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偕老】千秋辞

这只是我的脑洞的一个短篇合集,姑且说是合集吧。这一篇其实说来算郡主同人吧,因为苏兄一直活在众人的回忆里,也不知道发在这里合不合适。提前说好,是刀子~大家慎点,虽然私以为并没有很虐。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5-11-08 21:02:00 +0800 CST  
千秋辞·寒山远黛篇


西风骤寒,素雪入户。饶是温暖的苍山洱海也挨不住冬日的寒意,转眼便将满目苍青换作了白衣。穆霓凰倚在廊下的藤椅上假寐,耳边是蔺晨与飞流的追逐打闹声。自梅长苏殁后,飞流便随着蔺晨访山问水,四处放游。这二人随性去往,行踪不定,只有这云南却是年年都来。初时,蔺晨只说:“常有人道这京城南疆都只有穆王府的梅花开的最好”。后来,穆霓凰旧患缠身,蔺晨住在云南的时间竟比在琅琊阁还多了些。飞流自是最欢喜的一个,因他的穆姐姐待他极好,就同他的苏哥哥一般。
六年前,梅长苏殁于北境,以书信一封相诀。知晓内情之人都恐穆霓凰一番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之后,再难振作。谁料穆霓凰闻讯之后,立即擂鼓聚将,银甲白袍,提枪纵马,亲自率军攻袭南楚驻军,硬是将其逼退三十里。彼时,大梁北境已平,东海,夜秦又捷报频传,本就抱着试探之心的南楚再不敢妄动,立即撤兵退守关内。
此役之后,休整了大半年,穆霓凰便着手重新整顿南境大军,指导着穆青将军中一些陈年苛弊一一拔除。明眼人都看得出,她这是为穆青全权执掌南境大军铺路,而这位穆王爷也着实争气,不过三、四年光景,尽洗稚涩,一力扛下了南境军务。藩镇边民皆称道霓凰郡主巾帼英豪,怀护幼弟,力守边境,又不贪权恋势。只是百姓不知道的是,这十几年来,霓凰郡主亲战沙场,几历生死,底子再怎么好,也落下了病根,旧患郁积而发,已有些力不从心了。
一年前,穆霓凰巡视边境岗哨,重掌南楚大军的南楚三皇子不知从何处得来了霓凰陈疾缠身的消息,派精骑奇袭截杀,霓凰重伤垂危。待蔺晨赶到云南时,她已没了气息,只能探到些微脉搏。她胸膛的皮肉不知被什么利器撕裂开来,怖人的伤痕从颈间一直延至小腹,就像生生被人开膛破肚了一般,也不知军中医官用了怎样的方法竟是把血止住了。这样严重的伤势,换作他人早已命丧当场,可穆霓凰就是死死咬了一口气不放,硬是撑到了蔺晨赶到。四日四夜,蔺晨几乎不免不休,才将她从黄泉道上拦了下来。
霓凰卧床静养,几乎每日都在昏睡之中度过,那三个月怕是她一生之中最安静的时候了。梦中百转千回,她似乎又见到了自己着了孝衣,独自一人躲在家中梅园啜泣。看见自己那年初入金陵,随父亲至林府拜年,第一次见到了林殊。看见那年林殊与萧景琰陪她在马场选马,因着萧景琰一句“女孩子要骑还是选温驯些的好”,她便逞着性子非要一较高下。她与林殊向着落日御马疾行,互不相让,而萧景琰一脸忧色的在后头追着。还有那年,自母亲走后便未曾过过上元节的她,支使着她的林殊哥哥搬着小木梯,陪着她挂了一个回廊的花灯……迷梦中,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心心念念,竟都是年少时的“荒唐事”,有些事久远的她都以为自己早已忘却。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5-11-08 21:05:00 +0800 CST  
穆霓凰初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恰逢甄平赶到云南。甄平听闻郡主转醒,来不及一去身上风尘,三步并作两步的跨进内室,还未行至榻前,便拜倒下来叩首,颤着声唤了一声“郡主”。那时,霓凰才刚转醒,神思混沌,眼前的事物都看得不太真切,只隐约见着跪在地上那人背脊起伏的厉害,便下意识的扯起一笑,道了一句“你也来了”,复又沉沉睡去。待到后来她再睁开眼,才知晓晏大夫与吉婶都到了云南。她记得蔺晨笑嘻嘻同她解释到“晏大夫素来善于调理身体,我这样忙,没法总在你身边,便把他请来了。至于吉婶……”蔺晨顿了一下,佯作气愤说道“哎呀!你们穆王府的厨子……真是……真真是一言难尽!简直影响我的心情,影响我治病的水准!还有啊……”后面的话,霓凰一句也没听进去,偏头又睡了过去,任由蔺晨在耳边咋乎着“你怎么还睡啊!”
想着这六年流景匆匆,穆霓凰不觉生了困意,便靠着椅背渐渐睡去。飞流见她似是睡着了,也不管蔺晨,飞身落在廊下,将置在一旁的驼毛毯子扯了,轻轻替她盖上。她只觉着身上覆上了什么,幽幽转醒,抬眼看去,却见飞流一双澄澈清明的眼睛正定定的看着自己。飞流见她醒了,咧开嘴笑了。
“穆姐姐,开心!”
霓凰见少年笑的欣然,便也跟着笑了,伸手理了理飞流有些糟乱的头发,“是啊,姐姐想到了好些有意思的事情,很开心。”
少年还想说什么,却听着“啪”一声,后背便一凉,转头看去正见着蔺晨举着另一个雪球,在后头哈哈笑着。飞流向着蔺晨重重的“哼”了一声,一闪身就没了踪影。蔺晨看他是真的有些恼了,也不再追,撇了雪球,慢慢地踱回了廊下。
“来,让我再替你诊诊”,说着也不管自己的手还散着寒气,拉过霓凰的手臂便要诊。躲在一旁的飞流,见蔺晨的注意力已全在霓凰那,从地上抄起一把雪,一个跃步闪到蔺晨身后,猛地将其衣领扯开,把手中的雪全贡献了进去。
霓凰看着蔺晨乍的跃起,一边嚷着“你个小没良心的”,一边又和飞流闹回庭中,不禁“噗嗤”一声笑了。
“郡主,您的药”,却是宫羽与晏大夫来了。
晏大夫看霓凰服了药,才替她探起脉来。见晏大夫一脸严肃的琢磨了一会,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霓凰道:“晏大夫,我可全照着您的吩咐好好休养着,连脑子都没敢多动。”
晏大夫抬眸看了她一眼,颇有些欣慰的叹道:“嗯,总算是有个听话的病人了。”
宫羽替霓凰又拢了拢身上的毯子,便与晏大夫一同退出去了。
六年前,宫羽奔徙千里为她送来梅长苏的亲笔书信,而后便一直留连云南。她劝过,斥过,可宫羽就是不愿离去,只说“愿承宗主遗愿,侍奉郡主左右”。而蔺晨带着飞流隔三差五便要造访穆王府,一住就是小半月。后来她遇袭伤重,吉婶和晏大夫也一道住进了穆王府,就连忙于打理江左盟上下的黎纲、甄平也轮流着往云南跑。旧时他身边的人,就这样又聚在了她的身边。也许在他们心中已认定了她是梅长苏离去时的最后一丝牵挂,便将他们对梅长苏的所有思念寄于她一身了。也好,他们的执念与想恋,终归是有了去处。
她这一生,有意无意都好像在追随着他的脚步。从前纵横疆场,锐意恣扬,而今一身伤病,围裘取暖。上天就像有意捉弄一般,将她与他按在了相似的道路上。
“可有后悔?”
穆霓凰闻言,回神一看,蔺晨不知何时倚在了廊柱上,飞流也不知去向。
“有什么可后悔的呢?不过求仁得仁罢了。”
蔺晨“嗤”的一笑,颇有些不耐“你们这些人,真是无趣,能救赎自己已是不易,却还总想着那些许多。”
霓凰道:“赤焰大冤得雪是我与兄长所愿,景琰得登大位亦是我与兄长所愿,四方安定,海晏河清,无一不是我与兄长所愿。说到底,我们何尝不是为自己而活。”
蔺晨道:“我与你们这些人向来说不通”,言罢起身要走。
“蔺晨”,穆霓凰唤住蔺晨,却没了后话。她不说,蔺晨也没走,两人一时无话,静静坐了一会。突然,霓凰宛然一笑,道“曾听兄长提起你同他的出游计划,可否详说与我,让我借鉴一二,等再暖和些了,我也想去走走。”
蔺晨一愣,转而一喜,“好啊!”起身便往厨房去了,“飞流,你穆姐姐要跟我们一起去玩了,开不开心啊?”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5-11-08 21:14:00 +0800 CST  
春雪融尽,万物初醒,穆霓凰真就打点好了一切,预备出游。穆青查看过霓凰的行李,直冲着下人嚷道:“东西怎备的这样不齐全!”又急急忙忙命人备了好些东西,连那些年搜罗来的十几块上好暖玉也一股脑全装上了车,说是给霓凰握着养身。这位早已独当一面的穆王爷也只有在他姐姐面前才这般孩子气。霓凰虽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没拂了穆青的意,只安慰道:“不必担心,我们一路闲游,能劳累到哪里去?我静养了一年,现如今这身子好的很,又有蔺晨同行,不会有事的。”
穆青本有一大堆的话想说,最终还是化作了放心的一笑,点了点头。
一行人一路且行且看,去了通州的苍梧山,看尽青峰相倚,云海叆叇,接着又去了涿州的鉴济泽,烹酒垂钓,泛舟品茗。随路也拜访了不少梅长苏与蔺晨的旧友,尝到了梅长苏最喜爱的顶针婆婆的醉花生,也见到了未名、朱砂和庆林,与他们一道去了凤栖沟看猴子。之后,沿沱江走,游小灵峡,他们运气颇佳,只在山上守了七日,便见着了垂顶佛光。
一众人打算游了禾黎山,便绕到秦大师那吃素斋,可进了滁州地界却见着另一番景象。滁州连着两年遭了灾荒,饿死好些人,好在朝廷拨了钱粮物资,所派赈灾大臣又清廉正直,总算是将灾情稳定下来。谁知祸不单行,灾荒才有所缓解,又起了疫症,瘟疫随了暖风,来势汹汹,滁州之地,遍埋腐尸。
见了此般情景,众人游兴全无。蔺晨自告要留在滁州处理疫症,霓凰本也想留下,却被蔺晨一句“那到时候是救你还是救灾民啊?”给堵了回去。商量了一番,蔺晨、甄平与晏大夫留在滁州,而宫羽、吉婶与飞流则陪着霓凰去往金陵休养一段时日。
梅长苏走后,穆霓凰入京的次数屈指可数,倒也不是逃避什么,前五年她殚精竭虑,忙于巩固南境驻防,整顿南境大军,几乎没有空闲。最后一年,她从地狱里抢回了一条命,终日卧床休养,倒是有了空闲,却也哪都去不了了。于是,当萧景琰收到霓凰将要入京的消息的时候,几乎失态地离了席位。
宫羽与吉婶陪着霓凰在马车内,有些难以安坐。金陵这条路,她走的本也不多,却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与那座城的距离。六年前,在那座灯火繁华,珠玑满列的京城里,她见了太多尔虞我诈,权谋暗流。在那里,她得报父母大仇,在那里,她看着梅长苏步步为营,搅弄风云。她本以为她再也不会回去那里了。宫羽收回思绪,不着痕迹地看了霓凰一眼,却见她一脸淡然,正闭目养神,似乎不曾经历当年的风雨一般。
马蹄渐缓,终是止在了城门前。宫羽还未掀开车帘,就听得外面有人朗声唤道“霓凰姐姐”,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那位痴爱音律并在猎宫相护于她的言豫津言公子。车帘掀开,言豫津见着宫羽也在车内,不由愣了,他这几年虽和宫羽有书信往来,却始终不得一见,每回拜访难得一见的霓凰郡主,也是被告知宫羽留守云南,未曾相随,没想到今日却是见着了。豫津大喜,喊道:“宫羽姑娘也在!”
一旁的萧景睿见他有些失态,捅了捅他,下马行礼:“郡主”
霓凰没想到他们二人会来迎她,很是欣喜,便要下马车。本坐在外边的飞流见状,习惯性的伸手将她扶了下来。萧景睿见从来提缰纵马而归的霓凰郡主,如今竟要马车代步,旁人相扶,心下酸涩,又见着霓凰颈间的骇人伤疤,眼神不禁黯然下来。
霓凰见他这般失神,浅浅一笑,道:“景睿,向来我与你们一见面,便要试你们武功的,今日怕是不行了,晏大夫知道了可得给我一顿训斥。今日,你便与豫津对上几招,让我看看。”
萧景睿自知失礼,忙回了神,向着穆霓凰一揖,“是,郡主。”
二人知霓凰一路风尘,已然疲累,故只拆了几招,点到为止。霓凰笑说:“豫津这两年怕是太过安逸了,这功夫可没有太大进步。”
言豫津小声嘟囔了句:“夏冬姐姐也不在京城了,更没人督促我了。”
“懒!”谁知一旁一直不说话的飞流却听得一清二楚,众人哄笑。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5-11-08 21:19:00 +0800 CST  
待到他们回到林府安定下来,已是日落西山。萧景睿与言豫津用了晚饭便告辞回府,霓凰则自己去了林氏祠堂。这些年,穆霓凰凡是入京,都住在重新修葺过的林府,就算再匆忙也要在林氏祠堂坐上一夜。而今她的身体大不如前了,众人都想劝,可也不知从何劝起。
萧景琰深夜到林氏祠堂的时候,就见着飞流坐在门前,摆弄着手里的玩具。飞流见是他,友善的对他一笑。萧景琰对梅长苏身边的这个少年,没来由的有好感,也是笑笑,便进门去了。多年刀尖行走,霓凰的感觉很是敏锐,萧景琰一进门,她便起身了。
看着穆霓凰现在的样子,萧景琰只觉得鼻尖一酸,喉间干涩异常,努力了好久才颤声喊道:“霓凰”,他没有想到林殊的小姑娘,大梁威名赫赫的霓凰郡主,如今瘦弱的不成样子,只有那清明的眼眸依稀有往日南境主帅的样子。看着她身上的伤,他可以想象当年是怎样凶险,他可以想象这一年多来她遭受了怎样的折磨。萧景琰几乎抑制不住怒气,他气自己没能完成林殊的嘱托,好好关照霓凰,他气霓凰明明伤成这个样子,却只送来一封“一切安好”的书信。如果他知道……他知道,萧景琰突然泄了气,如果他知道……他也只能待在金陵城中,除了送去各种各样的伤药,什么也做不了。
霓凰看萧景琰脸上一阵晦明变化,便知他心中所想,淡淡一笑。
“景琰哥哥,我挺好的。”
听到这久违的称呼,萧景琰不禁红了眼眶,他别过脸去,不敢再看霓凰,看着现在的她就像看到了当年的孱弱的梅长苏。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等萧景琰心绪稍平,霓凰才开口打破。
两人像旧时一般聊了聊两年来各自的状况,其实更多是萧景琰说,穆霓凰听。萧景琰将这几年朝廷上下的整治状况,以及长林军的情况都说与霓凰听,就像他每次来林氏祠堂都要说与林殊听的一样。霓凰倒是说了这几个月在外头游历的所见所闻,并将滁州一事也一并说了。
萧景琰闻言沉吟了一会,道:“如今朝堂虽然日渐清明,可民间还有许多事要做,而且这几年接连大灾,国库虚空,要完全恢复还是要些时日。不过……”萧景琰一顿,看向林殊的牌位“再有个三、四年,必定可看到我大梁民康物阜,政清人和……一定会看到的。”
霓凰随了他的目光,也看向林殊的牌位,喃喃道:“是啊,一定会看见的。”

时至丑时,一直等着的众人却看见萧景琰与穆霓凰一道进内院来了,都是一愣,随即拜了下去。
“参见陛下”
萧景琰免了众人的礼,吩咐道:“从今往后,你们帮朕好好看着郡主,饮食就寝必须按时,不准她忧思多虑,一有什么状况要立即遣人来报。”
见众人恭敬承下,萧景琰才稍稍放了心,临了又颇有“威胁”意味的加了句“这是圣旨。”众人心下暗笑,这皇帝陛下怎和平日里听闻的不大一样。
萧景琰回宫第二日,便赏了林府各种奇珍药材,又赐了几个经太后调教过的医女。午后,霓凰便带了飞流入宫谢恩。而今,霓凰已卸去南境统帅之职,于是被引进后宫,拜见太后。
太后虽在清晨时候听萧景琰说了霓凰的近况,有了些心理准备,可真见到霓凰时,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掩面哭泣起来。随侍一旁的皇后,只能轻轻拍着太后的后背,替她顺气。霓凰看太后这般伤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似乎从她进金陵起,见到她的每一个人都免不了一番哀伤。霓凰凝了凝神,上前握住了太后的手,思忖了一番,还是用了那个最亲近的称呼“静姨,我挺好的。”
“静姨,我挺好的”,那年九安山春猎,她认出了面目全非的林殊。那时,林殊坐在她身边,也是这样与她说的。太后心中大恸,如若不是当年梅岭之乱,林殊与霓凰本应神仙眷侣,儿孙满堂,他们俩本应是这金陵城中最耀眼的一对。
太后回握住霓凰的手,将她拉至身前,“霓凰,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知道吗?”
“静姨,蔺晨与晏大夫现下都在我身边呢,我会很好的,我还等着看皇上的清平盛世。”
穆霓凰看太后心情平复了一些,也不再提往事,拣了些游历中的趣事,说与她听。太后早年也是游历过四方的人,对这样的话题很是感兴趣,倒是听的有滋有味。飞流坐在一边更是乐呵,面前是样式繁多的点心,从前他就是极爱吃静妃娘娘的点心的。
太后见飞流吃的这般欢喜,忙吩咐宫人再拣了几样新奇的送来。霓凰倒是有些担心他吃坏肚子,道:“飞流,可不许一次吃太多。”太后看飞流一下蔫了,慈祥地笑了“哀家再命人准备一些给你带回去”,飞流大喜,看霓凰也是一脸笑意的看他,忙狠狠点了头,想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谢谢”。于是,他们出宫的时候,手里便是三大盒的点心。
穆霓凰入京有了半月,晏大夫与甄平就回来了,说是朝廷已派了人手。至于蔺晨,离了滁州就不知道又去哪了,只交代是出去寻东西。晏大夫本是担心霓凰入京,见旧景故人,心绪不平,又伤了身子,但回来切过脉,竟发现调养的甚好,又放心下来,暗道这丫头比那小子强多了。霓凰这段时日可当真是小心翼翼,原本在云南时还偶尔逞逞性子,现在却时时听着宫内医女的话,好生调养着。林府上下都笑说:“还是太后娘娘有办法。”唯有宫羽,在这样平静之下,愈发不安。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5-11-08 21:28:00 +0800 CST  
萧景琰细细看过各地呈上的奏疏,稍稍松了口气,疫情总算是控制了下来,原本有些不安分的东海也消停下来了。突然,门外一声高呼:“边境急报!边境急报!大渝勾结北燕增兵北境,与长林军对峙!”大渝竟贼心不死,勾结了北燕一同犯境,萧景琰让人速传了刚回金陵述职的蒙挚入宫商议。
宫羽原本陪着霓凰饮茶,一看闻讯后的霓凰眼中精光大作,顿觉不妙。
“郡主!”
霓凰看宫羽一脸担忧,知她已猜中自己心中所想,沉声道:“你既能猜中我心中所想,必定是能够明白我的”说罢也不再给宫羽发声的机会,“来人,备车……不,备马!我要入宫!”
萧景琰听到霓凰郡主求见的时候,就知道他最害怕的事情要发生了。他看着穆霓凰疾步入殿,一脸的决然,那一身的威烈之气仿若当年。
“你什么也不必说,回去!朕不允!”
霓凰一跪,定定的看向萧景琰“霓凰唯此一愿,求陛下成全!”
“你这样的身体如何上战场?你不要命了!给朕回去!”
一旁的蒙挚见状,忙道:“郡主,现今北境有长林军,完全可以应付此局,而且还有我啊!你信不过我吗?”
“霓凰自是信得过蒙大哥,所以求随蒙大哥出征。十九年前,兄长出征梅岭,霓凰没有和他一同上战场的能力,只能遥遥相送。六年前,兄长再战梅岭,霓凰有了这样的能力,却只能戍守云南。此去,霓凰不是要轻置性命,只是为一偿所愿。求陛下成全!”
萧景琰一时被霓凰激红了眼,怒道:“朕说了!不允!”一甩袖便出了武英殿,连霓凰那声“景琰哥哥”也没能留住他。
萧景琰一脸怒气地回了养居殿,不多时,宫人便报列战英求见。
列战英一入殿就看见萧景琰一副怒气未消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道:“陛下可还记得蔺先生,他求臣带他入宫,想要一见陛下。”
一提起蔺晨,萧景琰怒气更盛,“怎么?他现在是不是想来告诉朕,霓凰这身子可以上战场了!”
“那陛下想不想知道霓凰郡主这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呢?”蔺晨也不知是怎么就入了殿,抱着手慢悠悠的走了过来,“长苏也好,霓凰也罢,拦不住,你我都拦不住。”
萧景琰一愣,没有言语,挥手让剩下的人都退了出去。蔺晨一笑,随意在萧景琰身边坐了,从怀里掏出个酒壶,“珍藏的甘露春,皇帝陛下陪我喝几杯吧。”
两个人就这样一杯一杯喝着,蔺晨一句一句将这些年霓凰所经历的种种告诉萧景琰。其实便是蔺晨自己也不愿意回忆那些。他所经历的几乎都是霓凰最痛苦的时候。那五年,只有旧伤复发,痛苦的不能自己的时候,穆霓凰才会找到他。其余时候,她都忙于边境的事务,一时一刻也不愿意浪费,就像把每一刻都当作了最后一刻来活。起初的时候,蔺晨都快气疯了,他救她不是为了让她继续折腾自己,他甚至抛下了“你再继续这样下去,我也懒的治你”的话,可最后他还是帮着她撑了下来。
当蔺晨收到穆霓凰遇袭重伤的消息的时候,他还以为那就是她的终结,穆青执掌了南境,她便这样随梅长苏而去,也算是解脱。可当他见到床榻上的穆霓凰时,他知道自己错了,那样的致命伤她还是撑下来了,到那时,蔺晨才明白霓凰仍有未竟之事。
蔺晨看着萧景琰氤氲的双目,缓缓说着“那时,她养好了身子,同我们一道按着我与长苏的计划游历四方,我就知道,会有今天的……北境……也好,他与她终是能在一处了。”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5-11-08 21:30:00 +0800 CST  
三日后,霓凰郡主随蒙挚出征北境,梁帝亲至城门相送。直到大军已完全走出了人们的视野,萧景琰还是执拗的站在城墙上看着,也许就是他与霓凰的最后一面了。最终,还是留了他一个人。
与大渝开战后北境捷报频传,可一众人高兴不起来,林府上下更是了无生气,霓凰此行谁也没带,连飞流也硬是被留在了金陵。蔺晨是在霓凰出征那天走的,他本想带着飞流,可飞流说什么也不走,只一声声念着穆姐姐。
两个月后,蒙挚班师凯旋,萧景琰于城门相迎,萧景睿,言豫津,宫羽,甄平和飞流全都随驾去了城门,他们都以为会再见到全军缟素而归的景象。当他们望见,那个一身银甲白袍的熟悉身影时,心中狂喜,几乎要从城墙上跃下去。他们记得穆霓凰虽然面色憔悴,但还是潇洒的下了马,说道:“我从来守信……可不像兄长。”
那一年,是梅长苏离去的第七年了。
霓凰郡主凯旋而归,回林府之后就病了,整整一年,她躺在床上休养,只能靠着别人搬动。可每日,她还是要人将宫内送来的各地呈报疏略念与她听。
梅长苏离去的第九年,穆霓凰总算可以外出活动,那一年,消失了许久的蔺晨又来了。他带着霓凰与飞流,去了霍州的抚仙湖品了仙露茶,也总算是吃到了秦大师的素斋。
梅长苏离去的第十年,穆霓凰依旧是深居养病,这一年,她病的几乎走不了几步路,总倚在榻上喘的厉害。不过这一年,她过的很是开心,每每听人念呈报,都挂着温和的笑意。年末的时候,穆青带着他的王妃进京入林府与她团聚,她更是喜悦,精神好了许多,连每日昏睡的时间都少了一个时辰。
除夕之夜,当飞流抱着织锦大氅寻着霓凰的时候,她正站在廊下,望着廊上的红灯笼出神。他走过去,替她披好,他的穆姐姐看着他笑了,一如往常。
“飞流帮穆姐姐一个忙好不好?”
飞流不假思索的重重点了点头。
“飞流去梅园里,替穆姐姐寻两枝白梅来,开的最好的两枝。”
飞流笑着承下,将带来手炉塞给霓凰,飞身而去。霓凰又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裹好了自己,倚着廊柱缓缓坐了下来,依旧看着廊上的红灯笼。
……
“霓凰都见到了……兄长,你知道吗?苍山洱海,四湖九州……还有景琰哥哥答应的清平盛世,海晏河清,霓凰终于都看见了……兄长想要看到的这些,霓凰……终于全替兄长看见了……”
只可惜,不能再亲手挂上金鱼花灯了。
飞流抱着两枝白梅踏雪而回的时候,就看见穆霓凰静静靠着廊柱,脸上还带着温洋的笑意,似是睡着了。他也笑了,他想他的穆姐姐一定又是梦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吧。他轻手轻脚的进房取了个白瓷瓶,坐在霓凰身侧好好的插好了白梅,而后靠在了廊柱另一侧,渐渐睡去。他想着把瓷瓶放在他们俩之间,这样他的穆姐姐只要醒来就能看见这两枝白梅了,开的最好的两枝白梅。
……
过了子时,下了许久的雪,总算是停了,就像是眷顾着廊下的两人。
今年,一定会是个好年的。


———————END———————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5-11-08 21:34:00 +0800 CST  
寒山远黛篇结束,这种一篇完的感觉很好啊。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5-11-08 21:35:00 +0800 CST  
虽说写的是此篇完结,但是有没有下一篇,什么时候有下一篇,我也不知道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5-11-08 22:58:00 +0800 CST  
下篇预告

其实这么快有了下篇我也很惊讶。

这是被友人逼出来的重生梗,其实重生什么的我真的是不会啊!

感觉写的并不是很满意,不过既然写了,还是放上来吧。

如果网络好了的话,今晚会有吧。

下篇《千秋辞·关河晓梦篇》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5-11-15 17:54:00 +0800 CST  
千秋辞·关河晓梦篇


月昏黄,夜生凉。
白日里繁华喧闹的金陵城总算脱去丛花碧草的外衣,归于沉寂。静谧幽深的街巷间,偶有一两家人,伴随着婴孩的啼哭声,灯起灯灭。
两个月前,蔺晨带着霓凰与飞流出门游玩,去了两年前未能得行的霍州抚仙湖,也拜访了两年前就当一见的秦大师。当年北境一战,穆霓凰原本就难堪耗费的身体一损再损,复归金陵后,她便只得卧床养疾。经晏大夫整整一年的治疗,才得以离了床榻,在院中小踱几步。后又经了一年小心翼翼的调养,才终于可以外出走动。此次出游,他们走的极慢,蔺晨又一路随行仔细照料,因此霓凰精神尚佳,倒也算游得尽兴。
蔺晨本想着此行了了穆霓凰的心愿,也了了自己的心愿,总算是功德圆满,可谁料,今日午时刚回了金陵林府,穆霓凰便病倒了,一时脉象虚微,竟是难以切探。晏大夫施过两遍针,又灌了一剂汤药,才使得霓凰颓势稍缓。蔺晨无奈,只得给她服下药性颇为霸道的丹药,行了几处大穴,令药力走遍全身,这才将穆霓凰的情况扭转回来。
宫羽见霓凰面有起色,稍稍松了口气,取了白巾替她拭去额上的汗水,心下怅然,穆霓凰这几年勉力支撑的幸苦,一点一滴她全看在眼里。这些年,穆霓凰旧疾复发之时常常疼得整夜整夜无法安眠。初时,林府众人总轮流守着她,飞流更是整晚都趴在榻边伴着她。霓凰看着一众人都陪着她渐见憔悴,心中难受,便劝众人回去休息,可哪有人会听,依旧每晚守着。后来,她便佯作熟睡,待众人熄了烛火,退出门去,才压着嗓子咳上两声。思及此处,宫羽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立在一旁的蔺晨,问道:“蔺少阁主,郡主情况如何?”
蔺晨看着床榻上的穆霓凰,突然一阵没来由的怒气,轻哼一声“死不了了,你还不知道她,只要她想撑,总是咽不下那口气的。”
霓凰几乎是被蔺晨这句话说醒的,她习惯性的一笑,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蔺晨……谢谢你。”
蔺晨听后又是一声轻哼,“你与他,真是像了个十成十!”而后转身大步离去。

霓凰这一病又是养了月余,她本想趁着自己精神尚可,在金陵城内四处走动走动,可好几次,她各项物什都备好了,却被晏大夫一眼瞪了回来。于是对着晏大夫又是软磨硬泡了好些日子,才出得林府。
穆霓凰站在苏宅门前,一时也有些恍惚。这些年,她虽身在金陵,却再未入过苏宅,好似忘却了这里也曾是他的栖身之所一般。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就是想来看看。
“飞流,穆姐姐进去看看,你在车里等我。”
九年倏忽而过,飞流仍然认得此处,他一闪身便站在了霓凰面前,一脸的笃定,“一起去。”
霓凰一笑,伸手拍了拍飞流的脸,“飞流听话,你乖乖坐在车里吃一会橘子,如果橘子吃完了穆姐姐还没有出来,你再进来寻。”
飞流拧着眉歪着头琢磨了一小会,终究是点了下头,道了声“好!”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5-11-15 20:39:00 +0800 CST  
穆霓凰看飞流听话的坐回马车上,转身入府。之前,萧景琰曾告知她苏宅已被他买下,并遣了人常去打扫,它若是想去坐坐,自行前往便可。当年,苏宅各处的楼台景致,布局设计皆是出自梅长苏之手,端的是层叠错落,巧意玲珑,可闲置了这许多年,虽有人时常打理,终归是失了人气,少了意味。
霓凰闲逛了一小圈,想起那年苏宅初成,梅长苏宴请一众宾客,她虽也看了一圈,却满门心思盯着夏春,无暇细品。后来,她几入苏宅,也都是来去匆匆。如今,她有了闲心一赏,却也再见不到故人故景了。一番怀想,霓凰也觉着兴趣索然,便入了回廊,打算离去。
……
“可我还是赤焰军的少帅林殊!”
这熟悉的声音犹如一声炸响,霓凰脚步一顿,怎么可能,她知道自己是出现了幻觉,那人已走了九年,不会再回来了,可她还是难以自禁,回过身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一步步走去。那年,她就是在这回廊之中,听见蔺晨与梅长苏的一番争执,知道了那注定参商永隔的三月之期。……那日,似乎也是这个时候吧。
突然,四周的空气似乎变了。一股大雨后的土腥气直直撞进她的鼻腔,霓凰无暇顾及这些,因为更离奇的景象就在她眼前。她的兄长,早在九年前就殒身于北境的梅长苏,微微佝偻着背,正站在庭中。霓凰惊得一个趔趄,泪水扑簌而下,就这一步,霓凰猛然发现自己因病沉重的身子也好像是恢复到了早些年的状态,再一细看,竟连身上所着的也是那日的衣物。这,是梦吗?
梅长苏看见穆霓凰一脸惊疑,满是泪水从回廊走出的时候,就明白,她已然知晓一切。当年,他出征梅岭,意气风发,信心满满,就等着立得大功,凯旋而归,风风光光将霓凰娶进林府,可他那一去,便给了穆霓凰十三年的苦寂煎熬。从他成为梅长苏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与霓凰的一切早已断于梅岭,可最终他还是许了她一个遥遥无望的十年之期。他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她的眼眸,他的小女孩啊,究竟还要为他蹉跎到何种地步。
穆霓凰看着那不知多少次出现在梦中的熟悉身影,宛然笑了,她顾不得许多,快步走上前去。她只觉得自己的手抖得厉害,勉力定了定神,终是捧起了梅长苏的脸,那手中传来的温度似乎在告诉她,这不是梦。
“林殊哥哥,是你吗?”
梅长苏一把将霓凰拥入怀中,一时只觉如鲠在喉,“……霓凰……”

穆霓凰不知自己是如何回的穆王府,她仍陷在初时的惊疑之中,这一切,苏宅一如当年的景致,众人一如当年的样貌,还有她自己的身体都真实的让她无从置疑。这究竟是不是梦,还是说,她之前经历的那九年才是一场大梦,亦或者,都不是梦,而是诸天神明给了她一次偿其所愿的机会。也许,这三个月她可以在他身边,可以真正与他站在同一片战场,可以……陪他走到最后一刻。可如若那个九年只是梦呢?又或者她的出现改变了原本的轨道,搅乱了一切呢?那她就无法提前知晓南楚的动向,南境恐陷危局,她绝不能拿南境安危,拿大梁子民冒这个险。她与她的林殊哥哥用尽心力守护着的天下,绝不能有这样的危险。她必须先回云南,若是南境状况与记忆中相符,那她就可以依势布局,由穆青和其他心腹家将镇守。那时再日夜飞奔赶至北境,一定可以再见兄长一面。只要能再见一面。
……
两日后,南北两路大军开拔,金陵城外,霓凰听着梅长苏如记忆中一般同她许下了来生,心起希冀,也许这一回,她真是能如愿了。待穆霓凰快马加鞭回到南境军中,阅过军情呈报,又亲自探过南楚部署,她才确信,那些都不是梦。为了彻底打消顾虑,她同上一世一样又与南楚骑兵打了几回照面,一见情况与所知无二,不再有迟疑,立即将事先书写好的对敌之策交予穆青,而后纵马北去。
……
本忧心宗主,在帐外来来回回走着的黎纲,远远就见着一片白茫之中一人御马飞驰而来,待他看清马上来人竟是霓凰郡主,先是一阵错愕,转而大喜。
“郡主!”
穆霓凰入得营地就见驻军甚少,心下一沉,“黎纲,兄长可在?”
“郡主,宗主率兵三千前往梅岭歼敌了!”
霓凰闻言大骇,虽然上一世北境之战的细节她不甚清楚,可依后来宫羽所述,梅长苏绝不曾亲自带兵前往梅岭。这有悖常理的一世,终究是因为她的出现发生了改变么?她不敢再想,强撑起疲惫不堪的身躯,一拉缰绳,顺手从落兵台上提了柄长枪,转头往梅岭奔去。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5-11-15 20:40:00 +0800 CST  
此时的梅岭雪虐风饕,冰封千里,刺骨的寒意几乎让人失去意识,可仍旧掩不住空气中血腥味。大渝兵士的彪悍善战,上一世的霓凰是领教过的,比之生在温湿之地的大梁士兵,他们体魄健壮,气力惊人,又更有耐力,冲杀起来颇具气势,与之久战必是讨不得好。穆霓凰虽心知梅长苏既敢带兵出战,必定是有把握,却仍是心下难安,总觉得隐隐约约有什么未知的力量操控着他们,将一切引向她绝不想看到的终局。
大梁军士在梅监军的率领下,于梅岭伏击敌兵。梅长苏对梅岭地势极是熟悉,对大渝军队更是十分了解,一番排演部署,打了大渝一个出其不意,令其阵脚大乱。可到底大渝将士也是久历沙场之辈,生来就是一身蛮气,一阵混乱之后,便与梁军厮杀起来。梅长苏虽再已无往日功力,可气势仍在,提了佩剑,冲将过去。此番北境大战,大梁军中有不少是临时招募的兵士,一见敌军横眉眦裂,凶悍异常,心中也是一怵,但看军中将领毫不畏惧,冲锋在前,一时热血激腾,也不再惧畏,拼杀起来。一番混战,到底梁军占了上风,杀的大渝军队节节败退,大渝也不甘就此败走,怒吼几声,硬是死战。
穆霓凰远远的就听见厮杀之声,猛地一夹马腹,越过山岭,疾驰而下。众兵士只觉得耳边一声内劲十足的长啸,就见一道白影奔至面前,长枪一扫,便斩下两名渝兵。不待众人反应,霓凰踏着马首一跃而起,落于渝军阵中,甩起长枪,一顿飞扫,搅得渝军阵势大乱。等渝兵反应过来,想要合围攻之,她早已从刚刚杀出的缺口退回梁军阵中。渝军溃势已定,大梁军士士气陡增,趁乱又是一阵砍杀。
穆霓凰没有再冲上阵前,她自知以她现在的状态,刚才一番厮杀已是勉强,她不可在此时用尽气力。她抬眼飞速搜寻了一遍,并没有看见梅长苏,她又转头看了一眼战局,见大渝败局已定,便转身向阵后奔回。待她回了后方,才见着梅长苏惨白着脸闭眼靠在大石上,盔甲之上满是血迹,蔺晨与飞流则护在一旁。
等到霓凰走近,才听见梅长苏口中嚅嚅着:“霓凰……父帅……”
“兄长……霓凰在这里”,霓凰心中一窒,握住梅长苏的手,却流不下一滴泪。他一遍遍喊着,她便一遍遍答着。
蔺晨起身虚望了一眼远处,见渝军已经败逃,口中作哨,唤来一匹马,向着霓凰凄然道“郡主,长苏已然力竭……他没有意识了……我们送他回去吧。”
霓凰闻言抬头,眼中满是悲戚,可嘴角却扯起一笑,“蔺晨……谢谢你”言罢,她扯下自己的披风,撕作长条,将梅长苏缚于背上,猛一提气,跃身上马,“林殊哥哥,这一次,我带你回家。”
迷蒙之间,梅长苏只觉得他所倚靠之人的气息十分熟悉,让他很是安心。他想睁开眼再看她一眼,只要再看一眼,可是他太累了。他知道自己正不受控制的一声一声喊着“霓凰”,他也听见了她一声一声应着“林殊哥哥”,他多想,多想再同她说一句话,可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只好静静的,停下了呼吸。
……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5-11-15 20:41:00 +0800 CST  
夕阳终于渐渐沉下,黑夜携风伴雪,一番席卷,像是要将这里曾有的金戈铁马,精血四溅全部洗去。
各路军队报捷,北境之危已解,可将士们无法为即将到来的班师而欣喜,在这里他们失去了太多亲人与朋友。霓凰亲手替梅长苏擦拭过身体,替他换上常着的青衫,而后便跪坐在一旁,不发一言。
宫羽端了汤药进帐的时候,就见着穆霓凰还是同样的姿态,怔怔看着梅长苏,一时酸涩难忍,“郡主,这是蔺少阁主给你配的药剂,他说你连日奔徙,内损不少,这药能有所助益。”
看霓凰道了谢,接过药一口饮下,宫羽转身从梅长苏枕下抽出一个木匣,“每日夜深之时,宗主总是伏案写信,一写就是许久。写给太子殿下的,总是按时送回了金陵,而写给郡主您的,都装进了这木匣之中。”
霓凰一愣,接过了木匣。上一世,宫羽也是这样说的吧。即便战事吃紧,梅长苏也总要给她写一封信,写好了就储在木匣之中置于枕下。直至北境已平,三月之期将至,他才取出匣内书信一封封烧掉,只留了一封命宫羽送至云南。
霓凰抚过木匣上的花样,竟是她最爱的梅花。也好,这一世,她总算是见着他最后一面。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刷的一白,撑起身子便要向外奔去。一旁的宫羽不知她是为何突然有此反应,只见霓凰走了没有几步,忽地支持不住单膝跪了下来,哇的呕了一口血。
“郡主!”
帐外众人听得里头一声惊呼,忙赶了进来,一进帐就见霓凰跪倒在地,一脸凄厉。蒙挚忙上前欲扶起霓凰,却被她死死扣了手腕。
“蒙大哥,我要立即回云南!”
……
历史似乎就是这样,一旦出现了一点偏差,就会越走越远。南楚大军强攻青冥关,穆青与一众家将率领南境大军奋起迎战,虽然最后击退了楚军,守住了青冥关,可损失惨重,南境大军士气锐减。
穆霓凰毕竟是戍守南境的一品军侯,大战在即,却擅离职守,即便在北境也算立下了军功,可功过难抵。萧景琰虽为她与朝臣大作争辩,可终究无用。霓凰上书,自请待穆青完全接掌南境后,前往东海戍守。梁帝允准。
东海戍守之任艰苦,可穆霓凰并不后悔,她后悔的是因她一己执念,葬送了南境千万兵士的性命,险些陷南境于危局之中。这世间,从来就不曾有过什么诸天神明的眷顾,一切都只是上天嘲弄。冥冥之中,一切都有了既定的轨迹,她非要去改变,只能适得其反。即便她的心愿卑微到只是见他一面这样简单。想到这里,霓凰一声苦笑,她为何要改变呢?那一切不都是自己所选,自己所愿的吗?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想的足够通透了。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5-11-15 20:42:00 +0800 CST  
九年时间无言逝去,穆霓凰不曾离开过东海。蔺晨与飞流算是来东海最勤的人了,他们在霓凰东海的别院之中种满了梅花。黎纲和甄平也曾来过,给她带了不少江左的特产。再有就是宫羽了,她是与言豫津和萧景睿一块来的,送了不少好茶。至于梅长苏留下的那个木匣,霓凰将它置在了自己枕下,未曾看过。
萧景琰曾不止一次的想去探望她,可身为一国之君,他离不了京城,只能发下一道道召她入京述职的旨意。往年,穆霓凰总是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诿,萧景琰不想逼她,只能允她留守东海,可今年她却承下了。
……
时过九年,她又一次站在苏宅门前,思绪万千,她不禁自嘲的笑了笑,这一切不是早就决定好了么?这一次,她没有在园内逛上一逛,而是径直去了回廊,就那样一个人静静的站了许久。
“可我还是赤焰军的少帅林殊!”
意料之中的声音乍起,霓凰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了泪水,她轻叹了一口气,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四周的空气不出意外的变了,熟悉的土腥气扑面而来。
她看着他笑了,没有言语。

天淅淅沥沥的下了场小雨,马车上的飞流吃完了最后一个橘子,可他的穆姐姐还是没有出来。他跳下车,正准备进府去寻,却见着穆霓凰扶着门出来了。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她似乎憔悴了许多,像是又历经了十几年的风雨沧桑。
霓凰看着飞流跃到面前,小心翼翼的扶过自己,突然就笑了,“刚刚下了场雨,穆姐姐就多坐了一会,让飞流担心了。”
飞流看穆姐姐这副样子皱起了眉,“回去!”
“好,听你的,我们回家。”
……
马蹄声随着外头的雨声渐隐渐无,金陵似乎有好些年不曾下过这样大的雨了。可即便是千年的风雨,万年的飘零,也无法洗却那五光十色的梦,那些该留下的,终究会深藏心底,不会被时间抹去。


————————关河晓梦篇结束————————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5-11-15 20:43:00 +0800 CST  
朋友和我吐槽过看不懂最后一段,我就先解释一下。霓凰知道自己的重生确立了不好的结果,于是在第二世的九年后回到苏宅,又回到了梅长苏拿冰续丹的时候,进入第三世,这一世她没敢做出丝毫的变动,像第一世一样,也一样在九年后去了苏宅,但她这一次没有选择回到过去,而是出来了。其实最后的飞流已经是第三世的飞流了。这个应该不烧脑吧。
友人:“所以,霓凰多经历两个九年,结果还是回到原来了?”
我:“是的。”
友人:“………………你可以去死了。”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5-11-15 20:51:00 +0800 CST  
有不少朋友建议我写点甜文,这里我想说句抱歉。其实我也很想甜,可这几天想了又想,发觉不论是殊凰的年少相伴还是苏凰的温馨时光,想到最后都是满心凄凉。在我心里他们就是那样一个终局,无论曾经有过多少的欢乐,最后都是那样走向终结。

如果真要彻彻底底的甜,那又免不了改变一下原来的事情发展,更有可能崩一崩人设。可那样,于我来说就不是苏凰了。可能苏凰感动我的就是两人相知相解,唯愿相爱相守,却不得不相别相离的遗憾。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5-11-17 18:30:00 +0800 CST  
下篇预告

信我,这次真的不是刀子了。

下篇《千秋辞·是昔流芳篇》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5-11-21 19:20:00 +0800 CST  
千秋辞·是昔流芳篇


碧海可尘,青岑可浪。时间往往是最善于模糊记忆的,即使那些人,那些事曾是那般的灿烂艳烈。
金陵的冬日向来难得温煦,昨日纷纷扬扬下了一夜的雪,本想着这个冬天会是倍加清寒了。却不曾想,今个起时竟见晴日偏好,碧空朗澈。这样的好天气,那些纵扬潇洒的少年们自是坐不住的。
穆霓凰携了年前林殊赠与她的银白软鞭,骑着府内新得的枣红小马,往金陵城外飞奔而去。她与林殊、萧景琰约好,各自下了早课,便去城外的逐日坡碰头,先带着自家闲了十几日的马儿驰骋一番,而后再到永芳斋吃点心。说起这逐日坡,原不过是金陵郊外的无名山丘,因着那日三人在此赛马,一番追逐之后极是畅快,一时兴致大起便给起了这么个名。霓凰骑着马儿在逐日坡晃荡了一小圈,还是未能等到林殊与萧景琰,便知那二人定又是被祁王留下训教了。想着意气飞扬的林殊哥哥一脸吃瘪的乖乖听训,小郡主不由心情大好,一夹马腹就向着山林而去,左右他们也不在,便自己好好逛上一圈吧。
林殊与萧景琰好容易从祁王那脱身出来,想着怕是要误了约定的时辰,忙赶到马厩牵马。萧景琰才刚解下缰绳,就见着林殊一个飞身上跃,也不等他,引过马首,便窜了出去。
“小殊,你倒是等等我!”
萧景琰话音刚落,林殊便没了踪影,只听得遥遥传来一句“霓凰该等急了!”
二人一路追风掣电,惊得鸡飞狗跳,总算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逐日坡,可到了地方,两人俱是一愣,怎的不见霓凰。
“小殊,霓凰该不是等不到我们,自己先回去了吧?”
“不会,这才什么时候?依着霓凰的性子许是到附近玩去了”,林殊一边说着,一边便在草地上细细寻了起来。果不其然,地上有着好几处马蹄印记,显然是新留的。林殊跟着马蹄印走了一会,却见着印迹向着山林去了,于是回头对萧景琰喊道:“景琰,霓凰怕是跑进林中了,我进去寻一寻,你在这等着。”
萧景琰还没来得及应声,就见林殊翻身上马,绝尘而去了,不禁扶额。这个小殊,怎的遇上霓凰便这样猴急。
……
霓凰原本只是好奇心盛,入林一探,想着随意看看便回去,没成想这一探,探出了大事。她骑着小马儿本走的好好的,可不知怎的,小马前蹄忽然一陷,乍得惊了起来。她虽然下意识的抓住了缰绳,可到底禁不住那般力道,被甩了出去。人言常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当小郡主好死不死摔进那个深坑的时候,才知古人诚不欺我。她只觉得全身酸麻,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伤着了哪里,只好就着摔下来的姿势躺了一会。等着这阵酸麻过去,清晰的疼痛感传来,她这才挣扎的坐了起来。自己上上下下粗粗查看了一遍,发觉也不算太糟。右脚是扭了,右手一时也有些使不上力气,可还算活动自如。霓凰抬头打量了一眼,又摸了摸自己腰间,幸好,软鞭还在。小姑娘思量了片刻,从外衫上撕下一块布条,将自己的右脚固定好,左手扯起银白软鞭,向着坑外一阵飞舞,努力了许久,总算是抓住了立在坑外的一竿竹子。霓凰心下大喜,这深坑不大,以她从小在校场上摸爬滚打的身子,靠着双手与并未受伤的左脚,一挪一蹭,定能出去。
林殊在密林之中寻了许久,仍看不到半点霓凰的踪迹,心中一阵急躁。这地方,他们难说熟悉,霓凰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也不知会闯到哪里去。虽也心知以霓凰的身手,寻常是难为不到她的,可他就是没来由的担心。心下这般想着,林殊焦急更甚,忙驱了马,向着更深处寻去。
要说这小郡主,也真不愧是身出将门的铁血儿女,真就靠着一双手一只脚一蹭一挪离了坑底。眼见着就要爬出去了,却听得远远传来一阵“嗒嗒嗒”的马蹄声。这样人迹罕至的密林,平日还有谁会来,必是她的林殊哥哥见不着人,进来寻她了。霓凰不由的一喜,这一喜不要紧,小姑娘手上劲一松,“啪”一声又栽回了坑底。
这点动静,林殊听得清清楚楚,循声望去,一眼就看见了那条他熟悉的银白软鞭一头抓着一竿竹子,另一头延进了一个深坑。他还哪里想得许多,纵身一跃,接着往前大迈了几步,直接跳进了深坑。果不其然,他的小姑娘正坐在坑底,顶着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看着他傻笑。
“林殊哥哥,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找着我的。”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5-11-21 19:36:00 +0800 CST  
萧景琰一个人在外头等了许久,可始终见不着人,不免担心起来,想要入林去寻,又怕他们出来了看不见自己,又是一番折腾。等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他这才看见那个白袍少年背着个人从林中出来了,而背上那人一身灰土,头发糟乱,甚是狼狈,一时还真难认出是霓凰。
萧景琰见状忙赶上前去,“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少年背上的小姑娘张开黑不溜秋的一双小手伸到他面前,“小马儿惊了,害我栽进了一个坑里。”
萧景琰这才看见小姑娘的右脚用布条捆了,不由升了音调,“霓凰你受伤了!”
林殊反倒一脸的不担心,笑道“扭伤了脚,不严重。”
霓凰则一脸鄙夷的看了一眼萧景琰,“景琰哥哥又瞧不起人!这算什么伤啊?上回跟着林殊哥哥驯‘逐风’的时候,我不还摔断了一条腿,还有那次,林殊哥哥带我翻墙那次,摔伤了手臂,我都没有哼哼一声,还有……”
萧景琰看着小姑娘昂着头,一脸骄傲的细细数着那些“光辉”过往,看着林殊听得满脸欣慰,没心没肺的哈哈笑着,他脑中突然就浮现出了太奶奶的那句话“这小殊与霓凰啊,真是怎么看都极是般配。”
萧景琰扶额,轻轻一叹,随即正色道:“没事就好,回去吧。”说罢转身去解缰绳,打算让霓凰骑着自己的马回去,可待他再回过身来,却见林殊背着霓凰自顾自的往回走了。
“林殊哥哥,那我这几日岂不是没法出门了?”
“那怕什么,你想去哪林殊哥哥都背你去。”
“真的?”
“那还有假?我几时骗过你?”
萧景琰看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由失笑,牵过马,不急不慢地跟了上去。

林殊与萧景琰送穆霓凰回到了穆王府,看着霓凰被府中婆子扶回了房,还没来得及用口茶水,就被穆王爷毫不留情地“请”了出去。
萧景琰哈哈大笑,忍不住揶揄起林殊,“你可算把穆王爷惹恼了,看你下回还敢不敢带着霓凰胡闹。”
林殊瞥了一眼他,轻哼一声,“那有什么!大不了我天天来,总能把穆王爷的气给磨没了。”
要说林殊的品相家学,心性气度,穆王爷都是怎么看怎么满意的。可每回见到他与自家女儿少小无猜,亲密无间的样子,穆王爷就是有些没来由的气闷,好像隐隐约约有种名作“不甘心”的情绪作祟。为此,穆王爷很是苦恼,想他金戈铁马,纵横疆场,骁勇善战,豪气干云,怎能对一个舞象之年的小儿起了这样的情绪。好在这些日子,林殊日日要上门拜访,穆王爷也不让他见霓凰,他一到便拉着他去了演武场,一练就是一下午,练完了就扔出去,连顿饭也不带留他用的,这才觉得心中舒畅了些许。
兜兜转转,转眼便是上元节了。年前,穆霓凰本也与那二人约好要同去逛灯会的,可后来她受了伤,行动不便,也不能真叫着林殊背她上街,只得留在了府中。霓凰一人坐在窗前,支着手撑在小案上,望着空荡荡的回廊,不由的一阵落寞,穆王府是没有上元节的,自那年她的母亲走后就不曾有过。
突然,墙角处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霓凰警觉的直起身子来,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两个黑影熟门熟路的翻过了院墙,向她走来。等二人走的近了些,霓凰才看清林殊手中竟还提着个精致的金鱼花灯,瞬时满脸欣喜。
“林殊哥哥!”
一旁的萧景琰闻声,酸溜溜地开腔道:“哟,这就只认得林殊哥哥了?亏我还特地带来了母妃新做的点心和专门为你配的伤药。”
霓凰闻言,扑哧一笑“谢过大水牛哥哥!”
林殊看萧景琰一脸吃瘪,不觉好笑,忙学着霓凰的语调,跟了一句“谢谢大水牛!”
三个少年人一阵嬉戏调笑,好不欢快。在林殊的记忆里,那个没有上元灯会和人潮人海的上元节是他一生中过过的最愉快的上元节。他记得他用宽厚的肩膀托起了他的小姑娘,让她亲手挂上了她最喜爱的金鱼花灯。他还记得那个时候,他暗暗起誓,无论日后发生了什么,他都会用他那结实的臂膀,为他的小姑娘撑起一片天。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5-11-21 19:38:00 +0800 CST  

楼主:虚题

字数:41469

发表时间:2015-11-09 05:0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4-15 19:29:49 +0800 CST

评论数:544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