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了

顺着石梯向上走，没走多远，眼前忽然一片开阔，石梯忽然断开，呈现出一片空地，空地中间矗立着一个高大的石碑，上面刻着许多文字，全是繁体字，东子大概看了一眼，应该是介绍石梯的建立时间和一些关于这座山的记录。再往上便是漫长得望不到尽头的石梯了。不过石梯也并非是毫不停歇的笔直向前，期间还建有几座亭子，里面有座位供人歇息。
手心滑过水泥砌成的扶手，让自己每一步都走得无比稳健。在一步步向上攀登的同时，东子一边细细感受着周边树叶磨擦摇摆的声音，感受着山风沿着他的脸庞划过，感受着脚下踏过的每一步坚硬的青石板。
石梯两侧并非是有意种植的并排生长的树木，而是一片深深的密林，各种树木错综复杂的自然生长，因无人砍伐而无比高大且枝繁叶茂，树枝不断延伸，满眼可谓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两侧的树木有的因为距离很近，树枝相互交错依偎，从上面垂下的翠绿藤蔓相互缠绕，摇摆着下坠，至于脚下的台阶就像一条通往桃源深处的密道般自下而上地延伸着。走着走着，东子发现越往上走，两侧的树木就越繁密，头顶的树枝就会越发密集，刚开始视野还是比较开阔明亮的，到了半途就已经置身于一片阴影之中了。
东子走过一个个安静等待着每一个过客的亭子，从不在哪一个身旁多做停留。
当两侧的树木由密集逐渐变得稀疏，眼前慢慢变得明亮起来时，东子就知道这条路已经即将走到尽头。

果然，当走过一个接近九十度的大拐角时，只见眼前的路由脚下的青石板台阶变成了一条用柏油铺就的小路，小路一旁是幽深的密林，一旁是一道高高的石墙，石墙之上便是一座宛如宫殿般的金碧辉煌的巨大金塔。即使还没有上去，便已经可以感受到从里面散发出的那种菩提寺完全无法与之相比的巨大威严，甚至给人一种想要立刻跪下了参拜的冲动。
东子拍了拍胸口，缓了缓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沿着小路走。
走到金塔之下，真正的通道口，只见又是一条高高的台阶，台阶的两侧是雕刻成两条金色的三头龙状的护栏，在其身旁还立有许多罗汉使者的雕塑，栩栩如生，庄严无比。
东子在台阶前站立片刻，整理了一下衣装，然后怀着郑重其事地一步一步向上。
走进大门，眼前无比开阔，入眼是大理石铺就的空地，在空地中央金塔静静地矗立着，外围有许多神仙神兽环绕着它，像是在保护着这个命运多舛却无上神圣的建筑。
金塔周身还环绕着一片草地，什么种着许多苍翠欲滴的翠竹，翠竹的枝叶宛如屏障般牢牢地将它包裹，阳光从云层中投下，透过摇摆的绿叶之间的缝隙，照射在金塔上，星星点点。
东子盯着金塔看了一会儿，就准备先进金塔里参拜。
刚一走到金塔大殿的入口，迎面就看见了里面一个刚刚祈祷完正朝着这里走过来的人。两个人看清了对方的脸后，皆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萧琴就在那里，并且正向他的方向走来。

果然生活之所以美丽就是因为它充满了未知。
这完完全全就是一次偶遇。
难怪从早上上班回来后就没有见过萧琴，她也不在家，原来是来到了这里么？
东子不知觉地笑了笑，一边向她挥手，一边向她走去。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在这里看见了东子，萧琴看起来也有些惊喜，用拳头轻飘飘地捶了东子的肩膀一下，笑着问道。
“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在家也无聊，今天天气不错，就准备去月湖逛逛，顺便上来看看。”
“是准备来参拜吗？”
“既然来了，定是要进去拜一拜的。”
东子的回答滴水不漏，萧琴看似点头表示明白，眼珠子却转个不停。
“其实你是上来帮我祈福的吧？”她忽然凑近了，笑眯眯地看着东子问道。
“哪……哪有？”心中的想法再次被猜到，东子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果然是！又猜到了！”
东子这完全没有说服力的辩解显然没有骗过萧琴，只见她先是指着东子大笑，然后又小声地对东子说了句谢谢。
之后萧琴就在大殿外等候，东子则进去替萧琴祈祷平安。
祈祷完毕后，两个人就开始围绕着金塔边闲聊边散步。
只要是和萧琴在一起，东子就感觉自己的话似乎特别多，在以前他是根本不可能在外面说这么多话的，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私下里，这还真是一个奇怪的现象。
大约绕着金塔走了两圈后，东子猛然想起自己上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看看从这里俯瞰月湖是一个什么样的风景，拉着萧琴往山顶的边缘走去。
走到山顶边缘，扶着微微有些冰冷的护栏，东子第一次自上而下地看清了月湖的全貌。
那样的景色，那样的感觉，我想若非亲自到场感受的话是不会明白的，也是无法用苍白的文字来描绘的。
将山下的景色尽收眼底后，东子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良久，才慢慢的吐出一句话:
“原来，真的是像月亮一样呀……”
这一次，萧琴没有接他的话。

更新了

她忽然的安静让东子回过头来看她。
她呆呆地趴在山顶边缘的石栏上，脚伸进了石栏外，后背稍稍有些弯曲，微闭着双眼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从东子的角度可以看清她长长的睫毛轻微的颤动着。
她就像是这里的树木和岩石，安静得宛如这里的一部分，悄无声息地注视着下面的一切。
广阔的天空下，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再往下是密密麻麻的楼房，穿梭不停的车辆，比蚂蚁还微小到几乎看不见的人……
东子也学着她的样子，趴在石栏上，俯视着下方，细细去感受着一些以前没有感受过或是已经错过的东西。
两个人保持着非常近的距离，保持着同样的姿势，面向相同的方位，眼睛里，收纳的也是同一片天空。
周围安静得只剩下了风声，仿佛一种无形的力量收敛了所有的声音。东子忽然感觉此时的自己与身旁安静注视着的萧琴产生了一种类似心灵相通的感觉，一种莫名的情绪浸满他的内心。
他们之间似乎产生了某种交流，来自心灵上的交流。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却又有些异样的感觉。

萧琴头微微一偏，注视着他，他也注视着她。
他们相互注视着，相互交流着。
光线从头顶高悬的太阳中照射下来，透过他们头顶的树荫，投下一片斑斑点点的微光。有时有流云飘过，带来一片荫蔽。
偶尔，微风拂动，竹枝轻摆，轻抚他们。
山顶下方远处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闪动着粼粼波光。不时几只纯白的鹭鸶滑过水面，几声长鸣，扇动翅膀盘旋着飞向天空。
东子和萧琴两人静默着，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眼前这副难得的光景。
天空之下，大地之上，动静，静景，像是定格成一幅浑然天成的画，看似平凡却又不平凡，让人的内心能够在此刻得以平静下来。


“……因风皱面。”
冷不丁的，萧琴忽然平静地说出这样一个词汇。
“欸？”
她忽然蹦出的话语让东子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也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向她投去了疑惑的眼神。她像是知道东子不会明白自己的话似的，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只是将目光投向了他。
“你知道‘因风皱面’的故事吗？”
“嗯……是什么成语典故吗……？”
东子诧异中怀有一丝试探地回复道，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些典故，要知道他是一个理科生，而且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萧琴会忽然问起这种东西。
“东子，你说这水面为什么会泛起波澜呢？”
萧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手伸向前指了指月湖，又问了一个问题。
“嗯……这个嘛……应该是有风的缘故吧。”
东子摸着下巴，想了想便回答。
“对，原本湖水是平静的，是因为有风吹过，所以它才会泛起了涟漪……”

萧琴看似只是随口说说，但在东子从她的话中感受到了一些东西，但他还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那种感觉就转瞬即逝了。
“什么意思？”他不动声色地问道。
“‘因风皱面’这个词是出自于一副对联，它的原是文‘青山本不老,为雪白头；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还是就只是一副对联？”
东子还是没听明白。
“清朝时候有一个文人叫李文甫,他年少的时候时随他的老师一同出游。”
“在经过一座雪山时，老师忽然指着积满白雪的山峰出了一句上联来试他,那几句上联便是:‘青山本不老，为雪白头’。李文甫低下头沉思,忽然看见前方一池碧水被风吹得泛起波纹，宛如皱纹,就此悟出下联:‘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这句对联的意思:绿水本来是没有什么忧愁的,因为它本来应该像镜面一样平静没有一点皱纹,但当风吹过的时候就起了波澜,就像人忧愁时皱起了皱纹；青山原来是不会老的，亘古不变的,但是因为山顶的白雪却显得好像白了头一样。”
“我想，他们两个人应该想要从这句对联中表达出一些东西。”
“因风皱面，在我的理解里应该是想要告诉人们: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没有什么是无法改变的。即使是坚固的青山也会因为雪而一夜白头，即使是平静如镜的水面也会因为风的存在而忧伤的皱眉。所以任何的事物最终都会因为另外的东西而改变自己。”

“你觉得对吗，东子？”
萧琴看着他，目光炯炯。
东子看着她，眼神复杂，久久说不出话来。也许任何的语言，都无法表达出这句话给他的内心带来的震动。
“你说会有那样一道风吗？能够让我们为之改变。”
她像是没有发出东子的异常，继续自言自语般地问着。
东子直起身子，向后退了一步，环视了一下波光粼粼的湖面、遮掩天空的竹叶、金光闪闪的金塔及大理石铺就的小道，叹气似的小声说道:
“若当真如此，那你所说的那道风，它在哪儿？”
“在这儿。”
萧琴也从石栏上站了起来，手插进衣兜里，一脸笑意地注视着他。东子这时才发现她今天居然穿了一件长袖的衣服和牛仔裤，她平时都比较喜欢穿连衣裙，或是T恤衫配短裙，很少穿长袖配牛仔裤。
“在这儿？”
东子重复了一句，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忽而一阵微风拂过，夹杂着竹子和不知名的花的清香。
“对，就在这里。”萧琴颔首。
东子以为她指的就是此刻山顶不时拂过的风，点了点头，笑了笑。
“我们都会改变吗？变得和现在不一样？”
“一定会的。”萧琴像是确定般用力点了点头。
“总有一天会的。”
“我相信着。”
天空中忽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声，两人闻声抬头，原来是鹭鸶，在他们头顶的天空盘旋着，鸣叫着，像是应和一般。

在分别之后，东子便怀着复杂的心情下山回家，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刚才感悟到的一些东西。
萧琴则在他走后依然留在金塔。
她一直微笑着注视着东子，注视着他离开，一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在确认了东子已经离开后，她缓缓的收敛了笑容，抬起左手，慢慢拉开了衣袖，脸上逐渐露出悲伤的表情。
在她手腕静脉所在的地方，贴着一块白色的止血胶布，她轻轻将胶布撕开，胶布下面是许多的针孔，有新的，也有已经结痂的。
她抚摸着手腕，然后再次看向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更新了

6.
在十月初的时候，萧琴病情加重，有一天忽然昏倒在了厨房。
幸亏当天东子发现得早，及时的送她去医院治疗，才稳定了病情，脱离了危险。
不过这也代表着，萧琴在县城的生活彻底的结束，她必须回疗养院继续治疗并观察。
虽然之前在庙会的时候东子说了在萧琴走时他不会来送她，但最终还是由东子亲自与萧琴一起坐上了前往杏村的车，将她送回了疗养院。
这个过程中萧琴一直处于一种极其虚弱的状态，让东子十分为她担心。
在送她回到疗养院后，东子并没有多做停留，第二天就回县城了。
在走的时候东子答应有时间就会来看她。
直到东子离开之前，她似乎都有什么话想要和东子说，但最终，她还是未能说出那些话。

第八章 母亲、母亲

1.
我，记得。
你离开时候的样子。
冬夜的天空雪白，满天的白雪雪白，整洁的床单雪白。
你的脸色雪白。
我，记得。
我微笑时候的样子。
你就坐在那里，安静地，微笑着，注视着，我的每一次离开。
我想亲吻你，却只能亲吻到你的影子。
我，记得。
你的每一个样子。
那样的场景，我想，那一定。
我一定。
至死也不会忘记。

2.
“会不会有某一时刻，你愿意让时间为其永远停留。”
“会不会有某一首歌，你曾不停单曲循环。”
“会不会有某一段故事，里面的每一个片段，你都愿永远铭记。”
“会不会……”
“一切都只是如果，从未发生，也不曾结束。”
还记得那是我刚刚认识东子的时候，那时候我还并没有写下这些文字，也并不是很了解东子。具体是哪一天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是一个夜晚，天气热得受不了，我们两个人在东子家的阳台上，一边吹着冷风，一边喝酒聊天。我们两个人喝的是当地酿米酒，不烈，但香醇，度数不高，但喝多了也会醉。
聊着聊着，我就聊到了我的父母，和东子谈起了当初我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谈起了那时我与父母的矛盾和对于要不要离开的犹豫。可能是因为酒喝得比较多的缘故吧，我一下子聊得兴起，就和他说了很多很多自己与父母自己的事。东子似乎对于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一直都听得很认真，也不插嘴，就这样静静地听着。直到我说得差不多了，他才喝了一口酒，笑着对我说:“真好啊！你和你父母之间……”
我没搞懂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却忽然停住不说话了，只是盯着漆黑的夜空发呆，眼神异常的悲伤。
我问他在想些什么，他刚开始只是摇头，不说话，一杯酒一杯酒地往嘴里送，直到一瓶酒下肚，他才悠悠开口，向我问出了那些问题。
当时我并不知道他问这些问题有何意欲，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忽然之间露出如此悲伤的神色，关于那时的回答我已记不清楚，只记得当我看向他时，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睛清明，却闪动着泪光。
很久以后的现在，我已经知晓了东子的那些过往，知晓了他那些埋藏在心底的故事，也慢慢明白了……那天晚上他是为何而悲伤。
二零零二年十二月四日，东子二十三岁，在那一天， 他失去了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有些东西，我们永远不能释怀。
有些遗憾，我们要用一生来忏悔。
在无数个夜里，我们祈求上天予我们一个救赎的机会。
那些未完成的承诺，那些来不及说出的话，那些触手可及却又触不可及的身影……
我们祈求一切重新来过。
若能让时间在那一刻永恒，我们愿意用一生来交换。
当时不懂得珍惜的我们啊，怎么能想到，那些我们失去的，就已经是我们的所有。


3.
二零零三年，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极为普通的一年，与往年无异，但对于东子来说，这一年，是非常特殊的一年。
从省城回来的他，本以为能够就这样平淡而安逸的生活，可是现实与理想之间似乎往往事与愿违。
在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很多他意想不到的事。在这一年里，他认识了那个叫萧琴的女孩。在这一年里，母亲有史以来第一次离开他，回到她以阔别十载的遥远杏村……而当时的他，并未查觉到这些事情有何特殊的地方，更没有想到，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对于他今后的人生有着怎样的影响和意义。

更新了

母亲是四月份的时候走的，当时萧琴还没有来县城找他，依然待着疗养院里接受观察，而东子，刚刚找到咖啡店的工作不久。
当天。
当东子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时，母亲已经在厨房里等待着他了。
与往常不同，母亲看起来很疲惫，有些难过，有些憔悴，还有好多复杂得连东子都无法分辨的情绪。东子不不清楚母亲为什么会忽然叫他回来，但他看到母亲那异乎寻常的神态时，隐隐查觉到事情可能比他想的要更加的复杂——他从未见过母亲露出如此复杂的神情。母亲让东子走到她的对面，看着他的脸，温柔而又仔细。东子感觉母亲的眼神中还带有一点别的东西，但他说不出那是什么。少顷，她像小时候那样把东子的手拉到她的掌心里，紧紧的握住。与小时候不同的是，此刻东子的手掌已经比母亲的手掌要大上许多，母亲的手掌已经无法再像小时候那样将他包裹了。
“什么时候呢？就已经长得那么大了……真快啊。”母亲轻轻地摩娑着他的手，感叹道。
“我已经二十二岁了，妈。”

“对呀，已经到了足以谈婚论嫁，一个人照顾自己的年龄了。可是在妈妈眼里，无论你长得有多大，比妈妈高多少，你都是那个需要妈妈照顾的长不大的孩子啊。只要妈妈还活着，妈妈就得一直照顾你的。”
“怎么会长不大呢？人都会长大的，妈妈。”东子轻声说。
“可妈仍放心不下你，始终不敢留你一个人独自生活。”
“我知道，我知道的。”
“可妈是没办法照顾你一辈子的。很多时候妈都在想我不在你的身边你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在省城四那么多年，我不是一样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吗？您为何突然担心起这个来了？”
“是啊……是啊。”母亲点了点头，口中轻声重复。“你已经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了……”
“妈……”
“你……你一个人也会好好的，好好的生活，对吗？”母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嗯。”
“好，那就好。”听了他的回答，母亲用手指轻轻地敲打着他的手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妈，今天你……有些奇怪啊。突然把我叫回来，又说出这些话……是发生了什么吗？”东子愈发感觉到母亲的异样，忍不住问。
母亲抽回了握住东子的手，凝望着他的眼睛，目光温柔。那目光，就像是……在向他道别一样，眷恋、不舍。
“东子，我妈要会杏村了，今晚就走。”
母亲收回了目光，说出了这句话。
“今晚就走？那么着急的吗？可我还什么都没有准备。”东子有些猝不及防，站起来就准备去房间里收拾东西。
“不，东子。”

母亲轻轻地叫唤着东子。
可他像是没听到似的，仍然闷着头往房间走去。
“东子！”这一次母亲提高了声音，东子停下了脚步。
母亲走过去，双手捧着东子的脸，让他面对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
“东子，听妈妈说。”
“不是我们，是我一个人回去……你留下来。”
东子呆呆地看着母亲，目光无神。良久，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为什么？”
“不要多问了，你以后会明白的。”
母亲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发出长长的叹息。
“你一个人在家要照顾好自己。记得按时吃药，虽然你觉得自己没病……我尽可能在过年前回来看你。”
在听到母亲这句话的时候，东子不知怎么心中传来一丝悸动……和悲伤。
用于缓解抑郁症的药东子自从杏村回来后就没有再服用了。这是因为他心中执着地认为自己是个正常人，并没有生病的原因，。而且如果真有抑郁症的话，那又岂是几瓶药物就能治疗的呢？东子在省城待了近五年，五年里他见到过很多因抑郁症而自杀的让人，里面有一个还是他的同校同学。他其实知道自己有问题，所以每当他听到或看到有人因抑郁症自杀时都不免产生兔死狐悲的心情。
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像他们那样吧……曾经他也抱怨过命运的不公，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可当他回到家乡，母亲拥抱着他落泪时，他决定好好活着。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母亲。
所以他相信即使不凭借药物，他也可以走出来。不过，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他并没有告诉母亲自己已经停止服药的事实。
“真的就要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