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楼空白。

浅光
满目疮痍的世界里，你是唯一的光。
※
时值孟夏，连绵不断的梅雨让空气也显得压抑，沉沉的乌云风吹不动的搁在天上，炙热的阳光挣扎地透过洒在世间却只剩一片惨白。
始终专心驾车的司机偷空看了一眼后照镜里面无表情的少年，忍不住开口。
「少爷，貌似快下雨了。」
「无妨。」面容沈静的少年凝视著车窗外流动的景致，问「还多久会到？」
「快了，就在下一个路口弯进去直走不远处。」
顺著司机打方向盘的动作车头转进了巷内，却在行驶没多久便发现道路越来越窄，如果是一般轿车或许勉强可以通行，但他们驾驶的高级轿车很显然是过不去的。
「少爷，前面路太窄了车子过不去……少爷？」
讶异的看见主子自行下车，司机赶忙也开了门也想跟过去，却被他的一个手势给制止。
「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你先把车子移出去，别碍了人家的路。」
「啊、是……」
焦急的目送著他的背影，司机只得赶忙钻回座位发动把车子倒出去，嘴里还念念有词。
方才下车的少年，是韩国最大贸易公司‧李氏企业总裁年仅十六岁的长子李赫宰，除了个性稍嫌淡漠外，思路清晰的头脑和强健全能的体魄，以及刀刻般的英俊五官在在都显示了他的不凡，毫无疑问是下任李氏企业的总裁人选，即使他那花心的父亲在外头生了多少个孩子，这都无法动摇他在李氏企业里的地位。
熟知赫宰个性的人都知道，虽然他待人总一副不愠不火的样子，但在感情方面他是非常缺乏的。没有什麼开心的事，没有什麼生气的事，没有什麼能引起他的兴趣，也不在意父亲娶了多少个太太回来，更不在意自己登上总裁之位的路途会有多少兄弟姊妹来争抢。
说穿了就是他没有什麼欲望，因为他已经有得太多。
也可能是因为他从小就生活在缺乏双亲关爱的家庭里的缘故吧。
赫宰的父母在他刚懂事没多久便协议离婚，身边不缺美女的父亲很快的又娶了新的太太，而母亲则据说改嫁给一个穷小子，过著平凡而安稳的日子，只可惜好景不长，她和新情人在前年因一场车祸双双去世，独留尚在强褓中的儿子一人在世上，在亲戚间被当皮球似的踢著，如今辗转安置在一间孤儿院里。
方才也说了，不管父亲给赫宰找了多少个妈生了多少个兄弟姊妹，都没有人能够引起他的兴趣。
可是不知怎地，自从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在外面生了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起，他便私下请管家帮忙查找这个沦落在孤儿院的小家伙。他无法说清缘故，只知道自己很想见见那个孩子；跟他一样孤独的孩子。
所以他趁著今天学校提早放学的空档，特地让司机绕来管家找到的孤儿院地址，至少先见见他，其他的事等之后再谈也不迟；赫宰是这麼考虑的。
站在外观破旧的孤儿院前，赫宰皱眉看著栅栏里脏乱的环境，有不少年纪尚小的孩子穿著褴褛在泥巴地里打滚尖叫，而且各个都两颊凹陷瘦得像皮包骨，看起来生活过得并不好。
按下电铃，没多久一个穿著洗白花裙子的老妇人过来开门，脸上是掩不住的讶异。
「您好，我是之前有联络过今天会来拜访的人。」赫宰礼貌的向她表明来意。
「啊！您就是那位李先生？？」她有些困窘的赶忙打开铁门「您先请进吧，虽然里头很乱都没能整理…」
领著赫宰到了办公室，其实看起来也就是间简陋的储藏室改建的地方，除了几张桌椅和少量的书籍外并无其他。
「先前荣幸接到您的电话，没想到本人竟是这麼年轻的少爷，让您见笑了。」
「不会。」不在意地坐到简陋的木椅上，赫宰勾起制式的微笑「跟您联系的是我的管家，您误会也是应该的。」
「原来如此。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本孤儿院的院长江淑蕙。」
「江院长，幸会。」
细心观察少年的言谈举止，江淑蕙心里便确认他绝非池中物，肯定是哪家身世显赫的少爷。

安置好小包袱，司机绕回座位时差点没瞪掉自己的眼珠子。
只见平日淡漠的少爷此刻竟微笑著逗弄小娃儿，丝毫不介意衣服被他脏脏的小手抹得乱七八糟，更甚者是抱著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压低声音十足温暖的哄著。
「少爷，现在要回宅里吗？」系上安全带，司机一直告诫自己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先到医院去。」宠腻的揉揉东海的头，赫宰心里还惦记著方才他痛苦的样子。
「是。」车头一转，很快的驶向李氏企业名下的医院去。
在医院简单为东海做了点检查，确定他只是单纯因为老是饿过头胃才会不舒服，还有点营养不良的问题，其他的检查显示他十足是个健康的孩子。这稍微让赫宰松了口气，而第一次到医院的东海对这个纯白的地方很是好奇，若不是被赫宰抓得紧，恐怕早就到处乱窜乱跑了吧。
离开医院后赫宰也不急著回家，先打了通电话吩咐管家整理自己房间隔壁的空房，接著抱著东海上自家百货添购了些小孩子穿的衣服，这才抱著已经睡著的东海驱车回家。
回到李宅，不意外的父亲不在家中，听说是带著新的小老婆到希腊度假去了。
忽略管家讶异的神情，赫宰抱著怀里睡昏头的小娃娃迳自上楼，把人弄醒后才交给女佣带去洗澡，他则回自己房间换下被东海蹭脏的衣服也顺便洗了澡，出来时东海还没有洗好的迹象，他便先到书房里做功课。
莫约半个小时后走廊传来一阵小娃儿的尖叫声，赫宰眉头一皱赶紧起身开门，却看见披著毛巾全身光溜溜的东海小鸡似的在走廊跑来跑去，后面是全身湿透狼狈不已的两位女佣，还有跟著老鹰抓小鸡的管家。
弯腰手一伸，赫宰毫不费力的把东海捞到怀里。
洗乾净后的东海露出了白嫩的小脸，水灵的大眼因为开心眯成了弯弯的月牙，瘦小的身子羽毛一般轻，光著脚板晃呀晃的趴在赫宰身上咯咯笑。
「在笑什麼？嗯？」忍不住轻捏他的小脸，赫宰支开下人抱著他转身进房。
轻柔的擦乾身子再把刚买的睡衣给他换上，赫宰的动作熟练的简直不像第一次照顾孩子。穿好衣服后他又把东海按著坐在自个儿腿上，先拿小毛巾吸掉发上多余的水珠，最后才拿调整过温度的吹风机嗡嗡地把他的头发吹乾，一边还得防著没见过吹风机的东海多次想伸手抓的动作。
好不容易确定头发吹乾了，赫宰才抱著东海下楼用餐。
因为东海太矮了构不到桌子，赫宰便直接把人抱在腿上一口口餵他吃饭。此举同样惊傻了一家子仆人，只剩下尽责的管家还是一如往常的站在他身旁，汇报今天家中发生的事以及他明天除了上学校外的行程。
「………以上是您明天的行程。」语毕，管家还是站在原地等候。
「还有什麼事？」平时管家都是一汇报完就会直接退下的，看来是有事要问了。
好奇的看了东海一眼，管家问到「这孩子…..就是张东海？」
「从今天起，他姓李。」赫宰头也不抬的宣布，手里还正给东海餵汤。
「交代你的文件都办妥送过去了？」
「是的，另外三百万也已经打过去对方的帐上。」
「嗯。」顿了一下，他又补充「再派人去协助他们翻新院内设施，金额由我们支付。」
「少爷是想买下那间孤儿院？」
「不，我对那没兴趣。」确定东海真的吃不下了，赫宰才拿起餐巾给他擦嘴「只是那江院长照顾过东海，总得礼尚往来。」
「还有管家，等会儿交代下去，说以后这宅子多了个小少爷，万不得怠慢。」
「属下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用过晚饭后，赫宰将东海交给下人在客厅玩耍，自己则回书房继续写未完成的功课，以及预习新的课程，闷头一路用功到了将近十一点钟，才被东海惊天动地的哭闹声给叫回神。
原来是玩累了想睡的东海被女佣抱回房间准备要熄灯睡觉的时候，他却忽然挣扎的哭了起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无论女佣们如何好声好气的哄，还是拿什麼玩具哄他都没用，就连拿给他从孤儿院里带来的小毛巾，他都只是拽著继续哭个痛快。

回到教室，前来搭话的人更是不在少数，只是无论他们端著多麼和善热络的表情向东海示好，仍是被赫宰淡漠到接近冷漠的眼神给一一婉拒，至於意图对东海动手动脚的同学也全都吃了赫宰的软钉子，没摸到豆腐就算了还差点被死光眼射穿，过没多久大多识相的退到旁边去，只敢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只是，这世上总有人看到地雷就想踩。
这人就是被誉为校花的林若雅，家里是经营全国市占率第二的连锁超商，自持长相貌美经常穿梭在各类型的男孩身边当个名符其实的花蝴蝶，个性是典型的千金娇娇女受不了任何委屈，通常男孩们听她一嗲心就软了，至今能在她的攻势下全身而退的人屈指可数，而被她视为最大目标的李赫宰很不幸的就是其中之一。
虽说论家世，她是远远攀不上李氏企业，可是论长相修养，她觉得也只有自己才配得上李赫宰，因此总是处心积虑的想让他注意自己，可无论她怎麼撩拨他都依然无动於衷，甚至好几次目不斜视的直接经过她，让她在挫败之余也感到委屈，更加深了她对他势在必得的决心。
今天李赫宰带弟弟来上学的事，身在隔壁班的她当然很快就知道了消息，虽不知道这李赫宰什麼时候多了个弟弟，又为什麼要把弟弟带来学校，但心想著机会来了的林若雅可没顾虑这麼多，把抽屉里的香水拿起来一喷，刚烫成大波浪的卷发一拨，便踩著台步熟门熟路的闯进隔壁班。
「唉呀，好可爱的小朋友。」
端著自吁最迷人的微笑，她趁著他还在和副班长交代事情的空档，伸手就要摸上东海的脸。
正在画画的东海明显被吓了一跳，扔了彩色笔就转身缩进赫宰怀里攀著他的脖子，之后才好奇的扭头怯怯地偷看笑容僵掉的大姊姊。
「没事，乖。」拍拍东海的背让他又坐回腿上，赫宰转头看见来人明显沉了脸。
「林同学，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请不要随意闯到其他班级教室里。」
「我们都这麼熟了，有什麼关系呀。」无辜的眨著眼睛，林若雅优雅地坐在赫宰前方的空位子「人家听说你带弟弟来学校，特地来打招呼而已嘛。」
「……打招呼是吧。」伸手让怀中的东海抬头看自己，赫宰示意「说姊姊好。」
「姊姊好。」乖乖点头，东海又趴回去画他的。
满意的瞥了眼底下的小脑袋，赫宰淡道「好了，打过招呼了，宋同学请回吧。」
没想到李赫宰逐客令竟下得这麼明显，不堪就这麼被打发的林若雅乾脆身子往前一倾就凑到他面前，刻意让V领的制服开口向著他，隐隐露出她向来引以自豪的**和底下白晰的肌肤，媚眼如丝的对著他放电。
可正当她开口想用嗲音撒娇的瞬间，忽然爆出了一连串响亮的喷嚏声。
「哈啾！哈啾！哈啾！哈啾！哈啾！哈啾！哈啾啾啾！」
原来是趴在桌上画画的东海被她的卷发挠到脸，又被她身上浓厚的香水味呛到，从来没闻过这种味道的东海顿时觉得鼻子很痒脸也很痒，抽了几下忍不住就开始狂打起喷嚏。
「哈啾！哈啾！哈啾！啾～」最后一个音被赫宰拿面纸给捏住。
把因为狂打喷嚏而头昏脑胀的东海抱了起来，赫宰罕见地动怒了。
「林若雅，你最好现在就给我离开这，否则我要请保安了。」
「你！」感到又羞又气的林若雅还想说什麼，背后却忽然有人拍她的肩膀。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座位，可以请你还给我吗？」
来人的语气十分友善，但那甜到扎眼的闪光微笑却看得她毛骨悚然，瞬间就跳离开那个位置即刻跑出教室。
目送她离开，赫宰向他点头「谢了，晟敏。」
「可不是帮你呀，我只是要回我的位置。」调皮的说著，晟敏看了眼被他抱在怀里的孩子「你弟弟？他多大年纪？」
因为对象是自己平时就和得来的朋友，赫宰也就不隐瞒「三岁多。」
「真难得你有这耐性。」挖苦地笑了，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他蛮乖的，还好。」不哭的时候什麼都好。

等到东海缓过气来，赫宰才停止了拍抚的动作「小海，说哥哥好。」
「哥哥好。」东海看了晟敏半天忽然笑了，向他伸手「兔兔！」
「………兔兔？」讶异地瞪著笑开怀的东海，晟敏这才明白他是看到自己特殊的门牙了。
把东海前倾的身子捞回来，赫宰告诫著「不是兔兔，是晟敏哥哥。」
「兔兔……」嘟著嘴，还不懂太多词汇的东海无辜的比著晟敏坚持己见。
「算了，兔兔就兔兔吧。」无谓的耸肩，晟敏凑过去「你叫什麼名字？」
「东海。」歪头想了一下，补充「张东海。」
「不，你是李东海。」扳过他的脸纠正，赫宰语气强硬。
「MO？」东海很困惑，但是又觉得不想惹他生气所以嘟著小嘴一声不吭。
「所以他到底是姓李还姓张？」晟敏有些看傻了眼；平时赫宰可是完全没脾气的。
「他姓李，李东海。知道吗？」最后那个问句是对著东海说的。
「喔。」点头，东海知道现在自己姓李了。
原本还想多聊几句，可惜守时的钟声分秒不差的响起，宣告上课时间已到。
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东海则继续乖乖的坐在赫宰腿上画画发呆或是睡觉。
之后的每天赫宰就如同他宣告的那样带著东海上学，而管家则特意给小少爷准备了小背包，里面除了午餐便当外还放了彩色笔、画纸跟绘本童书，就怕他觉得无聊在课堂上哭闹起来给大少爷添麻烦。
可说也奇怪，平时在家里过动儿似的乱跑乱跳的小东海，一到学校就变得十分文静，不哭不吵不闹，整天除了体育课外，不是给赫宰抱著就是坐在赫宰腿上，不开口的样子简直就是货真价实的娃娃。
今天又是上体育课的日子，放不下东海的赫宰便抱著他坐在草坪上看同学们踢足球，防著场上随时有可能飞过来的凶器砸伤他，又是惹得晟敏一阵好笑。
「我说你也太保护过度了吧？」
闻言赫宰只是睐他一眼，又转过头去盯著怀里的小家伙。
「球球……」双眼发亮的指著场上飞来飞去的足球，东海抬头看他「玩球球。」
「我们回家再玩，这里不安全。」
东海嘟嘴巴「家里你不陪我玩，不好玩。」
这话把赫宰的劝说噎了回去；因为他回家都忙著做功课，多让下人陪著东海玩。
「小海想不想看你哥哥踢球啊？？」晟敏唯恐天下不乱的插嘴。
「想看！」
「李晟敏，你真的可以闭嘴我不会把你当哑巴。」
「唉唷～～～踢个球嘛！你不上场，看我们资优班被普通班杀多惨啊？」
此时场上计分板明显的挂了个0：3。
「踢足球又不像棒球还可以来个逆转满贯炮，都要一球球进，现在只剩下十五分钟而已，如果不是你上去我们班就输定了。」
「那又怎麼样？」一贯淡漠地说道，赫宰本来就对这种班际联赛没兴趣。
「那又怎麼样？你不晓得林若雅那女人跑去挑拨咱们副班长和普通班的班长，说要是谁输了这场球赛就得派班代表去向对方低头道歉，副班长当时一气就答应下来，难道他没跟你说吗？」
冷眼瞪著场上面色惨白又不断摔倒的副班长，赫宰低咒「没有。」
「这下好了，你再不上就等著跟人认输吧。」
「我没有必要成为他们的赌注。」
「你当林若雅什麼角色？他们可是在众目睽睽的公开场合下赌注的，你不理都不行。」
赫宰当然知道晟敏的意思，可知道了只让自己感到更加愤怒而已，双手也不自觉的收紧捏成拳头，却忽然感觉触到冰冰软软的东西，一低头发现是东海把手放在自己的拳头上。
「我出布，你出石头，你输了！」自顾玩著猜拳，东海笑咪咪的抬头看他「奖品！」
「想要什麼奖品？」心情稍微好转的赫宰看著他问道。
「踢球给我看！」一看他皱眉，东海赶忙奶声奶气的扒在他身上撒娇「好嘛～好嘛～～」
向来捱不过他撒娇的赫宰低咒了几声，恶狠狠的回头「晟敏，你先帮我照顾一下小海。」
慌忙接过小娃娃，晟敏目送著杀气腾腾的好友喃道「这哪像是去踢球呢？分明像去打仗。」
「哔———场上换人！」
阴著脸将噤若寒蝉的副班长拖出场内替换，场上正好轮到我方攻击。
赫宰看向计分版只剩下十分钟时间，不多罗唆的身体一沉，在队友开球的瞬间就带球单枪匹马的向前直冲，狂风一般毫不留情的撕裂对方来不及反应的防线，在上场不到二分钟便起脚射门进球得分，速度快到所有人都傻眼，只有场外的小东海很开心的给他欢呼拍手。
等对方守门员一把球踢出去，赫宰又瞬间逼了上去把对方前锋挤开顺利截球，转身又是靠著灵活盘球的技巧杀得对方措手不及，在剩下四分多钟的时间内补进第二分。
第三次开球的时候对方已有了警觉心，非常乾脆的放开两个不中用的前锋，打算用三人去包夹防守赫宰，却跑没多久就被拉开了距离；开玩笑，李赫宰的脚程可是足以挤进全国青少年记录前五的，这里谁跑得过他呀！
再度截到球的赫宰也不罗唆，照样是无视防守的阻拦长驱直入杀到禁区，高壮的守门员一看不行了，乾脆奔过来打算把他扑倒，想著就算犯规也要挡下这一分，可就在他们即将相撞的前三秒赫宰忽然向后退了一步。
停球，侧身过人，射门。
「GOAL———！」
比数瞬间扳平成了3：3。

此时场内场外鸦雀无声，若不是还有欢乐无比的东海在草坪上又叫又跳，那场景简直就像是被冻结住一样。
剩下来的一分多钟对於敌方来说特别难熬，神经紧绷的就怕又让李赫宰拿到球得分，那麼他们就得在当庭广众下向资优班低头。虽然或许脑袋资质不如人，但身为富家少爷的他们还是拥有高傲的自尊心，这下若是连他们自豪的体育都赢不了对方，那他们到底还剩下什麼？
可出乎意料的，李赫宰拿到球之后却没有任何攻击的意思，只是盘球在场上左闪右躲，直到把时间消耗完毕。
班际联赛和正规比赛不同，即使打成平手双方也不会进行延长加赛，而是以和局收场。
因此这场自尊之争没胜没负，自然也没有谁必须要对谁低头的事。
「李赫宰。」
出声叫住准备离去的人，敌队的主将也是班长此刻神情复杂。
「你是故意让我们的吗？」
赫宰只是停下来转身看他，面无表情。
「刚才虽然只剩下一分多钟，但凭你的能力要破网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不是吗？」
「你踢了全场，我只在最后面十分钟上场。」赫宰平淡的陈述事实
「……如果你踢全场的话，我们也不可能领先吧。」
「这倒不一定。足球本来就不是一个人踢的，我在场上待越久越不利。」因为众人会习惯依赖他去得分，反倒会成为攻防中的死穴。
这番话让主将愣住，并重新审视起李赫宰这个人来。
原本他以为资优班全是一群跩不拉机自以为上等公民的书虫，偏偏只有这个李赫宰是样样第一的文武全能，但是始终没有亲眼见识过的他一直对此传言很不服气，今天果真是见识到了；这世上真的有人就是能够达到这个地步。
而且更重要的是，在与他对话的时候他感觉不到丝毫的轻蔑，尤其看到他最后故意绕圈子不将分数领先，怕是为了顾全他们的面子才这麼做的，如此一来，他还真的没法子去讨厌这个李赫宰。
「谢谢你。」忽然的，他低头向赫宰道谢。
「你不必向我低头，更不需要为了林若雅的话这麼做。」
「不是，你误会了。」爽朗的笑了起来，他说「这是我个人对你的谢意。」
「………不客气。」接著转身，赫宰不再看对方的表情。
因为小东海已经乐得挣脱了晟敏牵他的手，从草坪上一路跑过来扑到他脚边，被他弯腰给捞抱起来。
「满意你的礼物吗？」捏捏他的鼻子，赫宰笑了。
「满意！」说著，东海直接在他脸上吧叽的亲了一口「少爷好帅喔！」
被他的称呼定住，赫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刚刚叫我什麼？」
「少爷？」管家叔叔他们都是这麼叫的啊。
「叫哥哥。」皱眉，赫宰说不出此刻心里的感受。
「哥哥？」眨眼，东海伸出小手抵著他的眉头「皱皱的，不好看。」
感受到眉间的冰凉触感，赫宰叹气松开表情「不喜欢看哥哥皱眉吗？」
「不喜欢，丑丑。」嘟著嘴巴，他凑上去又亲了赫宰的脸颊「笑起来好看，宝宝喜欢。」
「宝宝喜欢看我笑？」看东海点头，赫宰忍不住也亲了他一口。
「左一个宝宝，右一个宝宝，你们两个是要肉麻到什麼程度。」不知何时站在一旁的晟敏简直要被闪瞎了。
「因为小海是哥哥的宝宝。」其实东海想说的是宝贝，但是他只知道宝宝这个词汇。
「好好好，小海是李赫宰的宝宝。」我的天哪！！！！晟敏在心中尖叫。
「兔兔哥哥好奇怪喔。」
「嗯，别理他。」
「喂！！」炸了毛的看著好友，晟敏忍不住威胁「那你最好下次都别找我帮你顾孩子！！」
「今天是意外，我本来就不打算让别人带小海。」
「你也太夸张了，难道小海之后不用上小学麼？」
发现赫宰僵硬的表情，晟敏怪叫「你不会真的不打算让小海上小学吧？那中学呢？高中呢？」
「我没想那麼多，他现在才三岁。」闪过他的眼神，赫宰想抱著东海离开却被挡住。

「明天哥哥不用去学校？不用去公司？也不用念书？」看到赫宰一一点头他立即欢呼的蹦了起来，险些撞翻桌子。
「小心，小心点。」搂紧了腿上躁动的小家伙，赫宰为防他撞伤只得退开椅子将他反过身抱了起来。
「宝宝最喜欢哥哥了！」说著，就在赫宰脸上一阵猛亲。
「哥哥也是，最喜欢宝宝了。」稍微哽噎著，赫宰紧紧的抱著怀里的东海低语。
隔天早上赫宰依旧准时的在六点起床，而跟他一起养成习惯的东海也醒了，兴奋的在床上跳来跳去滚来滚去，在差点摔下床之际被满脸黑线的哥哥拎起带进浴室梳洗整理仪容，不一会儿炸毛的小土匪就改头换面变成英伦小王子，乖巧的任他抱下楼吃早餐。
用完早餐稍做休息后，赫宰才一手抱著东海一手拎著他的小背包上车，开始今天的行程。
首先抵达的是韩国最大的水生博物馆，今天是固定的休馆日，但昨晚赫宰早先让管家给经营老板电话，所以车子是直接驶进馆内，仅独家开放让两人参观。其实平常日来也是可以的，但赫宰怕参观人潮太多会挤到东海，才特地选了休馆日前往。
东海没有见过鱼；正确来说，是没看过活生生的鱼。
他只有看过书上、电视上，还有他们家的餐桌上烹煮过的鱼。
因此自从进到博物馆内，东海水灵的眼睛就始终是保持张到最大的状态，目不转睛的瞪著水族箱里悠游的鱼群，不断发出可爱的感叹音。
由於四周空间够大，馆内又铺著厚厚的地毯，赫宰也就放心的让东海自己在地上跑来跑去，看他偶尔贴在玻璃上感叹，或者蹲在透明通道上看游过脚底的大海龟欢叫，然而更多时候是跑回来拖著赫宰的手，坚持要跟他分享乐趣。
「哥哥你看！」小脸贴在玻璃上，东海双眼发亮的叫「那里有大剪刀爬来爬去！」
看了眼牌子上过於复杂的学名，赫宰省略到「那是螃蟹。」
「旁界？」歪头发问。
「螃蟹。」他纠正。
「看起来像很好吃耶，旁业。」东海有点想流口水。
「螃‧蟹，发音是谢谢的谢。」掏出手帕帮他擦口水的哥哥继续纠正。
「螃蟹！」
「乖。」摸头鼓励，果真孺子可教也。
走了半天，东海累得蹲在地上不走了，嘟著嘴巴转头看不远处的哥哥。
「哥哥抱抱！」东海傻笑著蹲在地上伸手。
「宝宝都六岁了还这麼爱撒娇。」口中抱怨著，但赫宰还是弯腰把他抱起来「以后哥哥抱不动你怎麼办？嗯？」
「宝宝很轻的！」心虚的攀著赫宰的脖子，东海把脸藏起来。
「那这些是什麼？」故意伸手捏捏东海稍微养胖肉肉的小肚子。
「呀！哥哥坏坏！」人家胖还不是你餵出来的。 T T
「好好好，哥哥是坏蛋，宝宝不要生气。」发现怀里的小家伙真的不开心了，赫宰赶忙哄起来。
「人家才不胖！」憋著气继续把脸埋在他肩上消极抗议。
「好，不胖，宝宝这样刚好。」我错了小祖宗，快抬头吧你会闷死的。T T
「噗哈！」终於抬头大呼了一口气，东海的脸都憋红了。
「哥哥没有说宝宝胖啊，是说以后你长高长大了，哥哥就抱不动了。」
「那宝宝不要长大。」说著童言童语，东海一脸认真「不长大就可以一直给哥哥抱了。」
「小傻瓜，人都是会长大的。」爱怜的摸摸他的脸，赫宰苦笑。
「那长大了小海就不是哥哥的宝宝了吗？」说著，水气就弥漫在东海的眼眶里打滚。
「当然不会了。」哑声笑骂著，赫宰真想流泪了「以后小海无论长多大都还是哥哥的宝宝。」
「哥哥只担心以后宝宝嫌我老了，不要哥哥了。」
「才不会！」紧紧攀著他的脖子，东海腻著声音「宝宝要嫁给哥哥当新娘子。」
「新娘？」这倒把赫宰吓了好一大跳「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
「上次我问兔兔哥哥说为什麼电视上的人要亲亲，他说因为那两个人要永远在一起，所以在结婚典礼上亲亲，那宝宝也想和哥哥在一起，所以宝宝要当哥哥的新娘子跟哥哥亲亲。」

「亲亲！」嘟嘴在赫宰唇上撞了一下，东海糊里糊涂的就把自己初吻送出去了。
被东海整段话逗得哭笑不得，赫宰简直不晓得自己是该痛打那个损友，还是把怀里的小家伙藏起来免得被人拐走。
「宝宝不能当哥哥的新娘子。」他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太天真的弟弟。
「为什麼啊？」
「因为哥哥是男生，宝宝也是男生，所以宝宝不能当新娘子。」
「可是宝宝想跟哥哥在一起。」呜呜呜，我不要和哥哥分开。 T T
「跟哥哥在一起不一定要当新娘子啊，小海是我的宝宝不是吗？」
「小海是哥哥的宝宝，也是哥哥的新娘子！」坚持！！
「为什麼那麼想当新娘子？」满脸黑线。
「宝宝想穿漂漂的衣服当哥哥的新娘子………」
「所以你到底是为了衣服还是为了哥哥？」赫宰佯怒的瞪他，努力忍笑。
为此东海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说「哥哥。」
「为什麼？」
「因为哥哥会帮我买漂漂的衣服，可是漂漂的衣服不会帮我买哥哥。」多麼诚实的告白。
「宝宝就这麼坚持要当哥哥的新娘子？」看著坚毅点头的东海，赫宰莞尔「罢了罢了，你喜欢就随你吧。」
接著他们又走走停停了好一阵，好不容易才逛完整座水生馆，离开的时候已是午饭时间。
因为看东海对刚才看到的螃蟹啊、虾啊、贝类十分有『兴趣』的样子，对海鲜过敏的赫宰还是硬著头皮带他上自家开的海鲜餐厅，并特意吩咐厨房都做成一人少份量的给东海尝鲜，自己则另外点了安全又简单的肉丝炒面。
不意外的东海十分喜欢这些水里爬海底游的食物，途中一直很想分享给他亲爱的哥哥，但都被赫宰好说歹说的劝退了回去，要他喜欢自己吃就好了，自己则赶忙扫光面前的炒面，再三表示真的已经吃不下了。
虽然哥哥不捧场让东海有些扫兴，但无减他对海鲜的热爱，很快就把桌上的食物全扫进肚子里，最后才趴在赫宰身上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做结。
吃过饭后，下一个行程是带东海去美术社添购一些他喜欢的或需要的画具。
刚开始东海画画真的只是因为陪赫宰上课很无聊，后来却越画越有兴致，也越画越好，当时凑巧让高中美术老师看到了东海的画，受到了很大的称赞，於是赫宰就顺著东海的兴趣让他尽情去作自己喜欢的事，缺什麼要什麼都替他张罗得好好的。
买完东西后，炙热的阳光也逐渐退去了颜色，少了毒辣的温度多了一分舒适的气氛。
这时赫宰才敢让东海走出室外，牵著他的手一起到全天候营业的游乐园，也是之前东海吵了很多次赫宰都没时间带他去的临海游乐园。

高兴的简直要发狂的东海再度化身成小土匪，拉著赫宰四处流窜，可惜他实在是太小了，像是过山车这类刺激设施都因为安全杆压不住而不能搭，而那些疯狂旋转的游乐设施也有限制年龄，看来看去他还是只能坐专为儿童设置的游乐设施。
玩过一点也不刺激的旋转杯，再搭了慢吞吞的小火车，东海又拉著赫宰要去坐金碧辉煌的旋转木马。这让赫宰有点为难，幸好后来有个小孩也想搭却没位置，他便顺水推舟的做了个人情让出位置，却换来东海气嘟嘟的小嘴巴。
「宝宝乖，哥哥在外面看著呢。」摸摸东海的头，赫宰安抚了下就在管理员的催促声中离开。
随著叮叮咚咚的音乐，木马开始缓缓转动起来向前奔跑，东海扒著柱子四处张望，终於看到赫宰在外头微笑的朝著自己挥手的样子，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叫木马又转过去了，等了一圈才终於让他成功和哥哥打招呼，之后又做鬼脸比爱心，玩得不亦乐乎。
转呀转的，在不知道第几圈的时候东海忽然发现赫宰不见了。
他紧紧的攀著柱子努力盯著流动的风景，想试著找到熟悉的笑容熟悉的人，却怎麼样都找不到。忽然地，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感窜上东海幼小的心灵，他整个人僵在木马上眼泪不断的掉，越哭越用力，越哭越伤心，终於在木马完全停下的瞬间放声大哭，吓坏了周围的小朋友们也惊呆了来接人的家长，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的讨论不晓得生了什麼事，就连管理员都赶紧跑出来试著安抚他，却是徒劳。
骚动中忽然有人用力的排开了人群冲了进来，正是万分紧张的赫宰。
看到他来，东海便挥开了围在身边的管理员就要下高大的木马，可是身高不够的他根本连踏板都踩不到，眼看就要倒头摔下来的瞬间被冲过来的赫宰千钧一发地稳稳接住。
「东海！！」颤抖的抱著他，赫宰没有一次如此庆幸自己的脚程飞快「哪里受伤了吗？」
被吓坏的孩子只是一直哭一直哭，紧紧的抱著他的脖子不放。
「东海？？先让哥哥看看你哪里受伤了好不好？」
「没有…没有受伤……」抽抽噎噎地说著，东海把眼泪鼻涕口水全蹭到他昂贵的衣服上「你、你不见了，我怕。」
「哥哥只是看差不多要结束了，才先到出口等啊。」
哭的满脸泪痕，东海仰头看他「可是我看不到你。」
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揪得赫宰的心好像撕裂般的疼痛，紧紧的抱著东海起身穿过围观的人群，一路疾走到码头边才停下脚步。
将东海放在长椅上，赫宰掏出手帕仔细的帮他把小脸擦个乾净，稍微整理过衣服，才如释重负的坐在他身边一语不发，而东海看到异常沈默的哥哥，心里觉得奇怪却又不敢问，只好伸手揪著他的袖子，整个人靠在他身上，学著赫宰看著霓虹闪烁的港口和那片漆黑的海。
良久，赫宰才幽幽地开口「小海想上小学麼？」
「小学？」
「里面会有很多跟小海同年龄的小朋友，也有老师会教你读书，还可以跟朋友们一起玩耍。」
「哥哥也一起去麼？」
「哥哥年纪太大了，不能陪小海去。」
「那宝宝不要上小学。」起身爬过去坐在赫宰腿上，东海最喜欢这个位置「宝宝只要哥哥。」
「可是宝宝不想要朋友吗？」收紧怀抱，赫宰将稍强的海风挡起「会有很多小朋友和宝宝玩，不好吗？」
怔了一下，东海还是摇头「宝宝只要哥哥就好了。」
「可是怎麼办？宝宝一定得去上小学呢。」把头轻轻搁在东海头上，他闭眼「每个小朋友都要上小学的。」
「哥哥以前也有上小学吗？」
「有啊，宝宝不想和哥哥一样上小学吗？」
「唔。」考虑了一会儿，东海才似懂非懂的点头「宝宝要和哥哥一样上小学。」
「宝宝真乖。」再度睁开眼睛，只是其中的悲伤与不舍无人察觉。
隔了一个礼拜，办妥手续后赫宰就牵著东海去自己以前就读过的贵族小学报到。由於先前已经在家里先给东海做过基础测试，所以即使东海比其他小朋友年纪要小上一岁，仍然顺利的取得了就读小学的资格。

东海猛点头，说「不喜欢哥哥皱眉。」
「那小海就要乖乖上学啊，不然哥哥会难过的。」
闻言东海瞬间别过头去，发现赫宰此刻的确是皱著眉头的，这才肩膀一松垂头丧气的放开揪著哥哥衣袖的手，乖乖走过去老师旁边。
「宝宝上课，哥哥不要难过。」低头看著自己的小皮鞋，东海忍著眼泪。
见他这样赫宰心里也不好受，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蹲下身子凑过去在东海的脸上亲了亲。
「哥哥答应一放学就会出现在这里接宝宝回家，好吗？」
「好。」东海也凑过去在赫宰的俊脸上亲了一下，才乖乖让老师牵著转身进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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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天，虽然也都上演著进教室前的难分难舍，但东海毕竟正值爱玩的年纪，活泼开朗的个性和可爱的长相令他很快就打入班上，成为他们之中的一份子，也如愿结交到年纪相仿的朋友；同样提早就学的金起范和金厉旭。
起范和东海同桌，厉旭则坐在东海前面的位置，据说起范和厉旭是表兄弟的关系，原本东海以为沈默的起范是哥哥，没想到一问之下才晓得刚好猜相反，闷骚的厉旭才是哥哥，只不过他们都比东海来得小，虽然只差不了几个月。
有了朋友们的陪伴，东海终於愿意安分的上学，也不再总是央求赫宰一定得天天去学校接送。只是他总觉得哥哥这阵子越发沈默，常常独自一个人在书房翻著一叠叠的文件，或是面色凝重的和管家谈论事情，却无论他怎麼缠怎麼问都不肯透露。
又是一天下午，因为老师临时有事而提早放学的东海就顺道搭了金家兄弟的便车回家。
没想到他会提早回家的仆人们都愣住，纷纷心虚的转头离开客厅，能躲就躲能闪就闪，可他们各个手上都提了大包小包的样子实在可疑，於是东海把书包往沙发上一丢便追上了管家的脚步，直接挡在他面前。
「你们在干嘛？？」
「呃，回小少爷，我们在……整理东西。」
「整理东西？」狐疑的看著后门边一个个的纸箱，东海又问「为什麼要整理东西？」
「我、我也不清楚。」
机灵的眯起眼睛，东海转身直接跑过去一把拉开还没封住的箱子，赫然发现里面多是赫宰的衣物，心里一慌就大叫起来。
「为什麼你们要把哥哥的东西收进去？？」
也不等管家反应或阻止，东海又接连开了好几个箱子，也全是属於赫宰的物品。
「不准收！通通不准收！！」
气恼的直接把其中一个箱子翻了，东海冲向一旁的女佣把她推开，双手大开的挡在箱子前面，斗大的泪珠早已不听使唤的滚落，却是倔强的没有哭出声音。
「小少爷……请您让开吧，我们今天得把东西交给货运公司的…」
「哥哥要去哪里？」红著眼眶，东海固执的问「你不说我不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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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
大老远就听到后门传来的争执声，赫宰一进门看到东海也愣住，心下也明白了是什麼状况，便蹲下身张手示意要他过来，想像平常那样把他抱出去好好说，可东海却前所未见的摇头退了好几步，任泪水爬满了脸颊仍是一声不吭。
「都先出去吧。管家，让货运公司先走，明天再过来一趟。」叹口气，赫宰知道已经到了不得不向东海摊牌的时候。
等清场完毕，赫宰再度向他伸手「过来吧。」
东海还是摇头，哭得那是一个委屈。
「宝宝不要哥哥抱了吗？」赫宰诱哄著，却是让东海再也忍不下去的大哭了起来。
「是、是哥哥、……不、不要宝宝了……」抽抽噎噎的哭著，东海甩开他的手躲到另一边去。
「哥哥没有不要宝宝啊，快过来。」这是东海头一次躲他，这让赫宰心里一阵钝痛。
「哥哥、哥哥要抛、抛下宝宝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喘著，东海终究敌不过长手长脚的哥哥被抱了起来，挣扎了几次挣不开，便更加伤心的把脸埋在他的肩上呜咽，死活不愿意抬头看他。
「小海不是哥哥的宝宝了……」
「谁说的？」紧抱著他坐在椅上，赫宰也放弃要他转头看自己了「东海永远都是哥哥的宝宝。」
「那、那为、为什麼要收东西？」
「因为哥哥……和宝宝一样，要上学啊。」
终於稍微止住哭泣，东海才转头看他「可是哥哥不是…毕、毕业了吗？」
「那是高中毕业啊，哥哥接下来要去大学念书了。」见他回头，赫宰才松了口气掏出手帕帮他擦脸。
「为什麼上学要搬家？」靠在赫宰肩上，东海双手环著他「宝宝上小学也没有搬家。」
「哥哥……要去别的地方上大学，暂时不住在家里了。」
「宝宝也去吗？」希冀的看著他，却是越看越慌「……宝宝不能去吗？」
「宝宝要在家上小学啊，忘记了吗？」
咬著粉唇，东海又想哭了「那不要去小学，宝宝要跟哥哥去大学。」
「宝宝还太小了不能念大学，何况你不是交到好朋友了吗？你舍得跟范范和小旭分开？」
东海却是哇的大哭地抱著他「可是宝宝更舍不得哥哥嘛！」
饶是再坚强的意志，做了多少心理准备，面对东海毫无遮掩的真心话赫宰还是动摇了；因为他也同样舍不得啊。
可就像父亲那天说的，现在赫宰所提供给东海的优渥生活和保护，全部是靠父亲的庇荫而来，如果他不够强，如果他没办法变得足以强大到可以从父亲手上抢过总裁的位置，以后便无法继续保护东海；因为他的确和李家没有丝毫血缘关系，今后只会成为家族争斗下的牺牲品。
思及此，赫宰咬牙忍住了冲动，几番深呼吸后让东海正视著自己的双眼。
「宝宝，你听我说。」
「哥哥也很舍不得宝宝，也很放不下宝宝，可是哥哥有必须要做的事，万不得以才要离开家到外面念书，你明白吗？」
东海眼眶含泪的问道「是比宝宝更重要的事吗？」
「不。」让两人额头相抵，赫宰低喃「没有什麼比宝宝重要。」
「所、所以哥哥是因为宝宝才要去大学吗？」忍不住啜泣著，东海转为窝在他怀里「那哥哥要去多久？」
「可能……要花上三、四年时间。」这还是保守估计，因为他很可能会继续念研究所。
才刚学过怎麼算日期的东海一下子蒙了「那麼久？！」
「那哥哥会回来看宝宝吗？」
「我尽量。」未来的事，怎麼也说不准的。
「那…那宝宝可以去找哥哥吗？」
「我不知道，宝宝。」疲惫的抱著东海，他真的很累了「我也还不知道。」
「哥哥什麼时候要去？」
「下周三。」顿了一下，赫宰苦笑「我本来想今晚告诉你的，没想到你现在就知道了。」
东海又嘟起嘴巴，闷闷不乐的暗自生气。
「宝宝生气了？」无难的叹息，赫宰自知理亏「生气也是应该的，是哥哥不对。」

这下东海反而气不起来了，转身抱著赫宰撒娇「宝宝没有生哥哥的气。」
「是吗？」将他整个包在怀里，赫宰多想把东海收到自己心里寸步不离。
「宝宝会在家乖乖等哥哥的，所以哥哥要赶快回家喔。」
「好。」低声允诺，泪水仍旧不听使唤的跌出眼眶。
在剩余不多的相处时间里，东海异常的安静也异常的乖顺，不哭不吵不闹也照常上下学写功课，此外只是安静的追著赫宰到处转，有时候帮忙收拾行李，有时候等在一旁看赫宰检查物品是否有齐全，简直就像是他的影子。
看到东海这个样子，赫宰除了心疼外还是心疼，但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因为他自认没有这个资格在此刻去多给东海希望，让他相信那些无法兑现的诺言；他给他的伤害已经够深了。
原本总是充满了笑声的李宅忽然就沈默了，气氛压抑的让众人喘不过气来，尤其每当看见大少爷在离去前都会转头轻唤一声『宝宝』，而小少爷就会快步跟上去伸手安静的让他牵著的模样，就连替李家工作了快二十年的管家都忍不住鼻酸。
一大一小的背影牵著手，在光芒中惨白。
终於离别的时刻到了。
第一次到机场的东海没像平时那样好奇的东钻西跑，也没像管家预估得那样惊天动地的大哭耍赖，还是那麼安静的牵著赫宰的手，亦步亦趋的跟著走。
因为李氏企业在航空界也颇负盛名，又是政府十分依赖的大企业，因此赫宰没像一般民众那样排队通关，而是直接走国宾专用门独自办理登机，随身行李也早一步送上飞机，只等同机的旅客全数登机后就能起飞。
海关人员在给赫宰办完手续后便留下两位保安先行离去，而破例和管家一起被带进候机室的东海如往常的坐在哥哥腿上，小小的身体靠著他的胸膛，安静得像是睡著似的。
东海当然没有真的睡著，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想把哥哥的温暖给牢牢记下。
从三岁开始到现在，东海没办法很清楚的记著每一件事，那些和哥哥相处的平淡过往，却始终记得抱著自己的那个温度，不同於其他，是最最特别的他最依赖的避风港。
对於赫宰而言，这一刻也是弥足珍贵的。
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等两人下次见面的时候，东海将不再是现在这样小小的，需要人时时抱著哄著疼著照顾著的娃娃。他能靠自己的双腿走上很长的距离，他将长高身子慢慢的与自己持平甚至超越，他会不再率性的环著自己的脖子，他也可能再也不承认他是他的『宝宝』。
时间是什麼？
只看分针秒针的移动是无法感觉的。
时光是什麼？
就是当你看著孩子逐渐成长的模样。
赫宰放弃在东海最精华的成长岁月里陪伴他的权利，选择了未来。
东海则是毫无选择的被迫接受必须独自成长的难关，看不到尽头。
宣告最终登机的广播冷冷敲打著众人的耳膜，赫宰终於起身将怀里的东海放到地上。
他最后一次蹲下身子为他整理衣服调整帽子，最后一次亲吻他的额他的脸，最后一次牵著他的小手，握著，最后慢慢松开。
亲爱的，这不是永别，你知道。
所以无论如何请不要悲伤。
直到飞机冲破天际划出一道遥远的光，东海隐忍许久的泪水才终於在管家的面前溃堤。
- 《浅光》第一部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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