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新】《六月息》,BG,男主瘫痪,后期截肢



男主:丁一楠
女主:颜六月


这是我的一篇旧文,五六年前在贴吧里发过后来删了。看到有人说想继续看我的长文,所以发一下。
边修改边发。欢喜冤家,最后是HE,可以放心看。

楼主 深海一树  发布于 2019-12-29 14:46:00 +0800 CST  
1/3

楼主 深海一树  发布于 2019-12-29 15:00:00 +0800 CST  
2/3

楼主 深海一树  发布于 2019-12-29 15:01:00 +0800 CST  
3/3

楼主 深海一树  发布于 2019-12-29 15:02:00 +0800 CST  
2.

在六月的指挥下,丁一楠将车子开进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巷子很破烂,两边都是危房建筑。丁一楠本想转头问问六月是不是走错了地儿,但看到六月那副两眼放光撸起袖子跃跃欲试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果然又想多了。巷子尽头有一个很小的路边摊,摊位前面有一盏摇来晃去的灯,各式各样的蔬菜暴露在空气中。

还不等丁一楠把车停稳,六月已经激动得打开副驾驶座的门。“你是在车上等着我吃完,还是滚下来纡尊降贵地陪我一起吃?”

丁一楠就这个问题认真地思考了起来,六月粗暴地打断他:“算了,还是在车上等着吧你,估计下来之后又得念叨我。”

“那你也不准到我车里。”丁一楠说。话还没说完,六月已经打开了车门,欢呼着跑向那一束微弱的亮光。肉串、鸡心、排骨、藕片、鱼、虾、鱿鱼、扇贝、香肠、青椒、茄子、杏鲍菇、豆腐干、馒头片、豇豆、土豆、金针菇……六月手中的铁盘很快就堆成了小山。

“我不吃,你别拿那么多。”丁一楠将车窗摇下,把胳膊搭在上面,严肃地提醒道。此时,六月的身子忽然顿了一下,然后回过身。丁一楠不明就里,六月满脸黑线地开口道:“没你的份,这些都是我自己的。”

“你的饭量快赶上猪了。”丁一楠终于抓住了契机,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那是因为我每天蹦蹦跳跳,哪像某些人,整天坐在轮椅上,自然没食欲。旁边儿的便利店给我买瓶水去,赶紧的。”将铁盘递给老板之后,六月毫不客气地回敬道。丁一楠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在心里笑了笑。在他的世界里,大概也只有六月会这样说话了。

烤串很快就考好了,六月高高兴兴地拿着烤盘,坐在路边的小板凳上,面对着车子里的丁一楠,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孜然和辣椒的味道直冲丁一楠的鼻子。丁一楠并不是铜墙铁壁,这种平凡而廉价的味道,也让他感到了在商场和情场上久违的人气儿。就在这时,六月忽然将一串吃得只剩下一片的莲藕举得高高的:“吃不吃?吃就张嘴,我喂你”

“我不要。”丁一楠本能地抗拒着。

“你最喜欢的莲藕,来嘛。”六月边说边放下烤盘,举着莲藕来到丁一楠的车子旁边。丁一楠盯着那串莲藕看了两秒钟,这才把嘴张开。孜然和辣椒混合在一起的丰富味道让他被程式化的精致大餐渐渐变得麻木的味蕾活跃了起来。

“好吃吧?”六月依然是兴高采烈的。

“一般。”丁一楠不紧不慢地回答。

“我还记得你最爱吃藕,你是不是很感动?”

“是,”丁一楠面无表情,“吃得就剩最后一片才想起我,真是难为你了。”此时一阵寒风吹过来,看着六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丁一楠终于狠下心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六月:“你把帐结了,剩下的拿到我车上吃。告诉你,如果你这次再把地沟油弄到我的地摊上,我就——”

“你就揍我,我知道。”六月接过钱,用拿签子的手捏了捏丁一楠的脸。

将六月送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六月的家也在窄窄的巷子里,丁一楠的宾利开不进去。因为担心六月,丁一楠每次都要坐轮椅送她到家门口,再坐着轮椅独自出来。“都多长时间了,你怎么还住在这破地方,上次我出来的时候差点摔一跟头,真不想送你进去。”

他就这样习惯性地抱怨着。因为知道她不会怪自己。按照他的猜测,下一秒一定是六月二话不说将轮椅从后备箱拿出来,然后冲他大吼“摔跟头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娘要是被好色之徒占了便宜你负责?”谁知道六月却不似往常那样回击。“那我给我男朋友打个电话,看看他回来了没有。”她边说边掏出手机。

丁一楠没反应过来:“什么时候的事儿?”

“上个月吧。”六月有点害羞,“去西藏写生的时候认识的。”

“也是一画家?”

“不,我老公是歌手,玩儿摇滚的。”不知道是不是丁一楠的错觉,他觉得六月的声音在提起男孩时就变成了一种微妙的温柔。那是自己从未听到过的。“我听过他的现场,真的特棒,下次有演出的时候,我也带你去。”

“我没空。”丁一楠毫不客气地回绝。

“你明明就是嫉妒,”六月气鼓鼓的,“你那点儿小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

“什么心思?”丁一楠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

“不就是大学的时候也组了一个摇滚乐队,然后解散了嘛。从此之后看到玩儿摇滚的就觉得不顺眼。”

“你男朋友接电话了吗?”丁一楠没搭理她,“得了,还是我受累,送你进去得了。”他把头倚靠在宽大的驾驶座靠椅上,双手轻轻地揉着已经僵硬的腰部,心里想着一些年代久远的事。就在这时,六月忽然兴高采烈地跳下车:“宝贝你是刚刚回来吗。”他愣了愣,窗户上出现了六月的脸。她将手和脸都紧紧地贴着玻璃窗。“刚好遇到我男朋友,我们走了,你一个人小心。”

丁一楠点点头,打开远光灯,给六月照明。只见六月蹦蹦跳跳地挽着一个长发的男人,从背面看上去简直分不清性别。等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子里,丁一楠才关了灯,慢慢发动车子,准备回家。他忽然觉得腿有些颤抖,他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小瓶,拧开,取出一片药片,吞了下去。

当丁一楠重新躺在奢华但是寂寥的家中,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他伸开双臂,注视着头顶的水晶吊灯,想起那个没心没肺的六月,不禁哑然失笑。

——她不是他的同学,不是他圈子里的人,他们的家庭不是世交,甚至互不相靠。可他们偏偏就是认识了。几乎所有人在同他熟悉了之后,都会惋惜他年纪轻轻就瘫痪了双腿,只有她不同。她甚至以此开他的玩笑,而他也丝毫不介意。

他的不介意中,除了对六月的纵容,还有一部分源于对自己的满满的自信——自十五岁那年双腿瘫痪,十年来,他已经锻炼出了很好的自理能力。最重要的是,因为那些从美国进口的昂贵药物,他的生活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的闪失——痉挛、失禁、当众出丑……每一片抗痉挛的药可以让他连续坐十六个小时,从早上八点到深夜十二点;每一片抗失禁的药则可以让他至少六个小时不上厕所……他总是严格地按时服药,所以这一切向来都与他无关。空闲的时候,他会做饭,开车,游泳,甚至打篮球……在他的公司里,所有人同他说话都要低着身子。这让他时常以为自己是个健全人。

只有在洗澡时,当不得不面对那两条瘫痪的腿,他才会意识到,自己终究和别人不一样。但是这种感觉瞬间就会消失。他始终相信,自己是被神厚爱的。

楼主 深海一树  发布于 2019-12-29 17:14:00 +0800 CST  
1/4

楼主 深海一树  发布于 2019-12-29 18:08:00 +0800 CST  
2/4

楼主 深海一树  发布于 2019-12-29 18:10:00 +0800 CST  
3/4

楼主 深海一树  发布于 2019-12-29 18:10:00 +0800 CST  
4/4

楼主 深海一树  发布于 2019-12-29 18:12:00 +0800 CST  
5.

临近春节的时候,丁一楠得知了六月和摇滚乐手分手的消息。“他说六月太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平时疯起来就没谱,而他需要一个操持家务的贤妻良母。而且,分手之后六月才知道,自己怀孕了。”消息是别人转述的。听完之后,丁一楠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的心里比往常跳得快得多,几乎要冲出胸膛。与此同时,他的拳头也不由自主地握起来。忽然把拳头用力地伦向轮椅扶手,一下又一下,直至砸到双手通红。

愤怒完毕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摇滚乐手约到家里。其实他想过将他约到别的地方,但又觉得没有一处像在自己的家中这样下手方便自在。乐手刚刚进门,还没有说话,丁一楠就忽然双臂一撑,离开轮椅,以整个身体的重量将男人压在地上。“你还算个男人么?甩了她,你怎么忍心甩了她?你知不知道她对你有多真心!”他一边说,一边在乐手的脸上一拳拳地揍着。两人厮打在一起。最终,乐手被打掉了两颗牙,丁一楠的眼角也被打得出了淤青。

丁一楠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去找六月。他将车子停在那条窄窄的巷子里,摇着轮椅,磕磕绊绊地进了六月的家。他本以为六月见到自己,会扑上来委屈得嚎啕大哭。但事情远没有这么乐观。几个月没见,她已经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女孩了。当他进来的时候,她正坐在窗台上,抱着膝盖,呆呆地注视着玻璃窗外。明明看到他进来了,却依然面无表情。她穿了一件很宽大的衣服,顶着一头油腻腻的头发,面无表情。

看到六月狼狈的样子,丁一楠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人用力地捏了一把。他摇着轮椅来到窗台边,扯了扯六月的衣角:“下来,听话。”虽然心疼到极点,但是说出来的话依然是冷冰冰的味道。

六月没有搭理丁一楠,收了收衣角之后,她依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多大点儿出息,又不是第一次失恋。窗台凉,赶紧下来。”丁一楠继续劝道,可六月还是不做声。

“如果我能站起来,早把你抱下来了,还轮得着你在这儿耍性子。”丁一楠的语气中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颜六月我告诉你,如果我是你爸,当初打折你的腿也不让你跟那种人渣在一起。别以为自己的爱情多值得怀念,其实压根就不值钱。赶紧***下来。”

“你知道什么啊!”六月忽然大声哭出来,“我根本就不是因为跟他分手了才伤心!是因为……他分手时跟我说的那些话!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是一个这么不能让人容忍的人!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他竟然说我是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玩儿上一段时间就腻味了……”

听到六月开口,丁一楠好歹松了口气。“我已经教训过他了。我现在就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他所有的话,都是放屁。”

“你去找他了?”六月有些吃惊。

“我还揍他了。”

“可我没跟你说啊。”六月如梦初醒,“对呀,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正想问你呢。”想起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都不知道,丁一楠不由怒火中烧,“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为什么不言语一声?是觉得我残废了,不能替你出气吗?”

“不是不是不是!”六月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哭腔,“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我突然想起,也许在你心里,也早就很讨厌我了,只是碍于面子不说而已……”

“颜六月,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恨什么吗。”丁一楠冷冷地问道。见六月摇头,他开口道:“我这辈子,最恨,别人什么都不了解,就他()妈随意揣测我。”

丁一楠话音刚落,六月将身子从窗台上挪下来,扑进丁一楠的怀里,哇哇大哭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讨厌我……我就是想听你说你永远都不会讨厌我……但你说话为什么要绕弯,绕来绕去,我听得脑袋都晕了……”

“好,我好好说。”丁一楠顿了顿,“丁一楠不会讨厌颜六月,永远都不会。”

“一楠,”六月从丁一楠的怀里抬起头,“一楠,我怀孕了,你知道吧。”

丁一楠点点头。

“我想把这个孩子拿掉,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你真的不想要它了吗?”丁一楠认真地注视着六月,“你听好了,如果你是真的觉得那是个累赘,妨碍你开始一段新生活,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流掉它;但如果你只是觉得经济状况无法负担他出生,那么大可不必操心——我可以当他的爸爸,养育他成人。我是认真的。”

“你想多了一楠,”六月凄凉地笑了,“我只是觉得,它的存在真的很多余。”

丁一楠点点头:“那我帮你联系医院。我们尽快去。”

手术没有预想中那么漫长。很快,门打开,苍白着一张脸的六月由护士搀扶着走出来。丁一楠赶忙操纵轮椅上前,扶住六月。“你们男人真行,自己高兴了,让女人受罪。你这样的情况,她肯定没少照顾你,你就不能多少顾虑点儿她?”见到丁一楠,护士劈头盖脸一顿数落。丁一楠没有辩驳,没有争执,只是一再地点头。直到护士离开,他才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

“难受吗?”丁一楠问。

“难受。”六月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那房子太潮湿了。过几天我就给你租新的。这段日子就住我家。”

六月点点头,忽然又摇头:“如果我住你家,岂不是妨碍了你和……别的女人?”

“***的颜六月。”丁一楠翻了个白眼,满脸黑线。

六月在丁一楠家住了半个月之后,就独自去了尼泊尔。

直到六月离开,丁一楠才忽然想起,世界上还有苏娜这个人。他也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履行承诺,带苏娜出去——其实在这段时间,苏娜无数次找过他,但因为六月在家,丁一楠始终回绝。他太清楚这种女人的心思了,他们想要和投资商搞好关系,最好再发生点儿什么感情,以此保全自己的位置。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事,没必要太泾渭分明。

那是一次郊外旅行,丁一楠将目的地选在一座山里。车子开到盘山公路,他隐隐觉得自己的手有些不听使唤——其实之前发生过好几次,但他迟迟没有当回事。在想要转动方向盘的时候,他猛然发现手指不听使唤了。然后,连人带车一同翻下了山。

楼主 深海一树  发布于 2019-12-29 19:32:00 +0800 CST  
6.

已经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可在丁一楠心中,冬天还没有结束,也永远不会再结束了。

医院的生活单调得有些恐怖,闲暇之余,丁一楠只能用看书来派遣。昔日里再忙也要翻阅报纸的他,如今对报纸变得抗拒,甚至恐惧。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在报纸里看到关于他车祸住院的报道。他也不敢上网,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看到车祸现场的照片,以及苏娜的死讯。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对他的谩骂充满了最深的刻毒和恶意,像是将人性之中最为丑陋和黑暗的,都统统地暴露在了网上。似乎在他们的心中,在那场车祸中,自己没有死,反倒成了一种天大的错误。

这是开始复健的第一天。一大清早,专业的护理人员就来为丁一楠进行日常的梳洗,喂他吃过早饭之后,就推着他去了复健室。复健室自然不是为丁一楠独自准备的,丁一楠到达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在康复师的指导下开始进行训练了。有的是高位截肢,正穿着假肢扶着把杆一点点地向前挪动着,还有的是下肢瘫痪,正在努力地练习翻身。看着他们,丁一楠的神情中出现了一丝奚落。当年复健时,他恢复自理能力的速度让所有医生啧啧称奇。想起往日,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丝的微笑,当初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如今竟然也成为了谈资。然而,护理人员的一句话就将他从幻想拉回了现实:

“丁先生,我抱您下来。”

听到“抱”这个字,丁一楠的心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看了看眼前穿白大褂的人,似乎刚刚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停顿片刻,他点了点头,两个手腕同时用力地勾住轮椅扶手。护理人员蹲在丁一楠面前,将捆绑在他身上的几条束带解开。丁一楠觉得身体开始有些不稳,头也有些发晕,于是他闭上眼睛,同时用手腕更加用力地勾住轮椅把手。纵然如此,在最后一条束带解下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身体重得自己无法控制。手腕松脱,他的身体猛然前倾。好在护理人员稳稳地抱住了他,然后一用力,将他从轮椅上抱了起来,放在地上。丁一楠坐不稳,只能平躺在地板上。

康复师来到丁一楠面前,手中拿着一张表格。“是丁一楠吧。”他问。

丁一楠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脊髓瘤导致胸部以下瘫痪,手指丧失抓握功能,车祸导致双大腿高位截肢,二便……”康复师对着表格逐一朗读。

“别念了!我都知道!”丁一楠忽然忍无可忍地打断。他想要挣扎着起身,想要向以前一样轻轻松松地用胳膊将自己撑坐起来,可他的胳膊只能支撑他的后背离开地面一点点,就再也没法做其他的事情了。胸部以下没有任何知觉,重得仿佛不属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康复师收起表格:“今天就从翻身学起吧。。”

整个上午,丁一楠唯一的动作,就是躺在软垫上,用双臂支撑自己的背部离开地面,又一次次无力地倒在软垫上。尽管康复师已经告诉他,是要等到背部离开地面之后,右手迅速挪到左边。但他总是在换手的时候失败,一次次栽倒在软垫上。

每次栽倒之前,余光总能扫到自己的腿——短裤下面,左腿余下十厘米,右腿稍长些,也不过二十厘米。他记得手术之前,自己从昏迷中挣扎着醒过来,让医生不要截掉他的腿。作为常年的瘫痪者,他自然知道失去双腿对自己的自理能力会产生多么严重的阻碍。可是,当他醒来,看到两个缠满了绷带的短短的东西出现在自己的身下,他就知道一切都完了。更何况很快他就意识到,问题远不止于此。

——丁一楠忽然闻到一股异味,那是从他的身下飘出来的。他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麻烦您来一下。”他挣扎着起身,挥手叫来了坐在一边的护理人员。“我的纸尿裤,大概是该换了。”

护理人员将丁一楠抱上轮椅,系好束带,推到了洗手间中。洗手间都是无障碍的,旁边还有长长的木板搭起来的床,方便护工为康复者更换衣裤。护理人员将丁一楠抱起的时候,忽然改变的体位让他感到头部一阵晕眩。他下意识地想要抓住护理人员的衣服,但是大脑的指令下达给了手指,手指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就在这时,他已经被护工安置在了木板床上,坚硬的木板硌得他肩膀隐隐作痛。

护工熟练地掀开丁一楠的上衣,将黑色的袜套脱下来。因为松紧带,所以脱起来并不费力。护工解开丁一楠腰间的纸尿裤——因为伤势变重,曾经那些挡箭牌一样的药物统统失去了作用。一种强烈的羞耻感让他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在那场车祸中死去。如果能一了百了,也不必活在人世间。不像现在,白白地遭受折磨,连护工轻微的屏气声都会让他感到莫大的屈辱。

护理人员轻轻地托起丁一楠的尾椎,将纸尿裤抽出。然后拿出湿巾,帮他擦了几遍。丁一楠的大腿根部还隐隐有些感觉,湿巾凉凉的触感让他的残腿不由得抽动了几下。之后,护理人员从轮椅后面的暗口袋里取出一片新的纸尿裤。失去了任何伪装的丁一楠,身边没有任何亲人,唯一陪伴左右的,就是护工,还有这些走到哪儿都不能离身的纸尿裤。

丁一楠屏住呼吸,咬紧牙关,任由护工为自己清理着污浊不堪的身下,任由他再次将自己抱上轮椅,推回了康复中心。当所有人都称赞他是一个好脾气有修养的病人时,只有他自己明白,那些碍于陌生人在场而无法爆发的委屈,已经将他逼迫到了崩溃的边缘。

重新回到复健室,旁边多了一男一女。两人的年纪都不大,一看便是情侣。丁一楠打量了一下,男孩应该也是高位截瘫,正和自己一样练习起身,女孩则在一边说笑着:

“老公你好棒哦,加油!”

“你想吃什么?我晚上回去给你做……”

丁一楠看着这两个亲亲我我的年轻人,眼眶竟不知不觉地湿润了。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人,永远都是那副没心没肺的笑容,永远都是那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永远都是那么满不在乎,也永远都是那么的,没良心。

“如果有一天你躺在床上不能照顾自己,我可能会偶尔来看看你吧……但我绝对不会照顾你的……因为我怕自己会讨厌那样的你,然后,就连美好的你,都要一起被毁掉了。”

耳边忽然出现的这段话,让丁一楠轻轻地打了个寒战。他不敢想象,如果六月看到自己如今的这副样子,会是怎样的嫌弃。他的眼前甚至出现了她惊恐的表情。

六月,六月。如果你看到我残缺的双腿,会不会毫不留情地高声尖叫?

六月,六月,如果你看到我连床都起不来,会不会肆无忌惮地奚落?

六月,六月,直到出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也是人,也有无尽的害怕和担心。看在我也曾经容忍了你那么多的份上,看在我爱了你这么多年却始终没有打扰你的份上,如果你看到我的不堪,请不要太明目张胆地嫌弃我,可以吗?

丁一楠一边默默地想着,一边再次开始了漫长而枯燥的康复训练。


楼主 深海一树  发布于 2019-12-29 21:43:00 +0800 CST  
五月份的某一天,丁一楠梦见了六月。梦里的六月是一副小孩子的样子,正在向着大海的深处奔跑,自己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只能看着她慢慢地消失在大海的尽头……

丁一楠从睡梦中挣扎着醒来。看了看对面的挂钟,才凌晨四点半。窗外的花朵投下的影子,在黑夜里异常漂亮,那些芬芳也透过窗户的缝隙飘进了病房,稍稍地舒缓了丁一楠紧张的心情。眼看六月已经去尼泊尔近三个月,除去几张明信片,几乎音讯全无。丁一楠时常忧心六月在尼泊尔犯了人家的忌讳而被杀了;或是身上没有带够钱而被扣留做了小工;再或者,是她在尼泊尔认识了一个男人,风风光光地被迎娶进门之后,人家才发现她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货,于是将她扫地出门……当然,还有最坏的结果,那就是她其实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现状,惊吓得躲了起来。

丁一楠忽然觉得残肢一下下地抽动起来,他知道,神经疼的毛病又犯了。也不知道是截肢时伤到了神经,还是脊髓瘤压迫了神经,他的残腿时不时地抽筋,每一次都是钻心的疼。虽然受伤之后无法自理,也多了几分患得患失的性情,但是论起不愿麻烦别人,丁一楠同之前相比依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不愿打扰熟睡的护理人员,丁一楠自己将手伸到被子里,用手掌一下下抚摸着断面,手指完全无法用力。腿的疼痛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巨大的肌张力险些将丁一楠甩下床。

护理人员闻声醒来,连忙揭开被子,为丁一楠按摩。“丁先生,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啊。”她边说,边用力地为丁一楠按摩。她是丁一楠管家的妻子,由管家派来照料丁一楠。每当双手接触到丁一楠的残肢,那些坑坑洼洼的疤痕还是让她觉得心悸又心疼。她曾经见过丁一楠意气风发的样子,多年来始终记忆犹新。再联想起如今这副残破无助的模样,她也只能感慨命运的造化弄人。

经过了一夜的折腾,清早康复训练时,丁一楠有些心不在焉。几个月过去了,康复训练进展缓慢,在勉强能够让自己坐起来之后,丁一楠开始学习上下轮椅。对于普通的截瘫病人,经过练习自然能达到,可是双腿的缺失却成为了丁一楠这项训练最大的障碍。每次训练的时候,康复师都会在轮椅前面放一个矮板凳,让丁一楠先攀到上面,之后再爬上轮椅。这种训练方式让丁一楠觉得可笑——如果自己摔下轮椅时,旁边恰恰有凳子,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么?而如果自己在家中摔下,自然有人帮扶。可这是现阶段的训练任务,他必须完成。更何况,就算是目前减少了难度,他也未必做得顺畅。

就像是现在,护工已经将凳子放在了丁一楠的面前,为丁一楠的双手戴上了指套,然后就站到了一边。因为穿了护腰,丁一楠的胸背不再塌陷,但依旧需要束带才能坐稳。在护工的帮助下,丁一楠一手抓住轮椅扶手,一手笨拙地将束带解开。然后,轮到丁一楠独自一人完成接下去的任务了。他双手笨拙地抓住轮椅扶手,同时臀部向前缓缓地移动。残肢完全移出了轮椅,触碰到了下面的板凳。然而就在这时,丁一楠的手忽然脱力,整个人从板凳上摔了下来,板凳压在后背的伤口上,疼得他缓不过气。

护工想帮忙,却被丁一楠制止了。他用手撑着地面,微微地让胸腔离开地板,身子努力地向右边侧了侧,试图将板凳从身上移开。可那板凳是扣在腰上的,想要移开谈何容易。在忙活了好一阵之后,丁一楠终于交叠投降。还是护工将他身上的凳子移开,之后拉着他坐起来。就在这时,复健室的门忽然开了一条小缝,然后走进来一对花花绿绿的男女。起初,丁一楠没有理会,直至那个女孩走到他面前,他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于是他抬起头。

是六月。

此时,她就那么好好地站在丁一楠的面前,皮肤被晒得黝黑,头发已经盖住了脖子。穿了一身尼泊尔民族服装,乍一看还以为是异族的姑娘。

那个瞬间,丁一楠忽然百感交集,他不知该说些什么,第一个下意识的反应,便是将手用力捂住残肢。

可是,丁一楠这一系列复杂的心理活动,六月全部都没有看见。“丁一楠,我回来了,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刚一开口,丁一楠就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我从网上看到的呀,”六月说,“我本来以为是假新闻,结果去了你家一看,你真不在。还是管家告诉我这里的地址的。”

“你……是因为这个才回来的?”

“当然不是,我在国外怎么可能知道你出车祸了嘛。但是,我确实是因为有点想你,所以才回来的。我给你带了东西。”

“是什么?”

“鞋子和裤子,都是我在尼泊尔买的!”六月骄傲地高声说道。她的声音惊动了康复中心的其他人,看到那些投射过来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这时候她的目光终于聚集在丁一楠虽然用手遮挡,但依旧无法遮掩其空荡的下肢。

六月蹲下身:“丁一楠,你的腿真的没有了?”

丁一楠点点头,他想要说些什么,六月已经将他的手拨开了。丁一楠额汗直冒,忍不住闭上眼睛。

许久,耳边传来六月的声音:“我以为网上的新闻是假的呢。你要是没了腿,我送你的鞋和裤子怎么办?”

丁一楠的声音很低:“以后配了假肢,兴许还能穿。”六月的反应,让他在那一瞬间百感交集。

“那我帮你留着。”六月说着,起身将站在一旁的男人拉到丁一楠面前,“这是我男朋友,在尼泊尔旅行的时候认识的。是不是还不错?”

丁一楠看着眼前那个同六月一样穿得花花绿绿的男人,点了点头。

“我就说嘛,”六月兴高采烈,“那我们先吃饭去了,等有时间再来看你。”

“好。”丁一楠轻声说,待六月离开之后,颓然地倒在了地上。

楼主 深海一树  发布于 2019-12-29 21:44:00 +0800 CST  
1/1

楼主 深海一树  发布于 2019-12-29 22:29:00 +0800 CST  
1/4

楼主 深海一树  发布于 2019-12-29 23:43:00 +0800 CST  
2/4

楼主 深海一树  发布于 2019-12-29 23:44:00 +0800 CST  
3/4

楼主 深海一树  发布于 2019-12-29 23:44:00 +0800 CST  
4/4

楼主 深海一树  发布于 2019-12-29 23:44:00 +0800 CST  
因为是旧文,所以更新得有点快
可能要停一停吧,下面的还没有修改。刚好也等没有看到文的人追上来


等到留言过20我再更新下面的部分吧
除了撒花催更喜欢以外,还是想看到大家三言两语的评论
这篇文大概可以陪大家跨年了

楼主 深海一树  发布于 2019-12-29 23:51:00 +0800 CST  
10.

和丁一楠恋爱后,六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那个在尼泊尔认识的男人分了手,然后搬着大大小小的行李住进了丁一楠家。她躺在丁一楠的大床上,张开四肢,把其中一条胳膊故意搭在丁一楠身上。“丁一楠,你终于成为我男朋友了。”

“什么叫‘终于’?”丁一楠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语调,“你是说,你也暗恋我很久了么?”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瘫软的左手放到六月的胳膊上蹭了蹭。如果手指能展开,他真想拉拉她的手。

“讨厌啦。”六月推了推丁一楠,之后又伸手,握住丁一楠的手腕。丁一楠的手掌完全失去了知觉,拉手之类的代表甜蜜的细小动作,都只能依靠这样的方式来表达了。“我最近在想,”六月认真地看着天花板,“这么多年自己之所以始终没有一个固定的男朋友,可能就是因为,我一直都在按丁一楠的样子找吧……”她的眼睛里亮闪闪的,然而却被丁一楠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渣吗?”

“你赢了。”六月满脸黑线。

为了方便丁一楠上下楼,六月找人将阁楼的一个房间改造成了康复室。倒不是因为多么需要丁一楠恢复自理能力,而是希望他的身体更加强壮一些。六月为此请来了一个康复师,每天为丁一楠做治疗。她改了平日晚睡晚起的习惯,每天起个大早帮丁一楠洗漱,将他背上阁楼。复健结束后再从阁楼上将丁一楠背下来——其实丁一楠家是可以安装电梯的,可六月不同意。她说背上背下会显得自己非常任劳任怨,有种不离不弃的意思。丁一楠知道六月是想尽量让自己心里高兴一点儿,所以也就随她去了。

其实,丁一楠对复健始终很抗拒。多年前的康复经历让他根深蒂固地认为,既然复健,就要完全恢复自理能力。如今这一切只能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了,一次次巨大的失落让丁一楠灰心丧气,更何况还有别的原因。

“六月,我明天不想复健了。”晚上洗过澡后,丁一楠躺在床上,对正在帮自己换纸尿裤的六月说。

“为什么?”六月将魔术贴揉成团,丢进垃圾桶里。

“我每天都好累,而且也没什么效果。”丁一楠闷闷地回答。

六月伏在床上:“丁一楠,那就忍一忍好不好。康复师跟我说了,这些治疗会让你的身体不那么虚弱的。”她注视着丁一楠疲倦的眼睛,认真地安慰着。最近为了丁一楠,她连外出写生的时间都没有了。丁一楠在楼上复健,她就在楼下看跟康复治疗有关的书。

“不好,反正我不想做康复训练了。”丁一楠把头转向一边。

“丁一楠!”六月有些着急,“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别扭呀。”

沉默。

“六月,我讨厌别人碰我。”沉默许久,丁一楠终于回答。

六月瞪大眼睛:“什么叫不喜欢别人碰你?”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腿,我不喜欢别人帮我翻身。”丁一楠的嗓音中有说不出的委屈。

“可是……”六月顿了顿,“可你之前在医院,不也是别人帮你做康复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丁一楠把头别去一边,“现在除了六月,我不想让他们碰我。”

六月忽然就安静了下来:“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丁一楠?”

丁一楠沉默片刻:“因为你每次都下楼,我还以为你不想看我。”

“胡说八道,”六月说,“我是怕你不愿意让我陪你复健,所以才下楼的。”

“不是因为我复健的样子太不堪入目了吗?”丁一楠问。

“屁,才不是,不许你恶意揣度我。”六月笑道。继而,又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凄凉包围住——其实,随着接触时越来越长,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丁一楠身上发生的变化:这些越来越温柔的脾气,这些越来越委屈的语气,这些偶尔的撒娇,这些对自己小小的依赖……所有的所有,其实都在清晰地表明,他已经丧失成为以前的那个丁一楠的资本——自卑和敏感如今时常跳出来,而这些在之前的他身上,是从未有过的。

六月清楚地意识到,她的丁一楠,从身体到心态,都是一个真正的残疾人了。如今的他,是需要自己的陪伴,照顾和包容的。

六月拉起丁一楠的手:“丁一楠,康复师今天跟我说,想让你明天穿着假肢站一会儿。如果你好好配合的话,我就送你一个惊喜好不好。”

“什么惊喜?”六月这招见效,丁一楠抬起眼睛。

六月嫣然一笑:“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丁一楠白了六月一眼:“那好吧,我明天就受累站一下。但是我想要让你帮我穿假肢。我不想让别人碰我的腿。”

“好,”六月说,“我明天不让康复师来了,我自己陪你。”

楼主 深海一树  发布于 2019-12-30 12:27:00 +0800 CST  
丁一楠坐在轮椅座位稍稍靠外的地方,两个手腕用力地勾着轮椅扶手。六月拿来硅胶的保护套,小心翼翼地地穿在丁一楠的腿上。在确定受控腔和残肢契合地贴在了一起之后,六月又拿来了假肢。丁一楠的假肢是装饰性的,并不是金属杆,而是完全仿照人腿制作而成的。

“很逼真吧?”六月低头帮丁一楠穿假肢的时候,丁一楠问。

丁一楠有点儿骄傲:“当时订假肢的时候,我就告诉医生,就是因为我站不起来了,所以才要把假肢做得漂亮。你要知道,我那段时间心情有多糟糕,能说出这种话,完全是靠强大的意志品质。”

六月笑了笑,没再说话。如果丁一楠健健康康,他一定比全世界任何男人都要臭美。想起这些,又看了看他残缺的双腿,一阵心疼泛上来。六月一边暗骂着自己越来越悲秋伤春,一边帮丁一楠穿好假肢。随即,她将丁一楠的轮椅推到了双杠的前面。丁一楠抬起颤颤巍巍的胳膊,用手腕勾住双杠。他自己想要起身,可大半个身子却仍旧一动不动。此时六月已经解开束带,双手抱住他的腰。

在一阵轻微的晕眩之后,丁一楠稳稳地站住了。

已经多久没有以这样的高度去看周围的一切了?丁一楠不愿深想,那势必会牵扯更多伤痛的过往。他只是看着眼前的六月,此刻她正紧紧地搂着,一点都不敢放松的样子。

丁一楠挑了挑眉毛:“我的惊喜呢?”

六月像个孩子似的一笑:“惊喜就是,认识这么久,你终于能俯视我了呀。”

丁一楠低头看了看六月,然后把脸凑过去,轻轻地吻了她。他还想要这样站着摸摸六月的头发,可他怕六月太瘦小了,抱不住自己,于是两个手腕只能紧张地勾着把杆。两个人就这样相对站了五分钟,丁一楠的后背开始传来隐隐的疼痛。“六月,帮我坐下。”他的语气仍旧是若无其事的,生怕因为自己,而破坏了这美好的氛围。

六月紧张兮兮地将丁一楠扶坐在轮椅上:“没事吧?”

丁一楠摇摇头:“为了这个惊喜,累一点儿也很值得。”

“我就知道,”六月说,“我再给你一个惊喜好不好。”

“是什么?”丁一楠问。

六月笑了笑:“给你做饭。”

“把鸡蛋沿着碗边敲碎……别那么用力!没事没事,再拿个新的过来……踩到了踩到了!……好了,在鸡蛋里加点儿盐,加一点点水……为什么加水?因为加水可以让鸡蛋下锅之后变得更蓬松。然后,用筷子顺时针抽打……是顺时针!不是逆时针!”

“把煤气灶拧开……往左拧!不是往右!……将西红柿放到上面烤一下……对,就是这样,看到表皮开裂了吗?对,把表皮撕下来……别给我,那东西不能吃!……然后放在案板上,切成小块……小点儿,再小点儿,我让你再小点儿!”

“锅热了吗?好,倒油……你倒那么多干嘛!是炒鸡蛋又不是炸薯条!……好,把鸡蛋顺着锅沿儿倒进去,然后用铲子铲碎,对……就是这样……出锅!我让你出锅!”

“丁一楠****嘴!”戴着围裙手忙脚乱的六月回过头,“指挥就指挥,干嘛一惊一乍的!”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丁一楠更火大,“也不知道是谁说,自己以前天天给前男友们做饭,结果连开火都不会。”

六月愤怒地反驳:“他们家都是要烧火拉风箱的那种行不行,你以为谁家厨房都像你家这么难搞定!”

“总共就做三个菜,备料就备了一个小时。”丁一楠臭着一张脸,“算了算了,赶紧关火,我带你出去吃。”

“不行!我把鸡蛋都炒出来了!我不让!”六月蛮横地推起丁一楠的轮椅,将他推出厨房,“都是因为你,我才这么心慌意乱。从现在开始,你就给我在这儿好好待着,如果你敢进来一步,我就阉了你。”

丁一楠愤怒地看着丫头片子远去的背影,同时不忘脸红脖子粗地叮嘱:“小心点儿!别切了手!”——话音刚落,就听到“咣当”一声,然后传来六月的惨叫。

虽然早就料到了结局,丁一楠依然紧张得不行。“创可贴在我左边床头柜的抽屉里!”他伸长脖子喊道。如果不是因为手指不能抓握,他早就帮她去拿了。“把我厨房搞得乌烟瘴气不说,还让我饿到现在,颜六月你这样厚道吗?”看到六月从厨房里灰溜溜地小跑出来,他虽然心疼,一开口却忍还是吐槽。

“烦死啦,没看到人家手指破了吗。”贴上创可贴,六月可怜兮兮地把手在丁一楠眼前,“丁一楠,伤口可深了,而且你一唠叨它就疼,能消停会儿不?”

“如果我还能做饭,”丁一楠抬了抬手腕,“如果我的手还能动……”他忽然觉得这些“如果”都是那么可笑,于是便没再说下去。

“你别悲秋伤春了,我保证做出来!做得跟你一样好!”六月边说边进了厨房。

两个人最终还是叫了外卖。唯一不是外卖的,就是六月炒出来的那盘鸡蛋。

“张嘴,丁一楠。”六月举着一大勺鸡蛋,送到丁一楠的嘴边。此时,丁一楠正戴着指套,用勺子费力地和眼前的米饭纠缠。

“张嘴,快点。”六月催促着。

“好吃吗?”六月眼巴巴地望着丁一楠。“别说,还真是不错,”丁一楠微微地笑起来,“看来我的指导果然有用,这盘鸡蛋我包了。”

“好呀好呀,”得到丁一楠的夸赞,六月屁颠屁颠地将鸡蛋全部拨到了丁一楠的碗里。盘子里还剩下一点点残渣,她挑了一口送到嘴里,“遇到好吃的就要吃独食,你们男人真的——”话音未落,忽然将嘴里的鸡蛋迅速吐出来。再看看丁一楠,正费力地举着勺子,将鸡蛋和米饭一同送到嘴里。

“你有病啊丁一楠,”六月又好气又好笑,“咸就咸,说出来也无所谓,干嘛这样啦。”她边说边将鸡蛋从丁一楠的碗里拨出来:“我一直都不会做饭,但是,但是我会为了你好好学的……”

丁一楠抬起手腕,轻轻地蹭了蹭六月的脸,“六月,谢谢你让我这么高兴。”

楼主 深海一树  发布于 2019-12-30 12:28:00 +0800 CST  

楼主:深海一树

字数:25835

发表时间:2019-12-29 22:4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2-22 21:44:22 +0800 CST

评论数:457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