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赤子残心》by半眸

镇个楼先!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1 18:56:00 +0800 CST  
简介:
虎为百兽尊,谁敢触其怒,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
脉脉赤子,残心以报,究竟谁能有资格真正拥有?
阴差阳错的巧合,终成了罪孽之子,那一城的枯骨,小小的人儿,是否背得起这流尽鲜血才能赎的罪?
火光中消失的身影,究竟为谁牺牲?
这一生独爱一人,却终究落得个水性杨花的罪名!若死亡便是结束,为何还要留下那抹血脉相连之子?
身上唯一能证明身份的印记,奈何被伤痕所遮掩,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默默地一人承受?
未央宫里那抹与母亲相似的声音,是死去的魂,还是活着的执念?
司马府中,那个最可能是父亲的人,最终是否会留下最深的悔恨?
看双面儿子为父救母之路,赤子残心,何以为报,表面的卑微,骨子里的桀骜,天之骄子,最终能否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1 18:57:00 +0800 CST  
第一章沉疴旧梦,血债谁来背
冲天的火光中女子暮然回首,静静地望着前方,嘴唇轻启,说着她最后的遗言……
“少荣……”
男子突然惊醒,一身虚汗,同样的梦境,他已经做了整整十五年了,那女人始终不肯放过自己!
“来人!”
“老爷,您有什么吩咐?”管家李玉听了声音推门而入,恭敬的问道。
“把那孽障带了见我!”
“是”李玉出门,吩咐了侍卫去领人。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刚过寅时,却已没了睡意,男子起身穿衣,等着那个即将承载他盛怒的人。
栾殅静静的倚在墙角,虽已疲累至极,却仍是因为多年的训练,只得浅眠。
一些杂乱的脚步身和摇晃的水声隐隐传来,是有人正拿着水桶走近。
拿着水桶靠近自己……是要将他泼醒吧,初冬的天气寒凉,再加上深井里就要结冰的温度,该是怎样刺骨的冷?
想要睁开眼睛告诉他们自己是醒着的,可以省了这一步,但一想到那人大概更想看到狼狈些的自己,便又放弃了这样的念头。
一桶水尽数泼下,虽是早有了准备,栾殅还是被激的一抖。
薄薄的衣料瞬间贴在身上,睫毛轻颤,起身跪好。
“残无,老爷要见你!”
“是”栾殅淡淡的回,他现在,只是残无,王府里连最低等的奴仆也算不上的存在。
侍卫将他带到李玉身边,李玉点头示意,冲着房门里说了声“老爷,人到了。”
“嗯,滚进来!”
这后面的吩咐自然是对栾殅说的,李玉侧身让开,站在门边,栾殅深吸口气,双膝跪地,跟李玉道了声谢,推门而入。
李玉在栾殅进门后微微摇头,随手关了房门。
看着床上端坐的人,栾殅暗叹口气,知道今天怕是跑不了又是一顿好打,膝行至那人身前,深拜于地“残无,……”
果然,话刚出口,便挨了重重的一脚,栾殅的身体迅速向后倒飞而去,直到撞到了桌角才停了下来。
带着内里的一脚伤了肺腑,栾殅忙吞咽了一口血水,赶紧再次跪好,眼前是一双熟悉的大脚。
“知道为什么叫你来么?”
沉默片刻,垂眸开口“老爷可是梦到了落日城一役?”
“啪!”话音刚落,重重的一巴掌便扇在了脸上,和往常一样,带着愤怒和毫不吝惜的内力,让人眼前发黑,几欲昏厥,然而栾殅的脸却只是微微偏移了一点,结结实实的挨了,这是挨打时候的规矩,若是偏转的角度超过了一宣(现在的45度左右),那便是要加罚的。
一丝血线自苍白的嘴角划落,没有那人的允许,栾殅一动未动,更不要说擦去血迹,时间在静默中一点点流逝,血线顺着下颚缓缓滴落,在地面形成了红色的血滴,栾殅的眼里闪过了丝无奈,开口“残无污了内室,请老爷责罚。”
男人似乎早就等着他这句话,冲外面喊了声“来人!请家法!”
“是!”
等待的过程,栾殅很平静,即使身体仍会下意识的害怕颤抖,但心,是习惯了的。老爷责罚他,向来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更何况今天,是被那场血战扰了清梦。
他的出生本就是场阴谋,现在唯一没有被处死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他是那个唯一剩下的,可以用来承载那份罪恶的人。
冲天的血光,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落日城,便真如落日晚霞般拉下了帷幕,以血洗罪,祭奠那些亡灵,然而,即便他流尽了鲜血,能低得了那满城将士的枯骨么?
冰冷的刑具被一一抬了上来,栾殅退了上衣,光裸的前胸后背,尽是深深浅浅的伤痕,最明显的,是左边胸口处的一记烙痕,面积很大,反复的烫印让那一处的皮肤已经变形坏死,有一些可怖而又扭曲的伤痕穿过那里,昭示着责打的人毫不怜惜的照顾到了身体的每个角落。
对于眼前跪着的人,司马少荣承认自己从未手软过,唯有这处伤痕,让他无端在意,那是很久以前便留下了的,也是唯一一处来王府前便留下的伤痕,可偏巧的,与自己左胸上的那抹莲心十字花位置相同,那个代表着他司马家子孙的印记!
当初的质问,甚至是拷问的结果,只有这人的一句不知,司马少荣火冒三丈,吩咐手下每日烙烫,整整进行了一个月之久,大面积的焦黑皮肤,在还没养好前又烙上新的痕迹,抬起时带走了些刮掉的皮肉,整个月焦灼的味道,溃烂着不允许上药治疗,差点烫穿了那处的皮肉,最后,只得将整块儿的腐肉剜去,才保得一命,那里至今还留有微微下凹的痕迹。
接过金丝绞龙鞭,司马少荣虚空甩了个鞭花。
“说规矩!”
“是”栾殅微微垂眸,机械又淡漠的说着“残无之罪难赎,愿化为任人践踏的淤泥,以血洗罪,祭奠英灵,凡涉及落日城之罚,不论原因,以百计数,请老爷执鞭。”
说完之后,栾殅轻轻吸了口气,屏住,随着“啪”的一声打在身上,今日之罚,开始了。
鞭子是精心锻造,并且一直喂在药液里的,打在身上格外疼痛,然而栾殅不能握拳,不能咬唇,甚至是颦眉的次数都有限制,更不要提喊叫申吟。
挨打时,栾殅要守的规矩很多,在王府里大大小小的规矩更是多如牛毛,可是他必须一一记住,稍有不慎,便是一顿狠罚。
那些规矩根本就不是人能够遵守的,然而,栾殅在这里,从未被当做过人,这是他当初接任务时便料想到了的结果,却仍是毅然决然回到了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目的,包括那个指使他的人,斗夜星辰,人心难测,左胸处的伤又在隐隐作痛,孪生却看着窗外淡淡的笑了。
二百以内的鞭刑,不允许昏迷,因此栾殅在第二百一十六鞭的时候,没再坚持,放任自己陷入了黑暗。
一身是血瘫软的身子被粗暴的拖了出去,没有人注意到少年脚边叠放的整齐上衣,那是他今年冬天唯一一件稍暖些的衣服,然而,现在怕是也要失去了,又是一个漫长而又难捱的冬季,这一次,要怎么过呢?
栾殅被直接扔进了下仆院,便再无人管,冬季的夜总是很静的,太静了,静到栾殅清楚的听到了急速接近的破空声,翻身伸手一抓,一枚黑色的毒针便已捏在了手中。
“我就说,怎么区区的二百鞭子就把你打趴下了,原来你装昏!”远处一棵树上,一人悠闲的坐在上面,垂下来的两只脚还一下下肆意的摇晃着,手里捏着的,正是刚刚射向栾殅的东西。
栾殅坐起身,冷冷看着那人的方向,手指运功,微一用力,那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毒针竟寸寸断裂,落在了地上。
“啧啧,不愧为地罗里出来的第一,哦,不对,是前第一,因为现在这个位置,是我的!”
给你给你,我又不稀罕!栾殅淡淡的在心里想,收回视线,起身,走到深井旁,打了桶水上来,举过头顶,尽数泼在了身上,真他娘的冷!
如法炮制泼了三桶,身上的血水才算被洗净,栾殅转身,想去找衣服,看着空空荡荡的仆院地面,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眉,衣服被落在主院了!
放下水桶扶额,栾殅在想,怎么样再弄件衣服来穿,完全无视了树上的某个人。
残念青筋直冒,上身向下一倾,右脚借力一蹬树干,直直的冲着栾殅而去。
栾殅听得背后风声,侧身躲开第一击,下盘立稳,转身,右手一抓左手一拖,用了巧劲儿,直接将残念带到了侧面。
因为顺势而下的冲力,让残念又侧移了一步才重新站稳,满眼的不服“地罗的师傅说你是地罗有史以来最优秀的第一名,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优秀在哪儿!”
残念又再攻来,栾殅却只守不攻,两个人悄无声息的过了百招,始终平手,残念不落下风,却也如何都占不了上风,很明显,栾殅在让他!
气不过,残念开始招招下狠手,栾殅皱眉,却仍是不还手。
又过了几十招,残念一记扫堂腿,栾殅一只手支在井边,侧身跳起,暗叫声不好,待再落地时,已传来了木桶碎裂的声音,正是残念那一脚扫过之处。
下仆院虽没有驻守的侍卫,却有巡逻的人会偶尔经过,听见动静,赶紧赶了过来,残念几个梯云纵又重新返回了树上躲着,栾殅却是回身直接跪到了地上!
“什么人!”下仆院的门被踢开,几个侍卫走了进来,看到一人跪在地上,却因为天黑看不清楚,边往前走便呵斥道“混账东西,大半夜的你鬼鬼祟祟在干什么?”
栾殅低头不语,心里把残念来来回回骂了几遍,麻烦的家伙,刚才真不该留手!
几个侍卫越走越近,这才看清了是残无,还有他边上破碎的木桶,相互对视了一眼,巡夜无聊,看来他们能够找点乐子了。
“这木桶是你弄坏的?”
不能把残念供出来,栾殅咬牙回了句“是。”
侍卫一脸阴险的笑“残无啊残无,府里的东西也是你能随意弄坏的!嗯?”
“残无知错。”栾殅正在这里因为背了黑锅而脸色铁青,耳边却偏偏好死不死的传来了那个罪魁祸首幸灾乐祸的声音。
“哎哟,不过就是个破木桶罢了,看来也比你金贵呢,司马老爷子对你还真是好啊!还有,残无残无,跟残心就差了一个字嘛,老爷子还真是会起名字。”
残心,是栾殅在未央宫里的名字,当初来到王府的时候,他也是报的这个名字,可是司马少荣不喜欢,说他不配有心,便改成了残无,他也不是很在意,不过都是假名,叫什么,其实都无所谓。
栾殅只当没听见,前面那帮侍卫还在继续找茬“哟,那你说说,这该怎么罚啊!”
栾殅无语,找茬而已,无需过多的浪费口舌,只重复了一句“残无知错。”
“这事要是传到王爷耳朵里,还不得扒你层皮啊,看你也怪可怜的,我们就代替王爷打你一顿教训教训得了。”
这人一使眼色,三两个侍卫便是围了上来,对着栾殅便是一顿拳打脚踢,按规矩,栾殅是不能躲闪的,于是他只跪得笔直默默受着,刚刚的二百多下鞭子还没收口,这又是一顿拳脚,本来已经够不好受的了,耳边还时不时传来些刺耳的声音,更是搅得他心烦!
“啧啧,还真打啊!也不知道手下留个请啥的,唉哟,这下够狠的啊,挺疼的吧。”
实在是受不了了,已经到了栾殅无法忍耐的地步,他趁着几人不注意,咬牙传音入密“看够了么?说你来这里的目的!”
残念撇了下嘴,很想说没看够,不过还是分了分轻重缓急“宫主叫你这个月十五回去一趟,若是迟到,按时辰罚。”
栾殅沉默了片刻,最终回了句“回宫主说,残心知道了!”

作者有话:每个苦逼男主的十五都是个特殊的日子,嘛,小栾殅也不例外~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1 19:47:00 +0800 CST  
第二章十五月圆,祠堂领责罚
每个月的十五,是栾殅公罚的日子,这个月当然也不例外,所谓公罚,是由包括司马少荣在内的三个王爷一起施以的处罚。
另外两个,一个是荣成王端木青,一个是镇北王谭项鹰,均是那年落日城一战的主将,也是当年那场战争的受害者,如今均被封了王。当年的那场战争是三人心中永远的结,其实,应该是四个人的,只是那个当年结拜时最小的兄弟,永远的沉睡在了战场之上。
一将功成万骨枯,那场惨烈战役的救赎和无处发泄的恨意,最终落在了一个孩子身上,一个流着那女人之血的孩子,而这个孩子,同时还流着他们四人其中一人的血!
司马少荣年龄最长,因此当年结拜,做了大哥,栾殅被抓回来后,便一直在他府上,今天端木青来的早了些,一进祠堂便看到了恭敬跪在院子中央的栾殅,上身赤裸,裤子卷过膝盖,膝下一地碎石,双手奉鞭,举过头顶,是恭敬的请罚姿势,从远处看去,背脊挺直,毫无破绽。
然而待走近一看,却能看到那些遍布全身的细密汗珠,和微微颤抖的全身肌肉,脖颈一处,胸口三处,照例被锁了银针,一处是为了抑制这人的呼吸,另三处,是阻了血脉流通,让这人时时疼痛异常,这是十五的规矩,栾殅必须从早上起一直跪着,直到三人全部到齐,然后,公罚开始。
看了看时辰,端木青即使来的早了,也是已过酉时(下午五点到七点),这孩子至少已经跪了有六个时辰(现在的十二小时),无食无水,天寒地冻。
端木青紧了紧怀里的暖炉,他在那次大战中伤了精髓,废了一身武功,如今更是怕冷得很,虽刚刚入冬,却冷得难受,早早穿上了厚衣,还捂了手炉,然而,院子里的人却是赤身裸体的跪着,别说取暖,周围连个挡风处都没有,看来大哥果真没有善待过他。
无端叹了口气,那越来越明显的颤抖,是不是也是天冷所致?这人习得一身功夫,但是端木青知道,受罚时,除了最基本的防止死亡的措施外,他不会再多用。
走过栾殅身边,端木青瞥了他一眼,径直走进了祠堂。
当初栾殅被抓回来时,是十五岁,虽说是抓,其实更像是他自愿回来的,端木青记得,大哥曾问过他是否会武,他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很快回了声是,谭二哥想要废了他的武功替自己报仇,被自己拦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拦着,就是下意识的那么做了,司马大哥似乎也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只说了句“留着吧,省得没几天折腾死了。”
内室很暖,端木青一边想着,一边等着另外两人的到来。
戌时末(将近晚上九点)的时候,司马少荣带着谭项鹰一起走进了祠堂的院落,谭项鹰惯例的上前踢了几脚,碰到了胸口处的银针,栾殅呼吸一制,握鞭的手想要攒紧,却又下意识的阻止了自己这样的借力之举,司马少荣看也没看栾殅一眼,直接走进了祠堂里,冷冷的吩咐了一句“滚进来!”
栾殅无法开口,只能等谭项鹰发泄完了,才呛咳的回了声是,无奈的在心里叹息一声,这大概又会成为一会儿加罚的一个好借口了。
跪在祠堂中间,栾殅的姿势无可挑剔,当然,是在普通的情况下,现在看得人不满意,那么便是鸡蛋也能挑出骨头来了。
司马少荣冷冷看着,隔空一掌,毫不留情的击在孪生的胸口位置,三枚银针瞬间刺入更深,栾殅忍不住闷哼一声,想要大口喘息,却因为喉间的银针呼吸不畅,一瞬间脸色发红,胸腔处的血翻涌而上,每次吞咽都是酷刑,栾殅却不得不拼命做着,但即使这样仍是赶不上血流的速度,一丝血线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划过脖颈,滑到胸前,苍白的肤色,妖艳的红,留下诡异的一条痕迹。
祠堂里只有三个王爷和两个执行者,孪生知道,这两个人都是当年落日城将领的遗孤,老爷收留了两人在府里工作,刑罚自己的时候,他们从不会手软。
“开始吧”淡淡的一声吩咐,出自司马少荣之口。
“是!”
公罚时要做的第一件事从来不用刻意说明,因为很明确,鞭背。
与平时的鞭背不同,十五这天,执行的人会用两根偏细的鞭子从上到下将栾殅的背鞭开,之所以会选费时又费力的细鞭,不过是为了让栾殅多挨一阵子,也就多痛一阵子,他们的时间很充裕,两个执行的人也完全不在意,更不会有人问栾殅的意见,这规矩便就这么定下来了。
栾殅平时也并不在意,但今天确实不得不算着点时辰,这样的鞭背要至少也要半个时辰,也就是亥时(现在的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了,再加上之后的一系列他能想到或是不能想到的刑罚,子时前定是结束不了,就算全部结束的时候自己还能保持清醒,未央宫那边的约,怕是也要晚了,轻叹口气,还是别算了,宫主明知十五是什么日子,还特意定了这天,就是想他迟到受罚的,那何必还紧赶慢赶的呢,一切便顺其自然吧。
凭他现在的本事,让两个老人家顺顺意,还是做得到的。
很显然,栾殅不知道,这个“顺意”在别人看来是多么的无理又可怕!
栾殅轻轻闭眼,静静想着心事,尽量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要逾越了规矩,屋子里除了鞭声便只有喘息声,甚至连粗重都算不上的喘息,寂静的和谐而又诡异,突然,谭项鹰一下将手中的茶杯执了过去,打在栾殅的额头上碎裂,略微偏烫的热水顺着脸颊滴落,额角也被杯子割破,一点点有血渗出。
“把眼睛给我睁开!谁准你闭着眼睛的,嗯?!”
栾殅听话的把眼睛睁开,清水一样的眼睛波澜不惊,谭项鹰看了反而更加生气,“你他娘的装什么清高!我呸!受罚就应该有点受罚的样子!”
栾殅很是无奈,这种人的思维他难以理解,明明规矩定了不许自己叫喊,不许自己咬牙、颦眉、申吟等等等等,可又偏偏想看到自己在痛苦下的挣扎,难道不是自相矛盾么?这还真是难到他了,就算是装,估计他也装不出这人想看的样子来。
谭项鹰见栾殅无动于衷,更是火冒三丈,几步过去狠狠的朝着栾殅的肚子踢了几脚,栾殅受不住力,只得身体前倾,双手扶了地,猛咳了几声。
谭项鹰似乎满意了,居高临下的看着栾殅“混账的东西,你就是堆烂泥,只配在地上任人践踏,一看到你老子就能想起你那个不要脸的娘,老子就恶心!”
司马少荣一直淡漠的看着谭项鹰做的一切,直到听到了这句话,握着椅背的手不自觉的收紧,端木青也是微微皱眉,脸色不好。
栾殅瞬间抬头,双眼冷冷的看着谭项鹰,只一眼,谭项鹰便觉得自己被一种死亡的气息围绕着,仿佛下一秒便会灰飞烟灭,冷汗一瞬间流了下来,谭项鹰吓了一跳,定眼再看的时候,却发现栾殅只是规矩的跪着,连头都没抬,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正疑惑间,后面的两个执行者收了鞭子,异口同声的说了句“王爷,鞭背完成,请验刑!”
周遭奇怪的氛围突然烟消云散,大家仿佛忘记了刚刚发生了什么,司马少荣说了句“二弟代验吧”便连座位都没有离开。
谭项鹰走到栾殅的身后,一脚踩上栾殅血肉模糊的背脊,又反复碾压,最后才说了句可以了,转身走回座位。
“定罚吧。”司马少荣有些疲惫的支着头,问得是另外两人的意见。
“用烙针!不能将他千刀万剐,我也要他尝尝万箭穿心的痛!”谭项鹰恶狠狠的说。
司马少荣又看向端木青,端木青只淡淡回了句“我没意见”,他一向不参与这样的讨论。
“那就烙针吧。”
司马少荣挥了挥手,后面的两人听了吩咐,便去取刑具,栾殅以手支地,垂眸不动,任由背上的血一点点流到地上。
所谓烙针,是针刑的极致,将一排排烧至通红的长针钉入身体内部的刑罚,为此还有专门的刑具,木制,长条形,一面有一排排的针孔,与火中的针一一对应,取针时将针孔对应,转动刑具内的机关,一个个针便会固定在刑具之上,施刑的时候,两人一左一右分别控制,将针按入受罚者的体内,然后再次转动机关,针就会脱离刑具留在身体中,如法炮制,继续从火里取针,钉入身体,如同将一个个细小的烙铁直接烙在灵魂深处!
栾殅尝过这东西的滋味,绝对称得上极刑两个字!现在自己背部又全是鞭伤,再加上烙针,他连苦笑的力气都省了。
两个执行的人在这边准备,那边三个王爷便聊了起来。
端木青喝了口茶,看向司马少荣“大哥,听说皇上想要派你去泉城那边镇压乱民,可有此事?”
“消息都传到你那儿去了?哼,还真是够快的!”
“八王爷不想自己的儿子去,自然力荐大哥,等到人尽皆知,这事儿我看也就这么定了。”谭项鹰插嘴。
“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八王爷确实想让大哥去,可原因却不见得是那个,镇压乱民,做好了是大功一件,做不好,那可是要掉脑袋的!”端木青缓缓道来。
“你的意思是?”谭项鹰略皱眉。
“我不敢说,但最好是有别人能接了这棘手的活,这样我们也就不用瞎操心了。”
司马少荣苦笑一声,“这事儿还真是非我接不可了,皇上直接下了密令,早朝第二天就送到我府上了,根本没给我拒绝的机会!”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端木青略微惊讶,没想到对方竟然下手如此之快“不行,大哥,我明日便面圣,请求与你同行!”
“泉城地域偏寒,就你这身子骨,老实在这儿呆着,哪儿也不许去!”
“可是……”
“这事儿没得商量!”司马少荣一挥手止了端木青下面的话。
“那我陪大哥去吧!”说话的是谭项鹰。
司马少荣摇了摇头“北方那边这两天也正动荡不安呢,你身为镇北王,皇上还要留着你随时去坐镇,怎么可能派你跟我同行!”
“那怎么办?”
三人正沉思,安静的祠堂里,一声明显的闷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是仍跪在下面,已经被入了针的栾殅。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1 19:50:00 +0800 CST  
第三章 带伤比试,终揽暗卫职
三人正沉思,安静的祠堂里,一声明显的闷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是仍跪在下面,已经被入了针的栾殅。
“混账东西,谁准你乱喊乱叫了!”谭项鹰大声呵斥,起身就要过去,司马少荣一抬手,说了声慢着。
“入了几针了?”
“回王爷,这是第四联。”
一联为二十针,四联也就是说是八十针,王府里定下的烙针的最高熬刑记录也不过六十针,怪不得这小子出声了,可是时机掌握的确实恰到好处,会是他多想了么?
“二弟先等会儿”司马少荣安抚了一下谭项鹰,又接着对执行的人说“把最后一联打了”
“是!”栾殅的熬刑记录是王府里记录的整整一倍,现在少了一联,也算是司马少荣开了恩了。
这一次栾殅没再出声,却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是忍耐太过,背后的伤刺激了胸前的三枚锁穴银针所致。
两人做完,恭敬的退到了两边站好,司马少荣冷哼一声“还不按规矩跪好!”
栾殅淡淡回了声是,支起上身,手贴两侧,大腿小腿成九十度,稳稳的跪着,冷汗顺着眉角滴落,挂在长长的睫毛之上,一向清澈的眼睛,终于蒙上了一层薄雾。
司马少荣又再看向谭项鹰,“二弟,用你的七成内力攻他!”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大哥要干什么,但谭项鹰仍是暗暗运起内力冲了过去,直捣栾殅面门,栾殅安静的将眼睛闭上,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七成的内力,击中,便是必死无疑!现在还不能让这人死,大哥到底是什么意思?谭项鹰脑袋里一片混乱,咬着牙动作不停。
手掌离那人还有不到一寸!
突然,司马少荣极快的说了两个字“还手!”
不过一瞬间,栾殅刷的一下睁开双眼,眼中闪烁着淡定的精光,微一侧头,在谭项鹰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竟借着跪姿侧移了一步,谭项鹰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变掌为抓,向一侧扫去,没想到栾殅早已握了剑指等在那里,一指便要点在他的内关之上,自己的七分内力,若栾殅再灌些内力于指尖,这只手怕是要废了。
谭项鹰一心觉得栾殅定是恨他入骨,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错过,他也仿佛已经听到了自己穴位被刺穿的声音。
司马少荣大喝一声“大胆!”
谭项鹰一怔,来不及收手,夹着内力的手便一把抓向了栾殅的肩膀,他练得是鹰爪功,五指全部掐进肉里,很快便有血流出,迅速转头看向栾殅,只见栾殅的额头瞬间渗出了汗珠,微垂着眸,睫毛轻颤,双手规矩的放在身体两侧,再无动作。
谭项鹰皱眉,他刚刚分明听见了这人的一声轻叹,然后瞬间收了剑指,任由自己抓上他的肩头,直到指尖进到肉里,谭项鹰才知道,刚刚这人根本丝毫内力都没有用过,因为内力不会消散的如此之快,这人若是刚刚用了,他跟没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抓进肉里!
“咳咳,残无失了分寸,请老爷……咳咳,责罚”栾殅淡淡请罚的话换回了谭项鹰和其他几人的意识。
谭项鹰皱眉松手,一把将自己的手指扯了出来,眼前的人仅仅是睫毛一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谭项鹰锁着眉头,悻悻然走回了座位。
其他两人也看出了栾殅根本没有伤人的意思,司马少荣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受,也不想去知道,只对着谭项鹰说“他功夫如何?”
等了半天,谭项鹰憋出来个字“好”。
司马少荣微不可查的笑了笑,还有他不知道也不愿承认的自豪,不过一瞬,便已消失不见,转向栾殅冷冷吩咐道“今日便饶了你,三天后,以暗卫的身份跟我去泉城,身上的针,就等出发那天再取吧!滚!”
“是”栾殅轻声回了句话,踉跄着离开,那抹猩红的背影,突然的,就刺痛了司马少荣的眼,他摇了摇头,挥掉这些没用的情绪。
“大哥!你怎么能让这家伙跟你去,他的身份咱们还……”
司马少荣抬手阻了谭项鹰下面的话,“我自有分寸!”
端木青只问道“大哥已经决定了?”
“是”
“小弟信你就是。”端木青未再纠缠。
今天的公罚算是到此结束,谭项鹰先一步告辞离开,端木青也随后道了别,却在走到祠堂门前的时候,突然停了脚步,并没转身,只是将头撇向一侧“大哥,不要太勉强自己,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兄弟们,都不会怪你的。”
“三弟这是什么意思?”司马少荣皱眉问道。
“罢了,大哥不懂,便当小弟什么都没说吧”
当局者迷,端木青一向是四人中最聪明的一个,有些事他看得清了,但是司马少荣却未必明白,或者说,是逼着自己不明白。
端木青预见到了些许未来,他会理解或者说原谅司马少荣的一些做法,但是,此时此刻,他却不会让自己做第一个戳破的人,毕竟有些背叛,有些牺牲,是真实发生过了的,他不能对不起那些无辜死去的战士们!
端木青紧紧握拳,总要有人为这些付出代价,那孩子也许无辜,但他既然继承了那份血,就有责任承担那份罪,死亡并不是结束,也——不会得到原谅!子纾,当年你从容赴死,可曾想过今天的结果?
你的儿子终究坐不上那天之骄子之位,终究注定要——替你赎罪!
子纾,你的儿子,跟你很像,也——跟大哥很像!
外面飘起了小雪,端木青紧了紧尚有余温的手炉,在风雪中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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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竟然不用被抬回去,实在是有些出乎栾殅的意料,看来顺其自然也是有些好处的,虽然要带着身上这些难挨的针行动,但是未央宫那边,看来是不会晚…….太久了。
栾殅无奈的叹了口气,唉,还是会晚的啊。
又是几桶水想也不想的泼在身上,去见……宫主,他不想自己太过狼狈,耳边风声响起,栾殅看也没看,只微微侧了头,一枚毒针擦着耳边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实在是不想理那个无聊的人,可是栾殅想了想,还是转身,冲着一处黑暗有些别扭的问了句“你有多余的衣服么?”
残念才迈出了一步,差点没摔在地上,这人是被打傻了么?竟然跟自己借衣服?他一个大老远特意过来落井下石的人,怎么可能带着多余的衣服?就算带了多余的衣服,这人凭什么觉得自己会为他贡献出来?
栾殅半天没等到回答,瞥了下嘴“算了。”
残念尴尬的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去,愣了会儿,咳了一声,想起来了自己过来的目的——幸灾乐祸!
“你已经晚了半个时辰了哟,还有继续晚下去的趋势,未央宫的刑堂,可是为你敞开大门了啊!”
栾殅的身子一僵,说了声“走”,残念还没反应过来,便发现眼前的人刷的一下不见了,然后身边一阵风掠过,再回头,栾殅已经在十步之外了,残念一怔,这速度……
咬牙,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上来,运功就开追。
追着追着,眼前的人突然一个急坠,又不见了,残念赶紧跟过去,也同样落到地上,左找右找,人呢?
这家伙轻功是不错,可是还没到让他无缘无故跟丢了的地步吧?这要是跟丢了,残念发誓,他立刻去一头撞死!
原地等了一会儿,残念瞥见,黑暗中,从一户人家的围墙上翻出来个人影,定眼一看,果然是栾殅,还是个穿了衣服的栾殅!残念满头黑线,这这这,这家伙——竟然去偷衣服?!!
栾殅运起轻功,几步攀上墙头,然后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向前狂奔……
天啊!这么丢人的家伙一定不是他们未央宫里的头号杀手!一定不是地罗里那个谈之变色的挂牌第一名!!!
他是眼花了,对吧?
一阵风吹过正在路边愣神的残念,他有些,凌乱了……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1 19:54:00 +0800 CST  
第四章 未央宫内,黑夜遭暗杀
残念追了一路,气喘吁吁,问题是,还没追上!始终差了两步,让他恨得牙痒痒的两步!
这家伙轻功绝对是最好的,对,轻功不是自己的长项,所以他才没追上的!残念一边嘴里碎碎念,一边往前走,然后砰的一声,撞在了前面的人墙上。头上湿湿的,一摸,是血,前面站着的,是突然停下脚步的栾殅,后背一片殷红,面前是未央宫分舵的大门,时间,丑时,离宫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
还好,只晚了一个时辰,栾殅看了紧闭的大门一眼,上前一步,用暗语敲了门,里面的人问道“来者何人。”
“修罗堂残心”
未央宫分为天网跟地罗,其中地罗是专门为未央宫修炼死士暗卫的地方,也是每个进未央宫的人最先去的地方,天网则又分为天殃堂和修罗堂,这两个地方,一个主信息,一个主暗杀,便是未央宫的主要实力,堂下又分了许多的小部和分舵,像是无限延伸下去的枝桠,并没有人知道未央宫是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而当人们发现的时候,未央宫的势力已经不知道到底有多大了。
栾殅从地罗出师后,便被直接分到了修罗堂,整个未央宫最黑暗,最残忍,也最神秘的地方。
他现在报的便是自己的所属和名字。
“另一位呢?”守门的人将注意力转向残念,既然是两个人,没道理让另一个蒙混过关。
栾殅看过去,残念有些别扭的说了四个字“地罗残念”
还没有所属,也就是说,残念还没有从地罗出师。
“看什么看,我现在是地罗的第一,今年就能出师,出师的时候肯定也是第一!”
是是是,是第一!栾殅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总是执着于第一的位置,收回视线,他对于残念出师与否,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可言。
里面的人听了报号之后,开了门,栾殅先一步走了进去,掌灯的是个中年男人,问了声“哪个是残心?”
栾殅上前一步“我是。”
“宫主吩咐了,让你直接去刑堂,领了罚再过来!”
“是”栾殅恭敬回了一声,朝着黑暗处走去,掌灯的人带着残念,向主殿的方向而去。
未央宫里会安排许多掌灯的人,有灯带着,是一种讯号——不是猎物。
在未央宫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任何走在黑暗中,没有掌灯的人跟着的家伙,不论是敌人,还是同伴,是客人,还是师兄弟,都可以当做猎物进行挑战,或是直接攻击刺杀,得手了不但不会有惩罚,还会有相应的奖励!
在这里,因这样而死的冤魂很多,大多数人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或是享受这种捕猎的乐趣,因此,能够留下活口的很少。并且这种攻击不是只限单人单次的行动,一旦几人组织起来进行群攻,那么,将会演变成一场单方面的,残忍的,屠杀!
然而,栾殅是个特例,他从未被安排过掌灯的人,经历了最多次的群杀,却一直活到了现在!
原因很简单,栾殅很强,不是一般的强!地罗里有史以来最小年龄入师,也最小年龄出师的人,也是地罗里面有史以来最优秀的第一名,地罗里的所有考核,只除了一项,全部第一!而那唯一特例的原因,时至今日,仍是令地罗里的学生们谈之变色!
至于另一个原因则是,栾殅很聪明,在他还不够强大的时候,他用另一种方法存活了下来,等到大家发现了他的存在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栾殅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听着周围的动静,看似寂静的夜,实际上危机四伏。
身后一人,树上两人,草丛里一个,假山后一个,五个人么,栾殅停住脚步,嘴角微微上扬,“如果你们不打算先动手,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眨眼之间,原本站在道路中间的人突然消失不见了,紧接着,假山后一人闷哼出声,草丛里的人想要赶过来支援,却在站起的瞬间定格,后面一人惨叫,树上两人落在了栾殅刚刚站的位置!
整个时间不过数息!
栾殅大大方方的押着假山后面的人出来,一把将人推了过去。
接住那人,路中间一个个子稍高一点,明显是组织者的家伙开口“不愧是修罗堂的王牌,我们输了,任你处置!”。
“任我处置?你确定你能说了算么?”栾殅靠在假山上,夜太黑,看不清表情。
那人看了看周围几人,在他们点头后,一咬牙回了个是。
“如果我想要你们的命呢?”冰冷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什么?!”那人明显一惊,周围几人也跟着戒备了起来。
“怎么,有人告诉了你们未央宫的规矩,却没有人告诉你们后果么?”黑暗里栾殅没动,但是几人都清楚,栾殅想要他们的命其实易如反掌。
高个子等了片刻,回道“我的命给你,放了他们!”
“大哥!!!”
“你怎么可以这么决定?”
“大不了跟他一拼,我们不怕死!”
另外两人很激动,然后像是保护一般的将那个高个子护到了身后,后面那个被伤了腿的也一瘸一拐的往这边赶,草丛里被点了穴的,更是急急的冲破了穴道,喷了口血出来。
栾殅只当没看见,继续跟高个子说“看来你们还没有商量好。”
“都给我让开!”高个子很清楚,以栾殅的功夫,他们连拼的机会都没有,其他人也并不是不知道,但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大哥去送死,他们实在是做不到。高个子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以极快的速度点了身边两人的穴道,同一时间,剩下的两个人,一个被栾殅制住,另一个由于内息紊乱暂时不能行动。
“好了,我们继续谈条件吧,我的命给你,这些人,请你放了!”高个子绕过前面的两人,向前走了几步,仍旧冷静,却是一脸的视死如归。
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呢,栾殅的嘴角不自觉挂了丝微笑,声音却仍旧没有波动,“我本可以取你们五人的性命,现在只有你一人,岂不是很不划算!”
“你个混蛋!哥,我们不要……”栾殅身边抓着的人自然是早早的就被点了穴,说话的,是草丛里的那位,可惜,也只说了一半,便被栾殅踢过去的小石子再一次封了穴道。
“我身上有一粒幽冥丹,你若答应了我,它便也是你的!”高个子咬牙说道。
“幽冥丹?你跟药王谷什么关系?”栾殅问。
高个子不语,并不想回答。
“其他不能说,名字总可以说吧”栾殅也没介意,换了个问题。
高个子一愣,想了想,觉得并无不妥,于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萧冥”。
其实还是有些奇怪的,比如,他就完全没想到,对面那个即将要取了自己性命的小子,问他这个将死之人的名字,到底有什么意义。
栾殅牵了牵嘴角,“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声音太小,对方没有听见。
“你说什么?”
“我可以杀了你,取了灵药,再杀了这里剩下的所有人。”栾殅缓缓道出事实。
高个子瞬间脸色苍白,他怎么就忘了这一点,人本无罪,怀璧其罪,跟未央宫里的这些杀人魔头交换条件,他是疯了吧,现在又被这人知道了自己身上有宝物,岂不是凶多吉少!
正想着,听得对面栾殅声音不大的说了句“张嘴!”
“啊?……唔!”刚一开口,一个东西隔空射进了他的嘴里,紧接着顺着嗓子滑了下去,太快,让他只尝到了微微的甜味。
“从现在起,你的命是我的了,记得看好它!”栾殅自后面走过来,面上带笑,坦诚自然,毫无芥蒂。
“你给我吃了什么?!”萧冥一脸铁青,不过不是中毒所致,而是郁闷的。
“唐门出品,名为‘粒’,色白微甜”栾殅淡淡解释。
高个子下意识的去诊自己的脉。
栾殅看到,一笑,接着说“最重要的是,吃下它之人不会有任何异样,也不会被轻易诊出,只是若不每月服用解药,便会浑身麻痒,肠穿肚烂而死!既然跟药王谷有关,我怎么也得小心一点。”
“你!”
“放心,解药我自然会按月奉上,只要你乖乖听话!”栾殅狡黠一笑。
待栾殅走得近了,萧冥才注意到这个人,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顶多十六七岁!他现在二十又六,人高马大的,被个孩子说听话,实在是心情不大好。
栾殅交代完了,直接从他身边走过,顺便悄无声息的顺走了他兜里的幽冥丹,再毫不忌讳的把后背的空门展露无疑,也不知是算准了这几人不会偷袭,还是嚣张到完全不在意。
萧冥一愣,冲着背影喊“我要怎么找你?这解药……”
“放心,时间到了我自会找你!对了,以后记得,若是不想别人知道你跟药王谷的关系,最好想个像样点的说法,只是沉默,太明显了。”栾殅冲着身后挥挥手,然后深吸口气,拔足狂奔。
奶奶的,都是这几个人害的,栾殅咬牙,本来晚了一个时辰,现在恐怕要加罚了!未央宫的刑堂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地方!不到一个时辰按一个时辰计,呵呵,这就一下多了好几十鞭!刑堂的鞭子不是普通鞭子比得了的,背后的针他也不能除,一下多了几十鞭,可不是闹着玩的!不整整那个罪魁祸首,他怎么能甘心!
栾殅一边在心里将那人骂了几遍,一边马不停蹄的赶去了刑堂……
不久之后,当整个药王谷为了他们大少爷的毒忙得不可开交,当栾殅和萧冥已经拜了把子,再问起解药的时候,栾殅只是耸了耸肩说了句“没有解药”。
萧冥锤了他一拳,说了句别闹。
栾殅则是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确实没有解药,当初给你吃的,不过是颗糖粒。”
栾殅说的无所谓,萧冥听得则是满脸青紫,咬牙吐出几个字“你小子耍我?!”
栾殅淡淡一笑“何出此言?我可是一开始就告诉了你它是什么。”
某人回忆了一下栾殅当时说过的话,咬牙切齿“糖门出品,名为粒?”
“对,糖粒。”
萧冥恨得牙痒痒,可是打又打不过,说也说不过,从此以后,栾殅这个人在他这里的代名词便多了两个字,那就是——“阴险”!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1 19:58:00 +0800 CST  
第五章 刑堂领责,宫主初露面
来到刑堂门口,栾殅稍停,并没有刻意做什么,待走进刑堂门的时候,却已经换了身气度。
“刑伯”栾殅冲着刑堂内的人问好,顺便恭敬的行了个礼。
未央宫里所有掌刑的人均被称为刑伯,眼前这位,尚且年轻,不过三十,却仍是被称为了“伯“,这人五官方正,没什么特点,但因为这称呼,让栾殅自然而然想起了未央宫总坛里那位脾气古怪总是教育……好吧,教训自己的老人家,一段日子不见了,竟有些想念了,果然他老人家说的没错,自己有身找揍的体质啊。
“犯了什么错?”刑堂里的例行问话。
栾殅本想回答“违了宫主之令”,脑子里却突然想起了总坛那位老人家的嘱咐,话到嘴边改了句“迟归两个时辰”。
刑伯上下打量了一下栾殅,见他微微垂眸,站得规矩,也没再说什么,只让栾殅退了衣,回头吩咐了一句“银丝鞭六十”。
支在刑墙之上,栾殅心里满意的笑了笑,想起刑伯(总坛那位)恨铁不成钢的教育自己,跟刑堂讲话的时候要尽量避重就轻,便能少吃不少苦头,果然是很奏效,这不就由金丝鞭换成银丝鞭了嘛,不知道刑伯知道了之后,会不会感到很欣慰呢?
答案自然是,不会!若是刑伯知道了这小子单纯的是为了让他欣慰而这么做,完全跟自己挨罚程度无关,大概会把栾殅揪起来重新教育一遍,不过很显然,他不会知道,最起码暂时不会知道,而当他知道的时候,栾殅却只是完全不在意的眨着纯真的大眼睛问了句“有什么不同么?”气得他老人家差点提早进了棺材。
这些还都是后话,此时此刻,栾殅只是有些得意的静静挨着鞭子。
栾殅再强,身体里的那百枚烙针也不是闹着玩的,因此刑鞭途中,他实在没忍住,吐了口血出来,虽然他这样的一个动作完全没有影响到背后的鞭刑,甚至是整个身体依然站得笔直不曾移动,但是身后刑鞭的人仍是停了手静静等着,同样停下来的,还有报数之人刚喊过的“三十七”。
栾殅暗自叹了口气,看来这回又要辜负刑伯他老人家的好意了,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栾殅想也没想的在自己胸口处点了几下,抗刑?当然不可能,因此他做的,仅仅是阻了自己的气血,将它们压抑在内腹而已,这样做不但不利于内伤恢复,更是会阻碍呼吸顺畅,无形中便增加了自己的痛苦,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暂时不会再出现咳血的现象了。
做完这些后,栾殅重新摆好了受刑的姿势,果然身后的鞭子又再打了上来,然后报数之人清晰数出了一个“一”字,从头记过!
冷汗一滴滴渗出,让光裸坚实的肌肉在昏暗的油灯下泛出晶莹的光,栾殅无比庆幸自己刚刚有记得将穴道阻死,避免了咳血的可能,他不怕别的,他怕身后的鞭子再重新记一次,天知道,这样很浪费时间啊!
六十鞭子在第二遍计数后顺利完成,栾殅谢了罚,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去正殿的一路上总算没有再遇到什么麻烦,虽然夜色中窥探着他的眼睛很多,但到底没有人敢轻易上前,即使是栾殅刚刚从刑堂受了罚出来,也没有人想惹这个阎罗王,谁会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呢?
“残心出,阎王现,无活口,不相见”,未央宫里的人,除了宫规外,背的最熟的,就是这句话了。
栾殅感受着那些包裹在夜色下的蠢蠢欲动,不屑的撇了撇嘴角,与某些只敢看两眼的人相比,栾殅更喜欢直接进攻的家伙,就比如残念,敌意表现得很明显,二话不说就敢跟自己动手,虽然啰嗦了点,总是一个劲儿吵着第一第一,略烦了点,时间和地点选的不太好以外,整体上算是自己欣赏的性格。
栾殅想着想着,皱了个眉,好像这人的缺点要大于优点,那……还是少接触为妙好了。
他倒是忘了,究竟是谁让事情发展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当初,在栾殅以第一的名头走出地罗的时候,便成了所有人攻击的对象,一个一个的挡回去他也不是做不到,就是太麻烦了点,于是栾殅选择了一个最快捷也最有效的方法——杀鸡儆猴。
也算是一开始挑战栾殅的人倒霉,出师后的一个月时间里,只要有胆挑战栾殅的人,无论是群攻还是个人,无论是挑战还是偷袭,栾殅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他残忍么?栾殅自己可不这么想,换做输了的是自己,栾殅相信,那帮人也同样不会留下活口,而且,他会死得更惨。
于是,就在一个月之后,敢挑战栾殅的人已经几乎不存在了,说是几乎,其实还是有的,只不过栾殅不再次次下杀手了,杀或不杀,主要取决于对手的态度。求死的人,栾殅反而给了他们生路,向生的人,栾殅则是直接咔嚓掉了,于是人们对他的评价又加了一句,就是这是个以折磨人为乐的,极度变态的家伙。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有些人,自认为了解了栾殅的脾性,即使胆小如鼠,或是三教九流,却还是敢对栾殅出手,只是在最后求饶的阶段,硬逼着自己说了句“你杀了我吧。”
栾殅难得的回了两个字“好啊”,然后在对方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下结束了那人的生命。
开玩笑,这帮家伙当他傻还是当他瞎?这么明显的装腔作势都敢来找他,不要闹了好么?!想寻死麻烦隔壁撞墙去,他很忙的!!
栾殅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他已经那么明显的给了忠告,“不要惹我,会死人的!”,因此,再找上他的人,他都自动视为了找死,那么,为什么还会有活口留下来呢?答案很简答,他心情好。
如此一来,不到三个月,已经没有一个人敢挑战栾殅了,除了不小心就会丢掉小命以外,还会体会一种无法言说的郁闷,举个例子,假设你辛辛苦苦练了十年才学会用斧子劈开石头,结果有一天,突然来了个人轻轻松松的一个指头就搞定了,你会不会郁闷?
对于学武的人来说,这无异于噩梦、幻觉、精神错乱、晴天霹雳……等等等等,总之,绝对是从身体到心灵的自虐行为!
栾殅自然是没工夫照顾他们的想法,没人找茬最好,既省时又省力。
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浮阳殿,栾殅在院门口便听到了钝器击打在身上的声音,里面倒霉的是谁不言而喻,栾殅敛目垂眸,报了名字进去。
果然,正殿中央,残念正在受着杖刑,他还未出师,因此不能到刑堂自领刑责,而是由教习师傅掌刑,听到栾殅报名进来,残念不由的浑身一僵,一旁的教习师傅毫无感情的说了句“再加二十”。
残念在心里将栾殅骂了个遍,嘴上却不得不回了句“谢师傅赏罚”。
栾殅目不斜视的走到残念身边,单膝跪地,对着主位上蒙着面纱的女人恭敬拜礼“残心拜见宫主,愿宫主福体安康。”
座位上的女子便是未央宫的主人,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谁,也没有人知道她真正的名字,大多数人叫她宫主,或是璃夫人。
璃夫人如今年近四十,却仍是体态丰盈,雍容华贵,一方面纱遮了面部,任何人都未曾得见,谁若是想见,那便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死!
有的人说,璃夫人这一面方巾下遮的是美若天仙,倾国倾城之颜,怕是一旦出事会遭来灾祸,才不得不遮玉敛霞。
然而更多的传言则是,璃夫人早年的时候因一场大火毁了容貌,寻便名医无果,只能遮了那丑陋的疤痕,不敢以真面目世人,要不怎么见了她真面目的人,都逃不过一死的下场呢,想必是怕被人说了丑去。
然而,让孪生在意的,却并不那面纱下的脸孔,而是宫主的声音,在他久远的记忆力唯一清楚的东西,与母亲一模一样的声音!
会……是同一个人么?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1 20:01:00 +0800 CST  
第六章 审时度势,意图无人知
璃夫人慵懒靠在座位上,开口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栾殅跪在下手回“三日后,司马王爷便会去泉城,残心以暗卫之职随行!”
“嗯”将一份密卷扔到栾殅面前,“八王爷让我们帮着找点东西,资料在这里面,顺道一起办了吧。”
“是”
殿内很静,只传来些棍棒的声音,璃夫人悠闲的吃了颗提子“泉城的事你应该知道怎么办,这次要是再办砸了,要你好看!”
犹豫片刻,栾殅仍是道“主上,残心知道您的意思,只是这件事,怕是不妥。”
璃夫人倒是没想到残心会说这话,挑了个眉,视线落在他身上“你可知道,置疑主上会有什么后果?”
“残心知道,主上不妨听残心说完再行责罚。”
“哦?你倒是说说。”璃夫人饶有兴致的问。
“让王爷在泉城的事办砸并不难,只是这事于王爷来说并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八王爷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此话怎讲?”
“金麟朝堂之上的老臣如今只余下四人,表面上看,八王爷与王爷各占了一半的拥护者,但谁都知道,荣成王与镇北王是王爷拜了把子的兄弟,蜀僖王个性悠闲,又地属偏远,朝中势力不偏不倚,视为中间党派,也就是说,真正站在八王爷身边的,不过临城王一人,再加上王爷一早就猜到八王爷有意让他去,必定是另有图谋,怕是早早的就做了准备,到时候八王爷捞不到任何好处,还会落得个嫉贤妒能的话头儿,岂不是功亏一篑!”栾殅娓娓道来,将时局分析清楚,却又在话里留下了悬念。
璃夫人听后果然问道“依你的想法,想要怎么做?”
“司马王爷定然想,平定乱民一事八王爷就算不插上一脚也会从中阻挠,我们不如就反其道而行,帮着他把这件事情做得更漂亮些,到时候司马王爷肯定猜不透我们的想法,他那些早早做好的准备,也会派不到什么用场。”
“这么说来,好处岂不是都被他司马少荣一个人占了?残心啊残心,你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璃夫人声音愈见严厉,栾殅却并不担心。
“表面上看,好处确实都在司马王爷身上,可真正值得注意的,却是后患!”栾殅的声音不徐不缓,话说一半,让人不得不追问。
“哦?什么后患?”
“有句话叫功高盖主,皇上与王爷即使是亲兄弟,也难免不生间隙,更何况,王爷位分再高,也终究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久居上位的人,难免多疑,若这些叛逆之人反了皇上,却愿意跟在王爷身后,恐怕是个人就会多心吧,即使表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这心里,也一定不好受!怀疑的种子一旦中下了,就会生根发芽,到时候……”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璃夫人接下去,满眼算计的精光“好一招挑拨离间!就按你说的办罢!”
栾殅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宫主没叫起来,也就跪着不动,等着后面的吩咐,这一番讨论下来,璃夫人也倒忘了什么质疑主上的事,所谓的惩罚,自然是免了。
残念在一旁听得直冒冷汗,他们虽都在地罗里学过《阴谋论》这东西,可像栾殅这么用的还真是没有,置疑主上,简直就跟找死一样!更何况,最后竟然还是直接将主上给说懵了,完全不记得惩罚一事,残念抓心挠肝的想要出个声提醒,奈何他这边还挨着棍子呢,实在不是落井下石的好时候。
残念借着骂栾殅来转移疼痛,“阴险!狡诈!小人!自虐狂!杀人狂!魔鬼!”混蛋,为什么还是这么疼?!残心我恨你!我恨你祖宗十八代!为什么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你这么优秀?为什么我们偏偏是同一组?
他娘的!老子羡慕嫉妒恨啊!既生瑜何生亮啊!!
一口真气走差,噗的喷出了口血,糟糕!残念暗叫声不好,还撇见栾殅奇怪的瞟了这边一眼,好像在说着,“怎么这样就吐血了?真不中用”,竟然被这家伙看了笑话去!残念这边还没等缓过来,又呛出一口淤血。完了完了,这回彻底完了,残念苦笑,受罚失仪就算了,还是在主上的面前,没用的棋子在未央宫里还不如一条有用的狗,没人会要你的命,但是下场,比死还不如。
残念见过那些因任务失败被废的弟子,他们没有死亡的权利,被扔在未央宫的地罗里,有的时候是练手的麻袋,被封了内力,一对二一对三的跟那些高手比试,很惨,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被侮辱,被羞辱,最后被活活弄死!还有的时候,他们是药炉里试药的活体,会根据药效在你身上弄出各种各样的伤口,会为了试毒,让你整整疼上七七四十九天,看着你的肉一点点腐烂,看着你痛不欲生,一次又一次,永远得不到解脱!
本以为坐上了第一的位子便会有所不同的,可终究是自己太没用了吧。
残念的眼神一暗,他是不是没有机会再见到主上了呢?
没有人知道,残念曾经见过主上的面容,那时他还很小,也许主上根本没在意,或者已经忘记了,但是他却记得,是主上救了他,带他回了未央宫,给了他活命的机会。
主上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人,阳光下淡淡的一笑,只有一瞬间,却让他一直记到了现在,很温暖,很亲近,像是——妈妈的感觉!
残念无父无母,所以他偷偷的将那两个字揣在了心里,只默默的发誓,一辈子,护她周全!
想要早点出师,想要留在主上身边,如果他能够比残心优秀,是不是就可以让主上多看几眼呢?
“啪”掌刑师傅一掌扇过去,打断了残念的臆想“殿前失仪,残念,宫规如何处置?”
残念垂眸回道“服食内丹,沦为地罗之奴,少则三日,多则一月。”
内丹说白了其实是一种蛊毒,将沉睡的子蛊包裹在一层薄薄的丸药之下,不听话的学员,便会由母蛊在外部牵引,唤醒子蛊,这子蛊本身对服药之人并无伤害,但是它却会使他们身体中原本种下的毒发作。
璃夫人生性多疑,并且不相信任何人,因此他们最初进未央宫时,每个人的身体中都被种下了一种制约符,这种制约符每年会发作一次,发作时筋脉逆流,血液倒冲,让人痛不欲生。
制约符无药可解,未央宫里发给他们的解药只能起到牵制的作用,在碰触到制约符的同时,会在表面形成一层药膜,抑制它的发作,并且必须每月服食,连续服食十二个月,这一年的制约符才不会发作。
然而,内丹中的子蛊却可以引发发制约符的发作!被唤醒的子蛊首先咬破自身的药丸,而后,会被制约符上由解药形成的药膜吸引,将这曾薄膜啃食干净,啃食后,子蛊便会死在腹中,而制约符则会因为失去了抑制提前发作!
残念说完后偷偷瞄了一眼宫主的方向,然而,璃夫人却只是悠闲的吃着水果,一眼都没有望向这边,残念失落的收回视线,等着教习师傅残忍的宣判。
果然“把他带下去,喂食内丹,七日为奴!”
七天……即便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到时即使出了地罗,他也会死在那些挑战的人的手里吧,残念悲哀的想着。
这边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殿里一处无人问津的角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璃夫人仍旧看着残心,慵懒开口“残心,这次的任务为期一个月,一个月后是什么日子你心里清楚,但凡耽误了日子,我会扒了你的皮!”
栾殅垂首,并没在第一时间回是,反而说道“启禀宫主,残心此次受身份限制,怕有诸多不便,为确保任务按时完成,想请宫主多派一人随行。”
“你会想要多一人随行,还真是难得,后果都想清楚了?”
“是”
璃夫人轻轻一笑“我倒想听一听,你要带的人是谁。”
栾殅姿势不变,声音如常“地罗残念。”
此时正要被带出殿门的残念一愣,驾着他的两人也不再动作,三人一同回身,恭敬跪在地上。璃夫人抬头瞥了一眼,视线落回栾殅身上“地罗里什么时候教了同情心这种东西?”
栾殅缓缓回道“若非第一,跟着残心,只会碍事。”
璃夫人思索片刻,转向教习师傅“他是这一期的第一?”意指残念。
教习师傅俯身回道“是,残字辈里除了残心,无人可及。”
“出师了么?”
“尚未。”
“还差什么?”
“回主上,只差最后一项——熬刑!”
璃夫人换了个姿势,不着痕迹的瞟过栾殅,“那就先不罚了,三日后,若能出师就让他跟着残心,若不能——便处死吧。”
“这……”教习师傅有些为难,原本一个月的熬刑训练,现在压缩到短短的三日,也就是说,原本用于一个月的百余种刑具,现在要在三天内全部用完!
“敢问宫主,可是要减刑?”
“不用,半吊子的出师,怎么配得上我们地罗里最优秀的第一名,是不是啊,残心?”
栾殅低低垂眸并未回话,璃夫人轻哼一声。
“哼,刘师傅尽管放心大胆的去做,一两个第一名而已,我们未央宫还赔得起!”
话落,璃夫人有意看向栾殅,心道:残心啊残心,你还真是自不量力,想要求情?我倒要看看这样的结果对方还会不会感激你!
一挥手,“都下去吧,本宫要休息了!”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1 20:07:00 +0800 CST  
第七章演武比试,堪堪丢小命
众人先后出了门,栾殅一脚刚踏出去便感觉到了明显的敌意,不着痕迹的侧移了一步,正好避过残念的拳头。
“明日熬刑,你今天还有力气打架么?”
残念停住动作“明天再说明天的事!残心,地罗残念正式向你挑战!”
既然是挑战,栾殅便只有两个选择,应战或者认输,残念志在必得,然而栾殅却只是看了他一眼,绕过他继续往前走,“算我输了好了!”
“什么?!”残念跑过去又再把人拦住“不许走!”
栾殅歪头看着他,一脸的不解。
“今天你不跟我打一场就不许走!”
栾殅皱眉“熬刑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多留些体力对你没坏处。”
事实上,栾殅也并不想动手,他一天之内先后在王府和未央宫里受了两次刑,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避免这些不必要的消耗。
不过显然,残念并不想放过他。
“我才不管什么体力不体力的,老子现在这里不爽”指着自己的胸口,残念恶狠狠的看向栾殅。
“打架就能治好了?”
“哼!心情不好,当然要靠揍人来发泄!”
“是吗”栾殅小声嘀咕了一句,想了想“去哪儿?”
“这么说你应战了?”
“嗯”
“地点在演武场”残念狡黠一笑“不过规则我来定!”
两个人来到演武场,残念选了一对儿银色短棍,栾殅看了看身边离得最近的匕首,拿起来掂量了一下。
“慢着!先听我把规矩说完!”
停住不动,看向残念。
“我们只比招式,不可以使用内力,另外,你已经出师,而我还归属地罗,这样不公平,所以你不可以使用兵器!”想了想,残念又加了一句“也不可以用轻功!”他可是记得栾殅的轻功有多好的!
栾殅无所谓的把刀子又插了回去,走向演武台中央,“好,我再让你一手一脚,开始吧”
“谁要你让了!”
都做到这种程度还能耍赖说不算让的,大概只有残念一人了,不过,已经做到这种程度还能面不改色应允的,也只有栾殅一人了吧。
残念眉毛一凌,将短棍一根横在面前,一根反握持于身侧,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栾殅。
栾殅微微一笑,心中赞到,姿势不错,看来基本功够扎实。
身体向后一倾,栾殅一手扶地一脚向上踢起,残念横棍去档,身体侧翻避过,脚步刚一站稳又再冲上来,栾殅早早站好,已经在等着他的下一步攻势,残念咬牙,速度不减,在移动中,将前手的棍子也改成反握。
突然,栾殅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眨眼间便出现了几个幻影,残念强行停住脚步,大吼一声“我说过不可以用轻功的!”
“我知道,这只是步法而已”声音自残念耳边传来“小心身后”。
残念刚要反应,便被背后一掌击中,前冲了数步方才停下,肺腑一阵翻涌,轻咳一声,残念迅速擦了嘴角血迹,可还是被栾殅看到。
“你有内伤?”
“要你管!”郁闷的看向栾殅“这个也不许用!”
栾殅轻轻挑眉“好!”
半个时辰之后,栾殅避过残念的一击,转到演武场的另一侧“还要继续么?”
残念转身,一身狼狈,气息混乱“你,你说呢?!”混蛋!他们来想揍这家伙一顿解气的,怎么现在好像更郁闷了?
残念话落,提步就追过去,明显用了内力,栾殅也没在意,微一弯身,点了残念的麻穴,又送了颗药丸进他嘴里,栾殅有意拿捏了分寸,药丸刚一吞下,残念便就能动了,他第一时间用手去扣嗓子里的东西,可惜,什么也没弄出来。
“你给我吃了什么?!”
“但愿你挺得过三日熬刑,不然这东西可就要浪费了。”栾殅边说边往演武台下走。
“这是什么东西!喂!我们的比试还没结束!”
“结束了,你不是我对手,更何况,现在还受了内伤。”
“你凭什么这么断定,我们都是出自地罗,你不可能……”似乎突然想到什么,残念的声音一变“残心!你瞒了什么?”
栾殅停住脚步,微微侧头,一瞬间,残念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巨大压力扑面而来,让他不寒而栗。
栾殅要——杀人灭口!
残念知道,他必须做些什么,否则今天很有可能就会死在栾殅的手下,可是,他虽然知道,却连一步也挪动不了,冷汗自脸侧滑下,这是残念第一次意识到栾殅的可怕。
然而压力却只有一瞬间,栾殅又继续向前迈步。
“站住!”刚喊出两个字,残念便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靠!好不容易逃过一死,他干嘛要把这人再叫住啊!!!
可是欠别人东西不还也不是他的风格,一咬牙,残念硬着头皮小声说了句“谢……谢谢。”
璃夫人大概做梦也没想到,在残念心里,栾殅真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不用七日为奴,还可以提前出师,这简直完美到幸福,与之相比,什么三日熬刑,他根本没在意。
栾殅微一停顿,背对着残念轻轻勾起唇角,大步出了演武场的门。
这场比试让栾殅明白了一个道理,也是残念最后悔的一件事……
郁闷的时候找个人来揍一揍,心情确实挺舒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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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降至,栾殅顾不得休息又匆匆赶回王府,五更一过他便必须去主院请安,最好没有人发现他今晚失踪的事,不然王爷问起来,又是麻烦。
回到下仆院中,还未过五更,栾殅轻轻舒了口气,连续半个时辰的拔足狂奔,让汗水早就湿透了衣襟,与去的时候相比,不用照顾到有人同行,栾殅将时间缩短了近一半。
宫主每次叫他回去都会有严格的时间限制,明知道他需要及时赶回王府,却也不会太早放他走。最初的时候,栾殅做起来很吃力,两边都赶不及,几乎每次都是未央宫里罚完一顿,回王府还要再罚一顿。然而时间久了,栾殅竟发现,他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了,不过每次回未央宫的时候,他还是遵守着最初的限制,并没有特意显露自己,甚至有的时候,还会故意晚一些。
被打几鞭子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要是被宫主知道,不晓得又会换成什么法子为难自己了,这么麻烦的事,还是能免则免吧。
脱了衣服走到井边,栾殅想要打些井水上来净净身,忽然,危险的气息让他周身一紧,下意识想要回身反击,回到一半,瞬间瞥见的熟悉衣角让他生生止了动作,下一秒,有力的手掌抓上了自己的右肩,两指微一用力,肩骨处传来剧痛,栾殅微微抿唇不动,叫了声“王爷”。
“公罚太轻了,让你还有力气到处乱跑?说!去哪儿了?!”
司马少荣今儿也不知怎的,就是想到这下仆院走一走,他也许并不是为了见栾殅,可本该出现的人却消失不见了,这无异于在挑战他的权威!
栾殅并没有单独的住房,下仆院里每个屋檐下的角落都是他休息的地方。这便是为什么司马少荣一进来就知道栾殅不在的原因。
栾殅的心思转了又转,王爷怎么会在这里?该不会真的是觉着公罚太轻,想把自己提溜回去再罚一顿吧……
收敛心神,低低回道“残无哪里也未去,只是在城里转了转。”
“在城里转转?你好大的兴致!”司马少荣冷哼一声,手下用力,栾殅肩膀微沉,又复于原位,只是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不敢期满老爷,残无……残无心情不好,便去城里喝了几杯。”
栾殅在王府里虽地位低下,但行动却还算自由,不过这并不代表了被王爷发现之后不会追究,更何况,他还是有意惹人生气。
“咔嚓”一声,司马少荣直接卸了栾殅的肩膀,一把将人掷到井边,“心情不好?你个畜生也配有心吗?!”
栾殅顾不得肩上剧痛,赶紧起身跪好,可还未跪直,司马少荣又一脚狠过一脚的踢了上来,一直到栾殅趴在地上再爬不起来。
几步走过去,单手将人拽起扯到自己面前,司马少荣阴狠的说着“那些烧死的人的心情,也让你好好体会体会吧!”
说完,司马少荣一路将人拖到了刑堂,吩咐了一句“灼刑”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1 20:16:00 +0800 CST  
第八章 受罚三日,临行诸事多
“灼刑”算是王府里最轻的刑罚之一了,不过是将人吊在一间炙热的屋子里,时时用炭火烘烤着,让那人有一种置身火海的感觉。
这刑罚本来规定了时间限制,不过在栾殅这里倒是完全用不上了。司马少荣没少用这个罚他,但从没规定过时间,多数时候是等他心情好了才会想起来放人,既然扯到了心情这种不靠谱的东西上,栾殅的受罚时间比规定的就不是长个一星半点了。
常年掌管刑堂的是邱洛、邱英两兄弟,便是公罚时为栾殅执鞭的人,所谓的刑堂基本上是栾殅的专属,两兄弟特意讨了这么个职务,显然不是为了让栾殅舒服用的。
趁着那边布置的机会,栾殅将左手伸向了右边被卸下的肩膀,“咔”的一声便给接了回去,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邱洛看见,大喝一声,一鞭子想都没想的就挥了下来“大胆!没有王爷允许你敢随便治伤?忘了教训了不成!”
栾殅初到王府的时候,有一次,被封了内力挨了莽鞭百余,这鞭子霸道的很,伤口几乎深可见骨,养伤的时候,栾殅无意中看见了下仆的院子里有些血芙蓉,混迹在墙角的那些杂草中,这东西虽赶不上药膏好使,但也有一定的止血功效,于是就拿来上了些,谁曾想,偏偏被一个没品的下人看见,说是栾殅动了他的草药,愣是把这件事捅到了司马少荣那里。
司马少荣二话没说便狠罚了栾殅一顿,从那以后,他便多了个“没有王爷的允许不准私自上药”的规矩,为了让他记得更牢一些,司马少荣还命人将那些原本已经收了口的鞭伤用刀子一条条划开,并且对王府里的所有人说,只要看到栾殅私自治疗,便要向他汇报,不可乱了规矩。
栾殅轻轻侧身,躲过邱洛的鞭子,从容回道“残无三日后要随王爷去泉城,若是因为这条手臂耽误了事情,岂不得不偿失。”
邱洛不想栾殅接回肩膀,自然是想让他等会儿受罚的时候多吃些苦头,冷哼一声“三日后你出不出得了这刑堂还是两说!”
“王爷既没其他吩咐,就是残无的随行计划未变。”瞥了一眼正在准备的邱英,栾殅接着说道“你兄弟二人的手段最好也收敛一些,免得偏生枝节。”
“好你个残无,竟然敢威胁我们!要是把这件事捅到王爷那里,你说王爷是会向着你还是向着我们?!”
栾殅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王爷就算知道了,残无最多不过一顿皮肉之痛,可你二人却会给王爷留下个不分轻重的印象,到不知值不值得。”
“你!”邱洛咬牙,收了鞭子转向邱英“邱英,够了,准备上刑吧。”
邱英回头“可是哥,这火磷粉才撒了一半啊!”
“一半也够他受的了,到此为止!”
邱英悻悻然收了手,瞪了栾殅一眼,将装了火磷粉的带子丢到一旁,邱洛向旁边一让,对栾殅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吧,残无——少爷!”
咬牙切齿的“少爷”两个字并没有换来栾殅过多的反应,他驾轻就熟的来到刑架上,任由邱英将自己绑好,邱洛则是走到一旁的锁链机关处,等邱英绑好人后,将绑缚的绳索升高了几分,使得栾殅的整个身体绷直,却并没有被拽起。
点燃了周围所有的巨大火盆之后,两兄弟从那扇唯一的石门退了出去,临走前,邱洛还不忘笑着说了句“祝你好运,我的残无少爷!”
栾殅深吸口气,轻轻合眼,他必须利用这几个时辰的时间好好休息,不然随着室内的温度越来越高,剩下的日子,会更加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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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少荣气势汹汹的走回了自己的蓬怡院,吩咐李玉给自己沏了壶茶,几杯下肚,才算稍稍缓了些,可这一缓,又觉出了事情的不对,凡是涉及到落日城的事,他便会控制不住情绪,那逆子不是不知,此时提它,无异于是给他找恶心,给自己找罪受,到底事实真如那逆子所说,还是……
司马少荣微眯双眼,手中使劲儿,那白玉制成的茶杯堪堪就要被捏碎,正在此时,管家李玉轻叩房门,说是荣成王来访,人已经进了府,问是引去正厅还是直接带过来。
放下手中的茶杯,司马少荣起身,抖了抖衣袍,说了句“去正厅”。
见司马少荣进来,端木青放下茶杯起身迎上去,司马少荣见状快步走了几步,将人按回座位“坐着,你我还客气什么。”话落,转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三弟这么早来可是有事?”
端木青从怀里掏出个木制的盒子递过去“想着早朝前把这东西给你,就来得早了些。”
“这是?”
“是我特制的追魂散,大哥闻闻,可有什么味道?”
司马少荣打开盖子,放在鼻前轻轻闻了闻,皱眉“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端木青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了颗药丸“大哥可信小弟?”
司马少荣嗔怒道“这话说得,倒显生分!”
“呵呵,大哥还是一样的开不起玩笑。”轻笑一声“把这吃了,再闻闻。”
接过端木青递来的褐色药丸,司马少荣想也没想的吃进了肚,拿起盒子又再闻了闻,神色一震,“这……”
“这东西本身无色无味,但吃下刚刚特制的药丸后却会发出奇香,是探秘追踪的至上之选!”端木青解释道“大哥此次单独前往泉城,小弟着实不放心,既然帮不上忙,就进些绵薄之力吧。”
“你呀,就是心思太重,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又岂是说算计就能给他们算计了的。”虽然这样说着,司马少荣心中却仍是感动,吩咐李玉将这东西放到了他随身的行李里。
呷了口茶,端木青随意问道“那孩子呢?”
“谁?”这里只有端木青管栾殅叫做孩子,司马少荣一时没反应过来,可话一问出口,也知道指的是谁了,闷闷回道“你提他作甚!”
“莫不是又做错事被大哥罚着呢?”司马少荣没回答,端木青便知道自己猜的没错,轻轻劝道“公罚的日子刚过,三日后还要带他去泉城,大哥是不是也当从轻些。”
“哼!”重重哼了声,司马少荣略显不耐“要死早就死了,岂会活到现在!若不是因为落日城一战,你这身功夫也不会废,做什么替他求情!”
轻叹口气,端木青道“当年那事,终究与这孩子无关,幼子无辜,大哥又何必……”
“他无辜?!”司马少荣打断端木青的话“那落日城里的百姓和那些烧死的将士们就是活该喽?!”
“小弟并非这意思!我只是……”
“三弟你记着,他是欺骗得来的结果,也是那女人不忠不义的证明,那女人一死百了,但那件事可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揭过去!他既然要回来,就得有这心里准备,想做我司马家的少爷,先把他的罪赎清了再说!”喘息愈急,“砰”,司马少荣一掌拍在桌案上,才算稍缓。
见这阵势,端木青微张的嘴又再合上,只等司马少荣情绪缓和了才接着说道“大哥,我知你这么做一是为了对大家有个交代,二也是因为这人的身份不明,可是……你可曾想过,这孩子若真是你和嫂子……”
“闭嘴!她不是你嫂子!”
“大哥!”端木青语气微沉,还想继续,却被司马少荣截断。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我——从未想过认这儿子!此事到此为止,休要再提!”
看着眼前的司马少荣,端木青终是没再说下去,起身整理了下衣摆,然后微微偏头“快早朝了,大哥也稍作准备罢,小弟就不打扰了。”话落便向外走去。
出了房门,左侧便是西苑,也不管司马少荣会不会注意,端木青就这样看着空荡荡的西苑发了会儿呆。
若是已不在乎,为何西苑至今空留?若是从未想认,为何膝下竟无一子?大哥啊大哥,欺人先自欺,这道理,你又何尝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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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司马少荣总算想起了牢里的人,本是叫李玉去牢里带人,可吩咐了一半,突然想起不久前端木青说的话,摆了摆手竟是亲自前往了。
邱洛没想到王爷会亲自前来,迎接的有些手忙脚乱,赶紧催着邱英把人给带过来,司马少荣却是一挥手“不用了,人在哪里,带我过去!”
两兄弟对视了一眼,邱洛上前一步“王爷这边请。”
来到石室门前,邱洛犹豫着没开门,司马少荣奇怪,拿了钥匙,自己走到石门前。
刚推开一条窄缝,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司马少荣一惊,后退了两步,单单是热气便也就罢了,偏还有东西像有意识般的往人的身体里钻,调起内里,向外一震,这难受的感觉才算消失,只是炭火不会造成这样的效果,是……火磷粉吧。
司马少荣责备的看向了邱英邱洛,两人均是第一时间跪地,邱洛年长,先一步说道“我二人私自加刑,请王爷责罚!”
话虽这样说着,两兄弟却全无后悔之意,司马少荣知道他们恨着残无,平时残无受罚,不是下重手就是会私自加罚,可火磷粉这东西,着实是太过阴狠了些……
司马少荣想着,大概是因为残无要跟着自己去泉城了,两兄弟气不过才下了重手,他怎么知道,便是平时挨罚,他二人也从未手软过,更何况,这次的量还只是平时的一半罢了。当初让两兄弟掌刑的目的,一是为了补偿,这二嘛,他也确实没想让这人好受,平日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没道理现在追究。
“算了,起来吧。”微一停顿,又加了句“以后这种邪门歪道的东西就不要在王府里用了,丢人!”
司马少荣的心没来由烦躁,用了两成内力包住全身,走进了那片赤红的炙热中。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1 20:43:00 +0800 CST  

第九章 共赴泉城,前途未卜知
灼刑的存在,司马少荣早便知道,但亲眼所见,还是第一次,以往他总是事后叫人将栾殅带来,看着人没事,便以为这刑罚没什么特别,三五日三五日的罚着,不过是精神稍差了些。今天亲临现场才知道,若是想折磨个人,还真是不需要太多手段。
栾殅此刻并没有老老实实的站在刑台之上,而是抓着软链的上方,仅靠一只手支撑着全身的重量,浑身上下汗如雨下,他却只是闭着双眼微抿嘴唇,仿佛睡着了一般。
在听到声音后,那挂满了水滴的浓密睫毛轻颤几下,似水的眼眸缓缓睁开,一瞬间失神,复又清明,看到来人之后,竟是想也没想的落回地上,轻轻说着“王爷,可是来叫残无随行?”
“呲呲”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尤为刺耳,司马少荣一低头,发现栾殅的脚下竟冒着轻轻白烟,脱口而出喊了句“下来!”
原来那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的刑台竟带着高温,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温度会越来越高,只需要短短的几个时辰,便能堪比烙铁!因此栾殅除了最初几个时辰的小憩外,必须始终靠自己的力量抓着软链,片刻不得歇息,若是晕过去或是掉下来,作为清醒的代价,便会被生生烫下层皮肉。
听着王爷略显急切的话语,栾殅先是怔忪,然后带着疑问和不解的神情呆呆望过去。
司马少荣没想到栾殅竟是这种反应,先是一惊,然后又急又怒“我叫你下来!”
总算是听明白了王爷的意思,栾殅“哦”了一声,微一使力,手上的链子闻声断裂,然后下一秒便出现在司马少荣身前,安静跪下。
看了看眼前的人,再看看那人身后断了的链子,这……他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吐蕃那边进贡来的千年软铁……吧?该是这么容易被弄断的东西么?
司马少荣一时情急,忘了要先将链子解开这人才能下来,不过在栾殅那里的理解自然就变成了——“自己想办法下来”。他不是第一次被为难,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看着王爷此时的态度,也明白了王爷的意思,无论他下来或是不下来都要挨罚的,前者是因为没有遵守命令,而后者,自然是因为遵守了命令而造成的结果。
“残无毁了链子,请王爷责罚”略微垂眸,栾殅只想,这罚还真有些不是时候,但愿不会影响了他这次的行动。
司马少荣被这声音打断,从怔愣中回了神,皱眉,这人在请罚?为了什么?是他先叫人下来的,难道会因为这事再罚他?他看上去像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吗?!
半天没得等到回应,栾殅略一思索,大着胆子开口“恕残无斗胆,王爷临行在即,可否先把这顿罚记下,回来加倍?”
司马少荣握着的拳头微微发抖,栾殅虽垂着眸,却仍是看到了,不过他并不打算改变说辞,泉城之行他势在必得,王爷即便不同意,他也有办法让他同意,断看王爷接下来怎么说了。
没想到司马少荣竟只是甩了下袖子,扭身交代了句“打理好自己,一个时辰之后出发!”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栾殅一歪头,这么轻易的就结束了?是因为什么呢?刑伯让自己每次都要记得总结经验,这次的经验总不会是他的胆大妄为吧?那……就是王爷比较喜欢“加倍”两个字?
摸不清头脑,栾殅姑且先记下了,王爷比较喜欢罚他重一些,以后他也许可以抓着这一点来诱导王爷。
天知道,刑伯他老人家的本意是让这小子总结下如何去讨好人,怎么样可以少领些罚,没想到竟被曲解成了这个样子,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了,大概进了棺材也会被再气活过来!也不怪刑伯总想着要不要叫他那学医的好友把栾殅的脑袋撬开来瞅一瞅,是不是跟他们这种普通人的构造是不一样的!
栾殅起身,深吸口气,轻喝一声,用内力将一直在身体中肆虐的火磷粉尽数震出,也将周围的热气瞬间打散。甩了甩头上的冷汗,又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才抬步向门外走去,经过邱洛身边的时候,栾殅不意外的被邱洛拦住。
“慢着,我们好像还有比账没算清楚呢吧?”
栾殅也不反抗,只是挑眉等着邱洛的下文。
“你将我这牢里的链子毁了,总也该负责把我这牢里收拾干净吧。”邱洛本以为王爷会追究栾殅毁了链子的事,却没想到司马少荣二话没说的走了,就这样便宜了这小子实在是说不过去,此时让栾殅收拾牢房,虽不是什么体力活,可是却是实实在在的羞辱了。
“王爷吩咐了残无去收拾行李。”意思是,没时间收拾你这牢房。
早料到栾殅会这样说,邱洛一勾嘴角“是,可王爷只说了一个时辰后出发,没说让你一个时辰都用来打理自己吧,所以你可以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收拾这里!”
“唔……倒是没错”栾殅想了想“王爷确实没规定我必须做什么”
听到这话,邱洛更是趾高气昂“王爷这次过来,明知我们私自用了火磷粉,不也是一句话都没说,所以残无,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老实一点的好!”
栾殅的眼中闪过丝暗淡,可惜快的连他自己也未曾发觉。
“老实一点么?嗯,也好。”停顿了一秒,栾殅老实的说道“我不愿意”。
“你,你说什么?我要是把这件事情告到王爷那里,你……”
“连弄断铁链我都不在乎,难道会在乎这点小罚?”栾殅看了眼邱洛摇了摇头“你们这心思与其用在我身上,倒不如用在战场,也免得辜负了邱老将军的栽培!”
“你还好意思提家父,要不是因为你那个……”周遭忽然降温的空气像是生生将人的脖子扼住,邱洛的话说了一半再说不下去。
“当年的事,我自心中有数,还轮不到你来提醒!”停顿一下,栾殅的表情突然变得柔和起来,甚至那笑都美丽极了“不然你以为在这样对我之后,还会有命活着么?”
栾殅缓步离开,边走边说“只要不过分,你那些手段我都可以忍,只是这话,劝你掂量好了之后再说,因为啊……”转弯处,回眸一笑“我脾气不大好。”
栾殅的身影刚一消失,邱洛的身体便不受控制般跌落在地,浑身上下抖得像是风中的树叶,刚刚那人还是他认识的残无么?怎么王爷在时像只温顺的小白兔,王爷一走,却成了一匹阴险的狐狸了?
他们刑罚栾殅多半不是奉了司马少荣的吩咐,便是当着司马少荣的面,像这样单独说话的机会还真是少之又少,平时偷偷动些手脚或是加罚的重些,栾殅都是二话没有,哪知一向逆来顺受的人,今天竟似换了个人一般,一定是…….他看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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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殅打理好自己,便去管事处领行装,王府里的侍卫都配有专门的行装,但栾殅是临时派过来的,所以自然没有。
路上正好遇到了管家李玉,栾殅行礼问好。
李玉问道“可是去领暗卫的行装?”
“是”
“不用去了,我正巧为了这事儿找你。”李玉将手里的衣服递上去,“衣服给你拿过来了,穿好后便去院子里集合吧。”
看着手里的衣服,栾殅微微诧异“这是?”
“王爷吩咐了,调你为明卫,跟着车马随行。”
王府里分为明卫,暗卫,守卫,三种,其中守卫只在王府内部,一般不与王爷出行,暗卫顾名思义,必须隐藏暗处,掩身随行,明卫则另配身份,跟在王爷身边,有时是扮作管家,有时是扮作侍童,有时就是单纯的护卫之职。
摸着手里的粗布麻衣,栾殅猜想大概是下仆一职,表情未变回了声是,便去找地方换衣服了。
明卫相较暗卫来说要轻松不少,但却必须时时跟在主人身边,王爷这样的安排当然不会是因为体谅他,那就是为了方便时时监视他吧,被怀疑的事在意料之中,但他必须冒这个险,如今看来,计划要稍变一变了。
泉城如今被叛军占据,司马少荣不能正大光明的进去,于是一行人是扮成商人上路,在院子里集合后,走的是王府后门,栾殅作为仆从跟随,随意衔了根草在嘴里,坐在马车的最前面负责赶车,他有意看了看四周能藏人的地方,除了府里的暗卫便再无他人,沉眸,略微失望。
出了王府未行多远,栾殅便感觉到了有人跟踪,虽然并不明显,但仍是瞒不了他,瞬间锁定气息的方向,没想到自己刚一转头,那人正好探出半个身子准备往下一个地点移动,这下视线相交,两个人都楞了一下,那人反应也快,第一时间又缩了回去,只是缩回去前还不忘给栾殅比划了一个小拇指,可惜太远,看不清那人表情,不然着实会很生动。
栾殅微一勾嘴角,看来是赶上了,扭头吐了嘴里的草梗,扬鞭喊了声“驾”!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1 20:49:00 +0800 CST  

第十章 疗伤上药,好心没好报
出行的第二天,一行人在一家客栈落脚,栾殅服侍司马少荣歇下后绕到了客栈后的马棚,确认了四下无人,才闪身进了一堆草垛后。
闭目歇息的人听到动静,第一反应便是翻身向侧向一躲,而后进入戒备状态,没想到还未曾摆好姿势,便被人堵了嘴,一下按在了草垛上。
“别紧张”栾殅小声说了句“是我”。
残念翻白眼,是你就更要紧张了好么?!眼神落在栾殅抓着自己的手臂上,示意:拿开!
栾殅刚一松手,残念便像躲瘟疫的似的躲到草垛另一边,动作挺大,不过说话倒是注意压低了声音“你找我干嘛?没什么事我们最好少接触!”
口气不是不好,而是极其嫌弃,“要是因为你害得任务没完成,我可是会据实跟宫主汇报的!”
栾殅微一挑眉,所幸一屁股坐在原地,缓缓说道“是么!可惜未央宫里一向是赏分人头,罚则共勉,据实回报是你的本分,这赏是没有了,不过这罚嘛倒是你我共担,我无所谓了,是罪有应得,你就比较冤枉了,白白挨了顿打。”
残念听的一愣一愣,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不划算,一张脸郁闷的揪到一起,最后闷闷的说了句“混蛋!”
栾殅微微一笑,从兜里拿出了一个瓷瓶扔过去,残念下意识的接住,问了句“这是什么?”
“伤药”
残念接过瓶子,一边连看带嗅,一边还不忘碎碎念“哼!你这家伙怎么可能会给我拿伤药?毒药还差不多!对了!”似乎突然想到什么,残念夹着气的问“那天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
这家伙典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栾殅懒得跟他一般见识,继续说道“熬刑伤重,不易痊愈,你若是再这样跟我们两天,血味太重,迟早会被发现,到时候还怎么跟宫主告状?”
“告状?!你是在讽刺我么?!”声音抬高了几分“我要跟你打一架!”话正说着,残念就要冲过来,还好栾殅动作快,几下将人按了下去,顺便点了穴。
皱眉“你满脑子除了打架就没有别的吗?”重点不是在告状两个字,而是在被发现那里吧!栾殅禁不住想要扶额,他是不是救错人了?让这种人跟着自己真的能顺利完成任务么?这样的人竟然是地罗里的第一名,地罗的考核水准是不是变低了?
看着身下面部表情狰狞,一个劲儿想要冲开穴道的人,栾殅认真的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人杀了,省的以后碍事儿……
残念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死神面前转悠了好几圈了,还在那里挤眉弄眼的想要让栾殅把自己的穴道给解开,栾殅直接无视,把人反过来扒了衣服就开始上药。
他一向感情淡淡行不于色,却被残念整的一肚子郁闷,上药时自然想下手重些,可是在看到那些狰狞的伤口后又犹豫了,眼神复杂的看了眼残念,栾殅轻叹口气,放缓了力道。
残念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竟也乖乖的配合起来。
他身上伤口太多,栾殅费了些时间,用了整整半瓶子的药才算弄完,揣好药瓶,抬手解了残念的穴道。
残念张了张口,想说句谢,可这话到了嘴边却又变了味道,嘟囔着“你这不是宫里的定魂散,宫规说了……”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是凝血露,药效何止数倍,你要是想找罪受,就自己上了定魂散吧!”
“我……”残念有些别扭,“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东西,栾殅倒是先一步说道“不用谢我!我不过是怕你拖了后腿!”
“你!”残念一屁股做起来,盯着栾殅“我果然该跟你好好打一架!”
栾殅瞟了他一眼,缓缓道出事实“我们打过,你输了!”。
“那次不算!我有内伤!”当初死不承认有内伤的人,现在说来倒是理直气壮的。“等等,我刚刚是不是问了你什么重要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残念说完自己还嘟囔了句“什么来着?”
栾殅顺势接道“没什么,你记错了!”
“我明明……”
“至于你说的事,等你养好伤再说。”
残念眼前一亮,瞬间忘了自己刚刚纠结的问题“这么说你答应了?”
“嗯”敷衍着答了一声,栾殅突然起身,表情严肃,迅速窜了出去,残念皱眉,就要跟上,耳边突然传来了栾殅的声音“藏好,有人来了!”
来人是司马少荣的近身侍卫之一,说是王爷找他过去,栾殅回了声知道了,便跟着侍卫一并离开。
人一走,马棚里又变得清冷了下来,残念半倚着身子继续闭目养神,周围一旦静下来,人的思绪也就清楚了,那个好像不太重要又似乎很重要的问题自然而然浮了上来,残念腾的以下蹿了起来,抓过一旁的草垛咬牙切齿,混蛋!那家伙还没告诉自己,之前到底给他吃的是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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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少荣本已睡下,却是辗转难眠,这两天脑子里来来回回的都是那天跟端木青的谈话,刚刚一闭上眼,又反复出现栾殅当日受罚的场景,按说比那严重数倍的伤他也不是没见过,往日从没在意,这次却偏偏怎么都挥散不去。
敲门声响起,栾殅随即走了进来,看到端坐在床上的司马少荣,回身掩了房门便走过去跪下,说了句“四爷,您找我?”
司马少荣排行第四,按说当今圣上该叫他声四叔,此次出行,不方便透露身份,他便早早交代下去,一行人都称他为四爷。
“嗯”回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原来是要罚跪,栾殅在心下明了,没再继续问下去,敛目垂眸,乖乖跪在那里不动。
看着眼前的栾殅,一头黑发随意扎在身后,虽只有粗布麻衣在身,却仍旧干净清俊不染纤尘,司马少荣有些失神,仿佛看到了最初那个总爱扮作男相的清秀女子,眼神也是这般的澄澈无暇,跟在他身后,叫着他少荣哥。
那时,他还不知道“他”本红颜,却已为“他”甘领家法,不谈婚嫁!他还记得,当得知那人的女子身份时,自己是何等的喜悦,星夜柳下,只许她嫁衣红霞!她笑回他相伴为家,从此以后,竟是再未着女装,只等他——娶她回家!
失神之际,司马少荣的手微微抬起,举了一半,又似触电般缩了回来,许久,才开口说话。
“你……身上的伤可好了?”
再听到王爷问话,栾殅是微微诧异的,也不知王爷的用意,因此不知道是该回答好了还是没好。
“回个话也要吞吞吐吐,你是哑了么?”司马少荣声音微沉,带着些许沙哑。
听出了怒气,栾殅想着反正王爷要想罚他,伤与不伤都不会介意,于是据实回道“回四爷,残无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只是几天前取针时牵动了背后的伤,还未收口。”
是……那百枚烙针吧……
刺入之时伤口细小,极易愈合,针在内部,必须由内力固定,否则便会顺着血流直捣心房,几日后,针与周围的血肉长死,便不用再输送内力,然而取出时,却如挖骨剔肉一般,外层皮肉已经长好,这针刑便如再受一遍,只换做了从身体内部射到体外。
他是不是,对这孩子太狠了些呢?无意中说出了孩子两个字,司马少荣有一瞬间的茫然,是该称作孩子的啊,才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可是……罢了……
“脱了衣服转过身去!”虽不算命令,却带着一贯严肃的口吻,听起来倒像是要罚人。
果然不只罚跪这么简单,栾殅脱了衣服放在身旁,刚要转身,外面突然灯火通明,吵了起来,声音虽远,但他们均是习武之人,都听得真切。
“有强盗!强盗劫店了啊!!”
外面已经传来了兵器相交的声音,栾殅抄起身边的衣服穿上赶到门边,刚一开门,便有箭矢射来,侧身一躲,箭矢应声射进身后的地面,“轰”的一声竟着起火来,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箭矢射向屋内,一碰到东西便会燃烧。
司马少荣与栾殅对视了一眼,知道当务之急是出了这房门,否则必成瓮中之鳖,谁知刚一起身,屋顶处便有四人破了瓦砾跳降下来,即刻与二人缠作一团,四人均以黑纱蒙面,一人冲向栾殅,三人攻向司马少荣,看这架势,栾殅便知,这些人怕不是普通劫匪,而是有备而来。
好在,大概是被小看了,负责拦住栾殅这人三两下便被栾殅钻了空子越过去,那人一惊,喊了声“小心!”,围攻司马少荣的三人中一个反应最快,扭身扑向栾殅,“这人交给我!去帮小三小七拿下尊王!”司马少荣身为皇室嫡亲,封为亲王,这“尊”便是他的封号!
那人虽未回话,却是第一时间越过二人攻向司马少荣,可见这帮人不但经过了严格训练,配合还相当默契。
此时屋子里已经浓烟滚滚,那些人不知在面纱上做了什么手脚,竟是不怕浓烟,但栾殅和司马少荣就没那么轻松了。
和栾殅交手那人武功极好,栾殅抽出随身的匕首,直捣那人面门,虽未得手,却是将那人衣襟划了条口子,露出锁骨处一个月牙形印记,栾殅微一怔愣,那人横剑扫来,他后退一步,堪堪避过,瞟了眼另一边的局势,浓烟中勉强能看到四人的身影,但司马少荣以一敌三,很快便会败下阵来。
栾殅的嘴角莫名一笑,待那人再冲上来时,不着痕迹的……放水了。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1 20:54:00 +0800 CST  
第十一章 牢狱之灾,局势难明了
因为迷药的关系,司马少荣始终听得到朦胧的车马声,却不能睁眼,而等到他完全清醒的时候,已经不知过去了几日。
睫毛轻颤,周围的光开始一点点进入眼底,并不怎么刺眼的光很快便能够适应,司马少荣睁眼,身边是恭敬跪着的栾殅,看到他醒了,低唤了声“王爷”。
“扶我起来。”
他们所在是间上了锁的牢房,油灯昏暗,略显破旧,司马少荣在栾殅的搀扶下起了身,深吸口气,想要调动内力,不意外的从腹部传来一阵绞痛,内力已经被锁。
“这是哪儿?”疑问的声音,带着些微的不满和抵触。
栾殅回道“王爷,这是泉城的府衙,叛军如今占据了泉城,放了这里关押的所有囚犯,反把朝廷的官员抓了进来,拿这里当了他们的监牢”。按说二人同时被抓,清醒的时间也应相差无几,栾殅没道理知道的如此详细,然而,他却从未想过瞒着司马少荣,据实一一回了。
司马少荣微一皱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也未曾多想,当下冷静下来。
没想到已经身在泉城,司马少荣起身,向牢门走去,相隔不远处的几个牢房里果然如栾殅所说都关了人,见到司马少荣起来,赶紧跪拜在地大声说着“王爷救命啊王爷!那帮叛贼简直是目无王法无法无天了啊!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各种抱怨声中却听一人说道“如今王爷也被抓了进来,这可怎么办是好!”大家刚安定下来的心又因为这一句重新骚动起来。
司马少荣即刻安慰道“稍安勿躁,本王既然来到这里,就定会解决叛军一事!”
“对对对!王爷定是带了军马前来,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出去的!”
“先一步进了泉城也未必是坏事”司马少荣略一沉思“你们给我讲讲这城里的情况!”
几人七嘴八舌,多半说的是说那些人如何为非作歹,如何颠倒是非云云,司马少荣越听脸色越沉,最后终是听不下去,打断他们“我要知道的不是这些毫无用处的东西,他们有多少人?分布在什么位置?行事作风如何?城里有多少百姓,可有人受伤?有多少人投了他们,又多少人还心属朝廷?泉城内可还有咱们的势力,如何联络?我要知道的是这些!”
司马少荣说了一通,那边却反而安静了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一个问题也回答不上!
栾殅始终站在司马少荣身后,静静观察着,未插一语。他注意到,在大家乱成一团的时候,偏远处的一间牢房里有一人却始终立在角落,青衣长衫,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未曾移动一步,既然关在这牢房之中,必定身为衙官,可看他这态度又好似不愿与那些人为伍,着实是有些奇怪。
“一群饭桶!你们这官究竟是怎么当的!朝廷的俸禄都是白拿的么?!”司马少荣厉声喝道,声音还未在牢内消散,便传来了啪啪啪拍掌的声音,紧接着几人从牢房外推门而入,当先一人顺势说道。
“尊王英明,竟也知道这群人是饭桶!”
“你!”牢里的人想要反驳,却被那人一眼瞪过去,顿时没了声音。
经过青衣人的牢房,那人稍顿,竟是笑着问了句“三弟这牢房住的可还习惯?”
“不劳二哥费心,咳咳”青衣人声音甚是好听,却仿佛身有顽疾,才一开口便咳了起来。
“啧啧,身体又差了几分不是,叫你不要入仕为官,你偏不听,这不才上任半月,就枉受了牢狱之灾。三弟啊三弟,不怪爹他老人家生气,跟自己的父亲拔刀相向,你不孝啊!”
青衣人抬眼,眼中虽有愧疚,但更多的却是坚决“自古忠孝……不能两全。”
“哼!”那人冷哼一声,甚是不屑“爹让我给你带句话,若你还是执迷不悟,他就当没生过你这儿子!”
青衣人动作一僵,却是垂眸缓缓回道“便是……咳咳,便是如此,我也不能应他。”
“你以为你不应我们就真没有办法了么?如今尊王在我们手里,你应与不应,又有什么打紧!”
那人一甩袖子转身向司马少荣而去,青衣人追至牢门边欲说些什么,未曾想急火攻心,引发了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最后只能蹲在地上,一时难以开口。
那人稍一停顿,仍是笑着向前走,只可惜这笑却未达眼底“让尊王殿下受委屈了,还真是失礼,我代表义承军给尊王殿下陪个不是”。
司马少荣冷哼一声“区区叛军,也敢自称‘义承’,还真是不知廉耻!”
那人眉眼一冷,却是将嘴角弯得更深,“还没来得及跟尊王介绍,敝姓邵,单名一个棋字,不巧,尊王口中所说的这‘区区叛军’的首领便是家父!”
司马少荣冷哼一身转身背对邵棋,不屑与轻视之意甚是明了,邵棋却也不甚在意,自顾自对身边的人说道“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堂堂尊王怎么好与这些人同等待遇!我记得这府衙里有一处独牢,尚算别致,还不请尊王陛下过去!”
“是!”
几人三两下开了牢门,邵棋话虽说的客气,但用意却是人人明白,因此几人都不打算手下留情,没想到一进牢门,一人却横在了他们与司马少荣之间,只默默站着,却像一只随时会进攻的野兽。
几人一愣,第一反应是回身向邵棋请示,邵棋看向栾殅,不屑冷笑“在我等地盘,你又被封了内力,能做什么?”
栾殅淡淡回道“试试便知。”
“惺惺作态!”声音自栾殅身后传来,“你若真心护着本王,本王又岂会在这里!”说话的是司马少荣,栾殅的动作让他想到了几天前被劫的情景,对于栾殅,他仍是心存疑虑,不愿轻信,可是这话一说完,又觉得像是故作矫情,赌气一般,越想越生气,司马少荣索性饶过栾殅走到前面,哼着加了句“本王用不着你维护!”
邵棋看了倒觉着好笑,一挥手便要示意几人把司马少荣给带出来,此时却传来那青衣人略急的声音“尊王,不能动!”
邵棋头也未回“你尚且自身难保,还有心思管旁人!”
“咳咳”又是一阵咳,青衣人抬手点了下自己的穴道,似乎勉强制住了咳嗽,重复了一句相同的话,“尊王不能动!”急喘两声又接着说道“皇上既然派了人来,就是存了和解的心思,你们若这时动了尊王,便是逼着皇上赶尽杀绝!”
邵棋看着尊王,话却是对着青衣人说“哼!赶尽杀绝又如何?你当我们义承军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吗?”
“是!义承军里都是些英雄好汉,但你可曾想过他们的妻儿老小!大家不过是图一个舒服日子,你却要将他们推上绝路,死得不明不白么?”
邵棋一愣,双拳微微握紧,一时未用话来反驳,周遭一静,有人说话,就自然显得突兀。
“残无随侍王爷多年从不离身,大人若偏要带王爷走,便请多带上一人,否则便是拼了这条命,我也必不会善罢甘休。”
司马少荣正疑惑着栾殅这个“随侍多年“从何而来,那边邵棋却是转身看向栾殅说道“你常年随侍,定熟悉王爷的生活起居喽?”
“自然”
邵棋表情一变再变,最后说了句“一并带走,也免得我们的人照顾不周,怠慢了尊王!”
二人双双被带出牢房,经过青衣人身边时,栾殅正巧与他对视,青衣人略带愧疚,栾殅却是表情不变,眼中带笑,青衣人一怔,微微皱眉,栾殅调皮的眨了眨眼,大步离开。
——————————————————————————————————
泉城东边有一处李府,原是当地富商的别院,如今却是来往了些寻常百姓,说是寻常百姓倒也不像,他们大部分人身材魁梧,行思缜密,倒像是受过训练的样子。
一辆马车停在李府门口,两人从车上下来,一人年过花甲,却是身材健壮,双目有神,另一人书生模样,长相甚是俊秀。
两人被请进府内,一个年纪稍长的壮汉急匆匆从后院跑了过来。
“爹,少商,你们回来了!”
老人拍了拍那人的肩,嗔怪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莽莽撞撞!这些年倒是竟见你长身子了,也不见长长脑子!”
壮汉呵呵一笑,“爹,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有弟弟和少商在呢,孩儿还是舞刀弄枪来得顺手。”
被叫做少商的书生微微一笑,弯腰行了个礼,叫了声“大哥。”
壮汉上前一把将人扶起来,“跟我你还客气啥!”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问道“你二弟他人呢?”
“哦,小棋他啊,说是去城里巡逻一圈,顺便到牢里看看三弟。”
老人和少商的脸色均是一变,壮汉说完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挠了挠头,“那个,爹,三弟他……”
老人怒道“别提那不孝子!”,话落,甩了袖子便往前走,壮汉的声音却从后面传来,似乎是有些为难的自言自语。
“可是三弟身子本就不好,牢里还阴暗潮湿……”
老人身子一顿,终是停下了脚步,幽幽的问了句“他……怎么样了?”
“我前些天去看他,就咳的重了,现在也不知道好些了没。”壮汉的声音越说越小。
“他……这样竟还是不松口吗?”
“三弟的脾气您也不是不知道。”
短暂的沉默,老人突然说道“停了他的药!以后谁要是再背着我私自去送,就到牢里陪他去吧!”
“爹!”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壮汉急急说道“三弟有药撑着还不见好,您要是停了他的药,不是要他的命么?!”
“哼!到底是我要他的命,还是他自己不要命了!他不是倔么,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一个忠字去死!”
“爹!”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没得商量!”
壮汉还要上前劝阻,却那被叫做少商的少年上前拦住,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绕到老人面前。
“干爹,还有一事另少商在意,不知当说不当说。”
老人停住脚步颦眉问道“何事?”
少年抬眼,一字一顿说道“尊王,也在牢内!”
老人一愣,仿佛突然想到什么,喊了声“糟了”,转身又向着门口走去“备马,去泉城地牢!”
壮汉和少商一并跟去,上马前,少商握了握壮汉的手,小声说道“大哥安心等在这里,三哥的事交给少商就好!”
扬鞭,二人向地牢疾驰而去!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3 20:40:00 +0800 CST  
第十二章 你来我往,谁能拔头筹(一)
还没等走到牢底,少商和邵恒便听到了一声诡异的“呲啦”声和随之而来的惨叫,两人对视一眼,急急加快脚步,转个弯便到了刑囚室。
邵棋背对着门口,挡住了身前被绑之人,正自从那人身上取下已失了温的烙铁。
“住手!”来不及赶到近前,邵恒只得大喝一声阻止。
邵棋一惊转身,正巧露出身后的人,碎发垂下,遮了面颊,但看骨骼身形,也知道并不是个年长之人。
看到邵恒,邵棋先是一愣,然后讨好的笑道“父亲,您回来了!”转向少商,微微一笑“原来商弟也在。”
少商退后一步,拱手弯腰,“二哥。”
“不必多礼,你们……”
“啪!”头歪向一侧,笑容僵在嘴角,邵棋愣愣的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父亲严厉的话语传进耳朵,才明白,原来他刚刚是被掌掴了。
“畜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邵棋的眼中闪过丝阴霾,果然无论他做什么,父亲都是不满意的,即使明知道他所动之人并非尊王,这一巴掌打得仍是不留余力。
重新站好,邵棋略微侧身,低低说了句“父亲教训的是。”
邵恒走到刑架前,将人挑起“这人是谁?”
“是尊王身边的仆从,我想他定知道些秘密,所以才……”
“闭嘴!老子问的人不是你!”
邵恒和少商来的突然,此刻牢里还留有邵棋的手下,听了老爷子这么训话,都低着头假作不闻,然而,如此不留情面的喝问,仍是让邵棋的脸色惨白了几分,袖下的手微微发抖,他后退了一步,仿佛想要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不再说话。
少商余光看了一眼,无奈上前一步回道“确实是尊王的人,那天我跟他交过手。”说到这里,少商别有深意的看了看刑架上的人,加了句“功夫很好”。
“哦?”听少商说完,邵恒才重新打量起眼前人,不由皱眉“让你说一句好倒是不容易,但这人身上遍布伤痕,可不像是这小子一下两下弄出来的,想来不过是个供人娱乐的奴隶罢了。哼,世风日下,这帮官员贵族,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干爹勿气,这样对我们来说也许反而是好事。”
“哦?此话怎讲?”
少商压低了声音缓缓道“良禽择木而栖”
邵恒一怔,明白了意思“不愧是少商!我儿要是有你一半的智慧,也能叫我省点心了!”
“唉,原来少商不过是个外人?”
故意装出来的委屈模样惹得邵恒哈哈一笑“是干爹错了,干爹给你陪个不是还不行嘛!”
“嗯,既然这样,那便不与干爹计较了!”少商温婉一笑,接着将话题拉回正轨“既然来了,干爹便先去见一见尊王罢,一切按计划行事。”
“好!那你……”
“少商会尽力而为,干爹放心便是。”
又交代了几句,邵恒便让邵棋带着自己去了尊王的所在,刑室里的人一下子走了个干净,只留下少商和刑架上昏迷的人。
走过去,站在离刑架最近的位置,少商突然开口“他们走了,你不用再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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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独牢确实比一般的牢房奢华不少,但既然被称为牢,再奢华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司马少荣正坐在石桌旁独自饮茶,听得门声将头转了过去,两人进来后便又传来了牢门上锁的声音,司马少荣看了看那两人的身后,并没有预想中的人,便幽幽的将视线重新定格在了面前的茶具上。
“尊王倒有闲情逸致!”浑厚的声音,出自老者之口。
“再有闲情逸致也不过是囚笼繁花,只是不想让观赏的人看得太舒心罢了。”
“如此境地还能坐怀不乱,果然不愧为尊王殿下!”邵恒走至桌子对面,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
“阶下之囚,不过是看清局势而已,客套话就免了吧。”司马少荣放杯抬头,“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叛军之首?”
拿起桌上茶杯轻呷一口,又再放下,邵恒莫名一笑“确是邵恒没错。”
邵棋站在邵恒身后,听到话落一愣,父亲平时最不喜欢的便是别人称他为首领,如今怎么承认的这般爽快,正思索着,听那边父亲吩咐“替我找纸笔过来。”
回了声是,邵棋离开。
待人走后,邵恒重新举起杯,定定看向司马少荣“尊王,我们来谈场交易吧!”
……
邵棋去找纸笔花了些时间,回来的时候这边正好谈完,邵恒接过纸笔放在了司马少荣的身前便转身说了句走,邵棋只看到了司马少荣复杂的神情,却并不知道二人谈了什么,没敢细问,默默的跟在邵恒身后一并出了牢门。
邵恒的脚步本是步步坚定,却在经过另一扇牢门时犹豫了,思虑再三,终究是管得住身体,管不住心,轻叹口气,走了进去。
还没等走得太深便听到了微弱的咳嗽声,和随之而来的谩骂。
“咳咳咳,整天就知道咳,跟着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进了这牢房就算了,还不得安宁!”
没有辩驳的回话,咳嗽的声音停了数秒,便又开始响起。
邵恒的双拳微握不由加紧了脚步。
牢里的人正将衣袖捂在嘴上压抑的闷咳,看到来人,不着痕迹的将衣袖藏在了身后,缓缓跪地,轻轻叫了声“父亲”。
灯光昏暗,但邵恒仍是注意到跪着的人苍白失色的唇和额上的星星冷汗,沉默让他无从开口,直到难忍的咳再一次从那苍白的嘴角泻出。
“这样多久了?”
跪着的人一愣,缓缓将修长的手自嘴边拿开,低头不语。
“我问你这样多久了?!!”提高的声音在牢里回荡,却不知更多的是怒气,还是关心。
好听的声音自青衣人口中流出,声音很轻,却十分清楚“书儿不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不孝。
“只一个忠字值得你坚持至此?!”
青衣人抿唇,久久才回了个“是”
“你!”邵恒指着牢里的人,来来回回踱步,气的半天说不出话“好哇!我邵恒的好儿子!!!!”
侧身而立,指尖又转向那些关在大牢里的人“就为了这帮人?还是躲在皇城里的缩头乌龟?!这些人?哈哈,就为了这些人老子竟吃了自己儿子一剑?!”话落,邵恒抡起拳头,狠狠凿了自己左胸几拳。
“父亲!!!!”青衣人瞬间弹起冲至牢门边缘,伸出手刚要碰到人,却叫邵恒后退两步躲过,嘴角流下丝血线,连左胸处也一点点渗出血迹。
“父亲!”邵棋也上前想要将人扶住,然而邵恒仍是一把甩开,眼中只有牢里的人,“十八年的父子情,就换来了你的大义灭亲!我邵恒教的好儿子!好儿子啊!今天老子就圆了你的愿,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父子亲情,见面不识,死生不见!”
话落,邵恒一掌拍向自己的胸膛,血从嘴中喷涌而出,湿了地面,撒了牢门,也溅了青衣人一身一脸。
青衣人面色瞬间惨白,哆哆嗦嗦的开口,却只是个“不”字,有形无声!
邵棋又再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邵恒“父亲,您的伤才刚好,孩儿扶您去休息吧!”
邵恒却并不离开,只一眼不眨的盯着青衣人,然而,面前的人却是咬唇低头,未再开一语。
邵恒无声的笑,却莫名凄凉,一滴泪自眼眸中滑落,叫他偷偷揩去,转过身,疲惫的说了句“走”,在邵棋的搀扶下,一步步离开牢房。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这样他离开的时候,那孩子就不至于太过伤心了吧,死生不见,死生不见啊……
早就知道见面不如不见,可终究是舍不得了,想在临死前看看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一眼,只是最后一眼!那独牢里不为人知的密谈,用自己项上人头保得义承军一条生路,值得了!最后,那孩子的一片忠心,便用为父的一条命成全了去吧!
邵恒已经离开很久,牢里的人却仍是维持着那姿势许久未动,握着牢门的手攒得死紧,没有人注意到那因为太过用劲而从指甲边缘留下的血线,当然,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原本青色的袖口晕染的大片血迹。
忠孝不能两全,他至始至终选择的,都只有一个。疲惫的靠着牢门缓缓滑下,青衣人清浅的开口,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叫了声“爹”。
然而,坐不到两秒,他却突然大睁双眼,一片惊恐,“不,不会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的……”
自言自语的摸索着起身,试了几次才堪堪站稳,精神恍惚的人一边敲打着牢门一边大声的喊“来人!咳咳,有没有人在!咳咳,来人啊!!”
仿佛为了回应他的呼喊,门锁之声应声响起,青衣人一愣,急急喊道“无论是谁,请听我说句话,拜托,请一定要……”
话未说完,那人转身而现,两人一惊一喜。
“少商?”
“子清!”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3 20:44:00 +0800 CST  
第十三章 你来我往,谁能拔头筹(二)
半个时辰前,刑囚室
少商来到刑架前,压低声音“他们走了,你不用再装了。”
少年一弯嘴角,缓缓抬头,眼中一片清明,根本不似昏迷的模样,不是栾殅却又是谁。
“既已装昏,为何独让我知晓?”少商问道。
当时在场之人无一没有功夫在身,想要装昏其实并不容易,少商也是在几人对话过程中无意间注意到栾殅的呼吸略有变化,才猜到他并没昏厥,刻意找了借口留下。
栾殅微微一笑,“阁下多虑了,不过在下是功夫不到家罢了。”
少商不屑撇嘴,并不相信栾殅所说,如果功夫不到家,又怎么可能只让他一人发现,这家伙,不但不好对付,还狡猾得很!
栾殅确实是故意的,在得知了少商便是那晚与自己交手的人之后,便故意露了破绽,如果少商足够聪明,必定会找机会再和自己联系,即使他立即拆穿,自己也不过就是挨顿打,再另寻办法就好。
让栾殅没想到的是,少商竟然当场支开了他人独自留下,看来事实比他想的要好得多,也复杂的多。
“阁下可是有事要求在下?”虽是疑问的语气,但栾殅在心中已有定数。
少商一愣,没想到竟被先发制人,这人,果然不容小觑“你觉得,我会傻到将事情托付给一个阶下之囚么?”
“那要看具体是什么事了。”
短暂沉默,聪明人之间,其实并不需要太多试探“我可以放了你,甚至是尊王。”
“条件?”
“我要太祖的密诏!”
栾殅状似一惊“这我如何取得给你?”
“太祖当初留下遗诏,一分为二,一个给了他最信任的下属,另一个,则给了他最疼爱的儿子。”停顿数秒,少商将声音压得更低“其中一份,在尊王手里!”
没想到这人的目的竟是密诏,栾殅心下明了,表面上却只是苦笑“见我这一身伤你也应该知道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别说在哪,连它在王府的事我还是刚刚听说!”
少商冷笑一声,围着栾殅走了一圈,边走边说“传闻两年前尊王西巡,回来时队伍里便多了个少年,据说是当年落日之战罪魁首的那女人之子!少年自愿回来认父赎罪,可惜不知父亲是谁,又无人愿与之相认,便一直留在司马府中不走。”手指抚过栾殅背后纵横交错的疤痕,声音带了些玩味“据说司马老爷子对他并不好,待遇——堪比奴隶。”
话落,少商正好走回原位,栾殅略一垂眸,再抬起时,眼中并没有少商所期待的慌乱和震惊,他平静的笑了,然后慢慢的纠正了一句“还不如奴隶。”
没想到是这种反应,少商原本准备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那边栾殅又接着说道“既然你已经给我讲了个故事,那么我便回你一个吧!”没理会对方是否同意,栾殅自顾自的讲起来“蜀僖王拥有七子,然而最疼爱的却是他的小女儿。女儿天资聪颖学什么会什么,却受哥哥们熏陶,不爱琴棋书画,偏喜欢舞刀弄枪,十几岁时更是结交了一堆江湖朋友,说要一起闯荡江湖,没想到却挨了父亲一巴掌,从此离家出走。”
少商皱眉“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
栾殅挑眉“许是我落了重点,阁下才没听明白,那我就补上好了。小女儿有一手绝活,举世无双,却鲜少有人知道,那便是易容之术!并且不止容貌,声音也能完全改变,甚至是——扮作男人!”
最后四个字,栾殅一字一顿,少商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你,如何知道?”
小姑娘果然还是天真了些,即使功夫和阅历都够了,还是奇差一招,此时此刻的反问,无异于证实了栾殅猜的没错。
不久后,栾殅便好心的教育了她一顿,无论遇到何种情况,即使别人已经把你脸上的面具撕掉了,一样要理直气壮的说不是,结果惹来了小姑娘的一顿白眼,和两个字的中肯评价“无耻!”。
当然,这些还只是后话,现下两人所想的,都是怎么样利用对方而已。
“不知我该称呼你为娄夕,还是睿成郡主?”
少商的瞳孔一缩一放“你想要怎样?”
“我并不想要怎样,密诏的事,我不能帮你,却也不会阻止,你若有本事,自去尊王府拿便是。另外,你的身份,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少商一脸狐疑“没有条件?你会这么好心?”
“当然不是”栾殅一笑“条件还是有的,不过只对你有利无弊,并且选择权在你手上,你只要听我说就好,无论答不答应,我之前说的话仍旧算数,并且,我还附赠给你一个消息。”
这条件似乎太好了些,让少商有些难以接受。
看出了少商的疑虑,栾恒缓缓说道“不用急着下定论,不妨先听我说说。”
思索片刻,少商微一点头“好,便听你说说就是!”
“我知道你们最近遇到了麻烦,我可以帮忙。”
没忽略栾殅语句里的“你们”二字,少商面色一冷,存了杀机,栾殅却像不知道般,仍旧笑得志在必得。
果然,过了一会儿,少商问了句“你到底知道多少?”
“比你想象中多一点。”稍缓,栾殅继续,态度真挚诚恳,让人不自觉想要相信“我们不是敌人,如今你们没了栖身之所,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接不接受随意,我都会帮忙。”
少商的眉头锁得更深“我不懂,这样无条件帮我们,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栾殅微微一笑“我说过了,并不是无条件的,我要你去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是谁?”少商疑问。
栾殅狡黠一笑“附耳过来”
贴着少商的耳朵,栾殅说了串地址。
“你可以放心,这场见面绝对不会让你后悔。”
少商心存疑虑,并没有当下答应,“让我考虑考虑”。
栾殅也没再勉强,说了个好,因为他知道,少商一定会同意,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你说过还有个消息要告诉我,是什么?”
小丫头还算精明,竟然记得,栾殅心内一笑,表面不动声色“有个人在找你。”
少商一愣“谁?”
“这我便不方便说了,你不妨想一想年前得罪过什么大人物,让人记了仇,才有此一遭。”栾殅虽然说了不说,可这一句话里的信息量却是足足,不但提示了时间是在年前,还缩小了人物的范围,就差直接念名字了,提示到这种程度,以少商的聪明才智和人脉关系,不怕查不到源头。
想了想,栾殅又加了句“太过明显的标记还是除了的好,容易暴露。”
知道栾殅指的什么,少商不自觉摸上了右边锁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此乃母亲所赐,如若去掉,岂不不孝!”
栾殅一愣,半垂了眼眸,左胸处有些疼痛,不知是不是刚刚邵棋烫过的地方,轻轻说了句“原来如此”。
二人谈话到此结束,少商离开,新叫了看守守在门边,因为牢内的锁链是特质的黑铁,看守自然就显得懒散了些,虽是在门前,却离牢内有这一定的距离,前提当然是他们并不知道里面锁着的是一个曾经靠蛮力挣开了千年软铁的人……
声音被凝成一线炸开在栾殅耳边“刚刚那人真是个女的?!”
在最不合时宜的地方,问出最不应景的话,不是残念别人还真干不出来。
栾殅懒得理他,那边又开始自言自语上了“不可能啊,那家伙没这个啊!”残念边说边在胸前比划了一下,栾殅自然是看不见的,不过想也能想到他说的什么意思,只有残念这种家伙才会纠结于这样无聊的问题!更加懒得理会,栾殅索性闭了眼睛休养生息。
残念见栾殅不予理睬,切了一声,嘟囔了句“了不起啊!”随即又哼了一下“你不回答我刚刚的问题无所谓,不过接下来的,你可就非回答不可了!你对他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要是不给我解释清楚,今年就等着回炉重铸吧!”
他们所有从未央宫地罗里出来的人,都是未央宫的一把利剑,所谓回炉重铸,便是再回地罗走一遭,当然不是简简单单的重头来过,而是在所有训练量加倍,惩罚加倍,标准加倍的前提下再一次从地罗里熬出头。
从地狱里爬出来过一次的人,绝不会想经历第二次,这是未央宫里惩罚叛徒,和那些做错事了的人的手段之一!
按照以往的经验告诉残念,栾殅绝对会岔开话题或者反过来威胁他,因此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严阵以待的准备应战,结果对方竟然自然而然的解释起来!
“临行前宫主让我们帮着八王爷办点事,还记得吗?”
残念一愣,随即扬眉“当然记得!”
得到答复,栾殅继续“八王爷要找的并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人。”
“你是说刚刚那个?确定是他?”
“我见过他的月牙标记,如假包换。”
“那你说让他去见个人是……”
“自然是八王爷,你当八王爷找他是什么好事,你我二人如今抽不开身,不能抓他过去,自然要引他上钩。”
残念似乎信了,问了句“那你说他会去么?”
栾殅轻飘飘吐了三个字“看运气。”
“什么?!”差点直接喊出声,残念赶紧捂了自己的嘴,这人要不要这么随便?!他到底知不知道一旦任务失败了会有多惨?如此大胆,难道是仗着宫主不舍得杀他吗?
正郁闷间,栾殅的声音插了进来,“准备吧,该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3 20:50:00 +0800 CST  
第十四章你来我往,谁能拨头筹(三)
地牢内,少商与邵书见面。
“少商?”
“子清!”
“怎么又乱叫,你当称呼我声哥。”子清是邵书的字号,也不知为何,少商称大哥二哥一向顺口,偏叫自己,总是这般。
少商一撇嘴“现在哪是拘泥于名字的时候,你身体可好,听大哥说,怎么又差了?”
突想起正事,邵书顾不得回答,一下拽过少商急急说道“爹是不是跟尊王见过面了?都说了什么?”
“确实见了面,不过我没跟着,并不知道说了什么。”
“怎么偏偏如此!”邵书咬唇“这两天一定要看着爹,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和尊王再有接触,知道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若我没猜错,爹定是跟尊王做了交易,这次的事情闹这么大,不可能没有交代,是我蠢,咳咳咳咳!”话落,邵书不可抑制的咳了起来。
“别激动!”少商赶紧上前隔着牢门轻轻替邵书顺气,“我看着干爹就是了,定不会让他有事!”
邵书摇了摇头“还是不行,爹要做的事断不会轻易让你拦住,记得来泉城前我跟你说过的话吗?现在……”
“我不同意!”少商急急说道“我那时不同意,现在也不会同意!你若有事,义承军里任何一个人的死活我都不会再管!”
“胡闹!”邵书沉声喝了句“现在如何是闹小孩子脾气的时候,凡事以大局为重!”
少商咬唇,半天不发一语,在邵书以为他就要妥协了的时候,他却抬眼坚定的说了句,“不会有事的,所有人都不会有事!”顽皮一笑“你以为只有你懂得什么叫牺牲么?”活落,人已经起身跑出了牢门。
“不要乱来!你要做什么?少商?!”没来得及抓住突然跑开的人,传来的牢门声已隔绝了邵书最后说的话。
咳嗽的声音重新在牢内响起,这是第一次邵书如此痛恨自己这副残破的身体,他本就不该出生,却由不得自己选择,现如今竟连死亡也要听天由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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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所有的事情被一股脑儿推到了栾殅这里。
少商同意了栾殅的条件,却提出了另一个要求,本也并不难完成,然而同一天,他却接到了宫主的密令。
夜深人静,栾殅被带回了普通牢房,不知是牢内狱卒出了差错,还是有人特意安排,正巧关在邵书旁边。
邵书靠坐在一旁闭目养神,时不时传来些微弱的咳嗽声,二人沉默不语,过不多久,牢内的烛火突然晃动了几分,栾殅不着痕迹的点了邵书穴道,下一秒,残念便出现在了牢门前。
知道残念如此冒险进来,定是有事发生,栾殅挑眉“出事了?”,果然听他回道“宫主传来了密令。”犹豫一下,残念才继续“宫主说‘春天到了,杂草若不烧干净,新芽难免长不出来’”。
栾殅瞳孔一缩,没想到宫主竟会下达这样的命令,这意思便是要赶尽杀绝了,这样下去,叛军的事情虽是解决了,皇帝那边却定不会满意,王爷失了民心,八王爷再在皇帝那里参上一本,尊王之位怕是就不保了。
另外,他才答应了少商保得义承军周全,如今两相矛盾,看来只能赌一把了,栾殅即刻冷静下来“王爷那边的人什么时候会到?”
原来几天前栾殅让残念准备的事便是引王府的人过来。
“最迟后天晚上。”残念回道。
“回宫主吧,泉城之事残心定当办妥。”
残念反而一惊,脱口而出“你当真要屠城?!”
栾殅邪邪一笑“不然呢?你难道要违令?”
残念咬牙,知道命令不能违背,却仍是忍不住说“那可是上百条人命啊!”
“你下不去手自有我来,论功勋的时候带你一个就是。”栾殅无所谓的说着。
“谁要这功勋!你还是不是人啊!”
看着有些激动的残念,栾殅先是一愣,随即讽刺的笑开“残念,你搞错了吧,地狱里出来的,又哪个算作是人了?”
残念几次开口,终是再说不出话来,是啊,他们在进地罗时所上的第一堂课,便是教他们如何成为魔鬼!谁不是手染鲜血,谁不是踩着同伴的尸体一步步爬上来的,又哪里算是个人了呢?
感受到残念的动摇,栾殅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滚吧,照我说的话回宫主。”
残念仿佛不屑再看栾殅一眼,转身便消失了,栾殅看着头顶发了会儿呆,残念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样从地罗里出来的呢?他难道不知道,这次任务若是失败了,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么?真是个奇怪的人啊!能活着滚出地罗的人,都是对生充满了欲望,每个人都有活着的理由,残念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想起初时的自己也曾这般动摇过,然而,在他第一次挥下匕首的时候,栾殅就知道,再有的动摇,便都是矫情罢了,因为他,还不能死。
一抬手解了邵书穴道,栾殅未说话,等着对方先开口。
“我似乎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淡淡开口,不急不缓,声音当真好听。
“不怕我真的屠了城,连同你父亲一起?”
邵书不答反问“你当我如他般好骗?”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残念。
“也许我真的会那么做也说不定。”
“你不……咳咳……不会。”
邵书又是一阵咳嗽,栾殅只等他停下来才接着说“你凭什么断定?”
“直觉。”
轻轻浅浅的声音,栾殅却知道,他说的实话,半垂了眸“你这咳疾多久了?”
“多久?”邵书自嘲一笑“大概得从娘胎里算起吧。”
栾殅一惊“是胎毒?”
邵书将头转向前方,声音仍旧不变,却让人倍觉凄凉“我不想再提。”
“那便算了。”栾殅应了声,接着问道“你为何会入仕为官?”
“你为何会有此一问?”
“叛军首领之子却在当朝为官,不该奇怪吗?”
“有何不可,血性男儿,志在朝廷,以报百姓,不可以么?”
栾殅淡淡一笑,“可以。”缓了下“你父亲可是原青煞之将?”
瞥了一眼栾殅,邵书并未回答。
“你入仕是为了你父亲?”
邵书轻轻勾起唇角“是或不是又怎么样呢?”
栾殅起身,走到与邵书相连牢房的柱子边蹲下,像是打招呼一般“喂!来做我的军师吧!”
见第一眼栾殅便知道,他和这家伙是同类人,所以彼此了解,所以惺惺相惜,只是一种莫名的感觉牵引,即使赌输了也愿意一试。
“做我的军师,帮我出谋划策,然后你的愿望,我来帮你实现!”
好看的眉微微皱起,“你我不过第二次见面,甚至不知道彼此姓名,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
“有的时候直觉也很重要,不是吗?”
邵书一愣,他才刚刚说过“直觉”二字,没想到现在就别反将了一军,还真是……没有办法反驳。
所有的人,甚至是连尊王都不知道的事情,眼前的人虽未说透,却清楚知道,邵书并不怀疑,这样的人说的话和给的承诺,必会兑现,而他现在,恰巧需要帮手。
就这样,在二人还未知姓名的情况下,拥有历史般意义的强强联手,在一间破旧的牢房里拉开了序幕!
“你叫什么名字?”邵书问道。
“栾殅”
邵书眸色一冷“你之前说的并不是这个名字。”上次邵棋来时,他听过栾殅称呼自己,并不是这个名字,便以为栾殅在以假名欺他。
“没错,但‘残无’二字谁都可以叫,这名字却是我母亲所取”微微一笑“我喜欢的名字。”
邵书轻呼口气,看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自责间听那边问道“你呢?”
“邵字为姓,单名一个书,若你愿意,便称我为子清吧,亲近之人都如是称呼。”
“好!子清”栾殅狡黠一笑“那么……便开始我们的第一次合作吧!”
附在邵书耳边,栾殅说了近一盏茶的功夫,分开后,邵书轻叹口气“栾殅,你让我成了不忠不孝之人。”
栾殅起身,烛火的微光在背后萦绕,洒下一片阴影“寂寞么?我陪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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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后,邵书被接出牢房,第二日深夜,司马少荣的独牢内,迎来了一位黑暗中的访客。
时间已过了三更,正是人熟睡之时,司马少荣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数十年,警觉性自然比别人要好些,然而,当他注意到空气中那丝异样的气味的时候,也已经晚了数秒,想要屏息却是迟了。
不知是何等厉害的药物,竟让人丝毫动弹不得,便是睁开双眼都费力的紧,一人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接近,司马少荣看不清楚,他不能视不能言,只有嗅觉尚算灵敏,因此,那渐近之人身上的熟悉气味他是闻得到的。
他还记得端木老弟将那药瓶交给自己时自信的神态,还记得让老李将那啐了药水的衣服交给这人时自己的犹豫,忍了两年,终究是忍不住了,没想到,一下手便是要自己的性命!
胸口闷胀,让司马少荣最不能理解的,还是此时此刻,自己心中这股说不出来的酸痛,那些在愤怒惊讶下,几乎让人不可辨析的丝丝心痛,不,不是心痛,而是对自己动摇过,心软过的懊悔吧!
沾了那女人血的孩子,果真是罪不可恕的啊!
冰冷的尖刀划破衣襟,戳进皮肤,司马少荣几乎听到了自己心脏被刺穿的声音,然而,下一秒,剧烈的晃动和一声熟悉的惊叫让原本预料到的未来转了方向。
“王爷小心!”说话的是司马少荣身边一员大将,彭灿。
刚刚刺入几分的尖刀被瞬间拔出,接着是微弱的机关声和混杂的脚步,刺客,已经消失不见。
迷香最易让人中毒,却也最好解,彭灿拿出解药在司马少荣的鼻子前晃了晃,直到看到他微微睁开双眼,才揣好药瓶,问了声“王爷,您怎么样了?”。
“无碍!”司马少荣在搀扶下起了身,压下心中阴郁,“你们怎么在这里?”
此时牢房门已破,屋子里站着四人,都是这次跟着司马少荣来泉城的下属。
“发现您失踪后我们便开始寻找您的下落,一直无果,直到两天前,突然有了线索,一路跟过来,就到了这里!”
“如此顺利?”司马少荣疑惑。
“一开始我们也有怀疑,但好不容易查到的结果,不论是真是假都要试一试,所以我们几个人就先一步过来探路,好在,看来是天佑王爷!”
“天佑么?”司马少荣幽幽念道。
“王爷,刚刚究竟是何人要杀你?
刚待回答,又一阵剧烈的晃动传来,比之刚刚更甚,司马少荣面色一冷,起身伸手“剑”。
彭灿退后一步,将腰间佩剑解开递上,司马少荣接了过来,挂在腰侧“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是叛军那边起了内讧,我们趁乱才摸进来,具体事宜并不清楚。”
司马少荣一皱眉“跟过来的还有几人?其他人在哪里?”
“进来的就我们几个,城门外还有两人接应,先锋部队在距城十里处待命。”
司马少荣略一沉思,按住腰间佩剑边往外走边吩咐道“彭灿,王铮,你二人留在城内,查出事由,随即应变,其他人跟我出去,先与大部队汇合,再折返回城!”
“是,王爷!”王铮先一步回道,彭灿倒是犹豫了一下,问道“王爷,残无他在哪里?我们是不是要带着他一起?”
“哼”司马少荣冷哼一声“不必管他,你们先顾好自己罢!”司马少荣认定泉城之事与他栾殅脱不了干系,栾殅身上有他撒的追魂散,想要找到并不困难,现在当务之急是先离开泉城,事态紧急,司马少荣也并没解释太多。
彭灿虽有疑惑,但还是回了个是,这种时候抛下残无,将他留在动乱的泉城,无异于宣告放弃,他们这些人虽早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真正遇到,却难免觉得王爷冷血。
一行人就这样冲出牢房各自行动,世事难料,他们不会知道,不久后,仅仅一个时辰的误差,却造就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3 20:52:00 +0800 CST  
第十五章 梦断残阳,勾来往事殇
数年之后,当人们再提起当年的泉城之战时,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康和九年的落日城一役,太过相似的情景与同样惨烈的结局,成为了每个人心中不能言说的恐惧!
冲天的火光,让黑夜亮如白昼,一人从火中而来,踏着热浪前行,像是浴火重生的凤凰,也像是地狱里爬来的厉鬼,他一步步走至司马少荣的身前,跪下。司马少荣从没想过,仅仅是这样的一幕,当时毫不在意,却在多年后想起,令他心惊!
司马少荣一行人离开泉城,未曾想途中遭人暗算,莫名昏迷,再醒来时虽性命无碍,却因此使得与军队汇合的时间迟了整整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足以让泉城的火光点亮黑夜,迎来它最华丽的落幕。
看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司马少荣如灵魂出窍般挪不动脚步,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同样的情景,看着那女子轻轻回头,对他微笑,心痛如刀绞,不知是为了那死伤无数的兄弟,还是那个住进心里的佳人。他恨,恨那女人的爱与欺骗,更恨那女人的决绝,如今十几年过去,再爱终究是淡了,徒留下无处发泄的恨意。
一个人,如阴影般从那灼热的火球里步步走来,所有人都为之惊讶,于司马少荣来说,却不过是梦里的情景重现!他冲着火光嘶吼,为什么?为什么?!十五年过去仍是一切未变!
“栾子纾!你死有余辜!为什么会回来,为什么要回来!本王不会再记得你!本王与你之间只会有恨!只有恨!!”
疯狂的王爷被属下们拉住,嘴里喊着他们听不懂的话。火光中的身影顿了一顿,似乎随着火苗晃了下,又继续坚定的向他们走来,跪在司马少荣身前,轻轻的叫了声“王爷”。
看清来人,司马少荣朦胧的双眼渐渐清明,似梦非梦,他何曾这般失态,都是那女人的错!死则死矣,为何还要留下牵绊!她以为他还会犯第二次错误么?!多年前的心软让他葬送了兄弟的性命,多年后的心软让他险些丢掉了自己的性命,他,怎会再心软!
司马少荣挣脱了旁人,毫不吝惜的上前一脚,直接将人踢得倒飞出去,却又被他用马鞭卷了回来。栾殅的胃部直接撞在了蜷起的膝盖之上,一口鲜血再忍不住,“噗”的一声吐出,溅了司马少荣半身衣衫,然而,那鲜红的血液却并没唤起他的怜悯之心,待人摔在地上,还来不及喘息,如雨的鞭子疯狂落下,意识尚不清明的人下意识蜷起了身子躲开,司马少荣厉喝一声“畜生!你有资格躲?!”
下一刻,人被踢翻,仰面躺倒,司马少荣一脚踏上肋骨,狠命一跺,又是一口鲜血自栾殅嘴中喷涌而出,肋骨断裂,倒扎入肺,栾殅侧头,仍是有血不断从嘴角流下,那是他第一次在司马少荣的眼里读出了杀机,王爷,要他死!
可是现在,还不可以……
司马少荣又再抬脚,栾殅紧握右拳,一触即发。此时此刻,一旁惊呆了的人终于了反应,在司马少荣的脚再次踏到栾殅胸上的前一秒拉开了人,“王爷!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放开我!这里何时轮得到你说了算?!”司马少荣一眼望过去,那人吓得一愣,好在没松手。
“王爷!您不想知道泉城发生了什么吗?这人如今是唯一从泉城出来的人,怎么能轻易让他送了性命!”
司马少荣一愣,甩了手臂冷哼一声,厌恶的看了眼地上的栾殅,转身离开“带走!回城!”
知道暂时性命无碍,栾殅压下心中疑虑,再难坚持,终是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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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殅是被痛醒的,一颗石子打在腰侧,千钧之力,瞬间将他拉离黑暗,然而刚一清醒,更加强烈的痛苦却差点激得他再昏过去,身体在铺满沙石的道路上不知滑行了多久,扯出一条长长的血印,双手被绑举在头上,正被马车拖在身后。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天,你终于醒了!”这么正经的语气还真有点不像残念,果然,下一秒他又接着说道“我还说你要是再不醒我就直接用蜂针了!”
栾殅假装没听到,咬牙想要站起来,却没想到刚一站稳又跌了下去。
“喂!你轻点!你这一身伤司马老爷子吩咐了不让人治,先不说皮外伤,四根肋骨扎进肺叶,你以为是闹着玩儿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难受,栾殅暗想了下,仍旧倔强的站起了身,这一次起来虽没再倒下,却不得不跟着车马狂奔,每踏一步,肋骨与肺叶间都是折磨,他却别无选择,因为,若是放任自己一路被拖回金麟主城,他将必死无疑。
“对了,那会儿怕你死,我给你喂了粒惊魂丹。”某人说的事不关己“药效的反噬大概在十二个时辰之后,你自己看着办吧。”
就知道没这么简单,栾殅皱眉,惊魂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虽能让人在短时间内忽略伤口的痛楚,却会在反噬的时候变本加厉的还回来,残念那家伙大概一半好心,一半故意,不至于让自己死了,不过也在等着看笑话。
在如此快速的行军路上,残念既要跟得上,还要避人耳目的与自己接触,能做到声音平稳,不被人发现,这大概是他唯一的可取之处!不然栾殅真要怀疑他这个地罗的第一名会不会是未央宫有史以来唯一一个靠关系得到的家伙了。
瞥了一眼远处的一根树枝,栾殅想着,啊,要是现在用石子把它给打断,残念待会儿就会因为踩空而直接掉下来了吧。好在,他只是想了想,因此残念顺利的踩上了那根树枝,继续跟着队伍前进。
入夜时分,全军下令暂歇一晚,栾殅已经跟着车马跑了整整一天,在队伍停下的同时栽倒在地,不由牵动了肋骨上的伤,又是咳出一口淤血。
“喂!还撑得住吗?”耳边传来残念略显急切的声音。
栾殅面色苍白,却淡淡一笑“自然”,支起上半身靠在车旁,栾殅看着星夜出神,隔了会儿叫了声“残念?”
“嗯?”
想了想“算了”。
“喂!不带你这样的!话说一半吊人胃口啊!”
“还没说自然不算。”
“你!”残念一肚子气,冷哼一声“残心,你还真是惹人讨厌!”
栾殅微微晃神,却没反驳,他确实不懂得如何讨人喜欢,无论是宫主还是王爷,他不知道怎么能让他们顺心,本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却原来是他本就惹人生厌的缘故。
残念等了半天没等到栾殅的回答,有些别扭的问了句“你怎么了?昏过去了?你确实挺讨厌的,可是又不是不能改,该不是……”
“噗”残念话还没说完被一声笑声打断,“残念,你真有意思。”
残念深吸口气平复情绪,还以为栾殅在耍他,生生将一旁的树干扯下层皮,“可恶!”气愤的加了句“你就活该被司马老爷子打死!”
栾殅不置可否,似乎对他的话毫无反应,只是抬头继续看着天空发呆,久久说了句“今夜无星。”
“什么?”残念问。
栾殅解释道“我说,今晚天上没有星星。”
“所以呢?”
“所以?”栾殅轻笑一下“明天可能会下雨吧。”
残念一翻白眼,啐了句“有病!”在心里第N遍告诉自己,不要理这个精神不正常的家伙,可是下一次听栾殅说话还是不自觉想要接下去,直郁闷的他想要抽自己两巴掌。
过了一会儿,残念纠结半天,似乎有些不愿意问出口“泉城的火是你放的?”原来那天他被栾殅支走,牵制了司马老爷子一个时辰,却害得自己也同时错过了知道那场大火真相的机会。
栾殅低低“嗯”了一声,残念急急接道“那里面的人……”
栾殅挑眉“你说呢?”
残念一怔,没想到栾殅回答得这么轻松,按说以栾殅在未央宫里的名声,做出这样的事完全可以说是意料之中,可是残念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知道栾殅若是不想说,自己怎么都问不出个结果来,残念看着眼前的地面,仿佛不经意般的脱口而出“残心,你杀人时是什么感觉?”
沉默后传来栾殅如常的声音,或许,比平常更加冰冷“杀人,需要什么感觉?”
“讨厌……”残念缓缓的说着“杀人的时候,我觉得很讨厌!”。
讨厌?真是天真而又奢侈的感觉啊,栾殅如是想着,冷冷的说了句“杀人的时候不需要感觉。”
“你骗人,残心”不需要,不代表没有“如果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你不会反问,也不会犹豫!”
“……”
“残心,你有秘密瞒着我,不对,是瞒着未央宫,瞒着宫主对不对?”
“残念,没有人告诉过你,知道的越少才能活的越久么?”又是同样冰冷的杀气传来,残念却并没有像第一次那般畏惧,他踢了踢周围的沙石,在黑夜里,穿过遥遥的距离望过去,那样坚定“我对你的秘密没有兴趣,但是残心你记得,若是你的秘密威胁到了宫主,我会和你拼命!”
栾殅微微讶异,刚欲回答,耳边却传来了残念压低的声音。
“有人来了。”
“嗯”栾殅也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二人未说完的话到此戛然而止。
残念道“脚步往这个方向,看来是找你的。”
栾殅皱眉,不置可否,残念哼笑一声,又恢复一贯落井下石的痞样“我跟你打赌,这人要是找你有什么好事,我把脑袋给你!”
我要你的脑袋做甚!栾殅撇了眼黑暗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3 20:57:00 +0800 CST  
第十六章 夜问真相,随侍伴疗伤
还真被残念说中了,那人找栾殅果真没有什么好事。
“残无,王爷唤你去服侍,顺便替你治伤。”
“是”栾殅有些费力的支起身,似乎没想到身体会差到这种状况,微皱着眉头。
“治伤?还顺便?……”虽然有第三人在场,残念仍是肆无忌惮的传音入密“呵呵,有本事叫他别给你治,拖死你啊,看他到时候怎么交差。”
栾殅跟着人离开,没反驳残念说的话,他知道王爷找他也许并不是单纯的治伤,可他也知道自己此刻死不了,泉城的事需要交差,无论是人还是证据,总要拿点东西出来,王爷不傻,想明白了这道理便不会要自己性命,
残念没跟去,悠闲的踏到树上,幽幽飘来一句“等你回来啊,记得反噬的时间还剩下不到一个时辰。”
栾殅咬咬牙,刚转过去半边身子,前面的人突然回头数落了一句“怎么了,磨磨蹭蹭的,王爷可是等着你呢!”
栾殅脸色一黑,回了两个字,“没事”,声音不但比平日略高,还带了丝怒气,与栾殅以往的形象判若两人,那人正疑惑的回头,身边突然一阵劲风刮过,再看时,身后已没了栾殅身影。
栾殅用了三成内力一路来到司马少荣帐前,侧脸吐出一口血水,妄动真气的代价,可耳边总算是清静了,栾殅觉得值得。他实在是没有太多力气应付残念,王爷这边怕还有场是非。
轻叹口气,栾殅跪行而入,在离司马少荣三步之遥深拜于地。
司马少荣此时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心中像是有两团火,各自叫嚣着要将对方吞噬,皱眉压下这种不适感,司马少荣从窗口走回桌边坐下,看着栾殅冷冷道“倒茶!”。
“是”栾殅膝行过去,抬手为司马少荣斟茶,这样的高度,这样的姿势,正牵动肋下伤口,栾殅尽量克制自己不要被伤痛影响,然而终是有些力不从心,喉咙处急急吞咽了两下,手一抖,撒了些水出来。
司马少荣皱眉,栾殅也皱眉,按理说他现在是该请罪的,可是他要请的罪又何差这一项,想到此处,栾殅抚平眉头,面无表情的将杯子推到了司马少荣面前。
王爷一愣,这样的残心倒是他第一次见,以往逆来顺受,一副奴样,现在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手指一下下点着桌子,司马少荣盯着栾殅,一脸探究,也不说话,直到栾殅跪得久了,咳了丝血线出来,按照府里的规矩,这可是第二个错处了,跪在下首的人却只是皱了皱眉,似乎觉得很麻烦,仍旧没有请罪的意思。
这倒是有意思了,司马少荣暗暗一想,冷哼一声开口“出来些时日,心便野了?连规矩都忘了?”
聪明如栾殅自然知道王爷说的是什么,开口道“残无在外,以为守的是明卫规矩。”
啧啧,会反抗了?“所以你就敢大胆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残无不敢,王爷若要残无守着府里的规矩,只需吩咐,残无定然会守。”
好个家伙!这倒还是自己的错了!这意思是,就算现在自己要他守,也是从此时此刻开始,追究不了他之前犯的过错。
虽然本该生气,但司马少荣眼里偏多了些探究和赞赏,未再纠结于请罪的问题,倒是说道“四根肋骨,换你四个问题,你若是答上了,本王便替你治伤,如何?”
竟然知道自己断的是四根肋骨,看来王爷当时也不是理智全失,偷偷瞥了下嘴,栾殅回道“残无若不治伤,是不是可以不用回答王爷的问题?”
司马少荣一愣,杯子端起一半停了“你说什么?”
这么近的距离,王爷又有功夫在身,不可能没听清楚,栾殅略一思索,眨了眨眼回道“王爷无需为残无治伤”。
司马少荣也确实不是没听清,他之所以有此一问,不过是惊讶的脱口而出。但略一沉思,似乎又明白了栾殅的意思,眉宇间戾气一闪而过,就向栾殅抓去“想死?恐怕没那么容易!”。
栾殅一惊,还不知道王爷哪里下得这样的定论,就见眼前有东西晃来,下意识的伸手去挡。司马少荣以为栾殅在反击,翻腕就要从反面抓去,没想到栾殅却是跟着变了术路,二人几息间见招拆招了十余次,司马少荣微一大意,内关处已叫栾殅捏在手里。
震惊让他没能在第一时间抽出手,反是栾殅先回过神来,膝行着后退一步,诧异的说道“王爷何故突然攻来?”
“你!”司马少荣抖着手,这又是他的不是了?!抖了半天说了句“给本王滚过来!”
“哦”栾殅又膝行着向前走了一步,回到他原本所在的位置,低着头乖巧的看着司马少荣的鞋尖不语。
“你以为这样本王就治不了你了?”
“王爷的吩咐残无不敢不听,只是残无不治这伤也一样死不了,王爷大可安心。”
司马少荣冷哼一声,用行动表明了他并不安心。
栾殅略微无奈,若他没记错,这伤该是拜王爷所赐,现在巴巴的想给自己治又是图得什么……
“你以为你这样说,本王便会为你所骗?你千方百计的留在本王身边,不是另有图谋又是所为何?本王可不记得这两年待你多好!”
司马少荣讽刺的话语没被栾殅听进去,最后一句话他倒是听进去了,看来王爷也知道这两年对自己不好,某种程度上说,他也算是赚到了。
“残无两年前能回来,现在又有何理由不回来?王爷不用相信残无,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怎样?司马少荣愣了一愣,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讯息,却又怎样都抓不住,皱了眉头问道“你小小年纪究竟为谁卖命?若你如实回答本王,本王便许你条生路,否则回了主城,可就不是这般待遇了!”
栾殅抬头,轻轻笑道“王爷……已经四个问题了。”
司马少荣又是一个怔愣,随即想到自己最初提的四个问题换四根肋骨的事,可是自己什么时候提了这些问题?仔细一想,难道要从那句“你说什么”开始算起?!司马少荣面色铁青,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栾殅却复又低下头,仿佛刚刚的调皮只是昙花一现。
“残无虽答了王爷的四个问题,却不用王爷治伤。”未待司马少荣回答,栾殅又徐徐的道“此番回去,残无带伤比不带伤好,若有小人滋事,王爷也好交代,不至于牵连府上。这伤,要不了残无性命。”
泉城一事本就未处理妥当,司马少荣一心想要问出失火缘由,竟是忘了还要给个交代,金麟城里那么多双眼睛,即使交了人出来,不演一场苦肉计,怕是也难逃口舌,如今现成的苦肉计在这儿,栾殅进城时怕是越惨越好。
司马少荣久久不语,不知作何感想,却在电光火石间点了栾殅胸口数处大穴,栾殅身体被制,动弹不得,疑惑间被司马少荣按倒在地,肋骨伤处已抓在对方手中。
“为人十数载,本王从不欺人……也不需要这样的交代!”司马少荣满脸冷峻,手上一抓一带,轻微的“咔”的一声,栾殅的一根断骨便算被接了上去,他睫毛轻颤,额间激出了些冷汗,却是并未呼痛,任由司马少荣接好了四根断骨。
穴道被解,栾殅起身跪好,“谢王爷恩典。”
冷哼一声,司马少荣颇为不屑。
“王爷,残无服侍您休息可好?”
“服侍本王休息?叫你半夜在本王的胸上插刀子么!”
栾殅低头不语,王爷不信他,他是知道的。
司马少荣从怀里掏出一物扔到栾殅面前“本王不喜用药物制人,这是化功之物,吃了罢。”
栾殅接过药,想也未想的便喝了,不时,小腹处一阵灼痛,药效如此之快,栾殅心下便知,怕是烈性伤身之物。
司马少荣没想到栾殅会吃得这般毫不犹豫,不由晃神,喃喃问道“你究竟……”该问他是谁?还是问他是不是自己的儿子呢?司马少荣顿住,没了下文。无论问什么,还有意义么?
栾殅等了这半天的静默,确定王爷没了问题,叹了口气,轻轻说道夜深了,明日还要赶路,残无服侍您歇了可好?药已起效,残无如今一丝内力全无,对您构不成威胁,也逃不出这营帐的。”
似乎为了让司马少荣安心,栾殅说的很是诚恳,他是真的想要留下,今天的一切让他喜欢。
聪明如栾殅,他,什么都懂……
铺床、褪衣、洗漱、跪侍,二人各怀心事,再是未言一语,二更时分,反噬缓缓开始,栾殅咬牙硬挺了一夜,在黎明前,悄悄退出了营帐……
大军又行了几日放回到金麟,栾殅一路走的辛苦,却并没有刻意的折磨,但终究是以叛逆的身份进了城门,为司马府留下了这不光彩的名号。
栾殅被一路拖着,一些鸡蛋柿子从各个方向砸来。他虽已疲惫不堪,但这些小动作却还不放在眼里,虽然王府的人都当他奴性好欺,但其实栾殅并不是个隐忍的性子,之所以王府里的人会误会,不过是他给了司马少荣最大的权利。
随着拉扯的方向栾殅轻松闪避,司马少荣经过时看了他一眼,虽未说话,却是一脸的不屑与厌恶,孪生会了意,半垂眼眸,定住身形,第一颗鸡蛋在头上碎裂,随即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在身上炸开的汁液……
栾殅不再闪躲,过不多时,便是一身狼狈,那些蔬菜鸡蛋很快被扔了干净,当一个孩子无意中用一颗石子大众栾殅后,扔在栾殅身上的东西开始渐渐变了味道。
划破的额头,撕开的皮肤,越来越多细小的伤痕出现在栾殅的身上,这些比起那些拳脚和皮鞭,实在是不足为道,可不知为何,栾殅却觉得他们更痛,直打得他胸口发闷。
王爷不想他躲,那么,他可以不躲……
“住手!此人尚未定罪,若出了什么乱子,拿你们顶罪吗?”
一人在马上喝道,栾殅看不清来人,却听得出是王府里里的守卫之一——吕超,他眼光复杂的看了下栾殅,又对街边仍在看热闹的百姓说了句“热闹也该看够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围观的人渐渐散了,栾殅对着吕超的方向道了句谢“谢大人”。
“不必!”冷冷回了两个字,吕超扬鞭归至队伍前头,与司马少荣差了半匹马的身位,道“王爷,都办妥了。”
“嗯”司马少荣轻轻回了声,状似不甚在意,可若是真不在意,又何故叫人去阻止?这个中的挣扎与纠结,怕是只有本人知晓了。
还未进皇城,王府一行人便被另一波队伍拦住,是八王爷的近,说是要捉了栾殅去刑部。
八王爷与尊王向来不和,朝廷上无人不晓,且两人都是位高权重,谁都得罪不得,八王爷掌着刑部,而尊王则是手握金麟城外的十万大军,可谓一个主内一个主外。
栾殅被带到二人面前,八王爷接过他手中的绳索,看着司马少荣道“四哥刚一回城,八弟没能给你接风倒是先来领人了,实在是不该,职责在身,望四哥莫怪啊。”
“八弟客气,这接风洗尘的事,不劳你操心。”
八王爷轻哼一声,二人说的都是官场上的体面话,本没什么意义,可司马少荣的话在他听来却有了轻视之意,心中甚是不爽,遂冷笑道“也是,四哥还要赶去面圣,想必也没这闲工夫,泉城之事闹的可不小,四哥保重,我还要将这人带去刑部,恕八弟就不远送了!”
司马少荣懒得与他行口舌之争,点头“嗯”。
八王爷转身欲走,一拉栾殅的缰绳,竟是没有拉动,此时,一直安静的栾殅开口说了两个字“慢着!”。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3 21:05:00 +0800 CST  
第十七章 为顺父意,甘心进牢房
八王爷拉了次缰绳,竟是没拉动,正想再使些力气,一直安静的栾殅却突然开口道“慢着!”
栾殅小腹处真气被锁,一直顿顿的痛着,使不上力气,硬拼了蛮劲才堪堪站住,微喘息了一番道“残无敢问,八王爷是以何罪名抓我?”
“我本不用与你这阶下囚解释,但碍于你出自四哥府上,本王便卖四哥些面子,解释给你听!”八王爷故意将声音抬高了几分,这是个让尊王府揽上臭名的好机会,眼露得意,接着道“泉城被毁,独你一人出来,勾结叛党,欲图谋反,事情败露,于是杀人灭口,哪一条罪名本王抓不了你?单单屠城一条,也够你走这一遭!”
栾殅静静听完,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由得司马少荣为所欲为,可不代表也能任别人随便欺负,平静问道“可有证据?”
八王爷哈哈一笑“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从泉城出来,还需要证据么?”
“残无问的是,勾结叛党,意图谋反,火烧泉城,这些,可有证据?”
“泉城如今已成慌城,如此明显,哪里还需要什么证据!”八王爷皱眉,语气不满。
栾殅微笑挑眉“那就是没有喽?”
“这…”八王爷一愣,确实没有证据,但此时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你从泉城出来这事证据确凿,难道还要狡辩?”
栾殅微微一笑“残无从没否认这一点,大人知道就好,若是想带残无走,看来还要换个说辞”
没想到会被个奴隶欺辱,八王爷一脸怒色,看着司马少荣道“四哥教的好儿子!”
司马少荣皱眉,竟是没反驳,栾殅有些开心,不过下一秒却听到“八弟落下了一项罪名,本王身在泉城之时,他欲行刺于我,此事本王还是有些证据的,只是各种原由便劳烦八弟问清楚了!”
话落,司马少荣看向栾殅,话却是对着八王爷说的“他若不愿与你同去,本王就送你们一程,亲自押他过去又如何!”
王爷说他要刺杀于他,王爷还说他有证据……只为了让自己伏罪么?这倒是……大可不必……
栾殅轻轻低头,“王爷不用多跑一趟,残无,会去!”
至少不要被王爷亲自送去,用着莫须有的罪名……他宁可,背了那所谓的叛逆!
栾殅很聪明,所以他知道王爷想要的是什么,可栾殅也很傻,傻到明明知道,却还是会去做!
虽然被绑,栾殅还是费力的向司马少荣的方向鞠了一躬,八王爷哼了一声,将人扯走,这一次,出乎意料的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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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炎帝此时正在帝都庙堂之上,吃斋诵经了几日,祭奠那些泉城里无辜死去的亡灵,司马少荣等了片刻便被人传唤进去,诺大的大厅里只余下炎帝一人,他背对着司马少荣,缓缓起身,转过头来,不怒自威。
司马少荣单膝跪地“皇上”。
“宗庙之上,皇叔不必多礼。”炎帝的声音略显低沉,却仍是清亮。
司马少荣未起身,微微珉唇道“皇上,泉城……”刚说了两个字便被炎帝一挥手阻了“朕知你要说什么,泉城之事尚不怪你,皇叔心软,被小人欺瞒,也是莫可奈何。”
炎帝走到香台边,点上三炷香,径自走回来,未再提起身一事,司马少荣也就那么跪着,仿佛不存在一般。
香燃近半,炎帝淡淡开口“听说那人已被带去刑部?”
皇上一直身在庙堂斋戒,对外面的事要么一切不知,要么必知道的清清楚楚,前者显然不可能,他们从回城到栾殅入狱,诸多细节,怕是早有人跟他汇报,这么一问,便是明知故问了。
虽然是明知故问,可司马少荣也不得不答,“是”。
炎帝状似无意的问道“皇叔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他呢?”
司马少荣略略低头“一切但凭皇上定论”
“爱卿,朕在问你话!”称呼变了,这意思便就重了,司马少荣不答就是抗旨!
“叛逆之罪,当诛九族。”
“诛九族?皇叔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炎帝微一挑眉“若当真论起九族,岂不是还要算上朕跟皇叔?”
司马邵荣略一垂眸“此人身份尚不明朗,即便说起九族,也不过他一人性命”
“朕倒是不知,金鳞的律法何时变得这么模棱两可了”
司马邵荣将头垂得更低“是微臣思虑不周,臣有罪!”
“思虑不周?”炎帝轻哼一声“我看皇叔正是考虑周到才这么说的吧”
“微臣不敢”
“大可不必”炎帝一挥衣袖,负手而立“朕不过是与皇叔说笑。虎毒尚且还不食子,皇叔总不会比虎还狠毒罢”。
“微臣没有儿子”看着眼前的一片方砖,司马邵荣说得面无表情。
“唉,何必”炎帝状似惋惜的谓叹一声,摇了摇头,转身看向敬香台上的列祖长明灯,表情明明灭灭,“毕竟,若是没有当年那事,这人,该是当朝的太子了吧。”
将另一条腿也执于地面,司马邵荣急急道“微臣惶恐”
“朕不过随便说说,皇叔不必如此。”炎帝微微侧头,声音便不出喜怒“想来皇叔舟车劳顿,便退下歇了吧。至于此人的生死,在天意,也在人为,皇叔好自为之!”
司马邵荣深拜于地,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欲言又止,道了谢,后退着出了殿门。
待人走后,炎帝才惊觉,自己袖中的双手已不知何时紧握成全,掌心处留下了一排深深的甲印,他竟是险些未能忍住!
“印德”炎帝轻唤。
“老奴在”老太监推门而入,在门口静待皇上的旨意。
“朕要潜心祭拜,从现在起,一个时辰之内,不要让任何人过来打扰”
“是”
“退下吧”
“是”
印德关门离开,等确认了人走后,炎帝才转身走到殿内的一根柱子后。
“出来吧”
随着话落,一人已出现在炎帝面前,一身黑衣,面纱遮面,单膝跪地不语。
“东西找到了么?”炎帝低声问。
“还未”声音略显低沉,并不似青年一般。
“一群饭桶!”炎帝冷哼一声“东西没找到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东西藏得颇深,如若好找,陛下也不会跟我们合作了吧?”
炎帝皱眉,声音略显急躁“王府才多大点地方!找了这么些年,掘地三尺也该给掘出来了罢!”
“不如说正是因为不能掘地三尺,所以才难找的”那人拍了拍衣服起身“陛下莫急,既然咱们是合作关系,自不会耽误您的大事便是。”
“不会耽误?!哼!泉城里大好的机会都让你们给丢了,你让我如何不怀疑你们的办事能力?”
“那件事上头自有定论,在下劝陛下稍安勿躁,别到头来功亏一篑!”
“朕忍了这么些年,难道没你清楚?”炎帝一甩衣袖“滚!”
那人未再争辩,一闪身没了身影。
炎帝暗自咬牙,还剩下五年,五年后,无论找不找得到那东西,他都不会再留着这人!
谁能想到,如今的尊王,竟是曾经的皇位人选!若是没有落日城的一战,如今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又岂会轮得到他?
在那众多的长明灯中,炎帝很容易的找到了先皇祁皇的那盏,一阵微风入堂,火光晃了几晃“父皇,十五年之约,无论是出于自愿还是被逼无奈,儿子也算是守了!这皇位,就算儿子愿意给,也要看皇叔想不想来拿!您老人家若是知道他辜负了您的一番心意,大概会从棺材里再气活过来吧!哈哈哈哈”炎帝大笑一番,随即戛然而止,眼中带着深深的怨恨“朕才是皇位的最佳人选!朕会给你证明,朕一定会,证明给你看!”

作者有话:
眸子:乖儿子,牢里有好多玩具,你想先玩儿哪个呢?
栾殅:没兴趣= =
眸子:【两眼发光自顾自数起来】有鞭子、烙铁、盐水、夹棍......可是都太俗了,我们玩点新鲜的好不?
栾殅:没意见= =【嘟囔】反正我快死了...
眸子:可是,儿子【委屈状】我怕我手滑,咋办?
栾殅:那就不要手滑= =
眸子:可是我忍不住【可怜状】
栾殅:【放弃】算了,你还是手滑吧= =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3 21:08:00 +0800 CST  
第十八章 牢内逼问,可叹为谁怜
栾殅是以嫌犯的身份被关在牢里的,狱卒们对待这种人的方法一向千篇一律。
八王爷白日里忙于事务没得空过来,入夜过来的时候,那些不伤筋不动骨的细碎刑罚已经在栾殅身上走了个遍,狱卒正把带着毛刺的鞭子放在桶里搅涮,那桶里的水早已变得暗红浑浊,不知间接沾染了栾殅多少血肉。桶的旁边还有个稍大的缸子,水很满,表面漂着个水瓢,是怕犯人受刑不过昏厥时,泼醒而用。
他走过来,狱卒正好看见,忙放了鞭子说道“见过王爷”。
八王爷看了看那满水的缸子,又看了看低垂着头的人,佯怒道“本王不是吩咐了,提审走走形式就好,我没来不准动重邢吗!”
那狱卒吓了一跳,哆哆嗦嗦道“王爷,小的们哪敢不尊您的吩咐!确实没敢用重刑!”
“大胆!这一缸子盐水明显是新换的,你想期满本王?”
几个狱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人说道“王爷,这水确实是新的,可是……可是……还未曾换过”
八王爷一愣“什么意思?”
狱卒又道“这人……尚未昏迷过……”
“哦?”八王爷皱眉,抿唇不语,拉了个狱卒走到一边单独问话,大概是在问有没有放水一类的。
栾殅知道八王爷的意思,是想软硬兼施,一方面告诉自己,他既能让他好过,也能放他一马,另一方面,也让他知道知道,现在的所有刑罚还都只是前戏,若他不配合,有的是办法让他吃苦头。
栾殅大可以示弱或是装着妥协少吃些苦头,可他满脑子里偏偏都是司马少荣当时说的话,心里闷闷的,赌气般任了他们为所欲为。
“看来倒是这帮人亏待你了”八王爷走到栾殅身前,细细打量了一番,轻哼一声“你如此坚持又能捞到什么好处,进了这死牢,你以为还出的去么?”顿了一下,继续道“本王倒是可以给你指条生路,泉城的事只要你推到尊王身上,本王便放你条生路,如何?”
栾殅低头不语,八王爷当他是在思考,抿嘴一笑,胸有成竹“本王知道他对你不好,你又何必犹豫,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本王提,别人能许你的,本王一样能给!”
栾殅仍旧没有回他,他不是在思考,可也不是故意跟八王爷对着干,他是真的没听到。他本来有办法不进这牢房,偏偏被司马少荣破坏了,有一堆事等着他去重新考虑,可他却怎么也沉不下心,脑袋里来来回回就是王爷那几句话“他欲刺杀本王……烦劳八弟问清楚……本王亲自送你们去又如何”
为什么呢?栾殅怎样都想不明白,所以他轻轻的颦了眉,直到有一天,他才知道,这样的感觉——叫做委屈。
王府与未央宫,他本以为是相同的,可终究有些东西,不一样……
八王爷难得耐下心思跟他说句话,却见栾殅不理不睬,一腔怒火险些当场发作,忍了忍,好不容易忍了下去。
一旁的狱卒一鞭子换回了栾殅的意识,说的话千篇一律“大胆逆贼,没听见八王爷在问你话呢?!”
鞭梢险些扫过脸颊,栾殅下意识偏了下头,轻松避过,听了狱卒的话抬头看向八王爷“小人刚刚失神,未曾听见八王爷说话,烦劳您再说一次”
栾殅真心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毕恭毕敬的了,但显然八王爷是不满意的。
“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这个牢房谁说了算啊!”
栾殅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所以说,他是真的没听到,为什么他明明说的是实话,却总是有人不信他呢?司马少荣是,这个八王爷也是,难道做王爷的人,生来都是自以为是的?
八王爷走过去,轻轻挑起栾殅的下颚,看着他,笑的一脸不怀好意“这眉眼像了那贱人,口鼻倒是像……”故意拖长了声音,八王爷哼笑一声接着道,“说你是那人的儿子倒也不为过。别说四哥不信,就算是我,突然冒出来个儿子,也不信哟”
一直沉默不语的栾殅突然出了声音,双眼沉似夜空“你说什么?”
“我说你何必自讨苦吃,不如……”
“你刚刚说了贱人?”栾殅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八王爷却是浑身一激灵,不自觉松了捏着栾殅的手,后退一步,半天才道“我就算说了,你能把本王怎样?”
栾殅看着他竟然笑了,一勾嘴角,轻轻挑眉“不能怎样,我只是确认一下。”
八王爷大概到死都想不到,他之所以会一败涂地,不过是为这两个字付出的代价!
栾殅从来不是善碴,他——很记仇!
不过此时此刻,栾殅仍旧只是阶下之囚,八王爷仍旧高高在上,没了刚刚的压迫,他端着个王爷的架子,厉声喝道“你竟敢戏弄本王!”
栾殅不看他,索性闭目养神。
“好!”八王爷怒极反笑,“既然敢做,是知道后果了吧,你不是能挨吗”看着身后的狱卒,八王爷一使眼色“过堂!”
过堂比栾殅想的要略微无趣了些,八王爷只准备了两样东西,冰水和辣椒水,整整一夜,他都在这两样东西之间辗转。
栾殅内里已失,浸在冰水之中,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已经脸色惨白嘴唇青紫,八王爷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好整以暇的坐在旁侧看着,知道栾殅已到极限,便会叫人将他捞出来,强行的从喉咙处灌下满满的一壶辣椒水,辛辣如火烧般划过栾殅的喉咙,却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多余的汁液从口鼻中呛咳而出,生理上的泪水溢了满眼,让他眼前一片模糊,然而,这还不是全部。
栾殅最后一次吃东西是在回城的前夜,算来已有一日半未再食,又被拖着跑了一路,那些吃进去的汤水早已经消化个干净,如今空空如也的胃哪里经得起这样强烈的刺激,几乎是一瞬间便痉挛般的抽痛起来,他下意识的想要蜷起身子抵住胃部,又被人牢牢制住,直到一整壶的辣椒水全部灌完,会有四个壮汉分别抬着栾殅的四肢,将他抬到一根臂膀粗的直棍前,棍子有近一人高,却不超过人的头部。栾殅被抬着,面朝下,胃部与棍子的顶端留有一段距离,然后,四人同时松手,栾殅的胃部就直直落在棍子之上,一口血水伴随着辛辣的味道喷射而出,紧接着,四人又拽着栾殅的四肢向下一拉,一声闷哼,栾殅的头高高扬起,甩开汗湿的头发,双眼,一片朦胧!
铺天盖地的痛从身体各个位置传来,栾殅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出自哪里,实在是,磨人得很!然而,此时他脑子里晃动的,却仍是司马少荣的身影,他似乎想从那些动作或是语言里读出些不一样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其实无论是什么……都好……
直到再一次被扔进冰水中,才稍稍换回了那有些涣散的思维,这具没了内力的身体实在是脆弱的紧,栾殅发现,他一直在神游发呆,地罗里教的那些熬刑技巧,被他通通抛在了脑后,一整夜都在冰冷与火辣中煎熬,每半个时辰,他会被从冰水里捞出来,强行的灌进去一整壶的辣椒水,然后再伴着更多的液体通通吐出来,起初是血液,而后是胆汁。
身体明明已经冷到毫无知觉,牙齿打颤,胃里却像是燃着一团火一般,随时要将自己烧为灰烬。嗓子刀割般的痛,起初还能听到他偶尔抑制不住的闷哼,到最后已是完全发不出声音,身上湿淋淋的,也不知更多的是冰水,还是汗水,浓密的睫毛上挂上了些可以的冰晶,颤动间,像是来自雪国的王子。
栾殅能忍,并且仍旧忍得住,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痛,他之所以从来不喊,从不呼痛,不过是因为,喊了叫了,也没有人听而已。
没有人听,没有人在意,没有人心疼……
所以,只会越喊越痛……
直到习惯了,才发现,已经不会喊,不能喊,也不想喊了。
折磨一直持续到近五更,八王爷陪了栾殅一夜无眠,似乎很满意的样子,直到在牢里穿好了朝服,才挥手让狱卒们住了手,栾殅被直接扔在了地上,挣扎了两次,都没能支起身来,他若是再多些力气,绝不会另自己这般难看,奈何司马少荣给他的药实在太过烈性,想要彻底在身体里消化中和至少还要两天的时间,想了想,栾殅放弃了白费力气的挣扎,任由自己软地上。
八王爷皱眉厌恶的看了他一眼,跟狱卒交代了几句,最后走到栾殅面前,单手捏起他的下巴,嘴角挂着意义莫名的笑“本王不会是压垮你的最后一根稻草,可是本王知道,谁是!可惜,忠狗再忠,也终究是条狗!”
话落,八王甩了手起身,在一旁的狱卒衣服上蹭了蹭手,转身离开。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3 21:16:00 +0800 CST  

楼主:梦语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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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4-09-22 02:5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7-31 17:59:0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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