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是否呈现出病态特征(病娇攻短篇合集)

给大家献上迟来的新年祝福!
这篇因为是不擅长的风格,一路写得磕磕碰碰,是一个关于前世今生的故事。
特别呜谢基友老夏的倾情供梗!
灵感来自能登麻美子的《 Io mi chiamo... ~貴方だけの義体...私の名は...~ 》听着让我不禁脑补出一个雨夜的故事。




爸爸再爱我一次。(x



《第一人偶师》


这是一个蓄谋已久的冰冷雨夜。

凌晨三点的街道宛如空壳铸就的玻璃世界,在风中摇摇欲坠。
突如其来的天气变化令他应接不暇。他裹紧风衣,快步疾行,依然无法抵御冬日的威严。

破旧的街灯勉强照亮空无一人的街道,黑暗在角落无声蔓延。好不容易穿过最后一条街,老巷子的尽头总算出现光线,那是一家古老的店铺。
锈迹斑斑的防盗门半掩着,里端的玻璃门上挂着“营业中”的牌子,透过玻璃能在雾气中勉强看清室内的陈设。
昏黄的光线充当冬夜里唯一的温暖,屋内满是古朴的雕花置物柜,置物柜上坐着无数精致的人偶。

他拉响门口的铜铃。
叮铃。
“不好意思,打扰了。”他推门而入,气喘吁吁。

对面的木桌后坐着一位年迈的老人,他带着单眼镜片,正擦拭人偶眼球。桌面上散落未成形的人偶四肢,显得分外狰狞,老人却似早已习以为常,他抬头看了来者一眼,没说话,又低头继续手里的事。
男人也不在意,脱下被雨淋湿的风衣外套。

“扔在门口。”老人突然开口。
看着一地水渍,他也不禁皱了皱眉,略带歉意的点点头,把外套放在门口的竹篮里。

他从裤兜里摸出一盒湿淋淋的烟,尝试了几下,果然无法点燃,唉声叹气的把它丢进垃圾桶。
“有烟吗?”他问老人。
老人回道:“这里禁止吸烟,会熏到孩子们。”
“好吧。”他搓了搓手,显得有些焦躁:“请问你是德卡先生吗?”
“有何贵干。”老人没有正面回答他。

“实际上我想见一个人。”
老人仍不说话。
“我想见莫林前辈。”他双臂撑着桌子,紧盯老人,生怕错过他一个微小的神情。

老人工作的手停住了,他端详一会男人褐色的卷发,才把目光挪到对方的脸上。良久,放下人偶的眼球:“你是谁?来自哪里?为什么到这来?”
“你只需要把这个交给他,告诉他约定之日即将来临,他自然会与我见面。”男人从衬衣里翻出挂在脖子上的项链——一个小巧玲珑的紫罗兰色坠子。

老人收下玉坠,捧在手里翻看了一下,很快得出结论:“稍等片刻。”
他打开身后通往里间的木门,木门上垂挂着灯芯绒的暗红色门帘,只有一瞬便挡住了里间的风景。但男人还是看到了,里面是一条通向未知房间的走廊。

老人走后,店里只剩男人一人。

他站在置物柜前欣赏上面的人偶,人偶们也安静的注视着他。
这家店经营各式各样的人偶,有金发碧眼的小公主,也有身着古装的官家小姐,更有干练短发的男装丽人。
被成功勾起好奇心的男人想伸手取一只人偶仔细看看,仿佛时间到了,柜子上的八音盒奏起美妙的古典音乐,为即将开演的故事献上序幕。

男人的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这样对女士们很不礼貌,先生。”
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声音,语气虽温柔而恭敬,但有不容置疑的权威,宛如宴会上被不速之客打扰的优雅贵族。

男人下意识回头,一个男孩悄无声息的站在他身后。

他身穿黑色的英伦礼服,胸口的位置别有家族图腾的徽章,手握一柄银手杖。五官极其精致,琉璃般紫罗兰色的眼眸紧紧锁住面前的男人,仿佛想将他的面孔永远铭记于心。

不过男人似乎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他躬下`身子,亲昵的揉了揉男孩的头:“小朋友你真漂亮,是这里的孩子吗?德卡先生呢?”
男孩没有理会他一连串的问题,眯起眼睛感受他的动作,露出享受的微笑。
而后出来的老德卡看到眼前一幕,显然有些吃惊,但他不动声色的站在原地,直到男孩点头应允,才开口说道:“先生,你还没报上名字。”

“我叫兰赫,比起名字……”他伸长脖子仔细看了看老德卡的四周,并对他没有带出任何人的行为提出抗议:“莫林前辈呢?”
见老德卡纹丝不动,他又忍不住说道:“德卡先生,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他面露焦急之色,并看了一眼腕表。

“兰赫先生,恕我直言”然而接话的人不是老德卡,是站在兰赫面前的男孩。他向后退了几步,走到能与兰赫无障碍对视的位置,才继续道:“你是兰家的第几任家主?”

闻言,兰赫长叹一口气:“这一代还未曾决定家主。”
“……我明白了。”他回头对老德卡说:“请帮我准备好行李。”
“是的,主人。”老德卡鞠了一躬,退出房间。

一头雾水的兰赫仍没回过神来,挠着脑袋看向男孩:“你就是莫林前辈?”
莫林不置可否,坐到唯一的单人沙发上,用壶里热腾的水沏上两杯红茶。他端起一杯,闭眼品了一口,才缓缓回答:“我们一个小时后出发。”

兰赫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无法自拔,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你还是个孩子?不对,我们?为什么是我们?”
莫林摊开手掌,小小的掌心中躺着先前兰赫拿出的紫罗兰色玉坠:“约定之日来临,你需要履行约定。”
“等一下。”混乱的谈话内容已经不能让兰赫理清思绪,他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不该是你履行约定?”
“我的约定是跟随你,很抱歉,哪怕天涯海角,甚至你的私人时间,我都不会再离开了。”他优雅的说:“而你的约定则是永远陪伴我,直到你死去。”
莫林又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我明白你的目的。请不要着急,我们还有一个小时。”

兰赫将信将疑的坐到莫林对面的小板凳上。
“让我猜猜看。”莫林微笑着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兰赫,在他的手指上停住了目光:“你卷入了家主之争?”
兰赫惊讶的张了张嘴,但什么也没说。

“传说兰氏一族能制出宛若真人的人偶,坐上每代家主之位的人不仅需有天马行空的想法与对人偶爱之入骨的迷恋,更得有一双巧手,穿针引线,拼接缝制。而你……”他看着兰赫的眼睛:“可曾有自己的作品?”
被戳中痛楚,兰赫十指紧扣,垂下了头:“……没有。”
“那么,你差哪一项呢?”莫林将另一杯茶推到兰赫面前。

兰赫端起茶杯,一口闷下。
“先生,你浪费了一杯好茶。”莫林摇了摇头,又替他满上。
“我没有对人偶深沉的迷恋,也没有一双巧手,无法学会家族传下的技艺。”兰赫说道:”所以我想求你一件事。”像终于下定决心,他鼓起勇气:“我想当上家主,我需要你的帮助。”
“哦。”莫林淡淡的答道。
“……你的反应冷淡得令人心碎。“兰赫无力的说。
“既无才,为何想坐上家主之位?”莫林问道。

一阵沉默。

莫林微微一笑:“据我所知,你应该只是兰家远房的分支血脉。”
兰赫重重的点了点头,吞吞吐吐的诉说他的故事:“是,不仅如此,我的家人已经全部……全部过世了,他们也无意于家主之位。此番前来,只是我一个人的夙愿。”他看着莫林的脸,展现自己的诚意:“想必你也知道这一代晚辈才能平庸,始终没有能担大任之人,更别说嫡系那几个纨绔子弟,他们只会花天酒地消耗家族底蕴。”
“但这不代表我会饥不择食。”莫林温柔的看着他。
“……好吧。”兰赫像泄了气的皮球。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莫林很满意他的反应,话锋一转:“不过你持有‘诞生’,我没有理由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兰赫抬起头。
“包括为你杀人,为你毁灭一切。”他痴迷的看着兰赫,眼里写满认真。

“主人。”老德卡的回归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走进屋内,手中提着一个简约的旅行箱,那个箱子比正常的尺寸小了三分之一,在身材高大的老德卡手中像一个玩具盒子。

莫林站起身,掏出怀表看看时间,对老德卡吩咐道:“一会你将接待几个礼仪有失欠缺的客人,请把他们全部丢进屋外的泥坑里。”
老德卡点点头,在门口取下一把巨大的黑伞,把伞和箱子一齐塞进兰赫手里。箱子居然出奇的重,兰赫险些拿不住。

他惊讶的指了指自己的脸,老德卡正义凛然的回答他的疑问:“我不会跟你们一起离开,难道你想让尊贵的小主人拿东西吗?”
还不等兰赫回击几句,莫林已经走到门口。屋外雨势稍缓,他抬头看向天空,瞳孔中倒映出躲在乌云后的新月,或许天明后将迎来雨过天晴。

“走吧,我亲爱的兰赫先生。”他朝兰赫伸出手。


TBC

楼主 Seilo星罗  发布于 2017-02-05 22:17:00 +0800 CST  
然而事实是兰赫牵着莫林,或者说兰赫提着两人的行礼撑着伞,还得腾出几根手指来牵着莫林。
莫林的手很小,摸上去又嫩又滑,兰赫忍不住偷瞧了他几眼,很不巧的是每次都被他逮个正着——“不用疑惑了,我不是女孩子。”然后瞬间被察觉内心所想。

“我们去哪里?”兰赫尴尬的转移话题。
“火车站。”莫林说:“箱子里有德卡先生准备好的车票。”
兰赫一边点头一边思考:“等等,德卡先生为什么要提前备好车票?”

莫林眨了眨眼睛。
兰赫严肃的说:“所以你们早知道我会来了?”
莫林又眨了眨眼睛,天真地说道:“我还知道如果继续磨蹭的话,你的嫡系亲戚们不介意用子弹将你永远留在这条街上哦。”

一番辗转,他们风尘仆仆的赶上黎明前的第一班列车。
莫林与众不同的外貌和异于常人的气质吸引来众多好奇的目光。

“哎呀,真是漂亮的孩子。”年轻的检票员小姐感叹道,又打量兰赫长相平平的脸,兴许发现两人毫无相似之处,居然皱起眉头问莫林:“这位先生是你的监护人吗?”
莫林绅士一笑,亲吻她的手背:“是的,美丽的小姐姐,你的皮肤真好,像冬日的雪莲。”
检票员小姐羞红了脸。

兰赫心中无奈,虽然他的穿着是俭朴了些,也不至于像拐卖儿童的犯罪分子啊!本意是一路越低调越好,不易暴露行踪被人追上。他不得已大臂一揽把莫林抱进怀里,勉强起到一些遮挡作用,免得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好不容易找到座位,兰赫松了口气,是个有遮挡的小包间。
他放下沉重的箱子,安排莫林坐下,打开自己的行李箱东翻西找。

“兰赫先生,你在干什么?”莫林坐在车窗前视野最佳的位置。
“我们打个商量。”兰赫继续翻找着。
“嗯?”
“你能不能穿上这个?”兰赫从箱子里拎出一件简洁的小衬衣和小裤子。

莫林静静的看着他。

“因为利益相争,我现在自身难保。”他垂下头,有些愧疚:“你之前说得对,面对枪林弹雨,我将手无缚鸡之力,所以一路我们只能更低调一些了……”兰赫把两件衣物递到莫林手中。

莫林来回摸了摸衣物,问道:“这是什么?”
误以为莫林嫌弃自己提供的衣物过于劣质,他愣了愣,回答道:“暂时没有别的衣服了。”
“不,”莫林说:“这是你做的吗?”他目光灼灼。
“啊,是。”兰赫不好意思的挠头。

“我还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才能。”莫林走到他身旁。
兰赫道:“只是个人的恶趣味罢了。”
“所以,你之前想取下德卡先生做的人偶,只是好奇她们身上的衣物吗?”
“呃……”被对方再次洞察内心,他只好坦诚:“有几只人偶的服装材质我都从没见过,裁剪和设计也很得体,我就一时手痒……”

“好的。”莫林突然说。
“啊?”兰赫没反应过来。
“不是想让我穿你做的衣服?好的。”莫林温柔的注视他,然后举起手臂,见兰赫一动不动,他催促道:“兰赫先生,请帮我换上。”

“……等、等等?”

莫林不耐烦地皱起好看的眉头。
读取到他认真甚至略带威胁的表情,兰赫乖乖闭上多疑的嘴,老实巴交的做起监护人的工作。

楼主 Seilo星罗  发布于 2017-02-06 19:34:00 +0800 CST  
兰氏一族的府邸坐落于A城,一个繁华而奢靡的城市。那里曾经是兰赫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年幼时他曾跟随长辈去主宅祭礼,他的身份卑微到没有资格踏入大厅,只能站在花园里仰望阶梯上高不可攀的嫡系子孙。

这一班列车直达A城,耗时不多,一天一夜。
黎明的曙光缓缓照亮车厢。兰赫很累,但他不敢睡,一旦闭上眼睛他将无法提前预测危机。
莫林却早就睡着了,他穿着兰赫替他换上的白色小衬衫以及朴素的格子长裤,躺在软塌上,身下垫着兰赫的大风衣,安然闭眼,看起来像一个人畜无害的普通男孩。

一切只是表象。
即便卑微如兰赫,他也明白莫林是一个他必须去尊敬的人。不过遇见莫林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莫林居然是少年模样。兰赫一直以为会是个白须老翁,举手投足仙风道骨,一言一行高深莫测。
“莫林”这个名字,兰氏一族上到家主,下到奴仆,无一不知。它被写在家族史册的扉页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是唯一一个能凭一己之力,判言兰氏一族未来的人。
兰赫本身也仅抱着试一试的侥幸心理。为请莫林前辈出山,他带着“诞生”,怀揣绝对的目的登门造访,希望前辈能帮助他登上家主之位。
只是,他料中了莫林会因“诞生”而妥协,没有料中“诞生”的约定是相互的。

两个小时前,人偶店。
待兰赫和莫林离去,老德卡坐回他的位置,继续未完的工作。

还不到十分钟,短暂的宁静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破。来者没有摇铃,气势汹汹的闯进屋子,大声嚷嚷道:“把兰赫交出来!”
老德卡头也不抬。

打头阵的是个红发男人,他身着暗红色的制服,胸口纹有图腾,不难看出跟莫林徽章上的纹理一模一样。他满脸傲气,居高临下的望着老德卡,见他不为所动,嘲讽道:“老头,知道我是谁吗?知道你藏了什么人吗?”
老德卡把一颗孔雀绿的玻璃眼球小心翼翼的放进人偶的眼眶里,才缓缓说道:“你吵到孩子们了。”

“兰、兰桓大人在问你话呢!”一个跟班插嘴道。他有点龅牙,说话不太利索。
听到龅牙跟班报上他的名汇,兰桓很满意。他把手背到身后,故意往前走了几步,生怕老德卡老眼昏花看不清他的家族图腾。

当路过置物柜时,他随意瞥了几眼上面的人偶,嗤之以鼻:“哼,什么玩意儿。”
“是是是,这种小店里的东西哪比得上兰桓大人的手艺啊!”龅牙赶紧跟上来,心领神会的拍他马屁。
老德卡没有理会他们的一唱一和,自顾自的做着事。

见他仍然无动于衷,龅牙威胁道:“兰桓大人的话你没听见?让兰赫出来,否则你这小店怕是要不保了!”
“谁?”老德卡好像没听清。
“兰赫,兰氏的叛徒!小偷!私藏犯人的罪可是很严重的,小心吃不了兜着走!”龅牙成了兰桓的发言人。
“他偷什么了?“老德卡又问。
“呵呵,那可是兰氏一族的家宝‘诞生’!兰赫之罪照家法处置,已可处以极刑,想你也不愿被他连累遭殃吧!”

提到“诞生”,老德卡想到那颗紫罗兰色的坠子流转的光彩跟小主人的眼睛如出一辙,通透明丽,真是完美的眼球素材。
他起身走到兰桓面前,后者本想继续傲视他,不想老德卡足足比他高出两个头,在他跟前极具压迫力,气焰难免低了些。

“我想起来了。”老德卡说。
以为他想供出兰赫的行踪,兰桓心中得意:“还不快说!”
“小主人吩咐,有几个礼仪有失欠缺的客人,让我把他们全部丢进屋外的泥坑里。”
“……什么?啊!”兰桓还未反应过来,被老德卡单手擒住,猛地丢出门外,砸倒了几个守在门口的护卫。

随后屋内一阵骚动,没一会儿,统统被扔到街上叠成肉山,街上的泥水洼里多出十来个鼻青脸肿的垃圾。


TBC

楼主 Seilo星罗  发布于 2017-02-06 20:18:00 +0800 CST  
找茬的人从来不会只有那么一两波。早在兰赫偷偷计划拿出藏宝库里的“诞生”时,他就料到了。

兰氏一族的爪牙遍布天下,何况是作为大本营的A城。
才下火车没几步,他和莫林的行踪便已被主宅的人捕捉。
领头的是现下最有可能继承家主位的第一嫡子兰清之,他不仅顺位第一,更才华横溢。十多岁时便制出了第一只人偶,虽说完成度还有待提升,但在碌碌无为的新一辈中,他已然是当中的佼佼者。

“他居然还敢回来。”兰清之看着线人递来的信报,摇了摇头。
“清之,如何处置?”问话的是一位年迈的长者,他是兰氏德高望重的三长老之一——兰奉,手中紧握兰氏的经济交易渠道。

有权者为大,在兰奉的倾力支持下,兰清之认为家主之位早是他的囊中之物。
“夺回‘诞生’,直接击毙便是。”他轻松的说道。

此时此刻,兰赫正疲于在大街小巷内躲藏。
莫林被他裹在大风衣里,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他揽住兰赫的腰,恶劣的捏了捏,换来兰赫一个惊诧的眼神。

“兰赫先生,为何要把我藏起来?”
“我得把你安全带回府邸,他们并不知道你还是个孩子……”兰赫警惕的四处张望,见没有可疑的人,他才略微放松一些:“而且你太引人注目了。”他无可奈何。
“你在担心我会被误伤吗?”莫林直勾勾的问。
“刀枪不长眼,这样起码我能帮你挡一挡。”兰赫想了想,补充道:“你好歹是我的前辈。”

不等莫林回答,兰赫带着他挪向下一个巷子。
看到街口巡逻的家卫,兰赫赶紧缩回脑袋,另寻道路。
然而另一端也被人堵住了。

一个身着跟兰桓一样的暗红色制服,红发高马尾的女人站在巷口。她手持一只长鞭,单手叉腰,对兰赫露出可怖的笑容:“小老鼠,又见面了,我真欣慰。”
兰赫忍不住后退几步,冷不防的被埋伏在身后的家卫用枪抵住了后腰,不得已只好放下行李,举起双手。

“你想如何。”兰赫额角挂着冷汗。
“你说我想如何?”女人一步步迫近:“远房表弟,你可把我害得够惨。”她回忆起什么,咬牙切齿。

女人名叫兰岚,嫡系第二继承者,父亲乃掌控兰氏防卫用兵的三长老之一兰若先。兰赫正是从她的眼皮子底下偷走了“诞生”,想必事后定被责罚了一番,不然也不至于说出这种话。
当时兰岚制出了一只精妙绝伦的人偶,某皇室显贵为博心仪之人一笑,高价竞拍,但要求为其定制一件新衣。兰赫凭借一手制衣的好手艺,冒充裁缝接近兰岚,赢取她的信任,偷走了她身上藏宝库的钥匙。
现下是冤家见面,分外眼红。

兰赫自知无退路,沉默不语。

“不过是旁系血脉,竟觊觎家主之位,我看你真是胆大包天。”兰岚见他不回应,冷笑一声:“交出‘诞生’,我能让你死得痛快些。”
兰赫看着她:“‘诞生’不在我身上。”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信不信随你。”

兰岚的火爆脾气被兰赫的态度点燃了,她愤怒的长鞭一挥抽向兰赫,不想还没落到兰赫身上,鞭子蓦然断成两截。
兰岚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真没有家教。”莫林从兰赫的大衣里钻出来,他优雅的整理了一下衣服,道:“淑女可不能玩这样的东西。”
“你是谁?”兰岚张了张嘴,警惕的凝视这位奇怪的男孩。

莫林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见兰赫一副举手投降的滑稽姿势,玩味的笑了笑。随后瞪了拿枪的家卫一眼,家卫“嗷”的一声丢掉了手枪,手腕处鲜血直流。

兰岚显然被眼前诡异的一幕吓到了,不过自尊与傲娇不允许她退缩,她打了个响指,待命的卫兵们立马一拥而上,把现场团团围住。
躲藏于高楼的狙击手也正等待她的指令,长枪早已瞄准兰赫的脑袋,一发子弹飞射而出。

莫林猛地拉了一把兰赫的风衣,气力居然出奇大,兰赫打了个趔趄,差点跌倒。正是这微妙的距离让他躲过了死神的镰刀——那发子弹打进了兰赫身旁的水泥地里。

兰岚的贸然出手让莫林有些愠怒,他从衣服里摸出一块徽章,是之前别在礼服上的家族图腾。
“跪下!”他对兰岚喝道。
兰岚的目光落到莫林的徽章上,竟然忍不住浑身颤抖,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莫、莫林大人!”

“你们不认识我,看来还认识这个徽章。”莫林打趣道:“真是特别的欢迎仪式。”
“大人,请恕我方才无理。”兰岚整个人匍匐在地面,甚至不敢抬头:“我不知您前来主宅,我只想捉拿兰赫这个罪人。”
“兰赫何罪之有?”莫林明知故问。
兰岚添油加醋道:“兰赫欺骗于我,私自打开家族宝库,盗走我氏至宝‘诞生’,并用电击枪电晕了五名守卫。”

“兰赫先生,原来你还会用电击枪。”莫林回头看向兰赫。
后者大喘粗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我、我也不知道你那么深藏不露……”
莫林朝他谦虚一笑,又对兰岚说道:”既然你认定兰赫有罪,烦请带我回主宅,召集兰氏所有嫡系与掌权者,除了审判兰赫之罪外,我还有另一事宣布。”

莫林被家卫簇拥回府,兰赫在他后面默默提着行李。
无上贵宾时隔多年首次造访主宅,兰氏嫡系包括三长老无一不站在花园外迎接。

“莫林大人,好久不见。”说话的是兰奉,老人皱纹满布的脸上居然显露出兴奋之色:“您还记得我吗?”
莫林看着他,回想片刻,答道:“当然记得,上一次见你还未成年吧。”
“是是是。”兰奉激动地说:“承蒙莫林大人几句指点,我受益匪浅。”他朝站在不远处的兰清之挥手。
兰清之很上道,连忙走到兰奉身旁,对莫林鞠了一躬:“莫林前辈,久仰大名。我是现下临时家主兰清之,小辈无礼,有失远迎,还请前辈不要责怪。”他倒是个很圆滑的人,三言两语点明了自己的地位,还不忘阿谀奉承莫林几句,加深他的印象。
莫林没说话,点头示意一下,走进大厅,一行人紧随其后。

“还有一人未回吧?”莫林坐在主厅的正座上,那是世代家主才能享受的座位,居高临下,视野极佳,能将在场所有人一览无余。
“是的,愚弟兰桓尚在途中,估计明日能到。”兰清之说道:“听兰岚所说,除叛徒兰赫之罪外,莫林前辈有另一事宣布?”
“这代家主之位空出已有几年了,我想趁此次机会选出可堪大任的人。”莫林瞥了兰清之一眼:“既然有嫡子不在,那便等人齐后再议吧。”好像不愿再与人多谈,莫林不顾众人挽留,独自离去。
面对莫林抛下的重磅炸弹,几位继承人与长老们按捺不住欣喜,纷纷回屋张罗接下来的计划。

风波暂缓,总算偷得清闲,站在角落的兰赫长舒了口气,近来连番提心吊胆让他疲惫不堪,很想找个舒适的大床铺好好睡一觉。
不过主宅的人没把他关进密室已是谢天谢地,哪会注意到他这等小人物,连屋内的女仆都忙于准备晚宴招待莫林,自然也不会有人为他安排一间客房了。

兰赫只得自己提上行李走向二楼。
一楼是主事大厅,二楼有几间空房,正是平日招待来客所用,三楼是家主房,不出意外莫林会暂时住进那里。
兰赫随意打开一间房门,倒在床上,还没脱鞋便呼呼大睡起来。


TBC

楼主 Seilo星罗  发布于 2017-02-07 18:36:00 +0800 CST  
另一边,门口久等的女仆为莫林打开家主房的大门。

这是间非常宽敞的屋子,足有一楼客厅那么大。即使长久无人居住,也被仆人们收拾得井井有条。
地上厚重的暗红色地毯一尘不染,正中放置着一张书桌,书桌背后的墙上绘制着一个巨大而古老的家族图腾,一排排巨型书柜里陈列典籍与资料,四面的墙上则悬挂历代家主的画像。
莫林的目光在画像上流连了片刻,回头对女仆道:“叫兰岚小姐来见我。”

几分钟后,兰岚跪在地毯上,突如其来的召唤令她不知所措。

待她跪了足有半个钟头,莫林品了一口热腾的红茶,缓缓道:“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兰岚不知。”
“早上在巷中对兰赫先生开枪的人是谁?”莫林随口问道。

兰岚犹疑了下:“……是我的部下。”
“你应该没有私自处理罪犯的权利。”他漫不经心道:“把个人恩怨强加在公事里报复,兰岚小姐未免太小肚鸡肠了。”

被莫林直言指出,兰岚不敢回话。

“拿开枪之人的命来抵兰岚小姐你的罪过,想必不会拒绝吧。”莫林微笑着说。
跪在地上的兰岚虽心有不甘,但仍只得回道:“是。”

开枪的人不一会便被传唤来,是个中年男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他不情愿的跪在兰岚身旁。
在刀疤看来,莫林只是个有点辈分的小孩子,完全不足为惧,不知道小姐为何要完全听从他的指令。

“你可以下去了。”莫林对兰岚说。
“可是……”兰岚似乎还想为自己的部下辩解几句,被莫林狠狠打断。
“兰岚小姐爱护部下之心我能体会,但既然做出有违家规的事,就必须有人承担责任。”莫林仿佛在教导一个莽撞的后辈:“还是说,你想自己承担这件事呢?”
“不、不敢。”莫林的语气很随和,但兰岚却出了一身冷汗。
“请退下吧。”莫林不客气的对她下逐客令。

兰岚离去,屋内只余莫林和刀疤两人。

“不知莫林大人准备怎么处置我。”刀疤仰头直视莫林,一脸不屑。
莫林闭着眼认真思考了一下:“你说的是个问题。”
他站起来,走到刀疤面前:“本身你也不过奉命行事,但……”莫林用手杖挑起刀疤的下巴,眯起眼睛:“我现在不太开心,急需一个出气筒,恐怕要难为先生了。”
刀疤本身并不把莫林看在眼里,不客气地打掉他的手杖,嘲讽道:“不过是个小屁孩,你能拿我怎样?”
莫林突然阴森森的笑了两声,说出一句完全出乎意料的话:“你在远处窥视兰赫先生。”

“……什么?”刀疤没反应过来。
“我好嫉妒。”莫林的眼底满是痴迷之色,与刚才优雅绅士的形象截然不同,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我也想躲在兰赫先生无法发现的地方,悄悄的窥视他,观察他不可告人的小秘密,想象他的性命握在我手中,却一无所知的单纯模样。”
“……”刀疤很是吃惊。
“但仅仅是我而已。”莫林猛地把手杖插进刀疤的眼睛里:“只有我能掌控兰赫先生的生命,他人胆敢窥视……那么只好赐予死亡了。”

刀疤完全没有料到莫林的突袭,痛苦的捂住眼睛。他怒火中烧,想要反击,只见莫林紫罗兰色的瞳孔中流转过一丝奇异的光辉,他整个人竟动弹不得,死死的被钉在地上,连呼救的声音都不能发出。
“让我们好好玩一玩吧,先生。”莫林抽出刀疤眼眶里的手杖,喷溅而出的鲜血沾染他的衣襟。

兰氏一族的宅邸在黑夜降临后结束了喧嚣的一天。
客厅的壁钟静静打响十二点,兰赫仍然在客房里沉沉入睡。
不知为何,房间窗户忽的被打开,窗外刮来一阵阴风,扬起白色的窗帘飞舞。透过皎洁的月光,层层叠叠的布帘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色人影。

他坐在窗台上一动不动,紧盯着兰赫的睡颜。
漂亮的紫红色眼睛宛如琉璃,五官极其精致,但他脸色苍白,仿佛不像人类,更像一只美丽的人偶。
后知后觉的兰赫被风吹得有点冷,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苏醒,看见窗台上的人影,立马被吓得瞌睡全无,从床上弹起来。
“啊——”他还没叫出声,被站在窗台上的莫林一把捂住嘴。

“兰赫先生,请冷静一点。”莫林温柔的安抚他。
“原来是你。”兰赫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他拍了拍胸口。

看着他夸张的动作,莫林忍俊不禁。

“干嘛啊,大晚上的。”兰赫把莫林从窗台上抱下来,关上窗户。
莫林亲昵的拉了拉兰赫的衣角,指指自己的领口:“我的衣服脏了。”他歪着头用目光催促兰赫:“帮我换一件新衣吧。”
兰赫借着月光翻了翻莫林的衣领,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这个……怎么看上去像血迹?”
莫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现在换下清洗的话,衣服兴许还能穿哦。”他提醒道。
“好吧。”

兰赫从老德卡交给他的旅行箱里找出莫林的衣服,莫林却坐在床边摇着腿,表情不太满意。
“我还想穿兰赫先生做的衣服。”
兰赫解开莫林的衬衣纽扣:“只有这一件,其他我也不会随身携带啊,而且你也不一定合身。”
闻言,莫林抓住兰赫的手,他的手只有兰赫一半大,仅仅握住了兰赫两根手指。他专注的望着兰赫,道:“以后你多做几件给我好不好?”
其实在兰赫看来,莫林在对他撒娇。辈分年龄身份种种道德是非,约束着他不能乱想,但面对莫林天真无邪的脸,他还是难免心跳漏了一拍。
“呃……”他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只要你不嫌弃……”
“我当然不会嫌弃。”莫林亲吻了兰赫的手背,虔诚的说:“这是我们的约定。”
莫林更换完衣服,赖在兰赫的房间不愿离去,兰赫也任由他。

把换掉的脏衣服拿去洗手间清洗,再回来时,莫林已经在他的床上睡得香甜。
兰赫无奈,只得在沙发上将就了一晚上。由于睡姿别扭,他天未亮就醒了。

摊在沙发上发呆,今天对他来说将是特别的一天。
至少以前,他从未奢望过能住进主宅。
像他一般的旁系血脉,除了挂有兰姓和享有兰氏的固有土地住所外,其实跟普通人没有差别。虽然也有不少拥有才能的子孙在小小年纪一鸣惊人,被召唤进A城学习先辈流传下来的技艺,从此飞黄腾达,但毕竟只有极少数。

旁系血脉就像被流放在外的仆从,只能仰望尊贵的嫡子们。血脉残酷的筛选规则,让嫡子们个个恃宠而骄,不可一世。
兰赫对成为一名人偶师兴趣不大,但父母却不那么想。他们眼中,只要能进入主宅,不管为仆为奴,都将不再庸庸碌碌,从此改变一生的轨迹,不愁吃穿。
其实普通人偶师并不伟大,他们只能为皇族或达官贵人制出把玩的高昂摆件。兰氏一族之所以能富可敌国,被人忌惮,牢牢立足于这片土地千百年,只是因为曾经兰氏的第一人偶师制出了宛若真人的人偶,而那个人偶,似乎还拥有不可思议的奇妙力量……

兰赫在心中默默叹口气,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莫林。
有了他这座巨大的靠山,家主之争显然已无悬念。
当上家主后该怎么办呢?他在心中质问自己。
之前也说了,兰赫本身对成为人偶师兴趣不大,他如此迫切想坐上家主的位置,仅仅是因为想报仇罢了。


TBC

楼主 Seilo星罗  发布于 2017-02-08 19:20:00 +0800 CST  
等到天明,听见屋外有了动静,兰赫想出去找点吃的。
正准备开门,突然感到自己的衣服被人抓住了,回头,果然是莫林。

“你去哪?”莫林揉着眼睛,似乎还没睡醒。
“……我去觅食。”兰赫的肚子应景的叫了几声。
莫林扬起嘴角:“带我一起去。”
“啊?你也饿了吗?”
“没有,我不想你离开我的视线。”
“……好吧。”兰赫觉得他能抗住兰桓鄙夷讽刺的语气,兰岚充满攻击的目光,兰清之笑里藏刀的压迫,却抗拒不了莫林用稚嫩的脸庞对他说认真得不行的话语。

奢华富丽的古宅在夜晚酝酿着一场盛大的家族议会。
享用完精致美味的晚餐,莫林坐上主位。他换了一套特别正式的暗红色礼服,胸口别上了专属的家族图腾徽章。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轻轻拿起案上的茶杯,浅尝一口,对众人宣布:“开始吧。”

三位长老坐在莫林左右,分别是掌控经济命脉的兰奉,保卫家族治安的兰若先,以及调理家族内政的兰献。
再之下,三位嫡子已全全到齐。兰清之一如既往面带微笑信心十足;兰岚由于昨夜部下一事心有余悸,眼睛不敢直视莫林,但表面上故作镇定;而幺子兰桓,下午才跌跌撞撞的赶回,脸上的淤青尚未消散,腮帮子也肿起,异常滑稽。
兰赫则坐在最末尾的位置,比起光鲜亮丽的嫡子们,他仍然身穿那件朴素的大风衣,因为又淋雨又给莫林做垫子,显得有点脏兮兮。
兰奉对于兰赫出席如此正式的议会着装不妥略微不快,率先发言道:“莫林大人,叛徒兰赫盗窃‘诞生’之罪已坐实,不知大人想如何处置?”

莫林看了一眼兰赫,后者正玩着自己的手指。
“兰赫先生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抬起头来尴尬的笑了笑:”好像……没有。”
“你是否盗窃‘诞生’?”莫林问。
“是。”
“为何?”
兰赫深吸一口气:“我想成为家主。”

四下响起一阵惊呼声,随后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哦……”莫林优雅的说:“既不是嫡子出生,又凭什么能有信心呢?”
总不可能说有你做大靠山吧,兰赫在心中暗暗腹诽。
“本家现下风气混乱,嫡子们性格狂傲,不将他人放在眼里,随意责罚屠杀,已不是兰氏应有的面貌,我氏百年基业可能就此败坏。我虽无才,但有信心重整家纲,编写一套新的族规。”他淡然道:“至于盗窃‘诞生’,只为请莫林前辈出山而已,只有您的能力才能让没有未来的兰氏一族复兴。”

他的一席话成功惹怒了在场所有长老和嫡子。兰奉更是怒不可遏,拍案而起:“放肆!我氏未来岂是你这种眼光短小之辈能看出的?”
“我为什么不能看出?兰若先长老手下的冤魂无数,兰奉长老你怕也跟他不相上下吧。“兰赫冷笑一声。
被扯进来的兰若先捋了捋胡子,道:“我有整顿家族治安之责在身,为保安全第一,错杀几人也无可厚非。”
“兰赫口出狂言,侮辱长辈,还请莫林大人罪加一等。”兰奉直接跟莫林告状。

莫林并没接下兰奉的话,对兰赫微微一笑:“我想知道兰奉长老身上的冤魂是怎么回事。”
兰赫瞥了笑面虎兰清之一眼,道:“我父亲曾在兰清之兄长手下为仆,父亲工作间无意打碎兄长一只水晶酒杯,兄长便杖毙了我父亲。”他的手不禁握拳:“本身父亲打碎兄长酒杯在先,应当责罚,但只因那只酒杯是兰奉长老心爱之物便下令屠杀我的家人,未免也太过残暴了。”
“满口胡言!”兰奉恨不得亲自上来堵住兰赫的嘴。
莫林看向兰清之:“你怎么说?”
兰清之笑了笑:“确实有一名老仆打碎过酒杯,那只酒杯也确实是兰奉长老心爱之物。不过我只要求那名老仆再找一只一模一样的,他自知无法做到,愧疚难耐,最终选择自刎于我面前,至于兰赫小弟所说的屠杀他家人一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见莫林依然望着他没说话,兰清之又补充道:“再说我也不知那名老仆是兰赫小弟的父亲,如果真是屠杀家人,为何又偏偏留下兰赫一人呢?我不会那般愚蠢。”

莫林思考了片刻,说:“既然双方各执一词,可有证据?”
兰清之立马自信满满道:“兰氏主宅的所有人都可以为我作证。”他扫视了一圈在座的人,目光落到一言不发的兰赫身上:“你呢?兰赫小弟。”
兰赫低着头,良久才回答:“……没有。”
莫林眯了眯眼睛:“……我明白了。”
兰清之本等着莫林宣判兰赫的罪孽,不想他突然改口:“那么,我宣布这次竞选家主之位的条件吧。”
“莫林……大人?”兰清之愣了愣。
“很简单。”莫林无视兰清之,站起身来,走到大厅的壁炉前,墙上古老的家族图腾在烛火下异常神圣:“只需要讨我欢心,谁能让我开心,我就让谁当家主。”他诡异的笑道。

四下沉默不语,一时陷入寂静。
不一会,各长老分别与他们扶持的嫡子相望对视,互使眼色。首先表率的是兰献与兰桓。
兰桓作为幺子,各方面不敌亲哥兰清之,本无意争夺主位,没想到莫林一席话倒助长了他的野心,他惊喜道:“此话当真?”
兰献咳嗽一声,起身对莫林鞠躬道歉:“阿桓,怎能质疑莫林大人的话?还请大人莫要责怪。”兰献是兰奉的弟弟,他本全力协助兄长,因忌惮其实力,对家主之位没有任何想法。平时为人低调内敛,只为不惹怒兄长,落得身败名裂。但莫林的话,也多少勾起他的野心,不过他面不外露。
“千真万确。”莫林答道。

一直沉浸于恐惧中的兰岚也打起精神来问道:”不知大人指哪方面的讨好呢?“
莫林道:“无拘束,请各位自由发挥。”
“请问时限多长?”兰岚的父亲,兰若先长老问道。
“一周后。”莫林想了想:“那时我将推举期间最令我满意的人。”

兰奉与兰清之一同站起来,后者对莫林毕恭毕敬的说道:”莫林大人真是天才,此法便能无偏袒的选出最佳候选人,相信大人的眼光定当最为锐利。“
角落里的兰赫闻言都要吐了,憋笑憋得表情有点扭曲。
“你能这么想那再好不过了。”莫林微笑。
“既然家主之位的事已有定夺,不知叛徒兰赫该如何惩罚?”兰奉道。
“兰赫先生请我出山,我也应遵守与他的约定。竞争家主之位的人选多他一人便是,如果兰赫先生最终成为家主,一概既往不咎,若是没有……”莫林看向兰赫,温文尔雅的说:“我会亲手处决他。”
莫林故意在”处决“两字上咬了重音,兰赫背后一凉,连忙起身应答:“知、知道了。”

一场议会被莫林全权掌控于手,最终落幕在府邸之上通明的夜空中。这个夜晚注定将不再平静,继承者们各怀鬼胎,连夜准备着明日的洗礼。
女仆长总算为兰赫安排了一间像样的客房,他躺在床上发愣,窗外响起节奏的咚咚声,莫林站在一棵大树枝上敲击他的窗户。
兰赫赶紧把他抱进来,也顾不得疑惑他是怎么爬上树的,就像他昨夜怎么就莫名其妙出现在了兰赫的窗台上。

“你的手怎么了?”莫林抓住兰赫的手掌,掌心的位置四道带血的指甲印触目惊心。
“呃……”兰赫局促的想收回手掌,被莫林死死抓住。

面对莫林可怕的目光,兰赫只得投降招认:“兰清之和兰奉咄咄逼人,我说不过他们,还不能生一下气吗?”他没有使用敬称。
莫林没说话,不过举动却不同寻常。他的拇指来回摩擦兰赫的手掌边缘,像在思考着什么,忽然低头在伤口上亲了一下。
吓得兰赫顾不得礼节,急急忙忙抽回手。

莫林舔了舔嘴唇,兰赫震惊的张着嘴。
“放心好了。”莫林悠然坐到床上:“我会帮你报仇的。”他看着兰赫呆滞的表情,心情很好。


TBC

楼主 Seilo星罗  发布于 2017-02-09 19:21:00 +0800 CST  
次日清晨,兰桓早早恭候在门外。
在女仆口中得知莫林与兰赫一同过夜,他暗道不好,担心兰赫捷足先登,抢了风头。不过一想昨夜通宵和兰献长老所做的功课,不免又得意洋洋起来。

等到莫林起床,兰桓第一时间上前鞠躬致礼:“大人早安,不知今日可有安排?”
“尚未确定。”莫林打了个呵欠。

兰桓喜上眉梢,赶紧说道:“今夜我在红巷第一会馆为大人定了特等座,还请大人赏脸同去欣赏歌舞。”
后一步跟上来的兰赫正好听见“红巷第一会馆”这个词,不由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毕竟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再说莫林还是个孩子啊,真是不择手段,丧心病狂,他在心中痛骂兰桓。

“那是什么地方?”莫林果然不知情。
眼看他即将羊入虎口,兰赫急忙打岔:“兰桓兄长,怕是不好吧……”
可怜兰赫一向没有话语权,兰桓瞪了他一眼,胸有成竹:“莫林大人无论辈分还是年龄我们都远不可及。何况A城向来奢靡,大人难得回来次,去见识一番近年来的风采又何尝不可?”
“可是……”

兰赫还想说什么,莫林投来一个质问的眼神。
“有何不妥吗?”
“并无不妥!”兰桓立马抢答道。
“那么兰赫先生有何不妥吗?”莫林微笑着。
“啊?我……”他指了指自己的脸:“为什么我会不妥?我是说莫林前……”
“既然如此,你跟我们一起去吧。”不等他说完,莫林宣判道。

这下换兰桓愣住了,他本意想跟莫林单独相处,欣赏A城第一的歌舞戏曲,在温香暖玉中喝喝小酒,畅聊人生抱负,增进感情,没到有这一出。
“这……”虽然莫林已下决定,但兰桓犹豫不决。
“不必担心,兰赫先生只是帮我拿行李罢了。”莫林对兰桓道:“我只喝一种红茶,既然要过夜,也必须带上更换的衣物。”
兰赫露出一个十分古怪的神情:“过、过夜?”
“有何不妥吗?兰赫先生。”莫林再次问道,语气很玩味。
“没、没有。”兰赫乖乖闭上嘴。

出发时间在傍晚。
红巷作为A城第一的风月场所,宾客自然络绎不绝。整条街都被称之为“红巷”,从此方到尽头,一片红灯酒绿。穿着暴露的女人、甚至男人都与他们的金主站在街上调`情。目的不为招揽顾客,红巷从来不缺客,他们只是享受这种气氛,一种平日里道貌岸然时不能放任的自我,被约束的本性。
一行人在巷口下车,还未踏出一步,一位执事模样的侍者热情的迎上来。

“兰桓大人,欢迎。”他看了一眼兰桓身旁——兰赫的破风衣加行李箱明显让他更像个仆从,于是被轻易略过,当目光落到莫林身上时,他面露窘迫:“这位……先生……?”
“哈哈,这位可是你意想不到的贵人。”兰桓自豪道。不过考虑到莫林的身份,他没有仔细说明:“我订了二楼的‘梅’字房,带路吧。”
“是。”那人低头鞠躬,不敢多言。

不过侍者是碍于兰桓的面子,其他旁观者可不同。
四周窃窃私语声不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于莫林,讨论点除了他精致的脸庞外,更重要的是他怎么看上去都只像个十来岁的孩子。
开玩笑,红巷什么场所?孩子能进来?兰家的兰桓小少爷,怕是疯魔了。

踏过奢华的红毯,侍者为众人引路至第一会馆。早在巷外便能听见的嘈杂乐曲到门口更是震耳欲聋。
兰桓兴奋的为莫林介绍道:“我们运气不错,第一头牌红小姐今夜居然出阁了!”
“兰桓大人果然好耳力,还未进门就知道是红小姐。”侍者谄媚道。
“那是自然。”他昂首挺胸的走进大门。

二楼的“梅”字房位置正中,能将一楼的表演尽收眼底。
兰赫默默的为莫林添上一杯红茶,后者优雅的喝了一口,全神贯注观看楼下的节目。
身着艳红色紧身长袍的歌女在台上倾情表演着,开口宛若天籁,令人沉醉。一曲唱罢,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歌女抚了抚略微凌乱的鬓发,跟观众们道别。
“红小姐的歌声在A城最具感染力,一会我叫手下请她上来跟我们喝几杯。”兰桓见莫林有看表演,心中越发觉得十拿九稳。

不一会,兰桓的龅牙跟班领来方才的红衣歌女。她礼貌鞠躬道:“听闻兰桓大人今日招待贵客,小女子有幸一睹芳容,果真不同凡响。”
兰赫面无表情的想着“不同凡响”用得真好,敢带小孩逛窑子,兰桓绝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红小姐亲自上前为莫林和兰桓斟酒。
兰桓开怀大笑:“今日更有A城第一歌女陪酒,真乃人生一大快事!”
“莫林大人,这里的酒也不是凡品,请您尝尝。”兰桓发现莫林没动酒杯,于是道。
兰赫正准备说什么帮莫林拒绝,不想他毫不在意的拿起酒杯,一口饮下,然后从容的用方巾擦了擦嘴角。
“大人真是好酒量。”红小姐又为莫林满上。
此时兰赫按捺不住翻腾出一个冲动的想法:眼睁睁看一个小孩坐在窑子里喝酒,还不如自我人道毁灭。
兰桓仍觉得不够痛快,又叫上来几个女人为自己服侍。

随着夜渐深,堆砌起来的空酒壶越来越多。
兰桓先喋喋不休的诉说自己从小努力,奈何总有兄长兰清之压他一头,永远无法得到瞩目。后来兴许平日里压抑太久,情感爆发,越说越委屈,断断续续啜泣哽咽,像个小孩子一样趴在桌上失声痛哭。哭到最后累了,干脆我行我素的陷入安眠。
这边莫林也安静听着,一言不发。红小姐倒酒他就喝下,看到最后兰赫实在忍不住一把抢走他手中的酒杯,自己替他解决。
一股火辣呛喉的味道,他不禁连连咳嗽,换来莫林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兰赫先生,别勉强自己。”他好像早知道兰赫不胜酒力。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兰赫见莫林面不改色,道:“真要命,好奇怪的味道,你为什么能喝那么多?”
“兰桓先生已经睡着,还请将他抬回客房吧。”莫林对兰赫的龅牙跟班道。
莫林也回房歇息,由于兰赫目前只是仆人身份,并没有单独的房间,又只得跟莫林挤同一间房。
兰赫狠狠地替莫林拒绝掉门口小姐们的服侍请求,带上房门时不忘上锁,生怕半夜有人溜进来。

“兰赫先生,请帮我更衣吧。”莫林乖巧的坐在床上。
兰赫觉得床上的莫林好似有重影,一个分成两个又裂成四个。
“我、我觉得有点头晕……”他摇摇晃晃的走到莫林身前。
莫林毫不惊讶,见兰赫面色潮红,耳朵的颜色像熟透的柿子,他话题一转:“是吗?那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什么……?”兰赫瘫倒在床上,打了个酒嗝。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呢?”莫林说。
“……?”兰赫不明所以。
“你明明可以更早来找我,那么我就可以多跟你在一起一会,哪怕几天几分几秒……”莫林摸了摸兰赫的额头,兰赫没答话,把头枕到他的腿上。
“……只、只要以后在一起不就行……了?”兰赫磕磕巴巴的说,虽然他只是下意识胡乱回答,但却是正儿八经的酒后吐真言。
“我还有一个问题。”莫林露出安心的微笑:“你有喜欢的人吗?”
兰赫果断摇脑袋:“没有……”他把脸埋进莫林的衣服里蹭了蹭,嗅到一股干净的肥皂香:“好麻烦……我只想安静的缝衣服。”
“……我明白了。”莫林撩开兰赫额前的刘海,温柔的亲吻他的额头。

兰赫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兰氏大宅的客房,屋外已日上三竿。迷迷糊糊的回忆起昨晚的事情,心中觉得有些气馁。
先不说一杯倒这种丢脸的事,作为莫林的临时监护人,居然醉得七荤八素,连什么时候被人抬回来都印象全无,实在太失败了。
“你醒了。”莫林正坐在房内的沙发上喝茶。
“早……不对,午安。”兰赫从床上爬起来,头还有点晕。
“早上兰岚小姐来找过我了。”莫林也为他沏上杯清酒茶。
兰赫端起来一口闷下,莫林一脸孺子不可教也。
“怎么样?”
“她约我后天去马可拍卖会。”
“好吧。”兰赫无奈。果然比起财大气粗的嫡子们,若不是因为“诞生”,以他干瘪的荷包,穷得叮当响的身世,恐怕连做背景板的资格都没有。
“兰清之和兰奉没有行动吗?”兰赫问道。这两人一向老奸巨滑,很难想象他们一直按兵不动。
“估计尚在准备吧。”莫林不甚在意,看向窗外的花园。今日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特别适合外出游玩。
“你想出去走走?”兰赫问。
莫林没作声,低头喝了一口茶,良久才回答:“现下我不方便与你一同外出,太过引人注目,等一切尘埃落定,先生不要忘记今天的邀约。”




TBC

楼主 Seilo星罗  发布于 2017-02-10 19:24:00 +0800 CST  
一年一度由马可商会举办的拍卖会即将开始。各地富豪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一时间A城人潮涌动。
老板马可是一位职业鉴定商,同时也是一位收藏家。马可商会收集天下奇珍异宝时,也会将部分有价值的东西带回来。
起初马可的拍卖会只为跟他有相同收藏癖的朋友分享交换而举办,不过因为会上的宝贝网罗天下异象、种类繁杂,所以慕名而来的达官贵人越来越多。察觉到商业价值的马可,逐渐把拍卖会定为年度举办的盛宴。
马可拍卖会的入场券可不是人人都能拿到的,想参加的人除了一掷千金外,还必须是商会的常驻大客户。
兰氏毫无疑问是其中之一。制作人偶的材料,特别是眼球的宝石,都由马可商会的人鉴定品相,双方长期合作,礼尚往来。身为兰氏嫡女的兰岚弄来入场券自然不费吹灰之力。


兰赫总算换下了他破旧的大风衣,穿上一身兰氏的仆从服。他兴奋的挥舞鞭子驱动马车,背后的车厢里,莫林正闭目养神。
没办法,兰岚理所应当不会帮他准备入场券,他本来也不准备跟莫林去充满铜臭味的拍卖会。
可看到率先为莫林呈上的拍卖物品清单时,上边一块华美的布料还是令他不得不缴械了。
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话来形容他的心情,那就是——众里寻它千百度,那布却在灯火阑珊处。
再一瞅图片下的起拍价,他陷入沉默。
买不起,远远看一眼难道不行吗?
收到兰赫祈求的目光,莫林笑眯眯的跟兰岚说:“我还缺一个马车夫,以及帮我泡红茶的人,我看兰赫不错,又会驾车又会泡茶,要不带上他吧?”
兰岚只得点头同意。


坐上绝佳视角的座位,主办人马可亲自前来跟他们打招呼。
“兰岚小姐,许久不见,还是那般英姿飒爽啊!”马可留着一大把白胡须,身材矮胖,才到兰岚的肩膀处。看似亲切慈祥的脸上,有一双商人锐利的眼睛。
“这位小先生……?“马可的视线刚落到莫林胸前的徽章,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朝莫林深深鞠躬:“莫林先生!初次见面,我是商会的会长马可。”
“你好。”莫林礼貌一笑。
“有生之年能见到您,在下真是三生有幸。”马可搓着双手,老脸因亢奋而通红:“不知先生此番前来,可有什么看上的宝物吗?”
莫林回想了下:“有一个吧。”
马可点点头,慎重道:“其实今年除了清单上列出的物品外,我还单独准备了几个宝物压轴。先生如有看上的请不必客气,尽管出手。今天您拍下的所有物件,如果是我们商会的东西,将不收一分费用,其他竞拍品也不收手续费,全当我的见面礼。”


马可的一番话让兰岚和兰赫分别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前者一副了若指掌,毫不意外的模样;后者则表面上看似平静,内心波涛汹涌。
不光因为马可豪放,兰赫更多觉得马可这个人太不简单了,居然一眼就辨认出了莫林的身份。
先不说莫林的徽章只有兰氏嫡系的人才能辨别,即便是兰赫第一次见到莫林的时候,都完全没把小小的他跟兰氏史册上的名字划上等号。


作为一位职业鉴定家,马可名副其实。
热情的马可会长跟莫林闲话家常,等到会场陷入黑暗司仪登场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跟所有拍卖会相同,一段正式开场白后,司仪为抬上来的宝物介绍,来宾纷纷报价竞拍,价高者得。
兰赫对布料之外的东西兴趣缺缺,站在莫林身后替他端茶倒水。莫林一边看着会场,一边满意的喝着茶。


终于,兰赫心心念念的布料被抬了上来。
要说“抬”或许有点夸张,因为那匹布料只有少少两卷,它们被装在一个褐色的木盒子里。远看好像跟木盒的颜色融为一体,近观才发现,那匹暗红色的布料上除了黑褐色的纹理,还有星星点点的金色点缀。
“接下来的商品是艾文家族寻来的‘暗纹嵌金布’,想必对制衣有所了解的来宾早已听闻它的大名。这种布是各位行家梦寐以求的原料,它的弥足珍贵之处不必再多做解释,我们直接进入正题……“


“五十万。”司仪的话还未落下,莫林就举牌道。
他年轻的声音回响在寂静的大厅中,高调的吸引来所有人的目光。


“莫林大人?”兰岚疑惑的看着他。
当然不止是兰岚,莫林身后的兰赫手一抖,差点把茶壶盖丢飞,他一脸茫然的看着莫林。
除了正中的展览台外,会场一片漆黑,竞拍者须举起荧光号码牌才算参与,也方便司仪能在第一时间通过所坐的位置,识别竞拍者的身份。
比如说莫林现在所坐的位置,就是历代兰氏所享的专位。


“兰氏五十万第一次!”司仪说道。
“第二次!”
“八十万。”随着另一个号码牌亮出,一个声音说道。
“一百万。”莫林再次举牌。
“一百十一万。”另外的人很快跟价。


兰赫听着天文数字,脑中神游太空。
他觉得既然能如此轻松的脱口而出,这些数字不再等同金钱,而仅是一个单纯的数字了。他从来不敢想象自己能有那么多钱,即使在他决定要当兰氏家主的时候也一样。


以及……莫林究竟为什么会竞拍布料呢?
先不说他十指不沾阳春水,莫林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吗?
他跟马可说有看上的宝贝难道是这个?
难道莫林是为他而买?约定里面好像并没有这一条,而且他也没有表现出很想要吧?他只说也想去拍卖会长长见识而已。
莫林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在接二连三的报价中,其他人不敌兰氏的财力败下阵来。毕竟为一匹布料挥金如土、倾家荡产太过不值。
“莫林大人,这匹布料还请让兰岚为您买单吧。”


不等莫林回答,兰岚做了个手势。一直站在身后的仆人会意,立马离开现场,没过一会就取回来刚才还在展台上的布料。
一切顺理成章,行云流水。
兰岚和她的手下,甚至马可会长,都像被安排好的角色,一丝不苟的上演着谱写好的剧本。


“那真是谢谢你了。”莫林来者不拒,大方收下这份豪礼,让兰赫帮他拿着。
“莫林大人客气了,之前部下有冒犯之处,还请大人不要放在心上。”兰岚提起刀疤枪手的事。
“此事我们也算扯平,不必在意。”莫林回道。


完全没听他们谈话内容的兰赫正抱着暗纹布不敢置信。
要知道,前一秒手中的宝物还摆放在众目睽睽之下可望而可不及。这一秒已经在他手中捧着,宛如梦境。
“现实真可怕,想抽根烟冷静一下。”兰赫忍不住想到。


拍卖会的气氛火热,在来宾们不停歇的购买激情下,清单上的所有宝物都已觅得其主。为了不让一些人空手而归,马可会长亲自上台宣布今年的新花样。
“今年的拍卖还没结束,我为大家准备了三件压轴宝贝,每一件一百万起加!哦哦,不要惊叹,因为它们对得起这个价格!”


兰赫俨然一副完成任务的模样,开启观赏模式。


首先被抬上来的是一件黄金盔甲,号称刀枪不破。为表所言属实,马可在现场表演了一番击剑,盔甲果真纹丝不动。这件商品被一个骑士家族以三千万的价格拿下。
而后的商品是一只活物。巧夺天工的铁笼里一只金丝雀正上蹿下跳,它的毛色亮丽,在黑暗的会场中散发金光。马可给它投食后,扬起脑袋唱出天籁之音,震惊四座。此鸟两千万被一爱好收藏珍禽异兽的皇室拿下。
最后,马可会长拿出一个首饰盒,令人熄灭了现场的所有灯火。一道幽蓝色的光芒自展示台正中发散而出,亦真亦幻,如若阳光下海水亲吻浪花时的颜色,众人皆被吸引。
“这枚戒指名叫‘海蓝之钻’……”马克才刚介绍完名字,就有人出价了。


“一千万。”而这个人正是兰岚。
她的一千万没有震撼全场,报价声此起彼伏。不过兰岚不甘示弱,最终以八千万的价格成功竞拍下这枚美丽的戒指。
工作人员为她呈上战利品,当属今晚之最的华美蓝色宝石在黑暗中流动着光彩。
兰岚接过首饰盒,朝莫林单膝跪地:“大人,这是我今日为你送上的礼物。不为其他,只为家主竞争一事,希望您能助我一臂之力。”


莫林没有收下她的示好,询问道:“你倒是很直接,我不讨厌这种做法。只是家主一事我自有看法,你怎能确定我会百分百收下你另有所图的礼物呢?何况我不见得喜欢。”
“这……”从小到大听惯了他人谄媚,实际上阿谀奉承一事绝不擅长,兰岚一时语塞。
“兰岚小姐,你还需向你兄长兰清之先生多多学习才行啊。”莫林笑了笑,婉拒了兰岚,招呼兰赫跟上。


他们离开拍卖会场,留下兰岚一人在原地懊悔万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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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估计再更三四次就完结了w

楼主 Seilo星罗  发布于 2017-02-11 17:59:00 +0800 CST  
就像莫林所说那般,兰清之虽然手艺不精,但在待人处事方面狡猾老道,完全不像一个恃宠而骄的天之骄子。正因如此,他才能力压其他嫡子,成为兰氏的临时家主。
兰桓和兰岚接连出手后,兰清之采取了行动。

莫林正坐在家主房里看书,兰赫拿着纸笔窝在沙发上涂涂画画。
女仆长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思绪,只见她怀抱一个方盒迈入大门。
“兰清之大人为您准备了一份小礼物。”她说着打开盒子,里面盛放一柄小巧的银色手杖。
不同于莫林之前的手杖,上边雕刻精细的藤蔓花纹,正中的位置镶嵌着一颗红色的宝石,更显名贵。

“说起来你之前的手杖呢?”兰赫突然想起来已经几天没见莫林用过了。
“脏了,所以丢了。”莫林漫不经心的回答。他走到女仆长面前,取出那柄手杖,轻轻挥舞了一下。
泛着银光的尖底宛如一把锋利的刺刀。这是莫林一直以来特别喜欢的设计,他之前用的所有手杖都是如此。
“兰清之先生观察入微,真是有心了。”他露出笑容,对女仆长道:“帮我感谢他,我很喜欢。”

一旁的兰赫有点惊讶,在家主之位的角逐中,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莫林对人明确表示满意。
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有一丝莫名的危机感。

“兰清之大人还有一句话让我转达给您。”女仆长道。
“请说。”
“明日烦请莫林大人去总店一聚。”
莫林会意,点头应允。

待女仆长退下,兰赫放下手里的东西,忍不住说道:“看来兰清之不走寻常路。”
是的,兰清之没像兰桓与兰岚那般直接邀请莫林去奢华高档的场所娱乐,而预备从家族内部下手。
本身家主之争也早摆明是竞选“家主”,虽然莫林表面上要求只需要讨好他就行,归根究底,此人是否有能力做家主,也是重中之重的要素。
女仆长说的总店,指兰氏遍布全国的人偶店铺——兰馆的总店。兰馆是兰氏旗下最重要的产业之一,主要贩售定制人偶,可以称之为兰氏祖代的饭碗。

“你很惊讶?“莫林把玩着新手杖,心不在焉的说。
“……还行。“看他对兰清之的礼物爱不释手的模样,兰赫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默默低头,将心绪投入到正事里。

兰赫在绘制一件礼服的设计图。自从跟莫林立下约定,他就一直在思考该给莫林做一件怎样的衣服。在他看来莫林平日里穿的礼服略显繁杂了些,他应该更适合简洁优雅的风格,尊贵的身份或许靠配饰来体现更好。
直到前几日亲眼见到暗纹布,他才突发灵感。
暗纹布是一种本身自带纹理的原料,颜色典雅材质细腻,备受贵族们青睐。它能完全自然的彰显出穿衣者的气质,不因后天加工的约束而变得累赘庸俗。

“……你在做什么?”一双冰凉的手环住他的颈项,莫林坐到他身旁的位置,整个人依偎上来把兰赫的脑袋抱住。
兰赫被他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你、你刚不是还在玩手杖吗?”
“吃醋了吗?”莫林用下巴在他的头发上蹭了蹭。
他干嘛要吃一柄手杖的醋?
兰赫没理他,选择回答莫林的第一个问题:“我在画图。”
“这是什么?”
“我想给你做一件礼服,之前约定好的。”兰赫把草图给他看:“不过用料方面我暂时还没想法……”
“不是用拍卖会上买回来那个吗?”莫林问。
“……哈?”
“那是为你买的,我拿来又没用,你不要我就只能丢掉了。”莫林威胁他。

闻言,本来正苦恼于原料选择的兰赫瞬间欣喜若狂。
如果是暗纹布的话,那一定会成为一件适合莫林的完美礼服!
觉得自己反应过头,他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道:“谢谢。”
“为什么要谢我?”莫林微微一笑:“是兰岚小姐的礼物,我不过借花献佛罢了,再说兰赫先生的衣服也是为我而制,我该问你要什么奖励才对。”
“好吧。”兰赫想了想确实如此,这是一笔双赢的买卖,他完全不需要觉得有所亏欠,虽然有种微妙被算计的感觉……

兰馆总店坐落于A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中心,相较其他商铺,兰馆的外观有些别致,看上去像一栋小型三层洋房。门口的招牌上悬挂金属制的兰氏图腾,硕大的落地橱窗里静置着几只美丽的样品人偶,结合小巧的家具和摆件,被布置成一副优雅的画面。
虽说人偶是有钱人的奢侈玩具,但兰氏从来不将平民拒之门外。店里除了销售兰氏嫡系亲手制作的高档货,也有学徒做的小摆件和小挂饰。正因如此,兰馆门庭若市,即便是不购物的人,也难免好奇心起,想进去瞧一瞧有没有大师的新作品一饱眼福。

莫林和兰赫达到时,不像前两次一样立即有人出来讨好迎接。两人跟随客流一同走进大门。
大厅人来人往,人偶的贩售柜台如同博物馆陈列,由造型分区,每个区域有专门的看守和销售,正常情况下展示柜里的人偶只可远观不可触碰。一楼贩卖的都是比较平价的小型人偶,两人随意逛了一圈,便往楼上而去。

二楼楼梯口站着两个管家打扮的仆人,看见莫林立马毕恭毕敬的敬礼。
“莫林大人午安,兰清之大人已在二楼恭候您多时了。”其中一人低头说道。
“今天二楼不对外开放吗?”莫林询问。
“是的,今日有贵客造访,兰清之大人下令暂时封闭二楼。”
“带我上去吧。”
“遵命。”

兰赫静悄悄的跟在莫林身后。兰馆的布局和规定他是知道的,二楼只有身份尊贵的客人才能上去,里面展示的都是嫡系的作品,以及特别定制服务专柜。三楼是兰馆的仓库和加工坊,除开部分手艺师父在此驻留,也有学徒在这里学习技艺。

兰清之正站在一个展示柜前为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介绍着什么,他怀抱一只身穿粉色蓬蓬裙的甜美人偶,纯白的发带竖起它金色的卷发,碧蓝的眼睛里仿佛盛满星辰大海。
“这孩子叫安塔莉,不知可符合公爵大人的描述?”

被唤作公爵大人的男人摸着自己浑圆的肚皮,连连点头:“是是是!跟我想象中一模一样!兰清之先生的手艺果然不同凡响。”
“过誉了,我不过按照大人的描述制作,能得如此成果也定有大人一番功劳。”兰清之谦虚道:“最主要还是希望令媛喜欢,那在下真能实实在在松一口气了。”
公爵笑开了花,摆摆手:“哈哈,先生放心,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她的意见!”

莫林和兰赫没有打扰两人交谈,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歇息。兰赫自觉地为莫林沏了一壶红茶,换来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兰赫先生似乎越来越有仆从风范了。”
“……如果可以我宁愿没有。”兰赫小声嘀咕。
“我都听见了。”莫林笑眯眯的说。

板凳还没坐热的兰赫突然起身站到莫林身后,原来是兰清之接待完公爵朝他们走过来。
“莫林大人,在下方才正忙,没来迎接还望见谅。”他向莫林鞠躬道歉。
“无妨,正好见识了一番先生的能力,我也很高兴。”
“为兰氏鞠躬尽瘁是我等后辈的职责,待客制作贩售都属分内之事。”兰清之继续说道:“今日请大人来兰馆,只想让您参观一下三楼的工坊。”他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莫林和兰赫随他进入第三层。
侍卫为众人推开走廊尽头的沉重铁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好几个案台,每个案台上堆放不同的东西,除了制作人偶的工具外,还有设计图稿,原型材料。
坐在工位上的技师们见兰清之造访,一一起身问好。

“大人,您终于忙完了,我有一个手肘拼接比例的问题想请教您。”一个红发男孩儿兴高采烈的跑过来。他很年轻,看起来顶多十七八岁的模样,脸上洋溢着一副来自骨子里的傲气,加上样貌穿着,很容易看出他是兰氏的人。
“兰悬,现在不妥,我正招待贵客。”兰清之温柔的抚摸他的头。
“贵客?”兰悬这才想起兰清之的身后似乎还有人,他的目光掠过兰赫,直接落到莫林身上,然后愣住了:“……啊……!难、难道是莫林大人?”他惊呼出声。

听到声音的人都放下手里的工作,伸长脖子想瞧门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工坊变得嘈杂起来。
兰清之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道:“今日我请莫林大人前来参观工坊,希望各位的表现不要令我失望。”




TBC

楼主 Seilo星罗  发布于 2017-02-12 17:14:00 +0800 CST  
莫林扫视一圈所有人,宛如领导巡查般闲庭信步的走过每一个工作台。兰赫在后边跟着他,忍不住偷看技师们的手艺。


兰氏的技艺不外传,即使后来编入的学徒,也要跟兰氏签署卖身契。所谓卖身契,是真正字面上的意思,抛却以往的姓名,归为兰氏。
这种后加入的人,通通被称之为学徒。辨别拥有兰氏正统血脉的人与学徒,只需要看发色就行。兰氏正统血脉都有美丽的红发,就连偏远旁系的兰赫,也拥有一头柔软的褐发。
能亲眼近距离观看兰氏人偶的制作流程,现下可是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


“放肆!区区下人管不好自己的眼睛吗?”同样一路跟随莫林的兰悬发现兰赫在偷看手艺,愤怒道。
所有人停下脚步,目光集中到兰赫身上。
不小心引火上身,兰赫尴尬的抓抓头,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
其实兰悬说得没错,下人该管好自己的眼睛,更何况这里是拥有兰氏技艺的精密工坊,怎能随便窥视?
不过现在兰赫的身份不复从前,他是名正言顺的家主竞争者,完全有权利学习兰氏技艺。不仅如此,他的地位已经能跟兰清之平起平坐,可惜知道这件事的人屈指可数。


兰赫给莫林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但后者一脸看戏的模样盯着他。
好吧,他认栽,谁叫他长着一副仆从脸。


“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好奇……”
“道歉就行了?知道下人偷学技艺的后果吗?”兰悬嗤之以鼻:“自挖双目以谢罪吧。”
“没想到兰赫小弟也会跟莫林大人一同前来。”兰清之一脸才发现兰赫在此的惊讶表情:“兰悬,你所言可属实?”他装模作样道。
在兰清之看来,兰赫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虽然偷了“诞生”与莫林有临时约定,但仅仅求得一个参与家主竞选的名额而已,一切仍然凭实力说话。
“我方才亲眼看见。”兰悬道。
“我……”
兰赫还想解释些什么,被愤世嫉俗的兰悬打断:“哼,如此低等的身份,难不成还想辩解?“他恶狠狠道:”来人,直接拖下去!“
听到命令,门口的侍卫冲进来擒住兰赫。


“……等等。”兴许是看够了,莫林突然说道:“你们听过一句话吗?”他面带绅士的微笑。
不知兰赫与莫林现下关系的兰悬一脸不解。
“打狗还得看主人啊。”莫林的语气听似轻描淡写,但不知为何让所有人冷汗直冒。他瞪了一眼守卫,吓得那几人立马松开手。


“莫林大人!万一他将技艺外传……!”兰悬不依不饶。
“他也姓兰。”莫林难得解释道:“虽然穿得破了点,但也是家主竞选者之一。“
看到在场所有人震惊的表情,莫林满意的宣判结果:“闹剧就到此为止吧。”他若无其事继续前进。


现场一时间陷入沉默,技师们纷纷埋头工作,直到一个人打破了寂静。
一位技师似乎遇到了制作方面的问题,愁眉苦脸的跑来向兰清之请教。
得到莫林的首肯,兰清之专心致志的为那位经验不足的技师指点技术。旁边的兰悬不乐意了,分明是他先排队的,急忙凑上去听讲,不忘提醒兰清之自己还有问题询问。兰清之耐心的一边安抚他一边答疑解难,不厌其烦的模样,令兰赫都为之刮目相看。
这一切都被莫林看在眼里,他没作声,巡视完毕后找了个位置坐下,冷眼旁观兰清之周边越围越多的学徒。
直到日落西山,状况才稍缓。


“莫林大人,大家实在太过热情,让您久等了。”兰清之教导完最后一名学徒,走到莫林身旁。
“先生今日的安排倒是很特别。”莫林微笑道。
兰清之同样还以礼貌的微笑:“不知大人此话何意?”
“兰桓先生与兰岚小姐在‘讨好我’这一主题上,都显得太过直接明确。兰清之先生今日邀我前来兰馆参观,无非就是想让我见识你的个人能力罢了。”莫林直言点出他的目的:“我很欣赏这样的做法,你也无需再遮掩。”
“莫林大人明察秋毫,确实如此,我不过想让大人知道现下兰氏有能力当家主的,只有我一人。”
莫林不置可否,看了看窗外:“天色不早,我回去了。”他朝兰赫使了个眼色,后者无奈的叹了口气,蹲下帮莫林整理衣衫,穿上外套。
“我邀请了A城第一大厨到此布菜,大人不与我一同享用吗?”兰清之邀请道。
莫林瞥了一眼兰赫,打趣道:“不必,兰赫先生的胃怕承受不起那么高昂的晚餐。”


被无故扯进来的兰赫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莫林。
……好像没他什么事吧?怎么躺着也能中枪。
“我想回去了,兰赫先生。”莫林抓住兰赫愣在空中的手,温柔的亲吻他的手背。


兰清之笑着目送两人离去,直到完全消失在视野中,他的身后突然走出一位老者。
“清之,你怎么想?”原来是兰奉,他一直躲藏在工坊的隔间里默默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我们怕是低估了兰赫那小子。”兰清之道。
“莫林大人似乎待他与常人不同。”
闻言,兰清之一改之前谦逊的仪态,负起双手,嗤笑一声,恶狠狠道:“那又如何?这次我不会让他再逃跑了,区区旁系只能永远跟狗一样匍匐在我跟前!”
“兰奉长老,今夜还望你抽出些时间,我有一个计划想与你商讨商讨……”他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


是夜,月明星稀。一轮巨大的圆月悬于半空,古老的钟楼隐秘在朦胧雾气中,指针转动,敲响凌晨三点的钟声。此时兰宅一片漆黑,所有人,甚至包括守夜的侍卫都安详沉睡着,没有人知道兰赫所住客房的窗台上多出一个蒙面的黑影,银色的尖刀在他手中闪闪发亮。
他快速挪向床上熟睡的兰赫,对准颈项的位置,正欲干净利索的一刀抹杀,不想身体突然僵住,动弹不得,连声音也无法发出。
只见黑影对面的沙发上,居然坐着一个人。他悠闲的翘着腿,饶有兴致的观赏满头大汗试图挣扎的黑影。
窗外云层涌动,冰冷的月光逐渐照亮他紫罗兰色的眼睛,还不等黑影看清他的完整面貌,只觉得呼吸一窒,黑影悄无声息的倒进一片血泊中。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床边躺着具四分五裂的尸体,兰赫表示现在心情极度糟糕。
刺鼻的血腥味充斥整个房间,他捂住嘴巴跳下床,胃里不住翻腾。看到还能若无其事坐在这种环境里喝茶的莫林,他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那什么玩意儿?!”兰赫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
“是尸体,兰赫先生。”莫林放下茶杯。
“……我当然知道是尸体!究竟怎么回事?!”
“大概是一位夜闯民宅的不速之客吧,具体情况恐怕我们得问问兰岚小姐与兰清之先生了。”


然而今日兰清之并没有在主宅过夜,首先被传唤来的只有兰岚一人。
房间里的尸体让兰岚大吃一惊,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戴上手套,一把扯掉尸体脸上的面具。
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兰岚走到莫林跟前,单膝跪下,抱拳道:“此人非兰氏所属。”
“嗯。”莫林心不在焉。
“防守不当是我的失职,还请大人责罚。”由于有前车之鉴,兰岚这次选择勇于认罪。
“你坐下吧。”莫林却摇头:“等兰清之先生来,我们再好好商议。”


十多分钟后,兰清之匆匆忙忙的踏进房间,略显凌乱的仪容让他看上去像仅仅为了传唤而急于奔波,对事件全然不知情。
“发生何事?”他看到尸体,忍不住后退两步,震惊之余干呕两下,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来,道:“昨夜有刺客?”
“是的,先生有何看法?”莫林盯着兰清之。
兰清之端详一会尸体的脸,道:“此人不属兰氏,似乎专程冲兰赫小弟而来,不知兰赫小弟是否与此人有仇怨?”
“我不认识他,而且我也没有仇人。”兰赫回答:“……除了兰氏嫡系。”他想了想又默默的补充一句。
兰清之了然,义正言辞道:“兰氏主宅一向防卫森严,十余年来从未发生类似事件……”他顿了顿:“我有一话不知当不当讲。”
“先生请说。”莫林扬了扬下巴。


“刺客必定与高层勾结,不然不可能轻易闯入。昨夜主宅的守卫居然无所作为,实在可疑……”他看向兰岚。
“你在怀疑我?!”兰岚愤怒道。
兰清之似笑非笑:“表妹何必激动,我还没下定论呢,莫非被我说中了?”
兰岚咬牙切齿道:“你有何证据证明我与刺客勾结?”
“证据尚且没有。”兰清之沉吟片刻:“兰赫先生与我们是竞争关系,三位嫡子都有动机,但最可能谋划刺杀的却只有手握防卫重权的兰岚表妹和兰若先长老。”
“一派胡言!”兰岚涨红了脸,伸手想拔出腰上的皮鞭。
她的动作被兰清之发现,后者夸张的往后跳了一步,惊慌失措道:“表妹莫不是连我也想刺杀?”
兰清之的表现成功激怒对方,兰岚彻底失去理智,挥鞭朝他甩去。兰清之利落的转身,躲过她的攻击。


兰岚还想追击,被莫林出声阻拦。
“够了!”他厉声道:“你们真是无聊透顶。”
兰清之与兰岚连忙跪下。


莫林来回打量了两人一番,突然笑了起来:“……不过兰清之先生所言有理,兰岚小姐确实最为可疑。”
兰岚猛地抬头,一脸不可置信。
“把兰岚小姐禁闭起来,所有人不得有异议。”莫林下令道。




TBC

楼主 Seilo星罗  发布于 2017-02-13 19:33:00 +0800 CST  
兰赫的房间变成了案发现场,只得又收拾行李换屋子。他心有余悸的坐在新房间的床上神思恍惚,一旁的莫林拉了拉他的衣角。
“你在害怕?”
兰赫看向他:“……不是。”
“那你在想什么?”
兰赫重重叹了口气,神色犹豫,良久才吞吞吐吐道:“……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在我房间里看我睡觉?”


短暂的沉默。


“有问题吗?”
“除了最开始几天同住,后来每晚我都把你送回了家主房……你为何半夜又回来……”兰赫一脸不解。
“如果我昨夜不在你身旁,今早被清理的尸体可能就是你了。”莫林不甚在意,坐到兰赫旁,靠到他身上。


回想起第一个晚上醒来,发现有一个人影一直在黑夜中窥视着自己,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过兰赫一向拿莫林没办法,做了片刻思想斗争,最后垂下脑袋又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以后你不必那样偷偷摸摸,直接跟我说就行。”
“跟你说什么?我想和你一起睡觉吗?”莫林微微一笑。
兰赫一时语塞:“我、我考虑一下。”感受到莫林目光灼灼,他选择转移话题:“……昨夜一事,你真认为是兰岚所为吗?”
由于身材娇小,莫林坐在床上腿完全不能着地,他像个小孩子般摇晃双腿,漫不经心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觉得恐怕不会那么容易结束。”
“是啊……”莫林从床上跳下来,他看起来有点跃跃欲试,平时苍白的脸上竟泛起兴奋的潮红:“为了亲爱的兰赫先生,我愿意把一切可能性都扼杀在摇篮里。”


就像兰赫所说,事情不会那么容易结束。
当晚夜深人静时,兰清之的房间依旧灯火通明。他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兰奉则在屋里来回踱步。


“计划败露,为何你还能这般游刃有余?”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就算着急也没有用。”兰清之慢悠悠的回道。
“还是太过草率了!居然被莫林大人当场发现。”
兰清之睁开眼:“莫林大人对兰赫的偏袒之心毫不掩饰,我再不出手,恐怕为时已晚。”
“兰岚这块挡箭牌已用,我们下一步该当如何?”
兰清之一想起身份低下的兰赫坐上家主之位的模样,不禁怒从心起。他双手握拳,表情阴狠,一字一顿道:“游戏不能输,兰赫也必须死!”


话音刚落,阳台上的窗帘无风自起,伴随着噩梦般轻巧的话语,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背后,他杵着手杖一步步走进房内。
“兰清之先生真是贪心啊。”
熟悉的年轻声音让兰清之和兰奉惊恐万状。


“你们好像在商量什么有趣的事情,能不能让我也参与呢?”莫林走到两人面前。
“莫、莫林大人……”兰奉半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回答:“怎么会……”
“昨夜的刺客让兰赫先生受惊了,他担心事情不简单,让我来照顾照顾两位。”


听完莫林假惺惺的问候,兰清之垂下肩膀,大笑一声。或许因为被逮个正着,再做解释也无用。他卸去平日里的假面,站起身抱住双臂,瞋目切齿道:“莫林大人,明明从头到尾你心中的家主已有人选,为何偏偏要玩弄我们于鼓掌之中!”
莫林歪着头想了想,恶劣的嘲笑道:“那自然是因为看你们明争暗斗十分有趣。”
“兰氏百年基业落入一个血统不纯的俗人手中,大人当真乐意?”兰奉颤抖着质问。
“就算兰赫先生让我毁掉兰氏的百年基业,我也会欣然接受。”莫林似乎觉得兰奉的问题很好笑,无所谓的摊开手掌。
“我的计划不可能那样轻易被人看穿!”兰清之向来自信,他不相信莫林仅用半天时间就找上了他。
“无论是不是你所做,为了兰赫先生的安全,果然还是把你们都杀掉比较好呢。”莫林耸了耸肩:“何况你的演技好浮夸,实在让我觉得好笑。”
自知无退路的兰清之如落冰天雪窑,他料中莫林对兰赫偏爱有加,却没有料到他为了兰赫可以不顾整个家族的兴亡。他居然还妄想能够赢过兰赫,在莫林眼中,他不过是一介蝼蚁,一个自作聪明的跳梁小丑,游戏尚未开始已输得一败涂地。


膝盖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外力,兰清之和兰奉齐齐跪倒在地。
兰清之喉头哽咽,绝望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是兰赫……”
“那是我和兰赫先生的秘密,你们没有资格知道。”
莫林蹲到两人跟前,一手托着下巴,一手举起手杖在他们眼前挥来挥去:“不过有件事我很高兴,还得感谢兰清之先生。”


兰清之不明所以。
“我前几天还在考虑该怎么杀掉你们,没想到你亲自为我献上了武器,真的太好了!”莫林咧开嘴,诡异的笑了几声:“我好喜欢这份礼物……真的,非常感谢先生。”他精致的脸在极端的兴奋下显得有些扭曲,即便如此,莫林在疯狂之时也没有忘记与生俱来的礼仪教养。
他欣赏着兰清之与兰奉充满恐惧的眼神,然后用手杖尖底优雅的刺入他们的胸膛。


两人的死没有在家族里引起轰动,至少表面上如此。
莫林不动声色的令人处理掉了面目全非的尸体,将计就计,嫁祸给嫌疑最大的兰岚,以先前被兰清之当众揭穿谋划刺杀一事,心存报复为由,一箭双雕除去兰赫的首要与次要威胁者。
昔日里意气风发的烈性少女最终囚禁于地牢,永不见天日。所谓傻人有傻福,兰桓因为徒有野心没有智商而逃过一劫,兄长死于非命也令他不敢再对家主之位有觊觎之心。
之前主宅里两位嫡子前所未有的冲突众人有目共睹,加上莫林极具权威的宣判,兰氏上下不敢有异议。只有莫林一人知晓的事实顺理成章掩埋进时间的尘土中。
这是个腐朽的家族,当绝对的地位和力量笼罩时,弱者们选择臣服,选择接受强者们创造的梦境,当架构变得坚不可摧,没有多余的竞争者,唯一的幸运儿就成了统治所有的独裁者。
兰赫是莫林拥护的独裁者,这一点从未变过。


结局已注定的家族闹剧,在兰赫接下莫林递上的家主胸章后,正式画上句号。等待兰赫的是全新的人生和道路,只不过他永远不会知道,有个人走在他前面,用沾满鲜血的双手为他披荆斩棘。
但他也不需要知道。
为兰赫做事,莫林乐意之至,如果真相都被揭露,那该多没意思啊。


“听说了吗?兰氏的新任家主居然是一个血统不纯的偏远旁系!”
“当然听说了!要知道兰氏百年来从未有过这般大事啊。”
“我有一个朋友在兰宅做事,他跟我说这位新任家主心狠手辣,杀害了两名跟他竞争的嫡系才坐上家主之位。”
“兰氏怕是要变天咯……”
……


一时间大街小巷流言蜚语众说纷纭,这边兰赫无暇理睬。兰氏宽敞的家主房内,灯火照亮古老的家族图腾,书桌前,层层叠叠的资料与文件几乎要把他的身体掩埋。
兰清之与兰奉的死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困扰。除了安排葬礼,给整个家族下发文书解释前因后果外,还得处理两人生前的重担——堆积的家族公文以及财政事务。
从未接触过这等事的兰赫显得手忙脚乱,好不容易获得几句莫林的指点,才磕磕碰碰的挺过难关。


他专心致志的低头批注着公文,全神贯注的模样倒是颇有家主风范。
殊不知沙发上的莫林正一脸迷恋的盯着他,从脸到手甚至到腰到腿,一切目光所及之处都不放过。他手中玩把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紫罗兰色坠子,那正是初次相见时,兰赫带去的“诞生”,一条象征约定的项链。


许久之后,莫林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他若有所思的看向墙上的壁画。
满载历史痕迹的油画永恒的描绘兰氏一族历代的家主,他的视线扫过所有,最后在第一副的位置停下,而那副画上的人,容貌竟与兰赫有八九分相似。斑驳的画面下,记录着一个对莫林来说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兰莫(592-653)




TBC


——————————————
明天完结这篇w

楼主 Seilo星罗  发布于 2017-02-14 18:20:00 +0800 CST  
尾声


该用什么美好的辞藻来形容他呢?
温柔,专一,全能,天才,还是……完美。


兰氏宽敞的家主房内,灯火照亮神圣的家族图腾,书桌前,层层叠叠的资料与文件几乎要把他的身体掩埋。
他正处理一封来自合作商的续约交易文件,对方希望在两天后能有幸探望阁下一面,商谈更长期的合作事宜。
他推了推眼镜,在末尾优雅从容的用羽毛笔签下他的名字——兰莫。
兰莫,兰氏的第一任家主,伟大的第一人偶师,他完美的父亲。


“你在看什么呢?”注意到来自他处专注的凝视,兰莫放下手中的笔,朝他走来。
温暖巨大的手掌抚摸他的头,宠溺的揉了揉,感受着对方手指上的老茧,莫林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先生,我很无聊。”他拽住了兰莫的衣角,不想他再离去。
莫林的称呼让兰莫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惩罚般的弹了弹莫林的额头,道:“什么先生?叫我父亲大人。”
“兰莫先生,我不会叫你父亲大人。”莫林认真的看着他:“即使你是我的‘父亲’。”


莫林是兰莫制作的一只人偶,他的外表看起来像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不过说话固执又老成,一点也不可爱。这些自然不是兰莫赋予的,莫林的性格就像所有人类的孩子一样,受先天和后天影响而成。
“好吧。”兰莫不再纠结,如果莫林愿意改变称呼,那么早在他制作出莫林的那天就已确定,而不是靠现在用嘴巴强制要求,那不符合他的教育方式。
兰莫将莫林抱进怀里,亲昵的为他整理衣襟。
“让我看看……嗯,再为你缝制一件日常穿着的衬衣吧,这件果然还是太花了。”
“哦,好像加一条小领带更好。”
“要不要再戴顶鸭舌帽呢?我觉得那样很适合。”
“手指上会不会空了点?改天我让人给你做一枚戒指吧。”


兰莫絮絮叨叨的说着,仿佛在自言自语。莫林不会回答他没有营养的话,对他来说,兰莫的每一句话都是绝对的命令,他只需要安静的服从。只要他能高兴,莫林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当然里面不包括称呼他为父亲。
对于这个称呼,莫林打从心底抵触,一旦喊出口,他和兰莫的关系将变质,从此被禁锢于亲子的牢笼中,这不是莫林想看到的结果。
他对兰莫抱有非同一般的情感,可惜对方浑然不知。不过莫林暂时也没准备告诉他,因为……


“你饿了没有?要不要跟我一起享用下午茶?”兰莫戳了戳莫林的脸颊,让他从沉思中回过神。
“好。”只要能跟兰莫在一起,做什么都可以。
兰氏只是一个新兴的小家族,仅靠兰莫一人之力支撑。好不容易才摆脱前不久的财政赤字,今日的下午茶显得有些简陋。
一盘香甜可口的糕点,一壶热气腾腾的红茶。
红茶是兰莫最喜欢的东西之一,不管身处何方,他都会泡上一杯红茶,陶醉在浓郁的芬芳里。
发现莫林又在看自己,兰莫将自己的茶杯递到莫林面前:“你要不要也尝尝?”
莫林接了下来,准确无误的对着兰莫喝过的地方尝了一口。当然,兰莫不会注意到这些小细节。
“怎么样?好喝吧。”
“很香。”莫林望着茶杯里流淌的红色,让他无时无刻都能想到兰莫张扬的红发。
从此以后,莫林也爱上了红茶。


幸福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虽然莫林能享有最多时间的陪伴资格,但兰莫也有自己的生活。
除开繁重的家族事务外,兰莫拥有自己的家庭。
目前兰莫所执掌的兰氏正面临转行的挑战。兰莫的父亲是一位憨厚的布料商人,常年奔波在外,几年前他因病去世,留下还不成熟的家族产业交给兰莫。
兰莫对布料交易兴致缺缺,沉迷于制作人偶。奈何家族产业不可抛,他听从了父亲的遗嘱,与世代交好的宝石商的女儿奉命成婚。那是一名优雅温婉的女子,从小与兰莫青梅竹马,他没有理由拒绝。
感情与利益双赢的婚约,让兰氏一蹶不振的产业有了复苏之相。


之后,他便诞生了。
莫林睁开眼睛的时候,身处一个杂乱破旧的工作室。他坐在一个唯一能看出来是张桌子的地方。昏黄的烛火下,兰莫疲惫的脸上写满惊喜,他按耐不住欣喜猛地将莫林抱进怀里,这一刻他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对于莫林来说,这是陌生的世界,陌生的面容,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怀抱。
这双手,在过去无数个日日夜夜里都曾如此拥抱过他。灵巧的手指为他描绘每一条轮廓,拼凑每一个部件,缝制每一件衣衫,温柔而充满爱怜。所以莫林认识他,琉璃般紫罗兰色的眼眸紧紧锁住面前的男人,仿佛想将他的面孔永远铭记于心。


“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兰莫皱着眉头,一脸苦恼。
“就叫你莫林好了!”他兴高采烈。
“不要那样看着我,这是有原因的。”他亲吻莫林的侧脸。
“以我之名,冠以你姓。”


传说兰氏的兰莫制出了宛若真人的人偶,而那个人偶,似乎还拥有不可思议的奇妙力量。兰莫是个偏执的天才,他拥有天马行空的想法,对人偶有爱之入骨的迷恋,更有一双穿针引线,拼接缝制巧手。
不过他对人偶的所有迷恋都献给了莫林,莫林是他的第一个作品,同时也是最后一个作品。
“为了庆祝你的诞生,这是为你准备的礼物。”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平日里沉浸于自己世界里的男人,耳朵上居然泛起浅浅的红晕。
兰莫的手掌里躺着一颗跟莫林眼睛颜色完全相同的坠子。
“我称呼它为‘诞生’。因为有它,所以才有你的诞生。”兰莫解释道:“这是制作你的眼球时,留下的边角料打磨而成的。”
莫林接下他的礼物,捧在手心里看了看:“为我带上吧。”
“好。”兰莫喜笑颜开。


兰氏的生意正式从布料转换成人偶交易,在身为宝石商女儿的妻子鼎力支持下。制作人偶最关键部位——眼球的原料,得以有效解决。
莫林的诞生成功吸引来大量喜好珍奇异宝的王公贵族。因为莫林是非卖品,所以有钱人们只能打其他人偶的主意,一时间收藏人偶变成一种莫名的潮流,在宫廷里流行起来。
即使一掷千金也无法撼动兰莫对莫林的专一,他不再亲手制作人偶,将技术教给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们,打造一条自有生产线,兰氏的人偶产业得以壮大。
一切百废待兴,尚在起步阶段。


享用完宁静的下午茶,兰莫坐回桌后,继续他未完的工作,直到夜幕降临。
莫林不喜欢夜晚,一旦天黑,那就意味着他不能再呆在兰莫身边。兰莫要回自己的房间,跟他的妻子在一起。
莫林也非常不喜欢兰莫的妻子,她霸占了兰莫的夜晚时间,将他拒之门外。
如果可以,莫林希望能独占兰莫一针一线为他缝补衣服的手指,他触碰茶杯的嘴唇,他沉睡时毫无防备的脸庞……


兰莫不允许,他能在白天给予莫林所有的宠爱,夜晚时也会准时回归妻子的怀抱。
就像兰莫对莫林的专一一样,他对妻子也有着绝对的忠诚,外人无法介入。
莫林就是那么一个外人,他明白兰莫对他的情感,和对妻子的情感截然不同。所以他无法说出口,他拒绝称呼兰莫为父亲大人。


“先生,今晚我可以跟你在一起吗?”
兰莫温柔的揉他的脑袋:“天色已晚,别撒娇了,快去睡觉吧。”
然后巨大的房门关上,无情的响声回荡在走廊,阻隔了他与兰莫。
真是,非常不甘呢。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个女人,是不是能将兰莫的视线永远留在他的身上?


兰氏的产业在兰莫手中蒸蒸日上。一个优秀的家主或许不需要每件事都亲力亲为,却需要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筛选出能看任重的人才,辅佐他,成为他的左臂右膀。
从一开始只单纯为贵族定制专属人偶,到批量生产同类人偶打通次阶层人群,逐渐迈向平民化大众化。
这是长久的发展目标,兰莫将它写进家族的史册中,并心血来潮的在扉页的位置签上莫林的名字。他的挚爱,他的杰作,所有族人都必须尊敬瞻仰。


如果说日子仍按部就班的前进着,或许未来将与现在有天壤之别。
兰莫对莫林的每一分好,都像枷锁一般束缚着他,折磨着他,逼迫着他。
遵从本性吧。
放任自我吧。
据为己有吧。
……
脑中无数的声音在恳求他让兰莫的妻子永远消失于世,诱惑他妄想另一条没有那个女人的未来。


转折点出现在六二四年一个的冬日雨夜。
A城属于南方城市,照常来看冬季很少下雪。但那年的冬季异常寒冷,漫天白雪覆盖了A城的街道与农田,造成恐怖的自然灾害。道路结冰让依存交易发展的经济之都陷入停滞,货物无法送进城内,农田的庄稼枯萎,伴随而来的后果就是因饥饿与寒冷而亡的平民。
由于死亡人数众多,未经处理的尸体被随意掩埋在大雪中。迎来第二年春,万物滋生,开始化雪时,一场巨大的瘟疫弥漫在A城,将人们笼罩在死亡的恐惧中。
兰莫的妻子不小心染上了瘟疫,整日咳血无法进食。
A城的医药铺人头爆满,千金难购一副药。国王下令暂时封闭A城,等待全新的药方研发出来再投放入城,很多病人没有办法等到那一刻,就撒手人寰。


兰莫想尽办法,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子越发憔悴,呼吸微弱。
这时,他身后的莫林突然说话了。
“我有办法治好她。”
兰莫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央求莫林,莫林说出一句令他诧异的话。
“先生,如果可以我想独占你。”


在莫林得知那个女人染上瘟疫时,他的内心其实万分窃喜。似乎有神祇在冥冥中助他一臂之力,这样的话,他甚至不需亲自动手就可以看见她归西。
眼看她病入膏肓,药石难医,莫林本来准备继续冷眼旁观下去,不想兰莫趴在她的床边失声痛哭起来。
没关系,只要忍耐一下就好。那时他会温柔的亲吻兰莫的眼睛,止住他的泪水。
兰莫夜深在那个女人身边自言自语,莫林在沙发上翘着脚偷听,知道了一件令他震惊的事。
那个女人居然怀孕了,她有了兰莫的孩子。
从怒不可遏,到心存算计,最后到心痛兰莫失去笑容的脸。是不是她死后,兰莫也会一直浑浑噩噩下去?


那不是莫林想要的结果。
他想要独占的正是兰莫的专情,想要兰莫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想要兰莫的怀抱只对他一个人敞开。
于是他做出一件不可理喻的事。


“先生,如果可以我想独占你。”莫林静静的看着兰莫:“但是这一世我知道不可能。”
“所以你能不能跟我做一个约定呢?以‘诞生’起誓。”他取下脖子上的项链。
“作为交换,我可以救回夫人的性命。”
兰莫不敢置信,他支支吾吾道:“……为……什么……你?”
“没有为什么,只是我想这样做。”莫林微微一笑:“机会仅此一次,先生务必慎重考虑。”
“……你要怎样救她?”兰莫精疲力竭,声音有些沙哑。
“我是你创造出来的孩子,你还不了解我的能力吗?”
“……”
“你是在担忧什么吗?放心好了,绝对是万全的约定,先生和我都不会吃亏。”


在莫林的煽动下,兰莫同意了。
莫林提出的条件很简单,那就是今生后的生生世世都只能陪伴他一人,而兰莫也只能爱他一人。
结局皆大欢喜,兰莫妻子的病果真在莫林的帮助下逐渐好转。只是等到妻子痊愈后,莫林也离开了兰家,从此消失了踪迹。
兰莫曾经试图寻找他。莫林是一只拥有神奇力量的人偶,只要他不想,没有人可以发现他的藏身之地。


兰莫的孩子出生了,孩子同样有着跟兰莫一样的创造力,他很高兴,将所有技艺编写成一本书,传授给后代,并把“诞生”作为家传之宝而祭奉,记录下一段关于这条项链的故事与约定。
兰氏制作出了宛若真人的人偶,变成传闻。
未来某一天,如果有人能幸运的得到“诞生”找到莫林的话,那么约定之日即将来临。
所以百年后一个冰冷雨夜,兰赫提着箱子奔波在昏暗的道路上,当他气喘吁吁的来到街尾小小的人偶店,一切都已注定这是场蓄谋已久的“巧合”罢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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冗长的一篇完结了w感谢各位看官
这篇应该算是为捡回第三人称描述而写的练习之作,在基友鼓励下才磕磕巴巴的填完。
过程很卡很艰辛,是的,我要说的是!!
接下来我要回归以前的文风了!!!(躺
预告,下一篇笼统来说应该是《我是一只鬼》的反面教材。
如果说一只鬼是一个关于“报仇”的故事,那么下一篇就是关于“拯救”吧……

楼主 Seilo星罗  发布于 2017-02-15 19:50:00 +0800 CST  
我回来更新了,这篇比较特殊,所以放个食用说明。
1.是一篇很刺激的文(大概)
2.小孩子不要学
3.医学方面没有任何依据
4.由于受性格也比较强势,提前标注CP以免站错位置——薛阙X任毅
5.接《我的室友》尾声,攻是尾声里出现过的人物
6.灵感来源《搏击俱乐部》<---看过电影or原著的应该知道我要胡扯怎么一个故事了




他死了又复活了。




《拯救》


我们生存在土壤夹缝中,我们是为世界服务的可怜工蚁;
我们苟且在钢铁森林里,我们是被污秽腐蚀的高塔公主;
我们在清晨死亡,我们于傍晚复活。


绿灯亮起,我麻木的随涌动人潮穿过马路。
斑马线对面是这座城市的象征——高耸入云的现代都市商务楼,在朝阳下金碧辉煌,刺痛我的眼。
又是周一,我想。
生活犹如一双巨手,毫不留情的扼住我的咽喉。庸碌众生在他人身上寻求乐子,相互跪谢恩赐喘息的机会,以嘲笑、愚弄、同情、甚至鄙夷的方式。
我被扼得涨红脸,只能自个儿喘着粗气,使出吃奶的劲儿扳开巨人的一两根指头。
呼吸空气。
片刻美妙。
片刻。
刻。
如果能提前预料到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我将在周末订一张飞往夏威夷的机票,感受日光圣洁的洗礼,海风温柔的怀抱,沙滩细腻的亲吻。而不是像现在,面对一具血肉横飞的尸体。


距离我不到十厘米处,半颗狰狞的头颅与破开的西瓜如出一辙,炸裂开,红的、白的、肉的、毛的,溅我一身,裤子上、衣服上、脸上、嘴上。
我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一股腥甜。
残肢断臂同样在我脚下不远处,由于从高空坠下失重,很不幸,它们也四分五裂,不可名状。


有人跳楼自杀了,在这座城市象征之顶。
我并不惊讶,倒是周边的行人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有女人被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紧接着是意料之中的拍照声,议论声。
人越围越多,越围越多,像屎壳郎滚球。
我呆呆的看着那颗头颅,它很不巧的面朝我,支离破碎的脸上定格了生前最后的表情。
它在笑。
大脑被诡异惊悚的场景强烈冲击,仿佛被打开闸门,我浑身颤抖,胃液翻腾,不禁捂住嘴干呕几下,前所未有的体验令我莫名心生一丝兴奋感。
啊……到底多久没有经历过如此汹涌澎湃的情感了呢?


由远至近的警笛声惊醒我的世界。
出警速度倒很快。
也对,毕竟发生在市中心,这里可是城市的象征,多少人梦寐以求、挤破脑袋也进不来的第一商务中心。
“让开让开!”
一队警察匆匆而至,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自动让出一条道。
拉警戒线,收拾现场,调查取证。
我仿佛中了定身术。
警戒线将我和现场一起围住。
“吓懵了?还不快出去。”一名国字脸的警察站在我面前催促。
我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嘿嘿,警察同志您辛苦了,我这就走。”
看我一身狼狈不堪,他皱起眉头:“行了,快去洗澡换衣服。”
“好的勒。”我如蒙大赦。
当天我向领导请了半天假回屋打整,下午一如既往地回去上班,为了弥补早上的工作,晚上又一如既往地加班到九点。看似平凡的一天过去了。
然而一切只是开始。


午夜十二点,我吃完药,拖着沉重的身躯准备跟周公谈情说爱。奈何一闭眼,眼前立马浮现出早上的头颅。
说实话,亲身经历那样惊世骇俗的场面,是个人都会被震撼。
我翻来覆去迟迟无法入睡,索性摸来枕边的手机刷刷新闻。今早的事果然登上本地头条,我浏览了几个网站,内容大同小异。
案发第一天一般尚在初步调查阶段,目前得知的信息只有三条。
死者男,职业医生,系自杀。
监控记录下了他的所有行踪,包括进楼乘电梯,到打开顶层大门,最后纵身跃下。此人全程没有任何犹疑。
从身着的白大褂能分辨出他的职业,从他对这栋大楼的熟悉程度能判断他蓄谋已久。
一位救死扶伤的医者在城市象征之顶,谋划一场恶劣之极的自杀。这起案子引起巨大轰动,在网络上被肆无忌惮的随意揣测。蓄意报社,榨压群众,公关无能。自由言论的平台让种种阴谋论层出不穷。
我看了两眼,觉得键盘侠们很无聊。
说不定人家就单纯想自杀,选这栋楼只是因为最高最容易死而已。
无聊,无聊,无聊……
在两个字的洗脑下,我安稳的进入睡眠。


然后又上班。
我坐在工位上吃早饭,一个包子还没下肚,被前台的小妹妹叫出去见人。
“外面有人找你。”她冷冰冰的说。
“哦。”我把包子塞进嘴里。
来者不是客户,而是几位便衣警察,我几乎立刻辨认出他们的身份。
没办法,别的优点没有,就眼睛利索。
他们环绕我,不避讳的目光像看着菜市场案板上的鱼,我恍惚觉得自己任人宰割。
“是任毅,任先生吗?”其中一位警察说。
这人我认识,昨天街上的国字脸。
“是啊。”
他狐疑的瞧我几眼,说:“那很好,我们又见面了。”他翻了翻手上的文件资料,递给我看,上面有一张证件照:“眼熟吗?”
我目光刚落到照片上,大惊失色,张着嘴愣好半天,才道:“熟人啊!”
“多熟?”
我沉吟片刻:“七分熟。”
没有理会我的低级玩笑,国字脸朝身边的警察使了个眼色,那警察转头问我:“薛阙跳楼了,你昨天上班正好路过案发现场不是巧合吧?”


我大脑当机。
薛阙是我的私人心理医生。
我预想过很多种可能性,也没料到昨天跳楼的人竟是他。
我是一名抑郁症患者,病史四年,接受过各式各样的治疗,至今尚未痊愈。
两年前我曾度过一次病发高危期,当时我万念俱灰逃避现实,险些踏入死亡的大门。在家人的逼迫下,我决定更换专业医生进行单独诊疗,在那时,我认识了薛阙。


薛阙在一家权威心理咨询所工作,他是那里的教授级医师,年纪轻轻就收获了一堆五花八门我看不懂的专业证书,无论在心理学方面还是行为分析学上都出类拔萃。
他帮助我心理疏导,催眠治疗,并药物抑制,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
不过高昂的费用让我这个普通工薪族略显吃力。薛阙看我为难,主动提出一个解决方案。
“你的病情反反复复,只是根除需要一个契机,在契机出现之前,我可以做你的私人医生。”他在桌子另一头,身穿白大褂,眯着眼睛温柔的注视我。
“可是我没有办法……”
“免费。”他打断道。
“……什么?”
“我为你免费服务,包括提供药物。”他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别着急道谢,作为报答,你得请我吃一顿大餐。”
从此薛阙变成我的私人医生,他专门为我定制了一套治疗方案,每周两到三次催眠冥想,外加不定时语言精神疏通。


我曾问他,为什么要对我那么特别。
他把玩着钢笔,漫不经心的回答:“从来没有我无法治愈的病例,你是我的挑战。”
在我看来,薛阙特别偏执,他像个自负的收藏家,期待与每一个病例作战,狂妄自傲的把战利品一点一滴吞没到他的身体里,逐渐拼凑出现在的他。他是天才,天才的思维方式都与众不同,我这么想着,把疑问抛至脑后。
薛阙第一次为我单独治疗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然而现在他死了,死在我的办公楼前,半颗头颅滚落到我的脚边,脑浆四溢,鲜血淋漓。
我从未考虑过他死亡的可能性,至少我觉得我肯定死在他前面。他的人生正值辉煌阶段,前途无量。不像我,只是个被压迫的可怜销售员。




TBC

楼主 Seilo星罗  发布于 2017-02-26 15:29:00 +0800 CST  
“看来你不知道跳楼的人是他。”那个警察见我一脸木然,分析道。
我艰难的点点头。
“冒昧问一句,你跟薛阙是什么关系?”国字脸突然说。
“什么意思?”我不明所以:“医患关系啊。”
他略有所思的嗯一声,在文件上写了几个字。
“可能要打扰你上班了,希望你能跟我们走一趟。”
“啊?”我愣住。虽然薛阙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但他的死我绝对毫不知情。
“别紧张。”国字脸安抚我:“我们确认薛阙是自杀,只不过还有点小疑问想请你解答。”
“等我一会吧。”我无可奈何。


向前台妹妹讨要了请假条,我拿去给经理签字。
我的直属领导是销售部主管,一个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他三十五岁秃顶,四十岁彻底掉光,跟他的行事作风一样,成为了一个一毛不拔的男人。
不过能坐在经理的官位,总有两把刷子。他能说会道,明察秋毫,每年销售额可以撑起整个部门半边天。当年我来公司面试的时候,就是他看上了我独具慧眼,人也识相,跟他年轻的时候有几分相似,才把我招揽进来。这是他后来亲口对我说的原话。
“听说警察同志跟你聊上了。“他把烟头按进烟灰缸里,拿笔在假条上洋洋洒洒的签下大名。
“昨天跳楼的人我认识。”
他抬眼瞥我:“快点处理,过几天你还有任务。”
“什么任务?”
“出差,谈上次那批货。”
“哦。”我习以为常。


我是一名销售,长年累月奔波在外跟各色客户打交道。以前薛阙经常无法面对面帮我治疗,只能通过电话进行语言上的沟通。
通常在午夜时分,他会主动打电话,询问我近来的生活情况。
我白天跑客户,夜晚或许还要陪客户吃饭喝酒,很晚才回宾馆。薛阙毫不介意,他不厌其烦地等待着,甚至愿意聆听我酒后胡言乱语。
“酒后吐真言。平日里不会吐露的心声,那时可能会倾泻而出。”
“抑郁症患者最大的特点是不愿接纳他人,沉浸在自己悲观的情绪里。只要愿意倾诉,那就有治愈的可能性。”
“不要害怕给我添麻烦,我是你的私人医生,而你是我的终极挑战。”
“试着深呼吸,对,就是这样。慢慢闭上眼,想象自己漫步在一个僻静的森林里,你站在唯一的羊肠小道上,两边郁郁葱葱。你径直向前走,道路不太平缓,脚下有阻碍你前进的小石子,不过你不在意,一步跨越过去……”
“最后,你来到一个小村庄,村庄里炊烟袅袅,秋日里午后的阳光照耀大地,你疲惫的伸了个懒腰,走进一间民房。”
“民房里没有人,只有一面巨大的镜子,光滑明亮的镜面正对你,但没有照出你的模样,里面是另一件东西……”
“告诉我,你从镜子里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你。”我的唇瓣干裂,声音沙哑。
“……真是令人高兴,我成为了你的心理能量。”薛阙公式化的语气里有了不易被人察觉的感情波动。
他是一名观察者,一丝不苟的观察着我所有的生活习惯,他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胜过我自己。
但我却不了解他。
自认眼光独到,也看不穿他内心所想。我隐约觉得在道貌岸然的外表下,他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我随几位警察同志回局子。
国字脸把我领进一个小隔间,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两条板凳以及一个亮着红光的监控摄影机。惨白的墙壁刚漆过,渗人得慌。
这里明显是一间犯人审讯室,看似简单的格局,实则暗中给初来乍到的犯人施加无形的心理压力。
不过我没什么感觉。
“我们见过两次了,也算半个熟人。”国字脸坐到我对面的位置。
“可是敬爱的警察同志,我真的一点也不想跟你做熟人啊。”
“你倒诚实。”他咧嘴一笑,敲了敲桌面,我的目光紧跟着落到他的手上,只见桌面上有个被一次性塑料袋密封的手机。
是薛阙的手机。
“怎么了?”我抬头望向国字脸。
“这是死者的遗物。”国字脸解释道:“因为监控录下了薛阙死前的一系列动作,他确实是自杀无误,但我们在调查过程中发现几个疑点。”
他一边把手机从塑料袋里拿出来,一边说道:“首先,我们不知道薛阙的自杀动机。你应该比我们更了解他,他目前事业平稳,没有谈恋爱,家庭也和睦,为人谦逊和善,不结仇。实在很难想象他会自行了断这种顺风顺水的人生。”
“你说的没错,我也很纳闷。”我表示赞同。
国字脸揣摩了一会我的神态,才继续道:“其次,就是这个东西了。”他用薛阙的手机启动什么程序,然后将屏幕正对我。


我看见那是个音频,名字很随便,叫“123”。
“任毅。”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呼唤我的名字,我被吓得瞬间僵直了背,差点从板凳上跌下去。
“任毅。”
他又叫了,我这才发现是面前的手机在作祟。而那个声音的主人我再熟悉不过,曾几何时他专心致志的开导我,鼓励我,为我探寻逃离病痛的捷径,正是薛阙。
本以为音频里会出现他自杀原因的蛛丝马迹,没想到接下来的内容让我整个人呆若木鸡。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整整三分多钟,他都无休止的重复这三个字。语气非常温柔,像在对恋慕已久的亲密爱人表明至死不渝的忠贞。
我脑袋里一片空白,傻愣住听完最后一个字,直到国字脸说话,才恍惚回过神来。


“作何感想?”
“……我……”我的心情很复杂。
“还记得之前我问你跟薛阙是什么关系吗?”
“记得。”
“你要不要再回答我一遍,详尽点。”
“我和薛阙真是医患关系……非常纯洁!就像雪峰上小白花凝结的第一颗泪珠!”
国字脸皱起眉:“什么破比喻。”他换个方式问道:“你觉得薛阙是怎么样的人?”
“是个偏执的天才医生,是个温柔耐心的人。”我简短的概括,然后又补充一句:“是个好人。”
“他很偏执?”
“是的。”
“体现在哪里?”
我不假思索的回道:“他追求完美,总是充满自信,给人看病的时候有会些公式化,但异常有耐心,长得一表人才,咨询所的护士们经常在私下议论他,顺带一提,我个人觉得他笑起来真的好看。”
国字脸一脸无语,但还是把我说的话都记录在纸上。他盯着笔记本思考了一会,对我说:“好了,今天到此为止吧。”
“今天?”我抓住他话里的盲点。
“薛阙的死基本已定案,不过在社会上影响极其恶劣,我个人认为真相没那么简单。”说到这里,国字脸笑了一声:“只是作为警察的直觉,以后我们可能还会见面……”他拿上所有资料和证物,离开房间。
当时天真的我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后来才发觉自己大错特错。




TBC

楼主 Seilo星罗  发布于 2017-02-27 19:20:00 +0800 CST  
发现一个BUG,所以删掉重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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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阙食言了,怀揣他的承诺永归尘土。我一成不变的生活仍然延续,或许是不是应该重新找一个心理医生?毕竟病还没有好转,但我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

想到会有陌生人介入内心世界,我就恶心反胃得厉害。我无法分辨这种莫名的情感从何而来,大概在潜意识里,我始终认为薛阙才是唯一值得信任的人。
好无聊。
既然生命都走向死亡的终点,为何我们还要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拼了老命的学习,考上一所名牌大学,毕业了四处投递简历,在一家世界几百强的公司讨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紧盯着存折里省吃俭用留下的数字,买一套房购一辆车,找一个老婆生一个娃,最后死去,变成冰冷的肥料,蛆虫的便餐。
终究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不得不说,薛阙的死让我备受打击,之后的几天里,我都无法安眠。除了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外,还噩梦不断。
梦里的薛阙好生生的站在我跟前,背后晴空光芒万丈,把他衬得像个万能的救世主。他对我伸出手,邀请我一起沉沦:“我会拯救你的,接纳我吧。”
我踌躇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应他。短短片刻,他的表情就完全变了样。
“你在犹豫,为什么要犹豫?为什么不接受我对你的救赎?为什么要拒绝我?”往日里温柔可亲的面庞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扭曲疯狂的脸。他捂住自己的嘴,也难以遏制兴奋的喘息声从喉咙里发出。
“哈……啊……既然如此,我帮你决定好了。你不需要踏出一步,全部一百步都由我一个人来走。”他说着,浑身抽搐不止,痛苦的倒在我面前。他的头在接触地面的一刹与脖子分离,慢慢的滚到我脚下。我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只听见那颗头深情的对我说:“任毅,我爱你。”

我猛地惊醒,浑身汗水淋漓。床头的时钟滴答滴答的转动,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弄得我心烦意乱。
我焦躁的把时钟电池抠出来,狠狠的丢在地上,咚咚两声,世界重归于静。
侧身盖上被子准备重新酝酿睡意,突然觉得身旁的位置向下一陷,好似有人睡到了我的床上,就在身后的位置。
我瞬间浑身紧绷,安静得令人窒息的卧室里,只剩下我急促的呼吸声。而那个呼吸声正逐渐一分为二,与他人的交叉重合。
有人睡到了我的床上,还紧紧的贴着我!
恍惚间,隔着春末里单薄的遮挡,我似乎能感到那人温热的体温,明明充斥生人的气息,却形如鬼魅。
“任毅。”
我屏住呼吸。
“任毅。”
我瞠目结舌。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惊恐万状的掀开被子,不顾一切的跳下床,瞪向刚才的位置。只见那个地方什么都没有,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臆想。
哈,我的臆想。
是吧。

领导安排我出差了。
我怠倦的从飞机上醒来,窗外一片漆黑。公司分拨的可怜预算只能购买凌晨的廉价航空,第二天一早,我必须连夜赶到客户的所在地跟他洽谈合作事宜。耳朵早已习惯嘈杂的发动机轰鸣声,飞机上的所有人都在休息,客舱内光线昏暗,只有应急警示灯散发微弱的光芒。
如果我因公差死亡,那么我可以给自己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解脱。
我开始幻想飞机失事。
或许飞机的引擎出现问题,机长惊慌失措的呼叫临近的航空站。但因夜太沉,人们像冬眠的乌龟,蜷缩在坚硬的躯壳里,直至来年春天的第一场雨,他们永远不会清醒过来。
于是飞机开始失控。为稳定乘客们的情绪,机长选择隐瞒真相,最后我们撞上一座巨大的荒山,所有人于梦境中死亡。

我开始妄想飞机失事。
飞机遇上了强烈的气流,跌宕起伏,客舱里的安全带警示灯闪烁。广播里传来温柔美丽的空乘小姐的声音:“乘客们,我们的飞机遇到气流,可能有些颠簸,请您在座位上坐好,系好安全带,不要随意走动……”
于是我们的座椅被紧张的竖起,小桌板规整的收起,所有随身携带的行李都在头顶上的行李舱放好。大家从睡梦中惊醒,直到猛烈的左摇右晃停止之前,都像被神明玩弄在股掌间的虫子,不知道人生的下一秒会发生何事。
这就是我们的人生,每一秒都走向结束。
然而现实是波澜不惊的湖面,我不堪寂寞,想往里面投下一颗躁动的石子。
这在心理学上被称为被害妄想症,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状态下,患者胡思乱想,臆想出自己害怕遇见的事物。
我知道这些,因为薛阙知道。
事实上我并不觉得自己缺乏安全感,我甚至觉得自己安全感爆棚。那些有的没的,都是思春期的小姑娘才会担心的问题,对吧?
我在心里问自己。

于是我听见一个声音回答。
“不对,被害妄想主要障碍为缺乏对其他人的基本信赖,其特点在于使用“否定作用”、“外射作用”来处理其心理困难,而导致系统化的妄想。”
那个声音是薛阙,每个夜晚里他都与我缠绵悱恻。好像以前治疗中的日子,他不曾离去,醉酒时,手机听筒里传来他低沉耐心的安抚:“告诉我,你今天过得如何?有见到什么有趣的事物吗?”
然后我会告诉他:“好无聊……朋友好无聊,公司好无聊,同事好无聊,生活好无聊,一切了无生趣。”
“你需要找到一点能感兴趣的东西,想想从前,你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
啊——我的兴趣爱好,从前,好久以前,恍如隔世。
薛阙整个人靠过来,他的嘴唇上下开阖,紧紧地贴住我的耳朵,灼热的气息濡湿我的耳廓,温柔的声音穿过耳道直达我麻木的大脑。
“我会帮你找到感兴趣的东西。”
那真是谢谢你了,我无所谓的想。

然后我下意识侧脸,身旁一直空出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人。
他的大腿上盖着一条机用毛毯,腰上规矩的系好安全带,身穿一件休闲的格子衬衣,领口的扣子被随意解开两颗,恰到好处的露出精致的锁骨。他认真的注视我,目光里满是肆无忌惮的疯狂爱意。
“薛阙。”我叫出他的名字。
他笑了,用掌心包裹我紧张的手背:“放轻松,来,做一个深呼吸。”
我非常听话,深深地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他满意的点点头,抓起我的手,爱怜的亲吻我的手指。
“几天不见,我好想你。”紧接着道出一句从前绝不会说出口的话。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工作日凌晨两点的廉价航班,乘客寥寥,大部分位置都空出,没有卖掉,我身边的就是其一。
“我们要去旅行。”他悠然自得:“我们的目的地是一个温暖的地方,那里有海风有沙滩有鱼群,这个季节是淡季,人不会很多,我们可以在沙滩上散步,看黄昏里的夕阳把整个海面染红。”
“……我们……?”
“是的,我们,你和我,我们一起去旅行。”他的表情看上去不像在开玩笑。

楼主 Seilo星罗  发布于 2017-03-01 18:48:00 +0800 CST  
“可是你已经死了。”我愣住。
“我怎么会死?”他轻松一笑:“我不会死,我永远活在你心里。”
“而且我要去出差。”
“现在的你不应该有工作任务,你的所有思绪都得放在我身上,我不许你的脑中想别的事情。听我的,抛弃它,选择一个方式来舒缓你内心的压力。”
“一个方式?”
“我在做一个实验,旅行只是其中之一。”
“什么实验?”我好奇道。
“拯救你的实验。”他断然宣布。


迎来日出之时,我达到目的地。正如薛阙所说,这是一个海边城市,热带岛屿独有的湿热空气笼罩我疲惫不堪的身躯,我闻到大海的味道,咸咸的,充斥鱼腥味。
我本应该前往出差地,一个干燥寒冷的北方城市,现在我却站在这里,脚下的水泥地有细碎的沙子。我摸出口袋里的半张机票,上面赫然打印着目的地,与我想象中相差甚远的南方海岛。
这不是我自己买的票。
见我疑惑,一直站在我身旁的薛阙解释道:“我帮你更换了行程。”
“为什么?”
“我说了,你现在不能工作,你需要舒缓压力。”他帮我拎起行李:“走吧,我已经帮你订好了酒店。”他前进几步,回头催促,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我跟着他一路坐车,来到酒店,开房。他对前台小姐说已预订房间,前台小姐说是任先生吗,他回答是,回头示意我出示身份证,前台小姐问是一间豪华大床房吗,他点头。
世界已经疯狂了吧,我不禁想到。


拿到房卡,我和他一起走进电梯,我们的房间在六楼。
薛阙轻车熟路的找到房间,刷房卡,滴,门打开。
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宽敞房间出现在面前,有藤椅有茶几有电脑,有茶叶有水果有美酒,有冷藏库有保险箱,还有避孕套和润滑油。海风吹起窗帘舞动,站在窗台上能完美的欣赏屋外碧蓝无垠的海洋。
奢侈无度的海景房。我心想。
薛阙放下行李,坐到床上,整洁的床铺被他压出皱褶,我盯着那片皱褶,思绪混乱。
薛阙应该已经死了,此时此刻,我也应该站在出差地的机场里,那里的暖气会开得特别大,与室外的冰天雪地截然相反,闷热得令人窒息。
“你在想什么?”薛阙问道。
“我在想早饭吃什么,饿了。”
他淡然一笑:“你在说谎。”而后话锋一转:“没关系,我不介意。”
见我没说话,他接着道:“放心,我怎么舍得亏待你呢?会带你填饱肚子的。”
他说到做到,与我同到酒店餐厅享用早餐。
薛阙吃饭的时候特别优雅,小口小口,像一个高尚的美食家。我囫囵吞下一个饺子,跟他形成鲜明对比。
“一会你回房睡一觉吧,昨夜在飞机上总归休息不好。”薛阙很照顾我的感受。
“好。”我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床铺很柔软,软到让我腰酸背痛。我整个人埋在被窝里,房间的门关上、灯关上、落地窗关上、窗帘关上。黑暗远离尘世喧嚣,使人安心,我喜欢黑暗,更喜欢黑夜。
夜晚是独属我的时间,那时候我不会被领导吹毛求疵的要求批改文件,也不用苦恼办事懒散的同事拖拉我的工作进度。
可是现下不是黑夜,紧闭的房间伪造出一个类似夜晚的环境,把我囚禁起来。
是的,囚禁,我没有用错词。
薛阙躺在我身后,他的胳膊绕过我的手臂将我紧紧抱住,像一条绳索把我禁锢起来。
“还没睡着?”他对着我耳朵说话,然后含住我的耳垂。
他在开玩笑吗?这种情况怎么可能睡得着?
“没有。”我回答。
“还记得以前每周例行一次的催眠治疗吗?”他说道。
“记得。”
“闭上眼睛。”他似乎觉得有点好笑:“难道你想睁着眼睡觉?”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尝试一下。”虽然这么说着,但我还是乖乖闭上眼。
“想象你漫步在一个僻静的森林里,你站在唯一的羊肠小道上……”
薛阙的语气特别温柔,像在为我读睡前故事。只是与美好动人的童话不同,他诉说的故事结尾独具一格,充满不确定性——“……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毕竟我也不知道这次看见了什么,因为我的思绪逐渐下沉,已然陷入深眠。


那天我睡了个天昏地暗,本来说好的旅行白白在酒店房间浪费了一天。不过薛阙摆摆手,表示不在意,黄昏与夜晚的沙滩也有一番特别的风味。
我和薛阙脚穿同款人字拖在沙滩上散步。
夕阳把海面漆上浓烈的橘红,波光粼粼的海浪一层一层扑住脚丫,退去时留下一把浑浊的泥沙。淡季的海岛确实人鲜少,我和薛阙走了十分钟,才看见零星几个路人,他们身着泳衣,小孩腰上则套着游泳圈,有说有笑的往回走。
“喂。”我叫住薛阙:“我们还要走多久?”
“等天完全黑下,我们可以欣赏平时城市里看不见的璀璨星空。”他说:“你已经没有耐心了吗?”
“哈,我只是觉得漫无目的的瞎走毫无意义。”
“对你来说什么才是有意义的事呢?”
我思考一会,耸了耸肩:“好像没有。”
“你太拘泥于一成不变的生活轨迹了,让我带你领略一些有意思的事吧。”他用职业口吻教导我。
“什么有意思的事?”我半信半疑。
事实上,我已经很久没有过积极方面的感情。积极方面的感情并非普通的喜怒哀乐,而是指对待事物的冲动——想吃,想做,想要等,我失去了想去做那些事的冲动,最后封闭自己,病入膏肓。


“放心,尽管交给我吧。”薛阙说着牵起我的手,我犹豫了一下,没有反抗。
他的手指修长,掌心发热,让我想起他坐在办公桌后玩笔的模样。语气一本正经,实则别有深意。
我从来不知道薛阙私下的模样,以往他对我进行治疗时,都一种公事公办的医者语气。兴许为照顾患者的感受加一些委婉通俗的话安抚,不过他下班后,肯定不是这样。
那么,现在的他呢?我悄悄偷看薛阙的侧脸。
夕阳的余晖笼罩他的全身,他一脸惬意,嘴角略微上扬,看起来十分享受现状。
“知道吗,”他突然开口:“我曾在脑海中无数次模拟现在的情景。”
“哦,什么情景?”我不解风情道:“你牵我手吗?”
他不置可否:“你很在意我牵你的手吗?”
废话!
“在意。”我立马回答。
“那很好,你需要更多的感情波动,这样有助于后续病情治疗。”他又恢复了医生的语气。


我踢飞脚边挡路的可怜贝壳。
薛阙注意到这个细节,满意的点头:“刚才下意识的举动表明你的内心情绪起伏。”
“……”我停下脚步:“我现在想什么你知道吗?”
他凝视我的眼睛,然后道:“你在想我好啰嗦。”
说中了。
我尴尬的清喉咙,转移话题:“咳咳,好像你的治疗方式有点用啊!”
“放心,现在只是开始而已。”他微笑
天色渐晚,永不间断的浪潮拍打着沙滩,黑夜取代黄昏,将世界拥抱。头顶群星闪耀,与一轮下弦月点亮天空,深蓝还是深紫,我和薛阙似乎迷失在不可抗力的规则中。




TBC

楼主 Seilo星罗  发布于 2017-03-01 18:50:00 +0800 CST  
“所以你要带我看的就是这个吗?”我仰头,震撼人心的星之银河铺展开来。如果几年前,我可能会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一般,拉住薛阙的手臂,激动的感叹宇宙的美妙,而不是像现在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笑。
好狗血,好俗套的撩汉技巧。——早已看穿一切的任毅同志
然后我真的噗嗤一声笑出来,成功吸引薛阙的目光。
他说:“我第一次见你笑得那么开心。”
闻言,我愣住,仔细一想确实如此,上一次开怀大笑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只剩下平日里习惯性恭维讨好的假面。
“……”我沉默。
“嘛,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薛阙捏了捏我的手掌,这才意识到跟他手牵手散步了大半个沙滩,我后知后觉的想抽回手,被他紧抓不放。
“喂——你……”
我正想说点什么,被打断了:“你看。”他指向海面,一艘渔船在远处航行,忽明忽暗的闪烁灯火。

我突然回忆起以前的事情,那大概是薛阙跳楼前两天,他最后一次为我进行治疗。难得没有出差,我抽空登门造访薛阙的家。
他住在一个僻静的街道,由于是城市不久前规划出的新区,稍显冷清了些。我驾车到他的小区,找到熟悉的门牌号,按响门铃,薛阙为我打开门。
今天的他身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口刚好挽到手肘的位置,像个清新脱俗的都市小白领。平日看惯他穿白大褂的我竟然有些不适应,用力抓了抓头发,瞥见他用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打量我,立刻又冷静下来。
“如果我没有看错,刚才一瞬间你似乎产生了‘害臊’的情绪。”
“……”我沉默了一会:“有问题吗?”
“没有,只是觉得好像又更加了解你了,我觉得非常高兴。”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天跟往常一样例行催眠,我依然在意识之海的镜中看见了薛阙的脸。意外的是这次他没有问我答案,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喜欢灯火吗?你害怕黑暗吗?”
“喜欢,害怕。”陷入浅眠状态的我,会毫无保留的回答薛阙的所有问题。
“现在你的自我就像一艘迷失在海中的渔船,永远无法靠岸。”他说:“不过没关系,我会把你治好,我能拯救你,只有我能。”
“没过多久,你就能感受世界的美了。”
“相信我,就在这个星期。”

然后他死了,跳楼自杀。
我从回忆中惊醒,薛阙正好生生的站在我身旁,他一直观察着我的表情和动作,哪怕发生微妙的变化,他都能快速无误的阅读出来。
“想起什么不好的事吗?”他关切的询问。
是啊,我想起了你血肉横飞的尸体。……总不能这么说吧。
我遥望那艘渔船,它发出沉闷的轰鸣声,驶向属于它的港湾,即将靠岸。
“我们回去吧。”我提议道。
薛阙点头。

我窝在被子里无法入睡。
复杂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像走马灯一般回放,我想起天明将要面对的现实——经理的夺命连环电话,客户的谩骂,撕毁的合同,家人的哀求,永无止境的钱财纷争……
黑暗把我囚禁,也让我得到解放。
其他时候想要逃离的事物,挥舞着致命武器杀到面前,我无处可逃,只觉得眼睛酸胀,即便已经阖上眼也没有半点睡意。
我想象自己是一只胚胎,母亲的身体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一双温热的手闯入静谧的花园。
不用睁开眼就知道那是薛阙。

楼主 Seilo星罗  发布于 2017-03-02 19:15:00 +0800 CST  
第二天我是在薛阙怀里醒来的,他还在睡,近在咫尺的沉静脸庞洗去平日里的正式感与疏离感,此时此刻他就在我面前,仿佛从来不曾离去。
他睁开眼,见我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露出坏心眼的微笑:“现在终于有勇气看我的脸了?”
他妈的。
我在心里骂道,然后背过身去。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搅了我们。
我摸来一看,屏幕上果然写着经理的大名。该来的总会来吧,逃避现实,那么现实也会降下应有的惩罚。
刚按下接听键,薛阙从我手中抢走电话。
“喂,您好。”他非常礼貌的打招呼。
我想说点什么,让他把手机还给我,薛阙微笑着做出一个闭嘴的手势。
“您好,李经理,我是任毅先生的私人心理医生。”
“对,没错,心理医生。您放心,我不会让任毅先生接电话。”
“我现在和他在旅行,他需要休息,太多压迫会给他造成巨大的心理负担。”
“呵呵,公司利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那种东西,我只是一个医生,一切以病人的健康优先。”
“那还请劳烦你为这项任务安排其他人员了,任毅先生现在需要治疗,不然他在出差途中不幸死亡,贵公司能有勇气背负起以繁重的业务扼杀员工的罪名吗?”
“谢谢,他现在是我的,以后也是,再见。”


薛阙挂断电话,关机,潇洒的把我的手机扔到板凳上。
“这几天你都不要用它了。”
“为什么?”
“你需要休息,如果这种时候还用电话处理公务,我们的治疗还有什么意义?”
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我回去会被开除。”我斩钉截铁的说。
薛阙在手臂搭到我肩膀上,亲吻我沮丧的眼角:“没关系,我养你。”
不管薛阙的话是不是真的,我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的我就像那艘随波逐流的船,发生什么,我不会刻意去改变它,也不会想反抗。对我来说,人生麻木不仁,无聊透顶,我没办法爱上任何事物,包括我自己。


薛阙为我们的旅游行程安排了周密的计划。这里用周密来形容可能有点不妥,他所谓的周密,紧紧围绕他的治疗方案定论。不是某天某个时间必须去哪个景点游玩,而是这天的这个时间我是否该休息,为了早日让我恢复正常,我和他该做什么事。
比如说今天,薛阙觉得我已经得到足够的休息,他安排了当地的两个旅游景点。
景点相对我和薛阙住的沙滩人多些,但不至于到人挤人的地步。见我兴趣缺缺,薛阙建议我们随意浏览一圈,不多做停留。
不得不说,我的心态在这场旅行中确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个远离快节奏生活的环境,让我如同被救起的溺水者,拼命在岸上汲取生命的气息。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有薛阙在身边。
我清楚的知道他的治疗奏效了。


因为在第三天的夜里,他的蓄意安排让我的感情剧烈起伏波动,仿佛回到敏感的学生时期,同时也令我和他的关系变得更加清晰明了起来。
“要不要去当地的酒吧玩玩?”薛阙提议道。
“啊?为什么是酒吧?”我愣然。
“因为你看起来好像很少去。”薛阙断言。
他说得没错,我确实很少去酒吧。平时跟客户打交道喝酒已经够多了,我实在没功夫自己还单独跑去喝。
“我们明明还有很多其他可以去的地方,为什么偏偏是酒吧?”
“你看上去似乎有点抵触呢。”薛阙一边揣摩我的表情,一边摸着下巴:“在害怕什么吗?”
我叹了口气:“没有,只是觉得不大好吧……”如果薛阙去,指不定要被酒吧里寂寞的女孩们搭讪到天明,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交给我吧。”薛阙信心十足。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完全没有意义,薛阙意料之外没有被任何人搭讪。
我和他坐在吧台边上,面前摆着两杯同样的鸡尾酒。身后喧嚣的舞池中,疯狂的男女们正摆动身体,翩翩起舞。音响播放着属于酒吧的摇滚乐,被开到最大的位置,勉强掩埋住各种嘈杂的声响。
我没什么实感,摇晃酒杯里的液体,冰块撞击玻璃杯,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注意到了吗?”薛阙突然凑到我耳边说:“斜对面的那位女士正注视着你。”
我茫然抬头,顺着薛阙的目光,我看到右手方向不远处坐着一位身穿真丝白衬衫和香槟色鱼尾裙的女子,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模样,长发披肩,脸上画着精致的妆,美丽动人的嘴唇上涂抹明艳的口红,浑身上下都散发出荷尔蒙的气息,像一条上岸的人鱼。
见我注意到她,她挪开视线。
“不去搭话吗?”薛阙兴高采烈的说。
我瞥了他一眼,闷闷的喝一口酒:“指不定她就随便看看呢。”
“据我观察,从我们进来坐下到现在二十分钟,她一直在不时偷看你。”薛阙摇头,继续道:“在心理学中,这样的行为被称之为暗示效应,她在暗示你主动去找她。”
“为什么你一副很希望我去找她的模样?”我愤愤道。
“你在生气?真是难得。”闪烁的灯光下,他兴奋的表情十分诡异:“我只是希望你跳出原有的轨迹,尝试一些新鲜的东西。”
“哦,新鲜的东西里包括跟一位陌生女子搭话吗?”我嘴角抽了抽。
“包括啊,因为这是你以前不会做的事情。”薛阙郑重其事地拍我的肩膀,以示鼓励。


我凝视了一会他的脸,发现他一脸认真,眼睛里充满期待。然后毅然起身,整理衣襟,朝那位女子走去。
近处仔细看才发现她周围不乏追求者,几个男人虎视眈眈的坐在她四周或远或近的位置,对我的靠近表现出强烈的抗议。如果目光能杀死人的话,我可能已经倒在一片血泊中。
我毫不在意,一手揣在裤兜里,潇洒的直接坐到她身旁的位置。
“一杯Martini,谢谢。”我对酒保说:“对了,给这位女士也来一杯。”我略带笑意的看了一眼她,表示问候,又自然的回过头去。
酒保为我们呈上美酒,那位女子没有推辞,端起酒杯,性感的红唇在杯口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
“谢谢你的酒,很好喝。”她说。
“不客气。”我朝她彬彬有礼的举了举杯子:“请问怎么称呼?”
“叫我何瑾吧,你呢?”她跟我碰杯。
“任毅,很高兴认识你。”我假装迷恋的凝视她。
没有什么能阻止一场郎有情妾有意的相识。我跟何瑾谈酒吧,谈海滩,谈家乡,谈你我。社交对我来说早变成一种深入骨血的本能,一种引以为荣的工作技巧。我的职业是一名销售,如果连客户的欢心都不能讨到,那么我可以改行换业了。




TBC

楼主 Seilo星罗  发布于 2017-03-03 21:40:00 +0800 CST  
昨天肝刀男肝得忘记更文了,今天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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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巧舌如簧,两人的话题从不间断。在酒精的促使下,我能看见何瑾的脸颊泛红,她不时的撩起长发,慵懒的单手支起下巴,对我投来意乱情迷的目光。
不难看出她的肢体动作,她已经完全沉醉在这场相识中,催促我赶紧带她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做一些属于这个夜晚的独特事情。
“这里好闷,要不我们出去走走?”我对她发出邀约。
“好。”她眯起眼欣赏我的识趣,拎起她的小挎包:“不过先等我去一趟洗手间。”
我跟着站起来:“我陪你去。”
其实我并不想上厕所,只是出于基本礼貌陪同,就像公主出行时,需要一位骑士同行那样。

我洗了一把冷水脸,让自己清醒一下。
薛阙他是认真的吗?事到如今我是不是收手比较好?
没等我思考出结果,三个男人直径走到我身旁,从后面将我围住。
“喂,臭小子。”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说道:“知道你在泡谁的马子吗?”
我冷漠道:“哦,是谁的马子难道她脸上还会写着?”
那人愤怒地抓住我的衣领:“那可是我看上的妞!要不要大爷我教你怎么写适可而止几个字?”
“哈哈,”我噗嗤一笑:“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文化人,居然会写适可而止四个字呢。”
猴腮脸显然被我的态度点燃了,把我往后一推。我整个人撞到洗手台上,不怒反笑:“就你老这德行,别说何瑾了,也只有你妈能看得上吧。”
“你他妈找死——!”猴腮脸操起拳头,正欲揍我,他身后突然闪出一个身影。那个人手握一根细长的针管,一脸坏笑的对准猴腮的颈项狠狠扎进去。只见猴腮脸惊叫一声,错愕的捂住脖子,两个手下反应过来我还有帮手,想反击已经为时已晚。
趁他们注意力被转移,我猛地一脚撂倒他们,中针的猴腮脸躺在地上挣扎几下,不动弹了。薛阙一针扎向还没爬起的其中一人,我赶紧限制住另一个。
等全部解决后,我大喘粗气。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几年没打过架了。
“哈…哈……你给他们注射的什么东西……没生命危险吧?”我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
“一种小小的麻醉剂而已。”薛阙把空针管丢在地上,一脚踢到垃圾堆:“运动一下,有没有觉得心情舒畅?”
“将就吧。”我抓了抓头:“外面还有女士在等我。”说完,我看向薛阙,他神色如常,似乎我去搭讪谁,跟谁离去,他都事不关己。
“可不要让人家久等了啊。”薛阙耸耸肩,风轻云淡的离开了。

我心情复杂的走出厕所,何瑾满脸微笑的站在门口。
“久等了。”我也习惯性露出客套的笑容。
“你看上去好像出汗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何瑾好奇的问道。
我拉了拉衣袖,轻松道:“没什么,只不过有几位小姐你的追求者,他们不太友善,所以我自作主张请他们在地板上躺一会。”
她略微惊讶的张嘴,崇拜的看着我:“你真帅……”她亲昵的挽住我的胳膊,带来一股浓烈的香水味。
我跟何瑾在隔壁跟酒吧同名的宾馆开了一间房。
对于酒吧来说,这种一条龙服务并不少见。当然也不排除很多清吧只对单纯安静喝酒而存在,不过今晚,我跟薛阙就进的是这样一间别有深意的店。
凭借酒吧的消费发票,宾馆给我们打九折。我拿起房卡,两人一同上楼。
楼上的隔音效果做得还可以,起码隔壁酒吧吵闹的摇滚乐,这边几乎已经不能听见。
我刚打开`房门,何瑾迫不及待的扑进我怀里,想吻我。我不动声色的躲过,为了掩饰,反手将她拦腰抱起,略微粗暴的丢到床上。
不过她显然很吃这一套,在床上风情万种的看着我,期待着我的下一步动作。

“我去趟厕所。”然后我说。
“我等你。”她朝我抛一个飞吻。
我走进厕所,把门一关,无力的坐到马桶上。
屋内有个妹子等我去临幸,但我兴致全无该怎么办?急,在线等!
如果可以,我很想拿出手机上网发一张帖子求助。待我坐了十多分钟有余,何瑾似乎耐不住了,过来敲门。
“还没好吗?”
“没有,我拉肚子。”我不顾先前建立起的好形象会如何毁灭,义正言辞道。
“还要多久?”
“半个小时?不对,一个小时?”我掰着手指:“哎呀,要不你先睡吧,晚睡对皮肤不好。”
她没说话,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嗒嗒声代表她已经放弃我这个临阵脱逃的士兵。
许久之后,我悄悄掀开一条门缝,只见何瑾早裹着被子在床上呼呼大睡,悬起的心总算放下。
在厕所呆一晚上不是办法,我蹑手蹑脚的想溜走,刚开`房门,却见薛阙正站在门口,吓了我一跳。

“你——”我还没喊出声,被他捂住嘴。
“嘘……”他钻进房里,重新关上门,连带把我拉回厕所里。
薛阙打开淋浴,直到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他才慢悠悠的说话。
“有没有很惊喜?”
“你想做什么?”
“诶,刚才打架出汗了,我想洗个澡。”
“你认真的吗?”我不太相信。
“比珍珠还真,”他靠近我:“你呢?要不要跟我一起洗。”他一步步危险的靠近,手搭在我的腰上,把我压到旁边的台子上。
我惊觉不太对劲,试图挣扎,他眼疾手快的抓出我的双手。
“你想干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要发生一些不好的事。
“你猜猜?”他吻住我,我整个人被他身上独有的气息掩埋。虽然并不是第一次跟薛阙接吻,我的心脏依然狂跳不止。究竟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会任由他吻我,任由他对我上下其手,一点都不想抵抗。
等等,上下其手?

楼主 Seilo星罗  发布于 2017-03-05 11:15:00 +0800 CST  





TBC

楼主 Seilo星罗  发布于 2017-03-05 11:17:00 +0800 CST  

楼主:Seilo星罗

字数:89591

发表时间:2016-11-19 23:3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5-07 13:56:05 +0800 CST

评论数:575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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