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汐苑】【原创】盈缺(f\/f 古风架空)
慈母心(三)
时光静好，小几清茶。说来，姐妹二人已很久不曾这样同坐。
“乔姊，”夏乔静静啜着茶，公西棠想了想终是开口，“刚才虽是那么说，可字字句句也都是我内心所想，打心底里，阿蜓是放心乔姊管教月儿的。”
“我知道。”夏乔抬目，“可我想问你，月儿这孩子，你究竟想她如何？若只要安闲喜乐，我护她足矣。星子何必与日月争辉，免得日后许多事端，孩子也少些辛苦。”
“我当然想她安闲喜乐。可是乔姊，如今宫中有我，你也在她身边，那以后呢？你我能护她到几时？”
“自然是将来随她到封城去。”
“到封城去又何益？到时你我二人年老，去看着她步步维艰吗？到时才真是有心无力！”
“月儿若不显不争，和璧那孩子，将来该不会。”
“且不说如今王上无立嗣君之念，即便是立长公主又如何？”公西棠垂目，“不瞒乔姊，乔姊回朝前我一直担心，怕王嗣师太过严厉苛责。可经此一事我却看明白了，宫里危机四伏，不是平庸绵软就能独善其身的。乔姊且看，王上一脉手足十一，成年者八，出质而终者一，因罪流放者一，至王上登位穹、铎二国交战，殉国、伤残者各一，襄城公远戍南境边城，康宜君出守王陵，唯有最小的韫城君，明年也要嫁回她母亲的故国恬国去，算是得以善终。难道他们都有那雄心壮志吗？可为了上头那个位置，总有几个不惜骨肉亲情的，无心有心，总难免被殃及，即便有幸平安，家国重任，身为王嗣食民之奉，又如何能推脱？咱们总要未雨绸缪，以备无患才是。”话说到最后已是注视夏乔眼睛。
夏乔放下茶杯，轻叹一声，隔着窗纸盯着窗外。外头明玥蹦蹦跳跳追着管芜手里的绣球，叽叽喳喳闹得甚欢。
“哎呀，乔姊你瞧我，今日尽惹你不悦了。”公西棠察觉夏乔有些低落，忙溢出笑脸凑上前来，“乔姊别恼，你只当我是闷久了，发发牢骚罢了。”
“你可想好了。学真本事，是要吃苦的。”
“乔姊想躲懒直说就是了，何苦在这里唬我？”公西棠重新拿出平日那副玩笑样子，凑上来拉夏乔的手，“我不信呢，乔姊这样的心肠，能叫月儿吃什么苦？菩萨保佑叫月儿得了这样文武双全的好师父，信了你岂不亏了？”
“呵，”公西棠摆出这幅不正经的模样，夏乔知她是宽慰自己也不忍拂她好意，“月儿这样的天资，若不是顾及你心疼，我也不问你。”
“那可说好了不许反悔，乔姊须对月儿倾毕生所学。”公西棠满脸赚到了的表情。
“我的徒儿，自然不会差。到时心疼了，你可自己消受。”见阿蜓这样，夏乔忍不住与她玩笑几句。
“我才不心疼！”公西棠睁大眼睛，“乔姊只管按你的规矩教！”
“当真？”夏乔黛眉轻挑。
“当真！”公西棠杏眼圆睁。
此间玩笑三两言，却是一人殷殷嘱托，一人郑重承诺。
“那好，你先帮我去哄哄月儿。她一进门就跟你告状，确是怪我下手不轻。”
“乔姊!”不顾刚刚立的约，公西棠一听就急了，乔姊说“不轻”，这该是打的多重!“月儿才那么小!乔姊你怎么忍心!”
“你看你，才说不心疼呢？”
“谁知乔姊套我的？”公西棠瞪起杏目。
“那日也确实怪我气急了。”夏乔作理亏状，“所以你可好好哄她，孩子委屈坏了。”
“乔姊!”公西棠假气却是真心疼，干脆别过身去背对夏乔“乔姊自己打的，乔姊自己哄去!”
“得理不饶人。”无奈的口气带点淡淡的宠溺，“我若哄得住，今日还被她磨着来求你作甚?”说着把手伸到她面前，晃晃腕间银链。
“哼!”公西棠作恨恨状，转过来瞪着手链，“我还当什么事呢！竟叫乔姊拿了这链子出来!”心里却是默默感叹，还好有乔姊，还好是乔姊。
“好阿蜓，”夏乔一向拿她没办法，陪笑道“你若气不过，打还我如何?”
“当我不敢么！”当真不客气地抽过夏乔的手拍了一下。
“消气了？”夏乔笑得温润，“哄月儿去?”
“没有!我还气着呢!”起身对夏乔翻个白眼，要出去又想起什么，转身“怒视”夏乔，“今日我打了乔姊，乔姊回去可不许为难月儿!”
“好好好……我怕你。”这是夏乔三年多来第一次第一次这么开心地笑，仿佛回到了少年时。
那时阿蜓也会这般闹些不过火儿的小脾气，自己与子义，也都是这般让着她……曾经她们兄弟姊妹几人，曾经……曾经都不复了。
夏乔不禁感叹，为何自己百般心结千般怨念，在阿蜓面前，也总不攻自破化为虚无，始终不忍疏离。阿蜓纯粹地就像月儿那孩子，对她一点好，就能把整颗心都信任地交给你……
子义……子义也不会怪她重回阿蜓身边吧……若是在挹翠山上守着他，事不关己地让阿蜓母女陷于险境，凭子义的心性，又岂忍袖手旁观？所以，子义，莫要怪我。阿蜓无辜，月儿更无辜。公西榭的过错，不该由她们承担。
时光静好，小几清茶。说来，姐妹二人已很久不曾这样同坐。
“乔姊，”夏乔静静啜着茶，公西棠想了想终是开口，“刚才虽是那么说，可字字句句也都是我内心所想，打心底里，阿蜓是放心乔姊管教月儿的。”
“我知道。”夏乔抬目，“可我想问你，月儿这孩子，你究竟想她如何？若只要安闲喜乐，我护她足矣。星子何必与日月争辉，免得日后许多事端，孩子也少些辛苦。”
“我当然想她安闲喜乐。可是乔姊，如今宫中有我，你也在她身边，那以后呢？你我能护她到几时？”
“自然是将来随她到封城去。”
“到封城去又何益？到时你我二人年老，去看着她步步维艰吗？到时才真是有心无力！”
“月儿若不显不争，和璧那孩子，将来该不会。”
“且不说如今王上无立嗣君之念，即便是立长公主又如何？”公西棠垂目，“不瞒乔姊，乔姊回朝前我一直担心，怕王嗣师太过严厉苛责。可经此一事我却看明白了，宫里危机四伏，不是平庸绵软就能独善其身的。乔姊且看，王上一脉手足十一，成年者八，出质而终者一，因罪流放者一，至王上登位穹、铎二国交战，殉国、伤残者各一，襄城公远戍南境边城，康宜君出守王陵，唯有最小的韫城君，明年也要嫁回她母亲的故国恬国去，算是得以善终。难道他们都有那雄心壮志吗？可为了上头那个位置，总有几个不惜骨肉亲情的，无心有心，总难免被殃及，即便有幸平安，家国重任，身为王嗣食民之奉，又如何能推脱？咱们总要未雨绸缪，以备无患才是。”话说到最后已是注视夏乔眼睛。
夏乔放下茶杯，轻叹一声，隔着窗纸盯着窗外。外头明玥蹦蹦跳跳追着管芜手里的绣球，叽叽喳喳闹得甚欢。
“哎呀，乔姊你瞧我，今日尽惹你不悦了。”公西棠察觉夏乔有些低落，忙溢出笑脸凑上前来，“乔姊别恼，你只当我是闷久了，发发牢骚罢了。”
“你可想好了。学真本事，是要吃苦的。”
“乔姊想躲懒直说就是了，何苦在这里唬我？”公西棠重新拿出平日那副玩笑样子，凑上来拉夏乔的手，“我不信呢，乔姊这样的心肠，能叫月儿吃什么苦？菩萨保佑叫月儿得了这样文武双全的好师父，信了你岂不亏了？”
“呵，”公西棠摆出这幅不正经的模样，夏乔知她是宽慰自己也不忍拂她好意，“月儿这样的天资，若不是顾及你心疼，我也不问你。”
“那可说好了不许反悔，乔姊须对月儿倾毕生所学。”公西棠满脸赚到了的表情。
“我的徒儿，自然不会差。到时心疼了，你可自己消受。”见阿蜓这样，夏乔忍不住与她玩笑几句。
“我才不心疼！”公西棠睁大眼睛，“乔姊只管按你的规矩教！”
“当真？”夏乔黛眉轻挑。
“当真！”公西棠杏眼圆睁。
此间玩笑三两言，却是一人殷殷嘱托，一人郑重承诺。
“那好，你先帮我去哄哄月儿。她一进门就跟你告状，确是怪我下手不轻。”
“乔姊!”不顾刚刚立的约，公西棠一听就急了，乔姊说“不轻”，这该是打的多重!“月儿才那么小!乔姊你怎么忍心!”
“你看你，才说不心疼呢？”
“谁知乔姊套我的？”公西棠瞪起杏目。
“那日也确实怪我气急了。”夏乔作理亏状，“所以你可好好哄她，孩子委屈坏了。”
“乔姊!”公西棠假气却是真心疼，干脆别过身去背对夏乔“乔姊自己打的，乔姊自己哄去!”
“得理不饶人。”无奈的口气带点淡淡的宠溺，“我若哄得住，今日还被她磨着来求你作甚?”说着把手伸到她面前，晃晃腕间银链。
“哼!”公西棠作恨恨状，转过来瞪着手链，“我还当什么事呢！竟叫乔姊拿了这链子出来!”心里却是默默感叹，还好有乔姊，还好是乔姊。
“好阿蜓，”夏乔一向拿她没办法，陪笑道“你若气不过，打还我如何?”
“当我不敢么！”当真不客气地抽过夏乔的手拍了一下。
“消气了？”夏乔笑得温润，“哄月儿去?”
“没有!我还气着呢!”起身对夏乔翻个白眼，要出去又想起什么，转身“怒视”夏乔，“今日我打了乔姊，乔姊回去可不许为难月儿!”
“好好好……我怕你。”这是夏乔三年多来第一次第一次这么开心地笑，仿佛回到了少年时。
那时阿蜓也会这般闹些不过火儿的小脾气，自己与子义，也都是这般让着她……曾经她们兄弟姊妹几人，曾经……曾经都不复了。
夏乔不禁感叹，为何自己百般心结千般怨念，在阿蜓面前，也总不攻自破化为虚无，始终不忍疏离。阿蜓纯粹地就像月儿那孩子，对她一点好，就能把整颗心都信任地交给你……
子义……子义也不会怪她重回阿蜓身边吧……若是在挹翠山上守着他，事不关己地让阿蜓母女陷于险境，凭子义的心性，又岂忍袖手旁观？所以，子义，莫要怪我。阿蜓无辜，月儿更无辜。公西榭的过错，不该由她们承担。
风无痕(一)
出乎意料，这次领小明玥出宫异常轻松。从公西棠那儿出来，孩子乖乖叫牵着手，一路忍着眼泪直到上了马车才蹭着贴到夏乔身边。
“师父…月儿这次不哭…月儿是不是很乖？”这是母亲教的，母亲说了，叫她不要怕师父，只要多跟师父撒撒娇，师父就会心软的。
“嗯，乖。”
“师父…抱抱～”小团子红着眼睛伸小手。
“嗯。”夏乔接起她放在腿上让她靠在怀里。
“师父，别不说话啊……师父是不是还生气……月儿知道错了……月儿今天不是故意的……”明玥拽着师父的袖子。这亦是公西棠教的，正色叫她无论如何一定再向夏乔道歉求她原谅。
小徒儿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十分可爱，夏乔突然生出逗逗她的心思，揉揉小脑袋:“不是不要为师吗？”
“师父…”小明玥拿脑袋蹭着夏乔，“月儿要的…”
“还学会告状了？”夏乔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小徒，静静看着孩子浅笑。夏乔喜清静，原先是不大喜欢孩子的，可许是被明玥磨的，竟有些喜欢她亲近自己了。
“呜…师父我错了……”小明玥眨眨湿漉漉的杏眼看看夏乔，低头埋进怀里开始哭，“师父别讨厌我……”
不想这一逗没逗好，倒给弄哭了。夏乔顿时有些凌乱，忙拍着她:“好了，师父说了没生气，别哭，师父喜欢月儿…”
“呜…真的吗…”这小东西看来当真了呢。
“嗯。”捧起小脸来擦眼泪。
可是此时小明玥的心里还有另一件事在打鼓，她可不想按母亲说的给自己“请”一顿责打啊。小手拉拉夏乔袖子“那师父不生气了，别打月儿好不好……”
软软的小团子眼泪汪汪。
呵，这小东西，就不能想她点好？
见夏乔不回话再拉拉袖子:“月儿喜欢师父的…师父不打…”
对上湿漉漉的杏眼，夏乔承认自己心软了。拍拍怀里的小团子:“冲你一句‘喜欢’，免了。”
马车摇摇晃晃，小明玥靠着令她安心的怀抱迷迷糊糊想着，师父其实也挺好的……浅浅一笑的样子挺好看的……嗯，要是不打人就更好了……
次日清早，小隶、小篆二人押了杜氏，连同一纸陈辞及当日的药粉茶壶一道送进慎刑监。
又三日，早朝。右史昌继弹劾夏乔，指她“纵容公主”，言当日沉璧公主违制入宫、受困火海正是因其管教不严，而后又请王上准公主入宫看望娴美人，以宫外药物给公主施用，其本人亦长居公主府陪伴左右，种种溺爱，必将阻碍公主长进。
夏乔闻言也不辩驳，只从容出列，谦逊地向穹王长揖请罪。一番话磊落不说，且叫人挑不出错处。
高坐上的玄衣君王俯视阶下，众人不能观其喜怒，唯一人躬身淡定立于正中。
“平身。”穹王抬手，朗声道“昔者秦西巴纵麑而孟孙用之，以其能爱其子也。今夏卿爱寡人之子，寡人焉能加罪于她?再者薛卿不在了，夏卿一人也是孤苦，她在公主府，也不至太寂寞。”
夏乔不想多说，长揖再拜，谢恩归位。心中却怒极反笑。体谅她孤苦？那她是不是还应该感恩戴德了？她“纵容公主”？她是纵容公主，她若不长伴公主府，只怕明玥没命等不到她“管教不严”。
昌继见状，拱手直道:“王上英明。”退回一侧。要说长居凤雏宫，其实是古制，只是今人因着各有家室多不遵循。像当朝长公主的师父晏回也是长住在长公主府。他原想着，自穹铎大战至今四年有余，当年的群臣将帅已换了大批，如今朝中多是穹王新任的，见过当年那批少年英才的又有几人？夏乔突然无声无息回了朝，一回来就高居王嗣师之位，近日参部的挂职又成了正名，也该引了些妒恨。昌继仍记得当初因少将薛子义之死闹得沸沸扬扬，此番原是想给她个下马威，也试试公西家会不会有所帮持，却不想竟引了穹王出来。有眼力的大臣们都看得出，别看此人清清淡淡，却也不是轻易动得的。
出乎意料，这次领小明玥出宫异常轻松。从公西棠那儿出来，孩子乖乖叫牵着手，一路忍着眼泪直到上了马车才蹭着贴到夏乔身边。
“师父…月儿这次不哭…月儿是不是很乖？”这是母亲教的，母亲说了，叫她不要怕师父，只要多跟师父撒撒娇，师父就会心软的。
“嗯，乖。”
“师父…抱抱～”小团子红着眼睛伸小手。
“嗯。”夏乔接起她放在腿上让她靠在怀里。
“师父，别不说话啊……师父是不是还生气……月儿知道错了……月儿今天不是故意的……”明玥拽着师父的袖子。这亦是公西棠教的，正色叫她无论如何一定再向夏乔道歉求她原谅。
小徒儿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十分可爱，夏乔突然生出逗逗她的心思，揉揉小脑袋:“不是不要为师吗？”
“师父…”小明玥拿脑袋蹭着夏乔，“月儿要的…”
“还学会告状了？”夏乔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小徒，静静看着孩子浅笑。夏乔喜清静，原先是不大喜欢孩子的，可许是被明玥磨的，竟有些喜欢她亲近自己了。
“呜…师父我错了……”小明玥眨眨湿漉漉的杏眼看看夏乔，低头埋进怀里开始哭，“师父别讨厌我……”
不想这一逗没逗好，倒给弄哭了。夏乔顿时有些凌乱，忙拍着她:“好了，师父说了没生气，别哭，师父喜欢月儿…”
“呜…真的吗…”这小东西看来当真了呢。
“嗯。”捧起小脸来擦眼泪。
可是此时小明玥的心里还有另一件事在打鼓，她可不想按母亲说的给自己“请”一顿责打啊。小手拉拉夏乔袖子“那师父不生气了，别打月儿好不好……”
软软的小团子眼泪汪汪。
呵，这小东西，就不能想她点好？
见夏乔不回话再拉拉袖子:“月儿喜欢师父的…师父不打…”
对上湿漉漉的杏眼，夏乔承认自己心软了。拍拍怀里的小团子:“冲你一句‘喜欢’，免了。”
马车摇摇晃晃，小明玥靠着令她安心的怀抱迷迷糊糊想着，师父其实也挺好的……浅浅一笑的样子挺好看的……嗯，要是不打人就更好了……
次日清早，小隶、小篆二人押了杜氏，连同一纸陈辞及当日的药粉茶壶一道送进慎刑监。
又三日，早朝。右史昌继弹劾夏乔，指她“纵容公主”，言当日沉璧公主违制入宫、受困火海正是因其管教不严，而后又请王上准公主入宫看望娴美人，以宫外药物给公主施用，其本人亦长居公主府陪伴左右，种种溺爱，必将阻碍公主长进。
夏乔闻言也不辩驳，只从容出列，谦逊地向穹王长揖请罪。一番话磊落不说，且叫人挑不出错处。
高坐上的玄衣君王俯视阶下，众人不能观其喜怒，唯一人躬身淡定立于正中。
“平身。”穹王抬手，朗声道“昔者秦西巴纵麑而孟孙用之，以其能爱其子也。今夏卿爱寡人之子，寡人焉能加罪于她?再者薛卿不在了，夏卿一人也是孤苦，她在公主府，也不至太寂寞。”
夏乔不想多说，长揖再拜，谢恩归位。心中却怒极反笑。体谅她孤苦？那她是不是还应该感恩戴德了？她“纵容公主”？她是纵容公主，她若不长伴公主府，只怕明玥没命等不到她“管教不严”。
昌继见状，拱手直道:“王上英明。”退回一侧。要说长居凤雏宫，其实是古制，只是今人因着各有家室多不遵循。像当朝长公主的师父晏回也是长住在长公主府。他原想着，自穹铎大战至今四年有余，当年的群臣将帅已换了大批，如今朝中多是穹王新任的，见过当年那批少年英才的又有几人？夏乔突然无声无息回了朝，一回来就高居王嗣师之位，近日参部的挂职又成了正名，也该引了些妒恨。昌继仍记得当初因少将薛子义之死闹得沸沸扬扬，此番原是想给她个下马威，也试试公西家会不会有所帮持，却不想竟引了穹王出来。有眼力的大臣们都看得出，别看此人清清淡淡，却也不是轻易动得的。
再半月，王嗣入宫看望母亲。夏乔是外臣，也不便每月入宫。接明玥回来时，孩子坐在马车上向她说起当日之事。
明玥说，上午母亲说下午父王会来，叫她与父王玩耍时将绣球藏在腹部衣物中。父王问起就说，拜师之前有一天在宫中玩耍，跑到了窈良人的荔楠阁附近，看见窈良人的肚子隆起像是藏了绣球，本要上去与她玩耍却被母亲喊住了，再回头窈良人却不见了。她与母亲说起要这样玩儿，母亲却不信她，说窈良人告病闭门休养已几月有余，还斥她乱跑、胡说来着。她问为何要这样，母亲却只说要她听话。下午父王来了，原本与她玩儿的好好的，她按母亲说的做了，父王却随意哄了她两句就走了，母亲还叫她不要与别人说今日之事。
“师父，月儿觉得父王好像生气了。是我做错什么了嘛？”明玥天真地眨着大眼睛。
“不是。”夏乔闻言心惊，扶正明玥坐对她，“月儿，听你母亲的话，这话万不准再告诉别人。”
“可师父不是别人。”明玥偏偏脑袋。
“除了母亲和师父，这话不得再与人说。”
“嗯，月儿记住了。”明玥怯怯点头。夏乔严肃起来，她总还是怕的。
四月末，慎刑监回秉中宫:六公主府刁奴杜秋娘，以成人安神之药喂予公主，幸有六王嗣师及时阻止才未致死；且教唆公主违反宫规，有碍王嗣师教导公主，按律杖责五十，逐出稷都。
同时湘夫人处走水一案了结——是送柴的内监不慎引燃了柴房，险些伤及沉璧公主。内监滑胥，杖毙。
三日后，六公主府新人到任。正是起火那日夏乔见过的要给她下跪的管氏，管芜。
管芜身形中等，看着有几分干练，圆脸蛾眉，面相十分和善。拜见过公主与王嗣师，管芜起身眼中饱含泪水仔细看了明玥，就又要跪拜夏乔。
夏乔连忙扶住她带了一分浅笑:“芜嬷嬷见外，以后再莫行这大礼，称乔夏师父即可。以后府中事务，多劳嬷嬷上心。”
管芜谢恩称是，拉着明玥十分欣喜。
五月初，宫中窈良人病故。
管芜陪明玥回宫，公西棠命她带信给夏乔:大事已了，此间安好。
“娘娘，老奴觉得夏师父是可信之人，大可与她细说。”管芜低眉。
“夏师父是我旧时好友，自然可信。但这事，嬷嬷莫与她提。”
“是。老奴只是觉得，此番委屈了公主与娘娘。窈良人私通、娉夫人戕害公主都不是小罪，若是夏师父能在朝上告她，娘娘自然能得公道……现在这以后烟霞殿娉夫人那边……”
“我何惧她？”公西棠言语如常，低头绣着花绷，“我原只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毕竟也是条性命。可她敢害我的月儿，”绣针上挑，却钩断了几根丝线，“我就只好以牙还牙了。”
“嬷嬷你不明白……月儿既没事，娉夫人就还倒不了。后宫这些事，就只能暗中扼杀在后宫里，上不得朝堂。若得了公道失了君王心，得兮失兮？这些事不许与夏师父提，牵她进来是徒增软肋，反而易叫人拿捏了去。”
“是。”管芜诺诺。
“你回去吧。扶摇，替我拿大悲咒来。”
管芜出去，扶摇入内。“娘娘。”
“扶摇，”公西棠闭眼忍住眼泪，“我的手上，终于也粘上罪孽了。”
“娘娘无罪。”扶摇是家中带来的，在宫中同甘共苦相互扶持，自然更能理解公西棠心境，“是舒娉婷、舒窈窕她两姐妹行事不端。”
“但也罪不至死。”两滴清泪滑落。
“娘娘仁心…这样的事若是落在别人手里，哪用等她戕害王嗣，早有人告她了……她却反过来害我家公主，对她们，娘娘已经仁至义尽了。”
“窈良人去了，她的孩儿呢？”
“悄悄送到净慈庵去了。”
“孽缘啊……”公西棠拭泪低叹，“愿佛陀渡她此生脱离苦海吧。”
明玥说，上午母亲说下午父王会来，叫她与父王玩耍时将绣球藏在腹部衣物中。父王问起就说，拜师之前有一天在宫中玩耍，跑到了窈良人的荔楠阁附近，看见窈良人的肚子隆起像是藏了绣球，本要上去与她玩耍却被母亲喊住了，再回头窈良人却不见了。她与母亲说起要这样玩儿，母亲却不信她，说窈良人告病闭门休养已几月有余，还斥她乱跑、胡说来着。她问为何要这样，母亲却只说要她听话。下午父王来了，原本与她玩儿的好好的，她按母亲说的做了，父王却随意哄了她两句就走了，母亲还叫她不要与别人说今日之事。
“师父，月儿觉得父王好像生气了。是我做错什么了嘛？”明玥天真地眨着大眼睛。
“不是。”夏乔闻言心惊，扶正明玥坐对她，“月儿，听你母亲的话，这话万不准再告诉别人。”
“可师父不是别人。”明玥偏偏脑袋。
“除了母亲和师父，这话不得再与人说。”
“嗯，月儿记住了。”明玥怯怯点头。夏乔严肃起来，她总还是怕的。
四月末，慎刑监回秉中宫:六公主府刁奴杜秋娘，以成人安神之药喂予公主，幸有六王嗣师及时阻止才未致死；且教唆公主违反宫规，有碍王嗣师教导公主，按律杖责五十，逐出稷都。
同时湘夫人处走水一案了结——是送柴的内监不慎引燃了柴房，险些伤及沉璧公主。内监滑胥，杖毙。
三日后，六公主府新人到任。正是起火那日夏乔见过的要给她下跪的管氏，管芜。
管芜身形中等，看着有几分干练，圆脸蛾眉，面相十分和善。拜见过公主与王嗣师，管芜起身眼中饱含泪水仔细看了明玥，就又要跪拜夏乔。
夏乔连忙扶住她带了一分浅笑:“芜嬷嬷见外，以后再莫行这大礼，称乔夏师父即可。以后府中事务，多劳嬷嬷上心。”
管芜谢恩称是，拉着明玥十分欣喜。
五月初，宫中窈良人病故。
管芜陪明玥回宫，公西棠命她带信给夏乔:大事已了，此间安好。
“娘娘，老奴觉得夏师父是可信之人，大可与她细说。”管芜低眉。
“夏师父是我旧时好友，自然可信。但这事，嬷嬷莫与她提。”
“是。老奴只是觉得，此番委屈了公主与娘娘。窈良人私通、娉夫人戕害公主都不是小罪，若是夏师父能在朝上告她，娘娘自然能得公道……现在这以后烟霞殿娉夫人那边……”
“我何惧她？”公西棠言语如常，低头绣着花绷，“我原只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毕竟也是条性命。可她敢害我的月儿，”绣针上挑，却钩断了几根丝线，“我就只好以牙还牙了。”
“嬷嬷你不明白……月儿既没事，娉夫人就还倒不了。后宫这些事，就只能暗中扼杀在后宫里，上不得朝堂。若得了公道失了君王心，得兮失兮？这些事不许与夏师父提，牵她进来是徒增软肋，反而易叫人拿捏了去。”
“是。”管芜诺诺。
“你回去吧。扶摇，替我拿大悲咒来。”
管芜出去，扶摇入内。“娘娘。”
“扶摇，”公西棠闭眼忍住眼泪，“我的手上，终于也粘上罪孽了。”
“娘娘无罪。”扶摇是家中带来的，在宫中同甘共苦相互扶持，自然更能理解公西棠心境，“是舒娉婷、舒窈窕她两姐妹行事不端。”
“但也罪不至死。”两滴清泪滑落。
“娘娘仁心…这样的事若是落在别人手里，哪用等她戕害王嗣，早有人告她了……她却反过来害我家公主，对她们，娘娘已经仁至义尽了。”
“窈良人去了，她的孩儿呢？”
“悄悄送到净慈庵去了。”
“孽缘啊……”公西棠拭泪低叹，“愿佛陀渡她此生脱离苦海吧。”
敲黑板敲黑板
猫尾草说法之盈缺解析——六公主谋害案，我相信很多看官其实是没看懂的
话还要从作案动机说起——还有人记得子俞带月儿偷看二王子涂药嘛？其实那次在烟霞殿看到的不是二王子，而是撞破了窈良人私通嗷注意烟霞殿是娉夫人的宫殿，她是窈良人的姐姐，于是姐妹俩要封口明玥，展开谋杀话说为啥不封口子俞？记得月儿掉了一只鞋嘛？他们追出来只看到鞋了，所以由此查到是月儿
猫尾草说法之盈缺解析——六公主谋害案，我相信很多看官其实是没看懂的话还要从作案动机说起——还有人记得子俞带月儿偷看二王子涂药嘛？其实那次在烟霞殿看到的不是二王子，而是撞破了窈良人私通嗷
注意烟霞殿是娉夫人的宫殿，她是窈良人的姐姐，于是姐妹俩要封口明玥，展开谋杀话说为啥不封口子俞？记得月儿掉了一只鞋嘛？他们追出来只看到鞋了，所以由此查到是月儿
接下来就是我们人见人爱的龙套杜秋娘了记得乔乔嫌弃六公主府的仆人配置不？一堆人都那么小，能用的只有杜嬷嬷，于是成功获得接近公主并且掌事的机会记得她打扰乔乔教课庇护月儿害她挨打不？故意的呀，就是想告诉月儿你师父凶死了，就是来打你的。吓得月儿不敢跟乔乔表达真实想法。说乔乔的坏话，加上给月儿出主意装乖扮可怜跟乔乔回宫溜去找公西棠，这样就把月儿骗回宫了。话说有没有人注意到月儿一路回霓棠苑畅通无阻这也是娉夫人他们事先准备好的哦
记得乔乔嫌弃六公主府的仆人配置不？一堆人都那么小，能用的只有杜嬷嬷，于是成功获得接近公主并且掌事的机会记得她打扰乔乔教课庇护月儿害她挨打不？故意的呀，就是想告诉月儿你师父凶死了，就是来打你的。吓得月儿不敢跟乔乔表达真实想法。说乔乔的坏话，加上给月儿出主意装乖扮可怜跟乔乔回宫溜去找公西棠，这样就把月儿骗回宫了。话说有没有人注意到月儿一路回霓棠苑畅通无阻这也是娉夫人他们事先准备好的哦
接下来就很明显了，骗月儿进宫，趁她被关宫里火烧霓棠苑
可能有看官会问，搞死月儿何必这么费周章，娉夫人她们也不想啊本来叫杜嬷嬷想点儿办法悄悄在公主府害死就好了，奈何乔乔觉得仆人安排不太对自己长住公主府，杜嬷嬷下不了手，只能如此曲线救国了。也就是说，如果当初乔乔没有留着公主府，那么月儿就死了，全文完（撒花撒花）
可能有看官会问，搞死月儿何必这么费周章，娉夫人她们也不想啊
本来叫杜嬷嬷想点儿办法悄悄在公主府害死就好了，奈何乔乔觉得仆人安排不太对自己长住公主府，杜嬷嬷下不了手，只能如此曲线救国了。也就是说，如果当初乔乔没有留着公主府，那么月儿就死了，全文完（撒花撒花）
接下来还有一点其实按照原计划，娉夫人她们趁穹王召乔乔谈正名参部的事的机会害月儿，是算准了乔乔肯定不愿意，一定谈好久，到时候发现了，乔乔就是本事通天也救不回月儿的，意思就是说，乔乔巧合的那天突然不想和穹王说话，速战速决答应，也是救了月儿啊（不然又可以完结了呢）
其实按照原计划，娉夫人她们趁穹王召乔乔谈正名参部的事的机会害月儿，是算准了乔乔肯定不愿意，一定谈好久，到时候发现了，乔乔就是本事通天也救不回月儿的，意思就是说，乔乔巧合的那天突然不想和穹王说话，速战速决答应，也是救了月儿啊（不然又可以完结了呢）
前因完了咱们讲后果公西棠明白过来之后怒了，要给月儿报仇了。让乔乔把杜氏送进慎刑监，是因为这里有公西棠的人手来审问，可以申出需要的东西。之后让月儿和穹王玩儿绣球的游戏，一是告诉穹王，窈良人告病是因为怀孕了，告病这么久穹王没去过，自然明白自己被绿了其二通过月儿说出，也是告诉穹王月儿被害，是以为要封她的口。这样穹王肯定会查下去，查下去查出这么一件丑事，不能公之于众，不然全天下就都知道他被绿了于是赐死窈良人，对外称病死，再已小罪发落杜嬷嬷，掩盖过王室自相残杀的丑闻，整个事情告一段落。
公西棠明白过来之后怒了，要给月儿报仇了。让乔乔把杜氏送进慎刑监，是因为这里有公西棠的人手来审问，可以申出需要的东西。之后让月儿和穹王玩儿绣球的游戏，一是告诉穹王，窈良人告病是因为怀孕了，告病这么久穹王没去过，自然明白自己被绿了其二通过月儿说出，也是告诉穹王月儿被害，是以为要封她的口。这样穹王肯定会查下去，查下去查出这么一件丑事，不能公之于众，不然全天下就都知道他被绿了于是赐死窈良人，对外称病死，再已小罪发落杜嬷嬷，掩盖过王室自相残杀的丑闻，整个事情告一段落。
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了但是不能提上明面，面子重要。也是知道这一点，公西棠才不再追究，而不是因为多善良。真的妇人之仁在于让窈良人生下孩子并且留下性命吧公西棠第一次出手做这样的事儿，于心不忍手脚就不利落了
但是不能提上明面，面子重要。也是知道这一点，公西棠才不再追究，而不是因为多善良。真的妇人之仁在于让窈良人生下孩子并且留下性命吧公西棠第一次出手做这样的事儿，于心不忍手脚就不利落了
十一月十三，吉，宜嫁娶。
漫天鹅毛飞雪，掩不住稷都长街上十里红妆。
透过大红喜帕打量着红绸装点的车厢，抓一把小几上的“枣生桂籽”，夏乔仍然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子义说：喜帕要轻薄些，我想乔乔能看见我。
于是一早等在穹宫偏门的夏乔，就能透过一匹千金的纱锦，看见茫茫飞雪中，一队红绸连就的长长车队缓缓驶来，打头是红衣锦冠的年轻将军，骑着他最爱的乌黑战马。
正如那日玩笑：
师兄的马，打扮的甚好。
那是，来日我可要骑它娶你。
……
她不是说了，一切，从简么……怎得还是，这般奢靡……喜帕下，面上浅笑却不自觉漾深。
手中红绸被牵动，子义说：“走，我们回家。”
回家。夏乔在车撵中念诺。她们二人的家，她其实还不曾去过。新屋是子义一手安置，说是要为她备礼，还她亲手裁的红衣。
婚服么……喜帕下夏乔不禁羞赧，说是亲手，倒不如说是师娘握着她手绣的。女工从来是她最头疼的功课，出手能够毙人性命的银针，一旦穿上花线就再不听使唤了……整整三个月出入师娘的院子，这才得了两套尚可的红装。
可子义看到，只言：乔乔，真美。
大概就是那时，他改口将“师妹”换作“乔乔”。
而夏乔，竟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猫尾草：不要怀疑乔乔的手工，她说尚可，其实是真的已经很好看了……夏乔完美强迫症系列）
……
路上爆竹，锣鼓，喧闹，声声入耳。心下却从未这般安静。当初孤身避难至穹，她从来不曾想到，阿蜓话本里的故事，竟能发生在她身上。得一心人足矣，何须怒马鲜衣、红妆十里?不过阿蜓那时一句玩笑，他竟当真。夏乔想，上天待我，当真不薄。
新房在长门巷深处的一间老宅院，师娘当初说：“僻远不说，门前也只容旋马。”
子义却说：“乔乔喜静，此处甚好。”
……
恍惚中车撵停下，子义撩起帘子：“乔乔，到了。”
“好冷。”夏乔塞给他握了许久的手炉，触到他手指冰凉。
薛子义推了手炉，握住她的手。喜帕下夏乔双颊一热，想脱却脱不开。
地上薄薄一层雪，低调古朴的房檐儿上两个喜字灯笼。夏乔微微仰头：“梅坞?怎不叫薛府?”
“那为何不叫夏府?”子义笑答。
忽然想起那年二人随师父巡查南境，驻地某处有几树红梅。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梅花，早起练剑于树下，师兄与她说起幼时家乡素梅，彼时他言：其状如云，其色如雪，有香盈其间。
……
师娘如何迎她进门，阿蜓如何玩笑挪揄，如何进到堂屋，如何接待宾客，夏乔已不记得了。
但她记得子义执玉如意挑起喜帕，记得纱锦掀起清晰了良人眉眼，记得他轻声唤她：“乔乔。”
“嗯。”夏乔一向落落大方，却在此刻低头，乌黑睫毛低垂在微红颊上。
喜酒交杯映着红烛，手臂相挽，三盏清酒入喉。奇哉此酒，夏乔自问酒量不差，军中烈酒亦可千杯，不想这区区喜酒，竟是不知滋味人先醉，眼前子义人影在红帷烛光下三分恍惚……
“乔乔，你脸红了。今日怎醉的这样早?”
盖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肩被子义扶住，感到他的手划过后襟停在腰间，忽然腿弯被一推，失去平衡往后倒去，整个人浑身一轻，竟是…竟是倒在子义手臂上被他一把横抱起来……
“呵，师兄……”夏乔轻呼，额上金钿簇作花蕊，却被宾客呼声掩过。
“乔乔，叫我子义。”被子义抱在胸前，四目相对，他眼中能看见她的眼睛。
“子义…”子义……这二字在心里唤过无数遍，出口却总是一声师兄。子义也该，等了许久了吧。
“好乔乔。”他那时展开的笑颜，剑眉星目，夏乔心想，她要记一辈子。
“借道。”清冷二字说给众人，眼睛里只有她影子倒映。夏乔抬眼望望，偏头靠在他身上。
出了堂屋是古朴的回廊，雪还未停，漫天纷扬。夏乔未及细看院中景致，恍惚间薛子义突然低头靠近，突然，一吻封下。
口中微甜。夏乔说不出话，只惊得睁大眼睛，定定盯着薛子义，哪怕什么都看不清……
薛子义推开雕花木门，径直放她在床上。花烛高照，外头风雪凄凄，室内红光融融。五彩丝带系着大红床帷，一人一端解了丝带，两扇帷缦落下，内里竟合成一对双飞孔雀。子义揽过夏乔，在她背后的手轻轻抽掉盘发的金簪，一头如瀑黑发滚落。厚厚帘幕看不见人影，唯明烛晃晃，跳跃在红幕之上。
……
翌日雪晴，外有雀鸣。薛子义偏头看看臂弯中，拉拉喜被盖住夏乔肩膀，放下她悄悄出去。
夏乔浅眠，薛子义一动便已醒了。感到身边一空，素手撩起帷缦，外头雪光明晃晃的。
“乔乔，醒了？”子义声音从窗外传来，夏乔起身去寻，乌黑长发散至腰际。
一推门，院中错落的杂枝满树莹白，暗香幽幽。
“梅坞，果真别致。人皆爱红梅，我却觉得不比这白梅清雅。”
“红梅艳俗，美则美矣却太过张扬。怎堪衬你温良恭谦，冰清玉洁?”一件外袍从身后披来，低头一看竟是昨夜嫁衣，“还是疏忽了，竟忘了多备两套衣裳。”
“巧言令色。”夏乔浅笑，抬眸对上他目光，“我甚喜欢，师…子义辛苦。”
“可惜故园荒芜僻远，不便带你去看。故而移之，博乔乔一笑。”子义转到正面执起她手，“乔乔素来清淡，不想穿红亦美甚。去裁两身红衣可好?”
……
漫天鹅毛飞雪，掩不住稷都长街上十里红妆。
透过大红喜帕打量着红绸装点的车厢，抓一把小几上的“枣生桂籽”，夏乔仍然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子义说：喜帕要轻薄些，我想乔乔能看见我。
于是一早等在穹宫偏门的夏乔，就能透过一匹千金的纱锦，看见茫茫飞雪中，一队红绸连就的长长车队缓缓驶来，打头是红衣锦冠的年轻将军，骑着他最爱的乌黑战马。
正如那日玩笑：
师兄的马，打扮的甚好。
那是，来日我可要骑它娶你。
……
她不是说了，一切，从简么……怎得还是，这般奢靡……喜帕下，面上浅笑却不自觉漾深。
手中红绸被牵动，子义说：“走，我们回家。”
回家。夏乔在车撵中念诺。她们二人的家，她其实还不曾去过。新屋是子义一手安置，说是要为她备礼，还她亲手裁的红衣。
婚服么……喜帕下夏乔不禁羞赧，说是亲手，倒不如说是师娘握着她手绣的。女工从来是她最头疼的功课，出手能够毙人性命的银针，一旦穿上花线就再不听使唤了……整整三个月出入师娘的院子，这才得了两套尚可的红装。
可子义看到，只言：乔乔，真美。
大概就是那时，他改口将“师妹”换作“乔乔”。
而夏乔，竟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猫尾草：不要怀疑乔乔的手工，她说尚可，其实是真的已经很好看了……夏乔完美强迫症系列）
……
路上爆竹，锣鼓，喧闹，声声入耳。心下却从未这般安静。当初孤身避难至穹，她从来不曾想到，阿蜓话本里的故事，竟能发生在她身上。得一心人足矣，何须怒马鲜衣、红妆十里?不过阿蜓那时一句玩笑，他竟当真。夏乔想，上天待我，当真不薄。
新房在长门巷深处的一间老宅院，师娘当初说：“僻远不说，门前也只容旋马。”
子义却说：“乔乔喜静，此处甚好。”
……
恍惚中车撵停下，子义撩起帘子：“乔乔，到了。”
“好冷。”夏乔塞给他握了许久的手炉，触到他手指冰凉。
薛子义推了手炉，握住她的手。喜帕下夏乔双颊一热，想脱却脱不开。
地上薄薄一层雪，低调古朴的房檐儿上两个喜字灯笼。夏乔微微仰头：“梅坞?怎不叫薛府?”
“那为何不叫夏府?”子义笑答。
忽然想起那年二人随师父巡查南境，驻地某处有几树红梅。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梅花，早起练剑于树下，师兄与她说起幼时家乡素梅，彼时他言：其状如云，其色如雪，有香盈其间。
……
师娘如何迎她进门，阿蜓如何玩笑挪揄，如何进到堂屋，如何接待宾客，夏乔已不记得了。
但她记得子义执玉如意挑起喜帕，记得纱锦掀起清晰了良人眉眼，记得他轻声唤她：“乔乔。”
“嗯。”夏乔一向落落大方，却在此刻低头，乌黑睫毛低垂在微红颊上。
喜酒交杯映着红烛，手臂相挽，三盏清酒入喉。奇哉此酒，夏乔自问酒量不差，军中烈酒亦可千杯，不想这区区喜酒，竟是不知滋味人先醉，眼前子义人影在红帷烛光下三分恍惚……
“乔乔，你脸红了。今日怎醉的这样早?”
盖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肩被子义扶住，感到他的手划过后襟停在腰间，忽然腿弯被一推，失去平衡往后倒去，整个人浑身一轻，竟是…竟是倒在子义手臂上被他一把横抱起来……
“呵，师兄……”夏乔轻呼，额上金钿簇作花蕊，却被宾客呼声掩过。
“乔乔，叫我子义。”被子义抱在胸前，四目相对，他眼中能看见她的眼睛。
“子义…”子义……这二字在心里唤过无数遍，出口却总是一声师兄。子义也该，等了许久了吧。
“好乔乔。”他那时展开的笑颜，剑眉星目，夏乔心想，她要记一辈子。
“借道。”清冷二字说给众人，眼睛里只有她影子倒映。夏乔抬眼望望，偏头靠在他身上。
出了堂屋是古朴的回廊，雪还未停，漫天纷扬。夏乔未及细看院中景致，恍惚间薛子义突然低头靠近，突然，一吻封下。
口中微甜。夏乔说不出话，只惊得睁大眼睛，定定盯着薛子义，哪怕什么都看不清……
薛子义推开雕花木门，径直放她在床上。花烛高照，外头风雪凄凄，室内红光融融。五彩丝带系着大红床帷，一人一端解了丝带，两扇帷缦落下，内里竟合成一对双飞孔雀。子义揽过夏乔，在她背后的手轻轻抽掉盘发的金簪，一头如瀑黑发滚落。厚厚帘幕看不见人影，唯明烛晃晃，跳跃在红幕之上。
……
翌日雪晴，外有雀鸣。薛子义偏头看看臂弯中，拉拉喜被盖住夏乔肩膀，放下她悄悄出去。
夏乔浅眠，薛子义一动便已醒了。感到身边一空，素手撩起帷缦，外头雪光明晃晃的。
“乔乔，醒了？”子义声音从窗外传来，夏乔起身去寻，乌黑长发散至腰际。
一推门，院中错落的杂枝满树莹白，暗香幽幽。
“梅坞，果真别致。人皆爱红梅，我却觉得不比这白梅清雅。”
“红梅艳俗，美则美矣却太过张扬。怎堪衬你温良恭谦，冰清玉洁?”一件外袍从身后披来，低头一看竟是昨夜嫁衣，“还是疏忽了，竟忘了多备两套衣裳。”
“巧言令色。”夏乔浅笑，抬眸对上他目光，“我甚喜欢，师…子义辛苦。”
“可惜故园荒芜僻远，不便带你去看。故而移之，博乔乔一笑。”子义转到正面执起她手，“乔乔素来清淡，不想穿红亦美甚。去裁两身红衣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