样处理. 而且这次的事件, 报纸上也有报道, 如果岳总让我干爹继续留在公司, 对公司形象也是有帮忙的."
岳先生思考了一下, 满意的点点头: "小姑娘, 功课做得不错. 让你干爹出院了就回公司来."
看来协议已经答成了, 童树站起身来: "既然协议已经答成了, 我会修书协议书, 等协议书改好了, 再通知双方过来签署."
"童律师请留步. 我这里有一份拟好的协议书, 请童律师看看. 如果没有问题, 我们今天就可以签了它." 轮椅上的人叫住童树, 并示意中年妇女把一个U盘交给童树.
童树打开U盘, 里面有三个文件.
"哪一个?"
"编号一的那个."
童树仔细看过那份协议书, 确定没问题, 便让秘书打印出来给双方签署.
岳先生离开前微笑着向轮椅上的人点点头, 转又意味深长的看着童树: "世侄女, 你这样做事不行呀, 还不如人家一个小姑娘."

第二天童树来的时候, 许洛薇已经坐在轮椅里等着她, 身上还是盖着那条厚厚的毯子.
童树没有说话, 只是走过去掀开了盖在许洛薇身上的毯子. 虽然已经知道许洛薇全身都不能动, 但看到许洛薇坐在轮椅上的样子时, 童树还是被震撼到了. 因为许洛薇根本就不算是坐在轮椅上, 而是被几条带子绑在宽大的轮椅上, 即使这样绑着, 她的身体还是有些向前弓着的, 一看就是完全瘫软无力的. 而放在腿上的两只手, 蜷缩着像鸡爪一样, 完全不似童树记忆中那样修长纤细.
无视掉眼前的震撼, 童树解开许洛薇身上绑着带子, 她立刻就向前倒去, 还好童树伸手扶住了她的身体. 童树抱起她走下楼, 她比以前瘦了很多, 也轻了很多, 抱在怀里都缺乏真实感. 把她放到车上, 童树又回来把轮椅也拿上车.
童树替许洛薇扣好安全带, 就准备启动车子, 却被许洛薇叫住: "等等. 如果你不想我在你车上发生交通事故, 就找条带子把我绑在座椅上."
童树在车上找了个遍, 也没找到什么可以把许洛薇绑在座椅上的带子, 随手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许洛薇胸口, 并从座椅后面把两个衣袖系紧: "这样可以吗?"
可是许洛薇根本感觉不到盖在身上的西装是不是把自己绑紧了, 只好无奈的说: "我不知道. 你觉得绑紧了就行."
童树又紧了紧西装, 觉得应该已经够紧了, 才开车.
等停下车, 童树才发现旁边的许洛薇脸色苍白, 还有点失去意识.
童树赶紧下车, 解开许洛薇身上绑着的西装, 把座椅的靠背放低, 让她可以尽量平躺着. 拍着许洛薇的脸: "许洛薇......许洛薇......你醒醒......许洛薇......你怎么样......"
童树正准备打电话叫救护车, 却听到许洛薇虚弱的声音: "我没事......"
童树下意识的一手紧握着许洛薇的手, 一手抚摸着许洛薇的脸, 焦急的询问: "真的没事? 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差."
看到童树这么紧张, 许洛薇摇摇头勾起嘴角, 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我真的没事了."
看到许洛薇对自己笑, 童树一下反应过来, 立刻装出很凶的样子: "你搞什么呀? 10几分钟的车就差点晕倒. 你装的吧."
渐渐缓过气来, 许洛薇看到童树情绪的变化, 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还是恨我的吧. 你只是怕我死在你车上, 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才会这么紧张的吧.* 但还是解释道: "西装好像绑得太紧了, 有点喘不上气."
"喘不上气你不会说?" 童树继续吼道.
许洛薇抿了抿唇: "我开始以为只是有点晕车, 忍一忍就好. 后来发现喘不上气的时候, 已经说不了话了."
许洛薇的解释, 让童树有些心疼. 一下一下的抚着许洛薇的胸口, 帮她顺气. 等她缓了好久, 脸色恢复正常了, 才把她抱上轮椅.
其实这期间童树握着许洛薇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 只可惜许洛薇感觉不到, 而她也看不到盖在西装下的自己的手一直被童树紧紧的握着, 不然她一定立刻就能揭穿童树的伪装.

这个时间还有人在

童树推着许洛薇走进社区服务中心的时候, 童佳立刻冲出来对着童树像连珠炮一样: "童树, 你大半夜一个电话, 我就给你安排. 你自己看看, 你跟我约的几点? 现在几点? 客人都已经到了. 你跟我说可以在这里长驻的律师呢? 不要跟我说还要等."
童树一手指着许洛薇, 慢悠悠的说: "就是她."
童佳看着许洛薇一下呆掉了, 眼前这个裹得像粽子一样坐在轮椅上的女人是律师?
童树看了一眼呆掉的童佳, 推着许洛薇径直走向法律咨询室: "才晚了20分钟, 激动成这样, 容易老. 去把人带过来, 开工."
跟许洛薇和她的助手做过介绍以后, 童树就退出了法律咨询室, 把房间留给许洛薇正式开始法律咨询工作.
一出来, 童树就被童佳拉到到一边: "她真的是律师? 坐轮椅的律师?"
童树笑笑, 一脸你别不信的表情: "她真的是律师, 还是很厉害的律师. 昨天害我被岳叔叔说不行的, 就是她. 不过她不只是坐轮椅, 她的手也不能动. 以后她在这长驻, 你们多照顾点."
童佳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这么厉害?"
童树笑着摸摸童佳的头, 加重了语气: "嗯. 要不是看你姐我的面子, 你们八抬大轿也请不来. 我先走了, 中午再过来接她."
可是童树一直从中午等到了下午2点多, 许洛薇才终于见完最后一个客人, 童树早已经饿得头昏眼花, 客人一走就立刻推走许洛薇, 一起去觅食.
再次坐上童树的车, 许洛薇发现副驾驶的座椅上已经多了两条宽宽的固定带, 而她现在就是被这两条束在她胸前和大腿上的带子牢牢的绑在座椅上.
她们来到一家西餐厅, 童树记得许洛薇很喜欢吃牛排, 而这家餐厅的牛排非常不错.
童树切了一小块牛排送到许洛薇嘴边.
应该拒绝的, 受伤以后许洛薇一直是吃的一些清淡的容易消化的流质食物. 三年了, 如今她的胃可能已经没有消化牛排的能力了. 万一自己消化不了, 拉肚子, 到时肯定会给干妈添麻烦. 可是自己最爱的牛排, 已经几年没有吃过了, 现在它就在嘴边, 叫她怎么抵挡得了诱惑. 另一方面, 她也不想让童树失望, 不想让童树觉得自己这么没用......所以最终还是美食战胜了理智.
看着许洛薇享受的咀嚼着牛排的样子, 有一瞬间童树觉得她们又回到了以前, 回到了她们一起吃牛排, 一起看星星的青春岁月. 那时许洛薇总喜欢在享受完美食以后, 把各种酱汁唇印, 色拉唇印, 水果唇印, 牛奶唇印, 印到她脸上. 要是能回到以前该多好.
也许是因为嚼得够细, 也许是她的胃部功能并没有她以为的这么差. 许洛薇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这也让她敢稍微更放纵自己一点. 每天工作结束以后她都会跟童树一起去享受各种美食.
几天相处下来, 许洛薇觉得, 她和童树的关系应该已经缓和了许多. 虽然多数时间都是她在说话, 童树只是默默的听着. 听她讲每天遇到的新CASE, 社区中心又打算搞什么公益活动, 街坊们又有些什么八卦......但是童树对她的细心照顾, 许洛薇都看在眼里. 每天都换着花样带她去吃各种她以前喜欢吃的东西, 喂她吃饭时总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喂, 耐心的等着她慢慢嚼完才喂下一口, 嘴角沾了东西就会及时帮她擦干净, 每天送她回家都会把她抱到床上, 给她盖上被子才走. 虽然童树只是随意的把她的手脚放在床上, 但是从来没照顾过截瘫病人的她, 能做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许洛薇想, 要是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也许过段时间, 童树可以不再恨自己, 可以原谅自己, 也许她们还能做回朋友.

这两天童树没来打扰许洛薇. 许洛薇静静的躺在床上, 可是她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脑子里全是童树的身影, 她在做什么, 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还有那些她还没处理完的CASE, 她还有律师信要写, 还有一些资料要整理. 反而那天痉挛, 丢人的样子, 很少出现在她脑子里.
第三天早上, 许洛薇像往常一样等着干妈来照顾她起床. 可是进来的人不是干妈, 而是童树和一个她没见过的年轻女孩. 这让许洛薇觉得有点奇怪.
不等许洛薇发问, 童树一进屋就冲到许洛薇面前: "许洛薇, 今天无论如何你也必须跟我去中心. 这两天你不在, 我都快疯掉了."
"怎么了?" 许洛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都不知道我这两天怎么过的. 律师楼, 中心两头跑不说. 还要被童佳和你那些客户各种嫌弃. 他们都只要你."
"没这么夸张吧."
"没这么夸张?" 童树的表情更夸张, 拉过旁边的小姑娘: "不信你问小王. 他们怕你不去, 还给你请了个专业的全职看护. 让我务必一定要, 请你继续去中心帮忙."
"这怎么行?"
"这有什么. 你帮他们做免费律师, 他们帮你请个看护算什么. 以后小王照顾你, 干妈也可以轻松一点."
许洛薇没再说什么, 虽然觉得接受中心这样的帮助有点不太好, 可是她也确实不想再拖累干妈.
见许洛薇没有反对, 童树把小王往前一推: "赶紧帮她起床, 我去买早餐. 中心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处理."
童树以最快的速度跑下楼买了几碗粥. 她记得干妈说过许洛薇只能吃流食.
童树坐在餐桌边, 把滚烫的粥放在桌上, 揭开盖子把粥吹凉. 一边吹一边看着小王帮许洛薇刷牙.
许洛薇斜靠着几个枕头坐在床上, 小王站在床边, 一手拿着牙刷帮她刷牙, 一手拿着毛巾垫着她的下巴, 牙膏从她的嘴角流出来, 一直流到毛巾上. 刷完牙, 小王放下牙刷和毛巾, 拿一个小盆放到她脖子处, 又拿起漱口杯让她喝一口水, 并把漱口水吐到小盆里. 如此重复了三次. 小王放下漱口杯和小盆, 又拿起毛巾把她嘴角上残留的牙膏泡沫擦干净.
这是童树第一次看到许洛薇是怎么被人照顾起床. 看着许洛薇, 她的心一直隐隐作痛. 就是刷牙这样的小事, 对现在的许洛薇来说, 都是如此麻烦. 然而这只是开始, 让童树更震撼的画面还是后面.
小王收拾好刷牙的东西, 拿一来张热毛巾, 帮许洛薇擦脸. 然后把她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 一只一只擦干净. 许洛薇的手指蜷缩着, 小王轻轻把它们展开擦拭. 可小王刚一放手, 那手指立刻又蜷缩起来, 让人知道蜷缩着才是它的常态.
洗完脸, 小王又来到许洛薇床尾处, 从那取下一个装了大半袋深黄色液体的透明袋子, 走进洗手间......那是许洛薇的尿袋.
童树和许洛薇都看到了小王的动作.
*你就是这样上厕所的.* 童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 好痛.
*被你看到了. 最不想被你看到的, 还是被你看到了.* 许洛薇闭上眼睛. *算了, 就让你看吧, 反正该发生的, 迟早还是会发生.* 睁开眼睛, 许洛薇看向童树, 童树也正看着她, 许洛薇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是的. 现在的我就是这样生活的.*
童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个刺眼的笑容, 只能假装淡定的看着许洛薇. 她不知道许洛薇能不能看出自己的心痛, 但是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小王回来, 把空了的尿袋接回导尿管, 然后掀开被子, 把尿袋绑在许洛薇的小腿上. 又掀开她的睡裙, 解开她腰间的纸尿布, 检查了一下没有弄脏, 便又包了回去.
小王帮许洛薇脱掉了睡裙, 许洛薇就这样赤裸裸的展现在童树面前. 许洛薇的身体, 童树曾经看过无数次. 可眼前的这个身体与记忆里的完全不同. 已经萎缩枯瘦的四肢, 只有大腿根部还有些许瘫软的赘肉, 小腹微微突起, 原来纤细的腰身也被一层软软的脂肪覆盖.
许洛薇一直看着童树, 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她有没有厌恶自己.
被许洛薇看得有些不自在, 童树下意识避开许洛薇的眼光, 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粥都凉了. 我先吃了." 然后就低下头一直猛吃着碗里的粥, 不再看许洛薇.
*这样的身体让你厌恶了吧. 也是, 连我自己看到都觉得恶心.* 许洛薇在心里苦笑.
小王帮许洛薇穿好衣服, 童树立刻端着粥坐到床边, 笑眯眯的舀了一小勺粥送到许洛薇嘴边: "啊."
许洛薇却稍稍偏开头, 淡淡的说: "让小王来吧."
童树不依: "小王还没吃呢. 还是我来."
许洛薇没再说什么, 还是吃下了童树喂过来的粥.

童树把许洛薇抱上车, 系好固定带, 就坐到主驾位上准备开车. 许洛薇提醒她: "轮椅."
童树笑笑, 还是启动了汽车: "在后备箱呢. 私人赠送你一个新的, 专门为你量身定制的, 应该会更适合你."
"你为什么要送我一个新轮椅?"
"你还好意思问." 童树佯装抱怨: "又不告诉我. 你原来那个轮椅是普通的轮椅, 根本不适合你. 要不是童佳够八卦, 从你干妈那打听到, 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许洛薇觉得委屈: "这种事, 你让我怎么说, *童树, 给我买个新轮椅吧.* 这样吗?"
本以为这样可以堵到童树, 没想到她居然满意的笑着说: "是呀. 我就是想你以后这样跟我说话. 童树, come. 童树, go. 童树, sit."
许洛薇忍不住笑出来: "你当自己是小狗呀."
"那你愿意收下这只小狼狗吗?"
这下许洛薇笑不出来了, 转头看向窗外: "童树, 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童树收起玩味的态度, 认真的说: "许洛薇, 我是认真的."
"别说了." 许洛薇不想再听下去.
但是童树不想放弃: "为什么?"
许洛薇不说话, 只是一直看着窗外. 童树继续追问: "为什么?"
"你不是看到了吗? 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 许洛薇没有回头, 淡淡的说.
"我觉得你跟以前没什么不同, 你还是你."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别告诉我你真的很饿." 许洛薇有些激动, 眼泪已经不争气的滑落.
告诉她实话? 童树才没这么笨: "如果我说, 我当时是想亲你了, 才会那样, 你会不会打我?"
"你......" 许洛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童树把车停到路边, 侧过身子, 双手捧着许洛薇的脸, 狠狠的吻上她的唇.
"这下你总信了吧......啊, 痛, 你怎么咬人呀." 童树吃痛, 假装生气.
"打不了你, 只好咬你了." 许洛薇调皮的笑着, 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许洛薇的挑衅, 换来的自然是一个更深的吻.
后座上的人实在受不了, 不得不打断她们, 干咳一声: "还走吗?"

童树气冲冲的走进许洛薇的办公室, 抢走她嘴里叼着的小木棍: "下班."
"等一下嘛, 我就快做完了." 许洛薇望着童树装可爱.
"不行. 每次你都这样说, 结果一做起来就没完, 我再也不上当了. 你现在必须下班, 跟我回家." 说着童树就把手里的棍子放回架子上.
许洛薇急了: "童树, 立刻把我的棍子还我." 眼睛狠狠的瞪着童树, 童树也不示弱, 回瞪着许洛薇.
童树不打算把棍子还给她, 许洛薇就自己拿. 她伸长脖子, 努力用嘴去够她的棍子. 眼看就快够到了, 讨厌的童树居然把架子往旁边挪了一点.
许洛薇这次真生气了: "童树, 你就欺负我不能动是吧."
哎, 童树还是心软了, 把许洛薇的棍子放回她嘴里: "最多半个小时. 你都已经连着好几天工作到9点以后了, 再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受不了的."
许洛薇叼着棍子: "嗯." 了一声, 就继续在键盘上敲击着.
童树拗不过许洛薇, 又舍不得她那么辛苦, 就帮她按摩肩背, 舒缓身体的压力.
可是晃动的肩膀, 让许洛薇很难控制好棍子. 嘴里咬着棍子模糊的说: "别动我."
童树委屈呀, 给人按摩还要被嫌弃. 但也只好放开许洛薇的肩膀, 蹲在地上, 改为按摩她的腿.
过了很久, 许洛薇终于做完了手里的工作, 把叼着的棍子放回架子上. 架子虽然被童树移远了一点, 但并没有远多少, 许洛薇勉强还可以自己把棍子放回去.
可是童树呢, 她去哪儿了, 刚才还在这里的. 许洛薇低头才发现, 童树已经坐在地上, 靠着她的轮椅睡着了.
*她是累坏了吧, 她也要工作, 每天下了班还来陪着自己. 这么喜欢睡觉的人, 现在为了自己, 每天早出晚归. 叫人好不心疼.* 轻声叫醒童树: "树, 醒醒, 困了回去睡."
童树睡得迷迷糊糊, 睁开眼: "做完了."
"嗯. 我们回家吧."

等小王帮许洛薇洗漱完毕, 让她躺到床上, 已经快12点了. 小王很识趣的把房间留给童树和许洛薇, 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许洛薇家只有小小的一个房间, 为了让小王能24小时照顾许洛薇, 童树帮小王租下了许洛薇家旁边的一个单位.
童树轻轻的抚着许洛薇的脸颊: "累不累?"
许洛薇摇摇头: "不累."
"怎么可能不累. 咬着那个棍子, 戳了好几个小时键盘."
许洛薇笑笑: "真的不累, 就是吞了不少口水. 到是你, 那么喜欢睡觉的, 天天早起晚睡, 辛苦你了."
童树刚想说不辛苦, 许洛薇却接着说: "树, 要不以后你别来接送我了, 我和小王打车就可以了. 你早上多睡觉会, 晚上也早点回去休息."
童树摇头: "不要. 我就要每天接送你." 好像突然又想到什么: "你怕我不够睡, 要不就让我在这里睡吧." 眼巴巴的望许洛薇, 眼里写满期待.
可是许洛薇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我的床这么窄, 睡不了两个人."
童树不放弃: "那你搬去我那, 我的床够大, 我们一起睡."
"不行. 你的床不是专门的护理床, 我不能睡."
"那我去买张双人的护理床, 我们总能一起睡了吧."
许洛薇还是不同意: "不行. 你好好一个正常人, 睡什么护理床, 不吉利."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许洛薇这分明就是借口, 是不想跟自己一起睡: "许洛薇, 你到底想怎样?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我就是想你不用每天接送我, 可以多休息一会."
"你想我多休息一会, 可是你就不想多见我一会吗? 你现在每天除了睡觉, 所有的时间都给了工作, 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 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同样的话, 同样的抱怨, 似曾相似的场景* 许洛薇的意识被拉回到从前, 完全没有听到童树接下来说了些什么.
当许洛薇回过神来时, 她只听到童树在对她咆哮: "你倒是说话呀."
童树叫她说什么? 许洛薇愣愣的看着童树, 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
童树却丢下一句: "算了. 你早点休息." 就转身离开了.
看到童树离开, 许洛薇好怕, 好怕自己就要失去童树了, 上一次这样的场景发生, 已经让她失去了一切. 许洛薇用尽所有力气大喊: "树, 你别走, 回来." 可是声音传出来, 却没有比平时说话的声音大多少. 她不知道童树有没有听到, 她只知道童树走了, 她没有回来.
许洛薇想给童树打电话, 跟她解释. 手机就在床头柜上, 离她不过四五十厘米. 努力的探着脖子, 想要带动身体靠近手机, 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 死一般沉寂的身体还是纹丝不动. 还有比自己更没用的人吗? 近在咫尺的东西她都无能为力, 更何况是童树呢. 就让她走吧......这是许洛薇最后的意识.
小王听到童树和许洛薇吵架, 也听到童树摔门离开, 她纠结着要不要过去看看许洛薇. 这种时候许洛薇也许会想一个人呆着, 但是她又有点担心. 犹豫了一下, 小王还是决定过来看看.
小王一进门就看到许洛薇呼吸非常混乱, 努力的张着嘴, 却好像空气就是吸不进肺里. 她赶紧过去帮许洛薇揉胸口顺气, 又帮她做人工呼吸. 虽然许洛薇已经失去意识, 可好歹呼吸总算恢复顺畅了.
知道童树应该还没走远, 小王给童树打了个电话, 叫她赶紧回来, 许洛薇晕倒了.
其实童树根本没走, 她就在楼下. 她只是觉得自己情绪有点失控, 想出去冷静一下, 可没想到她才走开一下, 许洛薇竟然就晕倒了.
看着床上昏睡的人, 童树心里后悔万分. 明知道许洛薇心里有道坎, 干嘛要逼她. 不一起睡就不一起睡, 为什么要跟她吵架. 明知道她身体不好, 明明听到她叫自己不要走, 为什么还要跑出来.
童树坐到床边, 紧紧握着许洛薇的手, 喃喃道: "为什么突然就晕倒了?"
小王觉得还是有必要跟童树科普一下.
其实像许洛薇这样的情况, 她感觉不到自己胸腔的收缩扩张, 也控制不了呼吸的节奏, 她的呼吸完全是身体自发的行为. 平时身体有意识的部分可以配合到胸腔收缩扩张的节奏, 顺利完全呼吸过程. 可是当她情绪激动的时候, 就可能会失去那种呼吸的节奏, 就会出现呼吸紊乱, 严重的话可能会休克. 所以对许洛薇来说, 保持平静的心态是非常重要的.
以她的观察, 许洛薇以前是不能自己呼吸的, 必须要靠呼吸机生活. 现在身体能恢复自主呼吸, 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但是她身体的自主呼吸会比正常人的呼吸弱很多, 所以她平时说话的时候会显得底气不足. 她的胸腹是绝对不能受到压迫的, 即使是趴着的姿势, 都可能导致她无法呼吸.
如果一句话太长, 她会把话拆开来说, 她也没办法大声吼叫. 因为做这些需要先深呼吸或者快速吐气, 而她做不到.
如果喉咙有痰, 她也没办法自己吐出来. 因为她连咳嗽都做不到. 必须用吸痰机把痰吸出来, 不然她就会因为呼吸道阻塞, 而无法呼吸.
童树怎么也没想到, 许洛薇的生命是如此脆弱, 呼吸对她来说都是一件这么不容易的事.
*童树啊, 童树, 你都做了些什么? 这样的许洛薇, 是你必须小心保护的, 可你却差点害死她. 今晚要不是小王及时抢救, 说不定她已经......你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的吗?*
童树一直守在许洛薇身边, 她一定要看到她醒过来才放心.
看到许洛薇睁开眼睛, 童树立刻凑到她眼前, 紧张的问: "你醒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看清眼前的人, 许洛薇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树, 不要离开我."
童树帮许洛薇擦掉眼泪: "傻瓜, 我怎么会离开你. 我爱你呀. "
"树, 我只有你了, 答应我永远也不要离开我, 好不好?"
童树低下头, 轻轻吻了许洛薇的唇, 温柔的看着她:"我答应你, 我们永远在一起."
"抱着我好吗?"
童树听话的俯下身, 搂住许洛薇的脖子.
看来童树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许洛薇不得不明示: "到床上来抱着我."
童树一听, 眼睛都亮了: "你是说,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
许洛薇笑笑: "只要你不怕我弄脏你."
童树立马脱了外衣钻进许洛薇的被窝里, 搂着她, 在她脸上重重的亲了一下: "洛薇, 我爱你."
许洛薇躺在童树怀里, 抬起头也亲了童树一下: "树, 我也爱你."

从电影院出来, 许洛薇就一直忍不住笑. 童树刚才的样子真的是太好笑了, 一想起来她就想笑.
童树把许洛薇抱上车, 准备开车回家, 她还在笑个不停. 童树觉得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许洛薇, 不准笑了."
可许洛薇还一边笑, 一边说: "我没笑."
童树狠狠的吻了许洛薇一下: "看你还敢不敢笑."
许洛薇笑着说: "不敢了."
童树气结, 再次吻上许洛薇的唇, 这一吻下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一翻激烈过后, 许洛薇已经沉沉睡去. 童树满足的看着身下半裸的许洛薇, 敞开的衣襟, 退到膝盖的裤子, 尿布也已经被解开垫在身下, 而导尿管也早已被拔掉扔在地上. 又亲了许洛薇一下, 才开始帮她收拾.
许洛薇醒来, 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童树就侧躺在她身边, 头抵在她脖子上, 那这里应该是童树的家了. 而空气中弥漫的臭味告诉她, 她又大便失禁了.
用下巴顶了顶童树的头: "树, 醒醒."
童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抬头看着许洛薇, 回想起昨晚的事, 心里甜甜的, 亲了许洛薇一下: "早."
许洛薇现在可没心情甜蜜, 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树, 我可能弄脏你了."
许洛薇这一说, 童树也意识到了, 不过她并不介意. 反而爬到许洛薇身上, 又亲了她一下, 故意逗她: "没事, 谁弄脏的谁洗."
其实童树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裤子湿了一块, 她不想许洛薇难过, 所以一直插科打诨.
"别玩了, 赶紧看看弄脏没."
"让我再亲一下先." 童树把嘴凑到许洛薇面前.
许洛薇躲开她: "你就是要让我着急是不是?"
童树亲了她脸颊一下: "别急嘛." 然后伸手按了一下床边的一个按钮.
许洛薇感觉到自己慢慢坐起来了. 这张床很特别, 看着是一整张床, 但却是左右两个独立的床垫. 现在许洛薇睡的这边床头已经伸起来, 大约和床成30度角, 而另一边仍然是平放的.
"这......"
童树得意的笑笑: "没错. 这是专业的护理床, 双人的哟."
"你什么时候买的?"
"有段时间了. 一直就想让你来试试, 就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怎么样, 不错吧?" 童树伸手又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这是尿布, 这是尿袋, 这是尿垫." 然后又跳下床, 打开一扇衣柜, 拿出一个机器: "连吸痰机也有." 把机器放回衣柜的底层, 又指着挂着的衣服: "这些都是你的衣服. 这些是套装, 你上班穿. 这些是休闲装, 我们出去玩穿. 这些是睡衣. 你身上现在穿的这件也是. 昨晚乘你睡着了, 我悄悄帮你换的. 是不是很贴心?"
看到这些许洛薇怎能不感动: "你准备很久了?"
"嗯. 想着有一天你要是来了, 有这些就不会觉得不方便."
许洛薇吸了吸鼻子, 努力把眼里的泪水逼回去: "你的裤子脏了."
童树把脏裤子脱下来, 递到许洛薇面前: "谁弄脏的谁洗."
"不要. 我弄脏的, 你洗."
童树又把脸凑到许洛薇面前: "亲一下我就帮你洗."
许洛薇亲了童树的脸一下: "快去洗吧."
童树又故意逗许洛薇: "亲一下只洗一条裤子. 这还有被子, 床单, 还有你的睡裙, 至少要亲五下."
许洛薇又快速的在童树脸上啄了五下: "可以了吧."
童树满意的点点头, 抱起许洛薇: "还是先洗澡吧."
看到浴室许洛薇再一次被震撼到了. 童树家的浴室特别大, 有一个双人浴缸, 浴缸壁上还固定了一条宽宽的带子, 许洛薇知道那是用来绑住她的身体, 不让她滑到浴缸底用的. 一个和她家的坐便轮椅一样的轮椅, 不过这个看起来更高级. 还有一张带轮子的塑料床, 床面是一层软橡胶.
童树把许洛薇放到塑料床上, 帮她脱掉衣服. 发现许洛薇背部和臀部中间脊柱的位置分别贴着一块纱布, 问她: "这是什么, 你受伤了, 怎么贴着纱布?"
"是褥疮."
这段时间童树也大致了些了一些截瘫病人的知识, 她知道褥疮是什么. 但她不明白, 小王照顾许洛薇应该是很细心的, 怎么会让她长了这种东西: "小王没有按时给你翻身按摩吗, 怎么会长褥疮?"
"是以前长的. 以前干妈白天要上班, 虽然她住得不远, 可也不能半夜过来给我翻身. 那时候我每天只能翻三次身, 虽然每次翻身以后干妈都会帮我按摩, 还是长褥疮了."
童树揭开纱布, 里面的皮肤都已经溃烂了, 还渗着血水: "真的吗? 看起来很严重."
"你别担心, 小王把我照顾得很好. 现在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了, 已经看不到骨头了吧. 本来想等它完全好了, 不要让你发现的. 看着很恶心是不是?"
"不恶心, 只是心疼." 童树伸手摸着伤口的边缘, 轻轻的, 生怕弄痛它: "还有点生气, 你又不告诉我."
"哎呀, 别生气了. 这不是让你看到了." 许洛薇撒娇, 故意转移话题: "你家浴室怎么这么大呀?"
童树一下来了精神, 介绍道: "其实原本浴室没这么大的, 我把衣帽间和浴室打通了, 就变现在这么大了. 还把单人的浴缸换成了双人的, 以后我们可以一起泡泡. 只是没了衣帽间, 衣服只能放在卧室的衣柜里. 不过家里还有一个空房间, 将来衣柜不够用, 那个房间可以用来放衣服."
*原来你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等我很久了吧.* 许洛薇下定决心: "树, 我想搬过来和你一起住."
"真的?" 童树大喜过望, 紧紧的抱住许洛薇: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我知道."

已经吓得不敢说话了, 明天一定有答案

自从见过文辉以后童树一直心不在焉的, 许洛薇看得出来, 她有心事. 躺到床上, 她们终于可以单独相处, 许洛薇决定向童树坦白, 侧过头看着童树: "树, 我有话想跟你说."
童树也看着许洛薇, 认真的听着.
"文辉, 其实是我前男友. 星星是我和他的女儿. 他今天来找我, 是想让我帮他打官司. 他的公司遇到了麻烦, 如果这次败诉, 他会破产, 还可能会坐牢."
许洛薇还想继续说, 却被童树打断. 她不想知道他的公司遇到什么问题, 她只想知道他和许洛薇是什么关系: "前男友? 你们没结婚?"
"没有."
"你当年跟我分手, 就是和他一起?"
"是的."
"你们都有孩子了, 为什么不结婚?"
许洛薇不想去回忆以前的事: "树, 这些事都过去了. 你能不能帮帮他, 做他的律师? 我现在这个样子, 说话都没气, 根本上不了法庭."
这样的解释显然不能让童树满意: "不. 我不想帮他. 既然你们的事都过去了, 你也没必要帮他."
"你就当是帮帮星星, 星星不能没有爸爸."
童树沉默了, 她还是不想帮这个叫文辉的, 许洛薇的前男友, 许洛薇孩子的父亲. 一想到他们曾经......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她就难受.
许洛薇也知道童树难受, 可她没办法,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文辉去坐牢: "树, 我求你了, 就当为了我, 帮帮文辉. 星星毕竟是我女儿......"
许洛薇越是低声下气, 童树心里越难受. 这个文辉到底有多重要, 居然可以让许洛薇这样求她.
童树突然坐起身来, 把许洛薇吓了一跳: "我不帮他. 就让他坐牢. 他是你前男友, 不是我的. 星星是你女儿, 不是我的." 说完童树站起来就往外走.
许洛薇赶紧叫住她: "树, 你别走. 听我说."
想到上次她生气走掉, 差点害死许洛薇. 童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坐回床边, 却背对着许洛薇, 不看她.
"扶我起来可以吗?"
本是想找个理由让童树转身来, 没想到童树只是伸手按了一下床边的按钮, 还是继续背对着许洛薇.
许洛薇斜靠在床上, 对着童树的背影: "树, 我知道你难受, 对不起. 我要是能动, 现在好想能抱着你. 让你知道, 看到你现在这样, 我有多心痛."
童树还是心软的, 她转过身, 握住许洛薇的手.
"愿意听个长故事吗?"
童树点点头, 许洛薇开始讲述她的故事: "因为文辉的帮忙, 毕业以后我就进了一家大律师楼, 而且很快做出了成绩. 那两年, 我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工作上, 完全忽略了他. 为了这事他跟我吵过好几次, 不过我不在乎, 我跟他在一起也是为了工作. 但是有一天我发现我怀孕了. 我质问他为什么我会怀孕. 他却只说既然怀孕了, 我们得尽快结婚. 我知道他的提议是对的, 但我还不想这么快结婚, 而且当时我正在处理一个大案子, 可能需要几个月, 所以我们决定等案子结束再结婚. 我把所有精力都用在案子上, 根本没注意自己的身体. 有一天我肚子痛得特别厉害, 那时我已经怀孕7个多月了, 所以提前下班, 想回家休息一下. 我回到家, 发现他正和另一个女人躺在床上. 我很生气, 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却埋怨我只知道工作, 除了睡觉就是工作, 心里根本没有他. 他一直想跟我结婚, 也想有个孩子, 有个完整的家. 另一方面他也希望, 如果我们有了孩子, 我能更多的把时间花在他身上, 花在孩子身上. 所以他为了挽救我们的感情, 耍了一点小手段. 可他没想到, 即使怀孕了, 我还是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工作上. "
见许洛薇呼吸有点乱, 童树忙帮她抚着胸口顺气: "别说了, 你累了."
许洛薇摇摇头, 坚持要说完. 她抿了抿嘴唇, 咽了口唾沫, 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 让她很难开口: "就在那天, 我失去了一切."
说到这里, 许洛薇顿了顿. 童树心疼的看着她: "别说了. 不想说就别说了."
许洛薇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我没事. 我一直在逃避回忆这些, 但是今天我想说出来. 知道他耍的手段, 我当时气极了. 他越不想让我工作, 我越是要工作. 尽管当时肚子很痛, 我还是硬要回去工作. 失控的情绪, 肚子的阵痛, 都让我无法专心开车. 在回律师楼的路上, 我没注意到一个红灯, 然后一辆车撞上了我的车. 几天后, 我在医院醒来, 成了一个全身都不能动, 连呼吸都要靠一台机器的废人."
童树紧紧的抱住许洛薇: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逼你说这些......"
许洛薇用下巴来回蹭着童树的肩膀, 安慰她: "没事, 都过去了.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童树松开许洛薇, 心疼的看着她. 许洛薇继续说: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 就是你和星星. 因为我, 星星早产. 文辉告诉我, 星星出生以后就非常不好, 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如果能救活, 他会负责照顾星星. 我和他也没结婚, 就到此结束. 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文辉, 也不知道星星有没有活下来. 是不是很讽刺, 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有个孩子在这世上."
许洛薇露出一个苦笑, 继续说: "今天见到星星, 我真的很开心. 她已经这么大了, 还这么乖, 她叫我妈妈, 还帮我擦眼泪. 可是我这个做妈妈的, 这么多年一点也没照顾过她. 你们出去以后, 文辉告诉我, 星星有先天性心脏病, 虽然做了手术, 也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跑跑跳跳. 这都是因为我, 因为我这个不负责任的妈妈, 她才会这样. 文辉还告诉我, 虽然星星很乖, 可他太太还是更疼他们自已的孩子. 星星能感觉到妈妈的偏心, 有时会一个人悄悄躲起来伤心, 可他也没有办法. 今天他把我们之间的事告诉星星, 星星知道她有自已的妈妈, 她一个人的妈妈, 非常开心, 一定要跟他一起来. 我欠星星的实在太多了, 我......"
童树紧紧的抱住许洛薇, 在她耳边, 坚定的说: "我帮他. 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要勤工奖......太困了......

童树和星星在客厅画画, 文辉推着许洛薇从书房出来, 对文星说: "星星要乖乖听妈妈和童阿姨的话. 爸爸忙完这段来接你." 然后又对童树说: "麻烦你了."
童树笑笑: "不客气." 起身送走文辉.
"对不起. 没跟你商量, 我就答应让星星留下了."
童树走过去, 摸摸许洛薇的头: "傻瓜, 你也是这个家的主人, 你当然有权利做决定. 而且星星这么乖, 我也想她留下." 把她和星星一起画的画举到许洛薇面前: "怎么样? 画得不错吧, 我和星星一起画的. 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了." 还对星星眨了眨眼晴.
星星点头应和: "嗯, 我们是好朋友."
童树和星星相处这么融洽, 许洛薇也很开心. 突然想起: "童树, 文辉的代表律师为什么是龙律师, 不是你?"
童树尴尬的笑笑: "我都说了, 我是三流律师. 我要是当他律师, 他多半只有坐牢了. 所以, 我就给他找了个更好的."
"可是龙律师是你们律师楼的头牌. 他接的都是大案子. 怎么会接这种......"
"当然是我去找龙叔叔帮助的."
"可是你一个小律师, 他为什么会听你的?"
童树有点得意: "这有什么, 龙叔叔看着我长大的. 就算不给我面子, 也得给我爸面子."
许洛薇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爸? 你们律师楼叫*童明*, 你姓童, 所以你爸是......"
童树点点头: "我爸是童继延, 律师楼的老板."
"所以, 你是律师楼的太子女......" 许洛薇不敢相信.
童树又点点头, 表示许洛薇猜对了.
"所以, 我当年是丢了个西瓜, 去捡了颗芝麻......"
"呵呵, 也不算. 最多就是丢了个哈密瓜, 捡了个颗芝麻."
许洛薇假装懊恼: "啊......我当年真是太失策了......"
童树安慰道: "还好, 你又把这个哈密瓜捡回来了. 这次可要抓牢了, 别再弄丢了."
"这次说什么也不放手了."
童树本来还有点担心, 许洛薇知道她一直瞒着她会生气,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让她过关了.
星星也来凑热闹: "妈妈, 你也来跟我们一起画画."
"好."
童树把许洛薇推到餐桌边, 星星让她在画上加一个太阳. 童树把一只金黄色蜡笔放到许洛薇嘴里. 可是许洛薇再怎么努力低头, 蜡笔离面桌还是有一段距离, 抬起头望着童树, 投以求助的目光.
童树把轮椅往后退了一点, 解开许洛薇胸口的束带, 一手护在她胸前, 一手扶住她的背, 让她的身体往前倾一些.
童树扶着她的身体, 星星帮她撑着画纸, 许洛薇咬着蜡笔, 艰难的在纸上画上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大太阳.
完成这个壮举, 三个人都很开心. 而许洛薇的脖子已经酸痛得不行, 晃动着脖子想要舒缓不适, 童树体贴的帮她按摩脖子.
这时星星问了一个, 她一直不解的问题: "妈妈, 为什么你不用手画画呀?"
童树和许洛薇都笑了, 许洛薇解释: "因为妈妈以前受过伤, 现在身体动不了了."
星星露出伤心的表情, 童树安慰星星: "嗯. 妈妈脖子以下的身体都动不了, 所以要坐轮椅. 不过童阿姨会照顾妈妈, 星星不用担心."
星星摸着许洛薇的脸: "星星也要照顾妈妈."
"好. 等星星长大了, 和童阿姨一起照顾妈妈." 许洛薇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医生说许洛薇是尿路感染引起发烧, 需要住院治疗. 童树打了电话, 叫小王带些日常用品到医院. 许洛薇还没醒, 童树和星星一直守在她身边.
童树问小王, 为什么突然会尿路感染, 她们每天都有帮许洛薇换导尿管的.
小王告诉童树, 长期使用导尿管, 尿道里插着异物, 即使天天换, 保持清洁, 尿路感染也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一般截瘫病人平时都是用纸尿布, 而不会一直使用导尿管. 小王也劝过许洛薇, 改用尿布. 但许洛薇平时要去社区中心, 那里没有地方可以让她躺下, 要换尿布的话很不方便. 所以她坚持使用导尿管. 虽然也会给她包上尿布, 但那只是防止发生意外的. 还有, 以后帮许洛薇换尿袋的时候, 一定要注意尿的颜色, 如果尿液泛红很可能就是感染了.
童树眉头紧锁, 其实早上帮许洛薇换尿袋的时候, 她就看到尿液有点泛红, 可她当时只以为多喝点水就好了, 甚至都没向小王确认一下. 而且她从来没考虑过安排许洛薇去中心会不会给她的身体造成负担的问题. 童树很自责, 同时也决定, 以后不能再让她一直使用导尿管了.
夜里许洛薇醒过来, 看到童树抱着星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睡着了, 星星也在童树怀里睡着了, 轻唤童树: "树......"
童树立刻醒过来: "你醒了. 好点了吗?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许洛薇虚弱的笑笑: "我没事了. 你们回去睡吧."
"星星担心你, 她不肯回去, 说一定要等你醒."
"是星星不肯回去, 还是你不肯回去? 对不起, 让你担心了."
"是呀. 突然就晕了, 吓死我了."
虽然两个人都放轻了声音, 可星星还是醒了. 一看到许洛薇, 就扑到她身上哭起来了: "妈妈, 对不起, 星星以后再也不贪玩了. 妈妈不要丢下星星."
"星星乖, 妈妈不会丢下星星的. 是妈妈不好, 不舒服又没告诉童阿姨, 让你们担心了."
星星抹掉眼泪, 坐起来: "嗯, 妈妈以后要好好的. 星星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妈妈, 以后要一直一直跟妈妈在一起."
"妈妈答应你, 以后会好好的."

许洛薇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 童树每天都会带星星去看她. 星星还是小孩子, 身体又不好, 许洛薇不让星星在医院过夜, 所以童树也只好每晚陪星星回家住.
好不容易才熬到许洛薇出院, 她们终于可以一家团聚. 三个人躺在床上, 许洛薇在中间, 童树和星星在两边. 童树帮许洛薇拿着故事书, 许洛薇给星星讲童话故事, 星星趴在许洛薇怀里, 听着故事进入梦乡.
星星睡着了, 童树合上书, 把许洛薇的一屡长发别到耳后: "累不累, 你才刚出院?"
"就觉得幸福了, 一点也不觉得累."
"我也觉得好幸福." 童树一边说, 一边吻上许洛薇的唇.
才浅尝了一下, 许洛薇躲开: "轻点. 别把星星吵醒了."
童树吃醋: "你现在, 整天就星星, 星星, 你心里只有她."
许洛薇哄着童树: "别吃醋了. 你们两个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都心疼."
都是最重要的人, 如果必须二选一, 许洛薇会选谁呢?

许洛薇出院以后又休息了两天. 童树送许洛薇去中心, 但她按的电梯却不是中心那一层. 许洛薇觉得奇怪: "你按错楼层了."
"到了你就知道了."
童树推着许洛薇走进一单位, 她的助手已经等在那里, 看到她们走进来, 立刻迎上来: "许律师, 你终于回来了. 你不在的这个星期, 好多人打电话过来问, 我压力好大呀. 你先休息一下, 我一会带客户上来."
这么明显, 许洛薇不可能猜不到发生什么事了: "树, 中心又帮我租下了这里做法律咨询室?"
"哈哈, 洛薇, 你真聪明. 我带你看看这里." 童树推着许洛薇走进里间, 一边走一边介绍: "外间就是你的办公室, 里间是休息室. 这里有床, 你累了可以进来躺会. 还有独立的洗手间......"
童树还在滔滔不绝, 许洛薇打断她: "这就是你早上不让我用导尿管的原因."
"是呀. 这里有休息室, 以后换尿布就方便了. 就不用再插着那个......我心疼......"
"那这里到底是中心租的, 还是你租的?"
发现自己说漏嘴, 童树狡辩: "中心租的." 眼睛却不敢看许洛薇.
"哎, 童树, 你们家就是再有钱也不能这样花, 你不心疼, 我还心疼呢."
就是怕许洛薇不接受, 童树才骗她说是中心租的, 现在更不能承认: "真的是中心租的."
房子已经租了, 这也是童树的一翻好意. 既然童树不想承认, 也就不再揭穿她: "那你替我谢谢中心."

童树发现这几天的许洛薇不太对, 好像心事重重的. 但问她, 她又只说没事.
童树想做点什么哄她开心. 也许现在是来一场浪漫的表白, 让许洛薇重新戴上她们的对戒的时候了. 她得好好计划计划.
文辉的案子赢了, 他把星星回了家. 为了感谢许洛薇和童树这段时间对星星的照顾, 也感谢她们帮他安排了龙律师这样的大律师, 文辉请她们在一家西餐厅吃饭.
童树和许洛薇到的时候, 文辉和星星已经先到了. 看到她们进来, 文辉立刻起身拿开他旁边位置上的椅子, 想要接过童树手里的轮椅. 星星也迎过来, 拉起童树的手, 让她和自己坐一边. 童树本想拒绝, 可她看到许洛薇回过头, 向她点了点头. 只好任文辉接过了轮椅, 自己则坐到星星旁边.
点菜的时候文辉主动提议今天由他来喂许洛薇, 星星举双手赞成, 许洛薇没有拒绝, 童树也不好说什么.
但其实童树心里很不是滋味, 明明她和许洛薇是一对, 但现在好像他们三个是一家人, 而童树则是个不识趣的外人. 看着文辉一口一口喂许洛薇吃着牛排, 童树心里像火烧一样.
许洛薇看出来童树不开心, 她也不想文辉喂她, 吃了没两口, 就对文辉说: "我吃饱了."
"才吃了两口, 再吃点." 文辉又送了一小块牛排到许洛薇嘴边.
许洛薇摇摇头: "这些东西我不能多吃."
文辉也不再坚持, 放下手里的叉子, 取来纸巾, 帮许洛薇把嘴角擦干净.
"谢谢."
"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说着文辉拉起许洛薇的手, 深情的看着她: "经过这次我才知道, 还是你对我最好. 以前是我对不起你,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许洛薇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文辉已经单膝跪在地上, 拿出一只戒指: "洛薇, 我爱你. 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星星在一旁兴奋的拍手: "妈妈, 答应爸爸. 爸爸说, 我们一家人, 以后可以每天都在一起."
许洛薇为难了, 她可以拒绝文辉, 可她要怎么跟星星解释, 星星才四岁, 她能理解她妈妈和一个阿姨在一起的事吗? 她怕星星接受不了, 她怕星星伤心.
见许洛薇迟迟没有回答, 文辉看向星星, 又对许洛薇说: "洛薇, 我已经和前妻离婚了. 你, 我, 星星我们才是一家人. 星星也很希望我们能在一起, 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星星也在一旁附和: "是呀, 妈妈. 之前的妈妈只疼弟弟, 不疼我, 我想要自己的爸爸妈妈."
看到星星这么开心, 许洛薇动摇了, 她想起了童继延的话. 或许她应该离开童树, 那样童树可以有一个正常的人生, 星星也可以有个完整的家.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看向童树. 在她心底还是有一丝期望, 如果童树能站出来, 告诉文辉和星星, 她是她的, 她就跟童树走. 可童树只是紧握着拳头, 定定的坐在那里, 盯着她.
文辉没等到许洛薇的回答, 拉起她的手, 直接把戒指套进了她左手的中指上, 然后站起来吻了她的唇.
童树已经再也坐不住了, 站起来摔开椅子就大步走出了餐厅.
许洛薇想叫住童树, 可文辉把她的下巴捏得好紧, 又一直封用唇住她的嘴, 她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文辉当着她的面向许洛薇求婚, 而她居然没拒绝, 童树气疯了, 出了餐厅就一阵狂跑.
等她冷静下来, 回去餐厅找许洛薇, 他们已经离开了.
文辉把许洛薇带回了家, 星星是最开心的, 她一直粘着许洛薇, 妈妈, 妈妈, 叫个不停.
许洛薇很担心童树, 想去找她, 可星星一直在她身边. 好不容易星星终于睡着了, 许洛薇才有机会跟文辉说, 请他带她去找童树.
可文辉一口就拒绝了, 说今天已经太晚了, 她需要休息, 就叫护理阿姨郑阿姨照顾许洛薇休息, 他则抱着已经睡着的星星回自己房间了.
童树找不到许洛薇, 给她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文辉, 他说许洛薇和星星已经睡着了, 不方便接电话. 还让童树以后不要再去打扰他们一家人的生活.
童树心里很难受, 喝了很多酒, 她连自己是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
接下来的几天童树几乎就没清醒过. 醒了就喝, 醉了就睡, 醒了再接着喝. 但是她心里有一个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她想见许洛薇. 即使结束也好, 她应该再见她一面, 当面把话说清楚.
童树跌跌撞撞的回律师楼, 想找龙律师要文辉家的地址. 却被童继延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为个了女人, 把自己搞成这样, 值得吗?"
"爸, 你不懂."童树不想跟童继延纠缠, 她只想快点要到地址去找许洛薇.
"不懂的是你. 你以为她真喜欢你, 她不过是在利用你."
"洛薇没有, 你别诋毁她." 虽然许洛薇选择了文辉, 但她还是要为她解释.
童继延轻笑: "那她为什么离开你了?"
"她......她只是想给星星一个完整的家. 我理解她的想法, 她觉得亏欠了她女儿."
"童树, 你太天真了. 我见过她."
"什么?"
"她收了我的钱, 答应离开你."
"不可能." 童树直觉拒绝相信.
童继延继续说: "那天我们见面, 我亲手给了她一百万的支票. 支票已经兑现, 一个叫文辉的人帮她兑现的. 你不信可以去查, 银行有记录."
"不可能." 童树还是不愿相信. 可她心里清楚, 童继延敢让她去查, 银行就一定有记录.
"童树." 童继延抚上童树的肩: "你现在应该认清她的为人了. 她当年能为了钱抛弃你, 今天也一样, 可以为了钱出卖你."
童树挥开童继延的手, 那笑容让人觉得无比凄凉: "我当然认清了. 把我当商品一样买卖的人, 我不想再见到你们." 说完就跑出了办公室.

郑阿姨发现文辉不常回家, 而且每次回来关心的也只是许洛薇有没有跟谁联系, 对她有没有被照顾好, 其实并不关心. 她照顾起许洛薇来, 也就随意了很多.
除了一日三餐会按时喂她吃, 其他的事, 许洛薇不提醒, 郑阿姨就经常会"忘记".
早上起床会忘记刷牙洗脸, 必须许洛薇要求, 郑阿姨才会给她刷牙洗脸, 不然就直接喂她吃早餐. 甚至有时候许洛薇要求, 郑阿姨还一脸不耐, 随意弄弄, 敷衍了事.
翻身也是, 有时许洛薇躺了一整天, 她不叫郑阿姨帮她翻身, 郑阿姨就不会帮她翻身. 翻身以后也不会帮她按摩. 如果许洛薇叫郑阿姨帮她按按活动一下身体, 郑阿姨也就随便动她几下. 甚至有时候, 动都没动, 就说已经按摩过了, 是许洛薇自己感觉不到, 才不知道. 或者有时直接假装没听到许洛薇在叫她.
除了拉肚子的时候, 没有别人的帮助, 许洛薇是没办法自己排出大便的. 可每次她叫郑阿姨帮自己排便, 郑阿姨都能拖就拖, 好几天才帮她排一次. 而每次排的时候, 已经不能揉揉肚子就排出来, 必须要用药, 或者灌肠.
这些其实对身体是很不好的, 可许洛薇没有办法, 她也不打算想办法. 不能和童树在一起, 能活多久她都无所谓, 能陪星星一天算一天. 所以她并没有把这些告诉文辉和星星.
只是有一次, 郑阿姨从幼儿园接星星回来, 然后就要出去一趟. 星星发现许洛薇床尾挂着的尿袋已经胀得满满的, 她叫郑阿姨帮许洛薇把尿袋换一下. 可是郑阿姨却说回来再换, 就赶着出门了.
虽然许洛薇安慰星星说, 没关系, 等郑阿姨回来换就好. 星星还是有些生气, 她决定自己帮妈妈换尿袋.
星星以前看过郑阿姨换尿袋, 可是她毕竟才四岁, 而且从来没有自己动手做过. 折腾了好久, 尿袋虽然取下来了, 可尿洒了一地.
事情没做好, 还要麻烦郑阿姨打扫她弄脏的地板, 星星很自责.
可没想到郑阿姨回来, 居然把一切都怪到了许洛薇头上, 说她怎么能让星星这么小的孩子做这种事, 就不能稍微忍一忍, 她说过一会就回来的......把许洛薇数落了一通.
许洛薇不想和她争辩, 什么也没说, 星星却替妈妈觉得委屈.
后来文辉回来, 星星把这事告诉他, 以为他会帮妈妈. 可文辉却只跟星星说, 她还小不可以做这些事, 这些事就让郑阿姨做, 郑阿姨说回来再换, 就一定是晚一点也没问题. 爸爸没有帮妈妈说话, 星星心里自然是不开心的, 可她也只能听爸爸的话.
其实许洛薇的身体最近差了很多. 痉挛的次数也变得很频繁, 几天就会痉挛一次. 不过还好都发生在星星上学的时候, 才没有被她发现. 不然星星一定又会不开心.
但痉挛的次数频繁了, 也不能每次都这么幸运. 这天夜里, 星星突然感觉到许洛薇的身体在剧烈的抖动, 而她紧闭着双眼, 表情看上去非常痛苦. 星星和她说话, 她都回答不了. 星星没见过许洛薇这样,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叫来郑阿姨. 郑阿姨看了, 只是淡淡的说, 没事, 就是痉挛, 过会就会停.
虽然过了一会痉挛真的像郑阿姨说的那样停止了, 可星星还是很心痛. 直到看到许洛薇睁开眼睛对她笑了一下, 才稍微安心一点.

为虐而虐, 这段写得极痛苦. 不知道是在虐她, 还是在虐我......

许洛薇已经发烧好几天了, 刚开始郑阿姨只给她吃了些退烧和消炎的药. 一直不见好转, 后来才请医生到家里来看. 这时尿路感染已经更严重了, 输了几天液, 还是高烧不退.
星星非常担心, 整天守在许洛薇身边, 学校也不去. 以前妈妈生病的时候, 童阿姨立刻就送妈妈去医院, 可爸爸却不让送妈妈去医院. 童阿姨除了每晚带自己回家睡觉, 其他时间几乎都留在医院照顾妈妈. 可这次妈妈病了这么多天, 爸爸都没有回来过. 要是童阿姨现在可以在这里照顾妈妈就好了.
折腾了大半个月许洛薇才终于退烧, 星星看着许洛薇, 好心疼. 本来就很瘦的妈妈, 现在更瘦了.
星星躺在许洛薇身边, 搂着她: "妈妈, 你想童阿姨吗?"
虽然退烧了, 许洛薇还是有些虚弱, 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无力: "妈妈有星星就够了."
"妈妈肯定想童阿姨了. 你发烧的时候一直叫着童阿姨的名字."
"妈妈那是烧迷糊了."
"星星也想童阿姨了. 童阿姨很疼妈妈, 妈妈在童阿姨家的时候更开心, 一直一直笑. 妈妈, 我们去找童阿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