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聂王道】《纵横杀》(微微微虐向 强强 相爱相杀)

旧文更名,这个名字更符合文案一些,最近会比较勤快更新,希望大家不要大意的留言鼓励吧


一楼度娘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2-22 16:09:00 +0800 CST  
第一章 宿命



“你想要变强?”
“是啊,有可能吗?大叔!”懵懂的少年抬起头用怯怯又希夷的眼神看着面前高大伟俊的男人。
那人不受少年小兽般眼神的影响,继续问道:“为了想要杀死刚才那些人,所以想让自己变得更强?”
面前男人如同惯常那样淡然安静,似乎连略微沙哑的声线都没有受到方才激战一丝一毫的影响。
夕阳西下。
黄昏时吹来的徐徐微风卷起男人的衣袍,就这样静静得站在原地,便足以顶天立地!
但是少年却来不及感叹自家‘大叔’的神俊,因为他在刚刚男人的话里,听出了一丝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失望。作为一名孤儿,这个名叫天明的少年小小年纪,便经历过了幼年失怙、为人收养、火灾,收养他的人也葬身大火之中,接着流浪——这些经历,让他比一般人更能察觉到别人的负面情绪。
于是,他忍不住辩驳道:“他们都是该死的人哪!”一直一直的追杀大叔和我?当然都是该死的人!
“在你看来,那些人都是该死的。那么我和你在他们眼里呢?”男人丝毫没有流露出一丝不耐,仍旧用他平淡到时常让人火大的声音娓娓道。
少年语塞,脑子打了结,忍不住伸手抓了又抓。
“诶?呃……”
男人继续道:“在他们眼中,我们是猎物,也该死……你喜欢成为别人狩猎的目标吗?”
少年仍是不解。
于是,男人抽出那把举世闻名的‘渊虹’,给少年上了第一课。
何谓‘侠’?
【有力量的人,帮助弱小的人——这,便是侠。】
而之后的艰难岁月里,男人也用生命教会了少年什么是‘侠’。
——你手中的剑,为了什么而挥动。
【天明,你必须自己去寻找答案。】
……
【一个人,若是以打败对手为目标,那么他已经输了。】
“师哥,你的剑还是像以前一样,一样犹豫!一样怯懦!”霜白色长发的男人,嘴角噙着嘲讽的笑,令人不寒而栗。
这,便是强者!
强者,是站在众生顶端的人。而这个名叫卫庄的男人,毫无疑问,是个天生的强者。
【这是历代鬼谷子的宿命。天下最为亲近的两个人,却从一开始,便注定是此生最大的对手。】
渊虹在穿过鲨齿,劈入卫庄的肩胛。血,顺着剑流了出来。
众人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下一刻,鲨齿却折断了渊虹——这柄天下排名第二的绝世神器!
果然是妖剑!
然而盖聂却比以往更冷静,冷静到不似行走在这个世间的人,输赢与他毫无关系。即便是随身多年的渊虹折断于眼前,也没让他露出惊惶的神色来。
剑,是比剑客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残剑抵住卫庄的脖子。
盖聂仍是淡淡的:“小庄,你败了。”
可是,盖聂却没有赢得胜利,因为,他倒在了鲨齿剑下。
他,还不够狠。
…………
……
“师哥,你醒了。”
霜白色长发的那人站在窗口,逆光,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态,听他的语气心情似乎很好。
因为,他语气中那一丝淡淡的嘲讽未变,如同十二年前,两人还在硅谷中,那次师傅以玄虎来试炼两人之时,卫庄胜了时的语气一样。
盖聂仍然静静的躺着,没有说话。也许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师哥,你为什么不说话?”霜白色长发的男人走近床来,已是成年男子身量的魁梧躯干,挡住了一室霞光。
盖聂叹了口气,他这个师弟的性子他太了解了,若是不开口,只怕他会想尽办法逼自己开口的。
“天明呢?”很久没有说话了,声线比往常更沙哑。

站在床前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睨着床上的人,最角翘得更高些:“死了。”
盖聂微微睁大了眼,看向卫庄。
卫庄继续好心的为他解惑:“他是秦王嬴政要的人,我自然要献上他的首级。”
盖聂的瞳孔带着浅浅的琥珀色,在霞光中闪烁了一下。
卫庄心情更好了,多少年来,他以能够将盖聂的情绪逼到失控为荣。
等了片刻,卫庄有些不耐起来,为什么不发火?他这么想了,也这么问了。行动先于思维,是他的习惯,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无须瞻前顾后。
这,便是如今他还站着,而那个明明有机会赢得自己的人,却重伤着躺在自己面前的原因。
盖聂面上又恢复的平静,缓缓闭上了眼,不再看向面前的人。
卫庄觉得有些烦躁起来,如同自己用尽全力,挥出许多剑,却都砍在了棉花上,让人气闷,忍不住想要更加暴虐,去撕碎这样虚伪的平静。
“哦?师哥,原来你也不是那么在意那个小鬼呀。”卫庄眼中闪着偏执的光芒,不愿意就此轻易放过宿命的对手。
盖聂微微睁开眼,看着帐子的图案,却不去看身边的男人,淡淡道:“在这乱世之中,如果离开了我,他便活不下去,那么死也是迟早的事。”
卫庄忽然俯下半个身子,悬在盖聂上方,霜白色的长发垂落下来,落在盖聂肩上,脸颊上,盯着他的眼,笑道:“师哥,原来你和我一样冷血呀。我一直误会你了。”

如此近的两张脸,许多年不曾如此近过。哦,也许不对,前不久鲨齿与渊虹一战时,也许便是这样近的——近的可以看见那人眼中的盛芒。
看着盖聂又重新闭上的双眼,卫庄突然起了坏心思。
“哦,师哥。你一点也不关心你的那个女人吗?”
盖聂一怔,突然睁大了眼睛,这次开口没有之前的艰涩:“荣姑娘……端木姑娘没死?”语气中带着不容错认的惊喜。虽然十分微弱,但在对盖聂太过熟悉的卫庄看来,已经是极其难得的。
这是十年以来,盖聂第一次在卫庄面前如此失态。
不是为了纵横的宿命,不是为了鬼谷弟子的誓言,而是为了一个女人。
卫庄眯了眯苍蓝色的眼,熟悉他的人,比如赤练,就会知道这是发火的征兆——然而盖聂没有注意这些,因为他不需要注意。
他与卫庄,不过是宿命里,注定有一个会倒在对方剑下的师兄弟而已。
“师哥……”卫庄忽然好整以暇的,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床上那人铺在床上的一缕灰色长发,绕在指间:
“你是希望她死了呢,还是没死?”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2-22 16:15:00 +0800 CST  
第二章 火魅


早在很多年前,盖聂就知道这个师弟说话是,充满了对这个世道的嘲讽。人命在他嘴里,和草芥没什么两样。有时候太过在意,反而会被对方奚落,所以他学会了不要去问,不要在意。
但此刻,他无法保持沉默,端木蓉对他不仅仅是有救命之恩那么简单。
他只能重复道:“小庄,端木姑娘她……”
卫庄收紧手指,将那束灰色的长发扯在手心,微微用力,打断了盖聂的问话:“师哥,或者你可以先回答我的问题?”
头皮的刺痛让盖聂闭了闭眼,他知道卫庄不达目的不肯甘休的性子。三年同门的经历告诉自己,两把剑互博,总有一个人要先妥协,否则就是两败俱伤。于是盖聂尽量用陈述的口吻回答:“端木姑娘于我有两番救命之恩。此番墨家机关城被攻陷,也是……因为我。我自然不希望她死去。”
卫庄突然笑起来了,这就是他自以为救世主一样的师哥呀。
他说,墨家机关城被攻陷,是因为自己;他还说,那个女人于他有两次救命之恩,不能不报。
事实上,墨家被攻,是这个时代无法改变的事实,秦王要诸子百家的忠诚,又怎会放任墨家的“天外魔境”偏安一隅?又怎会容忍自己建立的帝国中,有墨家机关城这样的地方存在!
何况,秦王要的,是那个孩子的命,而盖聂,只是其中的交换条件之一。
至于那个女人,就更可笑了。若不是盖聂在他一剑落下之前赶到,那女人早就是他鲨齿下的祭品。更何况,白凤的羽刃虽然危险,但,他不相信,师哥会躲不过去!
说到底,还是那个女人自作多情,才差点赔上了自己的性命罢。
不过,看看这个师哥的迂腐,他以为墨家机关城被攻陷,是他的责任;那个女人救过他两次,所以不希望他死去。
这个人,他的弱点,自己一直知道。总是去背负去承担,一个人。
别人对他的误会,他不觉得委屈;别人对他的恩情,他记得比谁的清楚;他对别人的恩情,却从未被他放在心上过。
他自己加诸在他肩上的责任,早已重过这天下所有其他。
这个人,还是和他的那些梦想一样……
愚、不、可、及!
卫庄的笑声是从喉咙中发出来的,闷在胸中,震得整个肩膀都在抖动。
盖聂微微疑惑起来,十年的时光太长,他已经走过一条铺满献血的道路。他早就变了,卫庄也变了。
不管他愿不愿意,他们眼下是敌对的两个人。把答案寄托在敌人身上,从来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有些事情的答案,还是要靠自己去寻找。
明明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两个人,但是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总也无法好好的对话。
盖聂闭上眼,他的内伤很重,既然醒了,就要赶快调息。
……
“卫庄大人。”窗外印出一名女子仙桥婀娜的侧影,盖聂知道这个红衣黑发的女人,流沙的赤练,是师弟身边最亲近的属下。
白色的长发仿佛有生命一般,缓缓拂过盖聂的脸颊。卫庄起身,对门外的人说道:“何事?”
对于这个一直懂得进退,默默追随自己的女人,卫庄大人的态度一向是和蔼的,几乎称得上是纵容的。
“您吩咐的药好了。”女子的声音,带着一点点魅惑的腻甜,也不知是她原本的声线就是如此,还是她所修炼的火媚术改变了她的声音。
卫庄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没有理会门外的赤练,转头附在盖聂耳边,低声道:“师哥,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女人?”
虽未说明,但大家都知道‘那个女人’是指谁。
盖聂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淡淡的琥珀色瞳孔里有些迷茫,他静静得看着卫庄。
喜欢?
他并不明白,只知道端木姑娘救过他两次,而且,在所有人质疑他的时候,只有她挺身而挡在他面前。多少年了,一直都是他挡在别人身前,却从没有人说过“我相信这个人”。
和端木姑娘在一起,也许……很好。
在墨家机关城,小庄端木姑娘是‘自己的女人’,自己习惯的没有反驳,周围的人也是理所当然的样子。

卫庄如何看不出盖聂的犹豫,他们两个,本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对手。讽刺的是,他们同时却也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师哥,你的眼光,真不怎么样……你是不是没有经历过女人,所以才会喜欢那样女人?”
盖聂也知道卫庄对端木蓉的评价:‘这个女人长得一般,又闷、又冷——也值得你这么难过?’
盖聂闭上眼,他的心也有点不稳当。孤独得太久,他有时候会忘记除了天下,还有谁在需要自己。
对于这样默认般的沉默,卫庄直起身,嘴角噙着一缕不怀好意的笑:“赤练,进来。”
……
一名美艳至极的女子,身着红色武装,腰间缠绕着同样鲜艳的赤练蛇,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只盛满漆黑药汁的陶琬。
美艳的女子看着屋里的两人,眼中露出一丝好奇来,于他魅惑世人的外表显然有些不符。
卫庄看着床上的男人,开口道:“赤练,你知道该做什么罢。”
赤练脸上仍是笑意盈盈,微微侧头道:“卫庄大人,是要赤练用火媚术……?”
卫庄昂起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身受重伤,但却从没真正低下过头。明明就是他赢了,最后却倒在自己并不光明的剑下——却也未见他皱一皱眉毛。
……该死的清高!
有趣的清高。
卫庄嘴角上扬,似乎为自己找到的新玩法而激动:“你去让师哥长长见识。”
赤练眼里闪过一线落寞,这一刻她几乎是伤心的。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只用纤长的手指掩了红唇,笑的花枝乱颤,“想不到卫庄大人这么关心盖先生,身为属下,自然要尽力了。”
盖聂睁开眼,微微警惕的侧头看向赤练,带着一丝疑惑。
卫庄退后一步,笑意更深,愈寒。

赤练的媚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早已重眼功修炼至一颦一笑,一步一行,她的每一个动作,等能引发一个男人心底对女人最深的渴望。
赤练莲步慢移,一步一停的朝穿上的男人走过来,见盖聂睁着眼睛警惕的看着自己的一言一行,忍不住掩嘴笑道:“盖先生这是何苦?男女相守本是人伦大义,合于阴阳之道,赤练也只是帮助先生而已。”
盖聂眉头紧了,这样侵略的试探让他并不舒适。先比之下,他更喜欢卫庄霸道的剑。

见床上的男人咬牙要撑起身来,赤练伸出宛如天牛触角一般洁白无瑕的手指,点重盖聂胸膛,将他一点一点,推回到床上。
盖聂没有挣扎,因为那条缠绕在赤练身上的血色赤练蛇,已经顺着赤练的手指,滑入自己的衣襟——
这是?!
冷血爬行动物冰冷湿腻的身躯滑过胸膛,滑过腹部,这与他昏迷之时,端木姑娘那双温暖的的手不一样!
许多年了,自从他背负了天下第一剑之名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靠近他的身体,除了那些在他身上留下伤痕的剑,或箭——而这些,都是冰冷的,锋利的。
之前为了带着天明躲避秦军,他受了重伤。天明和少羽把自己送到了镜湖医仙端木蓉的医馆里,那个时候,自己昏迷着,但却仍然能感觉到一双温暖柔软的手,在帮自己治疗。
不一样!
端木姑娘也许外表冷淡,说话好不柔软,但……她的手很暖,心也很软。
眼前这个红衣的女人,外表妖娆妩媚,但……她的手,她的心,和她的蛇一样——都是冷的!
盖聂不是弱者,相反,他也许是比卫庄更为强大的剑客。
他曾在身受重伤的时候,飞剑杀死无双怪,也曾在强弩之末之时,与苍狼王对决。
眼下……岂会任人宰割?!

卫庄忽然嘴角笑意更深。
赤练魅惑一笑,引得盖聂侧目,却不知正好落入一双黝黑无边的火瞳之中——
“你,应该觉得很累,很疲惫。你的手很重,重得抬不起来……盖先生,不用紧张,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想让你更快乐……”如火的红唇吐着娇软酥骨的字。
【不好!】盖聂只觉身躯如同被丝帛锁住,心中大惊,他大意了,不应该去看赤练的眼。
所谓火媚术,要求发功者的功力高于受众,否则对方不仅不会受到影响,也许还好反击。盖聂之前与赤练一战之时,并未受到火媚术的影响,本以为自己功力深厚,这次也定当无事的。
但是,他忘了,自己在墨家机关城被小庄重创。
如今,功力耗损多半。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2-22 16:39:00 +0800 CST  
第三章 游戏


盖聂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只是那种不确定闪过得太快,他想要抓住,却被眼前的扰动打断了思绪。
赤练蛇冰冷湿滑的鳞片滑过温暖的皮肤,在妖娆的主人的指引下,在男人的衣衫之下潜行,渐渐向上,盘庚在男人的肩胛处,贴合着下颚的修长轮廓,又渐渐抬高了蛇头,对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人,吐出猩红的蛇信子,丝丝作响。
盖聂表情丝毫未变,只淡淡合上眼,收敛了心神,心中默念当年云游之时,在道家跟着逍遥子修习到的道法口诀:禅寂入定,毒龙遁形。我心无窍,波澜不惊。
“……咦?”
红衣的美艳女子露出微微惊讶的神色,天下都以为她的火媚术以眼或言而发,善蛊惑人心,这种火媚术对于像盖聂这样心志坚定的人,用处几乎不大。
但她如今施展的是火媚术中最淫|邪的惑魅之术,配合赤练蛇挑逗般的游弋潜行,天下几乎没有男人能够在如此的攻击下保持清醒。
然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在最初的时候确实有一丝情绪的波动之后,又重新归于寂静无痕。
就如同一柄沉睡中未出鞘的剑。
在微微的惊讶过后,赤练朱砂般艳红的娇嫩嘴唇微微撅起,似乎有些委屈:“盖先生,为何要如此无情?难道赤练不如端木姑娘美么?”
赤练语气中淡淡的委屈,混杂在微微叹息般的娇声呢喃中,带出奇迹般的诱惑,足以令铁人动心动情。
最后一个字落下,眼前的男人仍然入定着,丝毫不解风情的平静着,如同冬天冰封的湖水。
卫庄高建的巨大身形,悄无声息的隐没在暗色的死角里,嘴角笑意愈发深了。
这场游戏,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
赤练终于有些羞恼起来。
她身上流动着韩国皇室的高贵血液,虽为皇族,但她自小也见过王族里那些令人作呕的淫乱男女之事。就连她自己,也差点被父王送给姬无夜做礼物。也是因此,恨韩国,却又割舍不下。卫庄杀了他的父王,可她没有留下一滴泪。她只想活得够久,久到能看到卫庄答应过她的,还她一个更好的韩国。
她心中,是恨的。
只要是卫庄大人想要的,踏过她的身体她也无所谓。

她太清楚了,比起将欲|望和野心暴露在外面的肮脏的朝臣,最令她愤怒的,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这个世道,已经是一片漆黑。她不相信任何人,除了卫庄。
赤练娇笑着,她想要看看,面前这个男人——要伪装到何时,又能坚持到何时?
赤练俯下身,一双玉色柔荑缓缓地覆上盖聂袒露在外的胸膛,那里有之前包扎伤口时留下的绷带。
纤长的手指,带着微微的凉意,划过伤口边缘的肌肤,若有似无的碰触却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挑逗意味,赤练的双眼紧紧盯着盖聂闭合的眼,瞥见他眉头一跳之后微微拧起,终于无声无息的笑了。
低低俯下身,在盖聂耳边吐气如兰的娇声盈盈:“盖先生,世人都说,温柔乡,英雄冢,盖先生是天下闻名的剑客,为何要拒奴家于千里之外呢?”
说罢赤练微微抬起身,手指移动,去寻那人的腰带,一边娇叹:“赤练,也只是想帮……”

冰破镜碎一般的劲风破面而来。
“呀——”赤练娇声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因为她方才还伏在盖聂身上一边挑|逗他,一边施展火媚术,但下一刻便眼前一花,等她再看清时,发现自己被卫庄大人揽着腰,带到了竹桌边上。
而床上的人仍然躺着,正冷冷得看着自己。
赤练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忽然觉得肩膀很冷很凉。
“咔哒——”细微的裂响在身侧响起,竹桌自中间裂开了一道细缝,片刻之后轰然倒塌于地。
赤练‘呀’ 了一声,她记得卫庄大人似乎就站在这个位置,难道——
卫庄放开赤练的腰,嘴角仍是微微翘着:“师哥的目标,可不是我哦……”
赤练左肩上,血红色蚕丝铁甲也如同那张竹桌一般,裂了。
这下赤练却惊讶到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她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赤练王蛇,心知若不是卫庄大人出手救她,只怕如今断成两段的就不止自己的蛇了。
“是剑气?”赤练收起了方才妩媚的神色,惊讶得一时忍不住叫出声来。
床上的男人只冷冷得看了一眼两人的方向,便缓缓闭上的眼,嘴角一丝鲜红的血溢出,顺着嘴角滚下。
只是,现在的盖聂,却连抬起手指擦去血迹的力气也没有了。
“这种情况下还能激发剑气?”卫庄桀桀桀的笑了,居然露出一个还算肯定的表情:“师哥,你还不算个废物。”
“卫庄大人?”赤练有些不确定的以眼神询问。
卫庄却不去看她:“赤练,你下去罢,让人暂时不要靠近这个屋子。”
“可是……”赤练有些迟疑着,手不自觉握紧了腰间的赤练鞭,这个男人太危险,任何可能危害到卫庄大人安全的人都不能留下!
卫庄收敛了笑容,看着床上的盖聂,道:“就算这个人残废了,你们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个世界上,能杀死他的——只有我!”
卫庄语气中毫不掩饰的警告意味让赤练胆寒,同样的话,卫庄在墨家机关城与盖聂决斗之时,也曾说过。
【从一开始,他的命就是属于我的……】
【在这个地方,能够杀死盖聂的,只有我。】
【再有擅自出手者,就是与我为敌!】
卫庄大人,是认真的。
……
赤练垂下眼帘,瞬间恢复了美貌女子的盈盈娇媚,抬手收回地上死去的赤练王蛇,安静地走出房门。
从一开始,她的命,就是卫庄大人的。
只要是卫庄大人吩咐的,便是她要做的。
因为,卫庄大人,永远不会错。
……
屋内又重新归于寂静,只余二人轻到极致的呼吸之声,连绵不绝。
片刻之后,卫庄的声音忽然在盖聂头顶传来:“师哥,你似乎,伤得不轻啊。”
盖聂并未睁眼。
的确,他方才催动经脉激发了可以幻化实质的剑气,让他本已强撑着的身体伤上加伤,无法负荷更多,如今他早已没有能力再发动第二波剑气。
如今留在这里的是卫庄,即便他毫发无伤之时,也不见得能在他手下轻易脱身。
何况,是眼下这般情境。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小庄不在墨家杀了自己?
“师哥,你是不是在想……既然我胜了,又为什么我不杀掉你?”
没有回答,但床上的人呼吸微微一窒,却让卫庄知道自己猜对了。
卫庄笑了,眼中染上偏执的疯狂光芒:“因为,我突然发现,死,实在是太容易了——我随时都可以杀死你。”
盖聂微微睁开眼,平静无波的琥珀色瞳孔看着眼前已经渐渐陷入阴鸷的师弟,不语。
这样冷寂而沉静的男人,与卫庄记忆里的人一样。
一样的令人讨厌!
卫庄笑得狠戾,眼中疯狂的光芒让人胆寒,他伸手抚上盖聂的脖子:“师哥,我突然发现一个更有趣的游戏——”
看着微微皱起眉头的男人。
卫庄嘴角勾起一个残忍冷酷的弧度:“不过,我想,师哥你大概不会太喜欢。”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2-22 16:56:00 +0800 CST  
第四章 偏执


习武者的本能,能让他们察觉到来自别人善意、杀意或者恶意,往往越是站在巅峰的人,直觉越为敏锐。
但,世事往往也有例外,当一个人已经站在天下所有人的顶端之时,他已经不需要去察觉别人的邪恶心思。因为,已经没有这个必要。
盖聂正是这样的一个极端。
他是背负着天下第一剑之名的男人,从他进入鬼谷的第一天开始,他就用自己握剑的手求索着自己的梦,从迷茫到渐渐清晰。
十三年过去了,这一点,从未改变过。
为了他的梦,师傅认为的遥不可及的梦,盖聂一直很用心。
如今,他已经变得足够的强,只是,他却没有足够的狠。
盖聂很强,在墨家机关城的决斗中,他被流沙的黑麒麟偷袭成重伤之后,拒绝了墨家的帮助,坦然对战同样掌握了百步飞剑的卫庄,在这种几乎必败的劣势之下,居然力挽狂澜,用断掉的渊虹制服了卫庄。
只是,盖聂终归不够狠,他下不了手,才让小庄有机会偷袭,将他重伤几乎毙命。
这,便是他与小庄最大的不同。
即便明知是这样的结局,若是再回到当初,他也仍是无法对小庄下手。哪怕是恨,他也做不到,或者说,盖聂根本是不屑于去恨的。
……
看着卫庄偏执到几近疯狂的眼睛,盖聂素来平寂的眼神有些犹豫,第一次有些不确定了自己是不是做对了,他有些犹豫的微微张了张嘴:“小庄?”
卫庄跪在男人身侧,双手撑在盖聂两肩上,慢慢俯下头,靠近盖聂的耳边,用一种低沉的近乎于诱导的语气说道:“师哥,你知道我出身王族,对不对?”
温暖潮湿的气喷在耳郭里,从来没有如此与人贴近的盖聂无法克制的绷紧了浑身肌肉,慢慢积聚着最后的力气。
“师哥一心为剑,自然不知列国王室里那些下作的勾当。不过……我却可以告诉师哥,我父王是如何惩罚那些既不听话,又总喜欢故作清高的人!”
“小庄!”湿热的软物滑进耳郭,盖聂低声呵斥。
早已料想到身下之人的反应,卫庄毫不费力的化解了那人用尽全部余力的一击,将他制住,腾出一只手去解他的腰带,缓慢的,一点一点的,残忍的……
“父王会把他们都捆起来……用绳子,或是鞭子……”
卫庄用一种极其缓慢而强势的姿态,抽去盖聂的腰带,一圈一圈得缠绕在男人的手腕上,死死结上,不留一点回转余地。
身下的男人琥珀色的瞳孔中有一点迷惑,有一点不敢相信,一时之间没能发出声音来。
是了,卫庄十七岁入鬼谷的时候,盖聂就已经在那里了。除了师父,没有人知道盖聂的出身,而盖聂从一开始,心中便只有剑,只有鬼谷,只有天下苍生。
等他出谷的时候,盖聂已经是背负了‘剑圣’之名的男人,天下从此再无人能够靠近他,直到许多年后,他遇到天明的父亲,才有了他在世间唯一他能认可的友人。
因此,他不懂他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也是常情。
……
失去了腰带的束缚,白色粗麻的衣袍凌乱的敞开了些,露出里面象牙色的肌肤,纵横交错的旧伤,以及大半都包裹在绷带中的赤|裸胸膛。
“再来,父王会这样……”
尖牙没入,缓缓的,一丝一丝的侵入血肉,如同草原上最强壮的白狼王,终于得到了自己向往已久的猎物,将自己尖利的长牙,慢慢刺入猎物的脖子,享受身下猎物最忠贞的血液。
就如同古老部族里的仪式一样。
利齿刺入肌肤,纵是盖聂也本能的将身体绷到极致,想要用血肉抵抗这样充满侵略意味的吞噬。与利刃造成的伤害不同,这样的缓慢的切入,有意将疼痛放大了无数倍。
身下的男人眉峰微微拧紧,遗世清隽的面容上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灰色的睫毛翕动着。
卫庄半抬起身子,下半身仍死死的扣住那人,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抬手解下身上的黑色鹤氅,扔在一边:“疼了?师哥,这可是刚开始…………”
褪去衣衫,卫庄露出古铜色精悍强壮的上身,复又俯下身,道:“听说,父王他们还会这样做——”
习武之人常年握剑的手,指腹与关节上覆着薄茧,毫无阻碍地顺势滑入衣内,摩挲着平坦紧致的腰腹,流连着手下同样充满力量的修韧而矫健的身体——这是常年修习剑术的身体,清矫柔韧,没有一丝多余的线条,有着令指尖欲罢不能的魔力。
纵使再迟钝,盖聂也明白了。
他虽未经历过,但却并非不懂。早年他云游之时,曾在列国贵族府中做过门客,自然知道贵族喜爱在家中圈养一些美貌的男子女子。时下世人,尤其是王侯贵族,皆认为男风是一件风雅之事。
这在盖聂看来,那所谓的‘风雅’,不过是为了自己那些龌龊的心思粉饰而已。
然而,眼下……
盖聂掩饰不住自己的惊怒,咬牙道:“小庄,你——住手!”
卫庄的手停顿了一瞬,似乎真的考虑一下盖聂的话,他青苍色的瞳孔看着身下有些恼怒的人:“住手?师哥,我给过你机会的……”
这一瞬的停顿,让盖聂心中生出些许希望,但当他听见卫庄的回答时,不由微微皱起眉。
机会?给过?
卫庄笑了,眼中有说不清是惋惜还是幸灾乐祸的同情,将手从盖聂身上移至他的下颚与脖子交界处,伸出指甲在那里划下一道印痕:“师哥,你在墨家,用断剑指着我这里的时候,我对你说过什么?”
【从见面的第一天开始,我们之间就注定会有一个倒下……】
【来吧!】

盖聂仍旧沉默着。
将男人所有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卫庄从喉咙里笑出声来,正如同当时在墨家机关城一样,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一般:“师哥,我给过你机会杀我……但是你没有抓住。”
盖聂用他沉寂的目光看着卫庄:“所以你胜了。”
指间用力,尖利的指甲刺入脆弱的皮肤,有红色的液体渗出,卫庄眯起苍蓝色的眼睛,凝视着身下的男人,道:“师哥,你还不明白……”
“我要的,不是你施舍的东西……”
“……”盖聂有些微微的疑惑。
“十年前你背叛了师门离开鬼谷的时候,我以为,你已经懂了……”卫庄区起膝盖,一点一点顶|入盖聂的双腿之间。
盖聂脸色白的像宣纸一般,咬牙抑制住心中的不安,道:“我并没有背叛鬼谷派。”
卫庄不以为意道:“你却违背了初入鬼谷的誓言,你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你也背叛了我们的三年之战。不过……”
手指一挑,将盖聂的衣物挑得更开了些,卫庄单手覆上盖聂身上斑驳的伤痕,刚换上的白色绷带已经微微渗出血丝来,卫庄冷笑道:“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托师哥的福,我已经知道了——想要什么,就要自己去亲手取得!”
低头咬伤盖聂的肩颈处的新伤,卫庄的话渐渐隐没在皮肤上,有些含混晦涩:“我若是想要胜你,只需找到你,打败你。”
与方才完全不同的碰触变得更有侵略的意图,盖聂长久以来沉寂的眸子波动起来,膝盖想也不想得陡然发力,踢向卫庄的肋下脆弱处。
卫庄笑着一把扣住盖聂膝盖内弯,毫不留情的在那颈骨血道处一敲,盖聂顿时疼得冷汗渗出,刚刚才聚集起来的一丝内力也荡然无存。
卫庄残忍的笑着:“我若是想将你踩在脚下,只要去做就好——”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2-22 17:01:00 +0800 CST  
第五章 得到


第五章 得到
盖聂闻言一怔,忍不住抬头看着卫庄冰冷的眸子,和脸上蔑视一切的神情,一时间只有冷汗滑落腮边。素来无所畏惧的盖聂,如今真的感觉到了恐惧。
盖聂虽然双手被捆住,然犹能动弹,抬起抵住在身上肆虐的卫庄,盖聂忍不住问:“小庄,你为何如此恨我?”

卫庄闻言顿住,也忽然沉默了一下。
“恨?”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心中有灭顶的不甘。自他初入鬼谷之时,第一次尝试了战败的滋味,从那日开始,他便为了能够战胜盖聂而日复一日的修行。他在鬼谷中度过了枯燥无比的三年,却从未想过离开,只为了那三年之期的一战,可以正大光明的战胜盖聂,证明自己才是最强的那个!
但盖聂做了什么?
盖聂从一开始便没将三年之约放在心上,一心只想着他那些可笑而愚昧的‘正义’和‘梦’。真是愚蠢之极——但最不可饶恕的,却是他在三年之战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鬼谷,背弃了鬼谷派!背弃了师傅!也背弃了……自己。
这样一个人,在十年之中避而不见,而如今,他却还有脸来问自己:‘你为何恨我?’
卫庄忽然暴躁起来,心中一种长久被压抑住的愤怒无可抑制的破土而出,燃烧到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无法再如同先前一般冷静。
这个男人,只用了一句话,便可以轻易地激怒自己!
卫庄笑得狰狞,伸手一把卡住盖聂的脖子,看他因窒息而渐渐急促起伏的胸膛,狞笑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没有尝过什么是恨?你没有恨过人?你以为你是谁?”
盖聂说不出话来,但他痛苦的目光仍然带着清寂,看着卫庄。
“没有?”卫庄笑得肆意:“很好!那就来恨我吧!我会很高兴的——”说罢单手将盖聂捆在一起的手压住,另一只手一分——盖聂身下的粗布衣裤便裂做数片,再无遮蔽之力。
“小庄!……”盖聂忍不住喘息一声,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暴怒的卫庄。他受伤太重,之前为了逼走赤练他已耗尽了仅存的内力,虽然卫庄在墨家机关城的时候也被渊虹刺伤了左肩,但他手下留了情,并不致命。
卫庄一手扣了盖聂的膝盖,将他修长坚韧的双腿环在自己腰侧,双眼却不带一丝波动得紧盯着盖聂微微变色的脸——
这张脸,他看在鬼谷之时,整整看了三年,那时盖聂不过是个少年,虽然话语不多,但却总是问师傅一些奇怪的话,他在质疑着世间的准则,诘问着天下人都在默默服从着的规矩。那时的盖聂,眉宇间仍然有着一丝他看的懂的情绪,与一丝淡淡的傲气。
十年不见,这个人经历过什么,交过什么样的朋友,与什么人比过剑,杀过什么样的人……他都无从得知,但他知道,身下这个人的眼神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傲气中略带质疑的摸样,他变得沉寂而坚定,似乎已经寻找到了他的答案,已经知道了未来他要走的路。
怎么可以这样!
他怎么敢——
他背叛了自己,让自己在过去十年中失去了目标、做着不知所谓的事,而自己却如此逍遥自在——自己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现在,只想看看,这张平淡安静的脸,在他身下崩溃时的样子!
光是这样想想,便已让他兴奋得难以自己。

…………

卫庄肆意地笑着,将自己一点一点地顶入。从未经历过情事的盖聂脑中空白了一瞬间,一直到疼痛超出了他可以理解的限度,盖聂才自震惊中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得看着身上的人。
一直到这一刻,他才实实在在地意识到,小庄他…对自己做了什么。
看着身下的人惨白如雪的一张脸,先前的从容平寂终于不复存在:如今他额角不住的往外渗着汗水,嘴唇几乎被咬成一片血色,琥珀色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却早已微微有些失去焦距。
很好,就是要这样的表情……
没有任何准备,如此缓慢的动作,只是为了在最大限度内,让那人觉得痛苦,让那人觉得屈辱——只有这样,他才能牢牢记住今天,记住这一刻,记得今日发生的一切——也记得是谁给予了他这样的痛苦。
天下间,能让他如此痛苦的人——只有自己!
房中血腥的气味渐渐浓郁起来,伴随着渐渐不能自己的喘息,以及抑制不住的痛吟,似乎格外容易激起嗜血的凌虐欲望。
作为这个世上最强的剑客,盖聂自离开咸阳宫之后,便日日活在被秦军围剿的白色阴影下,每每对敌之时,他都想到过也许会死,但这样的事情……盖聂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一直到上一刻。
皮肉撕裂的地方渐渐渗出鲜红的液体,这让正在受苦的人倍感痛苦——讽刺的是,这鲜红的血液,却让那个逞凶的人,愈发酣畅起来。
卫庄俯视着身下的人,低低地喘息道:“很好……”看着那人已近空洞的眼神,以及隐忍到极致的表情,卫庄心中从未如此快意。
不待那人有所回应,卫庄的牙齿再度覆上盖聂早已伤痕累累的肩膀、胸膛,只是这样的刺痛比之于那种撕裂般令人绝望无助的疼痛,早已无法在盖聂眼中激起任何波澜。
“很疼…是不是?”卫庄抬起头来,一颗汗水,顺着他刚毅的下颚滴落,砸在盖聂身上,与盖聂自己因疼痛而溢出的汗水混杂在一处,再也无法分开。
盖聂似乎听见了卫庄的话,又似乎没听见,他只是无助的张了张干涸的唇,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卫庄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盖聂,轻笑一声,松开了按住盖聂双手的那只手,缓缓动了一下退开了一些,果真引得那人惊厥抽息着,身体瞬间僵硬异常。
卫庄笑得残忍:“师哥…这才刚开始……千万不要没用到昏倒哦。”话音未落,便挺身向前猛的刺去——
“啊——”半声惨叫自盖聂喉间溢出,因为方才那毫无预兆的猛然侵入;而后半声,却被盖聂死死压在喉间。
——天下,没有人,能让他失控叫出第二声。
“真是愚昧的倔强呵……”卫庄轻笑着吐出残忍的话,只因为那人脸上重新出现的倔强神情让他心中的嗜血欲望更胜之前。
鲜红的血液随着两人的动作,溅落、淌下,湿了两人的腿,红了两人的眼。
这是一场绵延持久的挞伐,是一场单方面的泄愤。没有公正可言,这是一场从一开始便注定了结局的较量。

纵使在这样猩红色的狂乱之中,盖聂白着一张脸,默默地承受着,眼神渐渐归于沉寂。
这根本不是一场情事,只是一场对抗,一场搏杀。

剑以外的一场对抗。
只是,输的人,什么都不会剩下。
卫庄低头咬上盖聂的肩,在斑驳的伤痕上品尝着肆虐的快乐,以此掩饰着眼中的情|欲,越来越无法控制的欲望。
身下的人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认命得随着他的动作而浮浮沉沉,但卫庄知道,这个人的眼神没有认输。
还不够……还不够……
再痛一点……我想要你多痛苦一点……
再抬起头来,清晰的看见那人眼中渐渐失去神采的琥珀色,卫庄笑了:师哥,你终是败了……
无法克制的冲动让卫庄不管不顾的抱紧了身下人汗湿的腰身,将自己抑制不住的热望,全数喷撒出来,顺着两人交合的部位,灌入那人伤痕累累的身躯。
一瞬间,卫庄觉得,他已经胜了天下。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2-22 17:03:00 +0800 CST  
第六章 羁绊


那天过去之后,又过了五日,盖聂始终没有再醒过来。持续不断的低烧让他一天比一天更虚弱下去。不知道因为什么,也许盖聂本人受的打击太大了些,一连几日,到了最后连药也无法灌下去了。
赤练看着床上躺着的毫无生机的人有些心惊,这人五日之前性命尚且无忧,卫庄大人果真是下手不留情,断了这个男人的活路。

收回手上的丝线,赤练转身出了门,对着门外背对着屋子站着的高挑健硕,身披玄色鹤氅的雪发男子,行了一个屈身礼:“卫庄大人。”
卫庄没有回头,仍是抬头看着透过树叶缝隙落下的斑驳残影,享受这秋日阳光最后的挣扎,口中随口道:“他还未醒?”
赤练有些犹豫,她直觉上觉得屋里那个男人最好就此长眠不再醒来,只要没有他,天下便没人能够威胁到卫庄大人。只是,她追随卫庄近十年,自然知道卫庄大人自五日之前开始,心绪便一直很高,几乎每日都会等着那个男人醒来。
赤练仍有些踯躅,却听见那白发男人淡淡开口道:“赤练,不要做自作主张的蠢事。”
红衣的妖艳女子一惊,脸色也有些发白,垂手道:“盖先生……也许,不会醒了。”
白发男子没动,只是赤练察觉到周遭的杀意似乎浓重了些,以她的功力尚且也会觉得冷冽。片刻之后,那男子才又道:“他死了?”
赤练忙道:“盖先生还睡着。”此话一出,周围若有若无的死气顿时消弭了些,赤练松了口气,忙将话说完:“只是镜湖医仙生死不明,若盖先生两日之内再不醒来……”

白发男子微微皱了眉,并不是因为听说盖聂的危机,而是因为他想起了那个又冷又闷的女人来。让她来治?他宁愿让盖聂就此死去!
沉默了一会儿,卫庄淡淡吩咐道:“你去准备药池吧。”
赤练忍不住提醒道:“卫庄大人,药池虽然集齐白种灵药,可肉白骨疗剧毒,但那只是治疗外伤的良药。盖先生……如今只怕是心病。”
卫庄伸手接住一片落叶,嘴角微微勾起,道:“你不了解盖聂,他在意的东西还在世上,就不会放任自己这么死去。”

盖聂有他的命运,卫庄也一样。
他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敌对的,一如他们的佩剑。

墨家徐夫子是当代铸剑高手,而徐夫子的父母更是铸剑师中的名家,许多稀世名剑皆出自他们之手。其中最为有名的,是两把剑。
残虹、鲨齿。
天下排名第二的利剑残虹出自徐夫子母亲之手,而天下闻名的妖剑鲨齿却正是出自徐夫子父亲的铸炉。
残虹历尽数载,被秦王重新回炉锻造,更名为渊虹,赠与了当时身为秦国第一剑客的盖聂。
本是一双夫妻剑,却不知为何成为敌对的两柄利器。
和剑客一样,剑,也有他们自己的命运。
无论是剑,还是剑客,他们的命运都是相连的。

赤练为他语气中的笃定而微微惊讶,这便是同门么,虽然比这世间任何人都更想打倒对方,但却比任何人更了解对方。她回忆起那日在墨家机关城,卫庄大人确是也指出过,盖聂的剑,仍然如同十年之前,一样犹豫,一样怯懦。
可是,赤练不明白,一个以一人之力,仗剑让秦国最强的三百铁骑兵全军覆没的男人,他的剑,怎么会犹豫,又怎么会是怯懦的?
卫庄微微侧头,看了似乎有些走神的赤练,道:“还有什么事?”
赤练回过神来,低声道:“我担心盖聂醒了总有一天会对大人不利……需要我在药里做手脚么。”
卫庄回过头继续盯着手中树叶的脉络,道:“不要做多余的事。”
赤练瞬间白了脸,刚才卫庄大人似乎很不高兴自己的自作主张。不过当她正要转身离去时,却听见卫庄回过头去若有所思道:“唔……等等……”
……
盖聂一直昏昏沉沉的沉浸在一个永远做不完的梦魇中,他似乎回到了十六岁拜入鬼谷派之前,嬴政为了称帝,发动连年的争战,攻打邻国,百姓陷入无尽的战火,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眼前光景很快飞逝,他似乎又到了鬼谷,正是小庄第一天被师父带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小庄用桀骜的眼神看着自己。那时师父说:
“聂儿,他叫卫庄。你可也叫他小庄,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的师弟,也是你最大的对手。
每一代鬼谷传人,都是世上的最强者:一个是纵,一个是横。
从黎民百姓,到公亲王候,他们的生死成败,都在你们手中。
但是,你们中间,只有一个人会成功,另外的一个,将注定成为——失败者。
胜利的人,纵横天下,代表鬼谷派,去改变天地的命运。”

之后,他听说了自己初入鬼谷时说过的话,那时,小庄背靠在树干上,说:“看来,在鬼谷的日子不会那么无聊了。”

一晃眼,场景换到了墨家机关城,那日他被高渐离怀疑在中央水池下毒,锁闭囚禁在自己的石室中,城中毒气弥漫,他担心天明,却出不去。那个时候,幸亏端木姑娘赶到,告知城中情形,也救了天明。若不是她及时想到那断壁上的机关,天明也许也已经因为自己的疏忽而遭遇不测。
当日,端木姑娘在室门外对自己说:“你……要小心。你不要死,记住自己说过的话,你还未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可是,端木姑娘,至今生死不明。
他还……不能死……
他还没有报恩。
时机流转,他似乎又站在了机关城墨河密室之外,与小庄对决之时,被小庄出手重伤。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会死,天明的哭声至今犹在耳边:
“大叔,我们要在一起的!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的!”
“我不要一个人!我们要在一起!”
“你还要教我剑法的……大叔……我要做,剑圣的传人!”
“大叔,你是最强的!渊虹,是最厉害的!”
“这不是真的……这是一场梦,只要我醒过来,我们就会和以前一样……大叔,是不是啊!”
“我没有长大,我不要长大!大叔,我不可以没有你,我们要在一起的!这个世界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天明!
天明还下落不明。
他答应过一个人,这个人的嘱托他还没有完成,他还不可以死!
他要去找到天明,要看着他长大,还要教他剑法,要看着他一天一天变强,他要完成对这个孩子的承诺。

一阵剧痛自伤口传来,这样的疼痛,比起刀剑割在身体上,还要疼痛百倍,万倍。
刀剑是在一瞬间切割皮肉,一阵微凉的触觉之后,便是缓缓释出的绵绵密密的疼,比起这种疼来,失血的晕眩也许更致命。
但是如今他身体上的疼痛,确实有如伤口被重新撕裂开来,再被浇上被腐骨蚀肉的毒药,任凭血肉之躯被毒药慢慢侵蚀。
这样锥心刺骨的疼痛,在盖聂的记忆里,出现的并不多,或者能让自己疼痛的人,大多都已经死了。这样的疼痛,让刚刚苏醒过来的他,忍不住微微呻吟出声。

“你终于醒了?”
盖聂疼得眼前白茫茫一片,昏迷太久之后,即使他勉强自己睁开眼睛,眼前也只有虚幻的光影,根本不会有力气去分辨耳边是什么人,在说什么话。
那人似乎又轻笑几声,带动了周遭有水声也跟着震了震:“师哥,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没用许多啊。这样一点儿小小的伤,就要休息这么久。”
适量的疼痛有时也有好处,能让人保持清醒。离散的神智渐渐聚拢,盖聂自剧痛中清醒过来,整个身体仍然僵硬无力不能动弹,但他却感觉到自己似乎正身处一个在地面上挖出的大坑里,坑里浸满了漆黑的液体,而他整个肩颈之下,都浸泡在那液体中。他可以闻见鼻尖传来的浓重药味,不算好闻。
缓缓抬起僵硬的脖子,盖聂冷冷看着面前不远处,靠在对面坑壁上的白发男人,他也同样全身浸在这漆黑的液体中。
“这是药池……师哥,你应该感谢我,否则以你身上的伤,可不会那么容易痊愈,也许下半辈子,你只能在榻上了此残生。”卫庄果然心情异常的好,甚至都感觉不到肩上的伤口在药液的浸润下,那种腐蚀般的疼痛。
盖聂没有开口,甚至没让视线在卫庄身上停留,只重新闭上了眼睛。
如今他既已清醒过来,便静下心来细细体察身体里有些空虚的内息。鬼谷派除了足以扫平天下的纵横剑法,也有用于疗伤的内功口诀。

这样直截了当的无视,真是让人不愉快。
卫庄不禁半眯着苍蓝色的眼,那不如做些至少让我愉快的事情。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2-22 17:15:00 +0800 CST  
第七章 花败


赤练靠在树下玩着手中一条赤练小蛇,翎羽飘飞的百鸟之王站在树梢上,双手抱胸看着天边,片刻之后开口问道:“你就不担心?”
赤练垂着头,袒露的肩头扭动成诱人的曲线,她缓缓说:“一个半死不活的剑圣,有什么好担心的?”
白凤紫色的头发被风吹动,他嗤笑道:“虽然这一个半死不活,但他,自己也伤的不轻。”一瞬之后,他的身影出现在更远的树梢上:“再说,你不是向来寸步不离的?怎么这次居然这么放心?不想进去看看?”
赤练仰头看过去,白凤站的位置已经超出了她手中小蛇的出击范围,娇笑道:“卫庄大人的决定,任何担心都是多余的。”
白凤这次连冷嘲的念头都懒得施舍,他抬起头,慢慢松开指缝中夹着的白色羽毛,看它随风飘去,自言自语道:“明明早晚要杀掉,何必救回来。”
赤练看向远方的竹屋:“或许,他太寂寞了。”
白凤回头看了一眼神情专注望向竹屋的女人,女人背对着他,但他居然叶看出一点寂寞与难过的意思来。
真可笑,任何对无关紧要人的注意,都是致命的。
足见轻点,树梢上早已空无一人。


屋内挖出来的大药池里,热腾腾的药液已经冷却大半,但交叠贴在池边的两个人丝毫没有寒意。霜色的白发披散下来,浸在褐色的药水中,混杂了几缕灰色的长发。
卫庄赤裸精壮的背上布满陈旧的伤痕,有火烫有刀剑甚至还有勾爪穿骨锁人留下的凹凸疤痕。随着岁月流转,褐色赤红的的伤疤已经渐渐淡去,但肉芽初生的疼痛他从未遗忘。
此刻,伤痕遍布的肩背布满汗珠,高低起伏正是享受某种极致欢愉过后的余韵。
另一个人,则惨烈得多。
卫庄有多畅快,盖聂便承受了同样程度的痛苦。
他伤得比卫庄重,方才为了挣脱短暂交手耗尽了因为沉睡而刚刚恢复的内力,丹田空虚到疼痛,伤口如同万虫啃食,但这都不足以形容身体另外一处的疼痛。
他有许多困惑,但他开不了口。
卫庄的手,捂住了他鼻子以下的半张脸,不让他发出任何声音,将他的头按在药池的边沿上,他不得不仰着头,露出脆弱的颈项。
在一个散发着杀意的强悍对手面前暴露出最为柔软的颈项,这样毫无反抗之力的局面,在盖聂的认知里从未出现过。
他额上布满汗水,还未从绵长剧烈的疼痛中缓过气来。


卫庄轻轻笑着,目光盯着对方毫无防备的颈项,那上下颤抖的喉骨正在暴露对手逐渐崩溃的意志。他忍不住往前挺了一挺,低下头,在对方耳边问:“滋味如何?”说完,他故意松开了捂着盖聂嘴的手掌。
盖聂的嘴唇泛白,是严重失血的结果,也可能是剧烈疼痛的缘故。额头有汗珠凝聚成水滴,沿着他的额角滑落进灰白色的发鬓。不过几天而已,盖聂的头发又白了不少,透出灰败的颜色。
回应卫庄的,是略微急促的呼吸。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就是失败者的命运。”卫庄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沉默,他换了个地方,鼻尖在对方的脖子上游移。五天的时间,足够让所有的痕迹都消退下去。但,内心生成的恐惧,却是如影随形,一生一世。
卫庄对这个游戏目前的进展相当满意。
若无恐惧,方才交手之时,盖聂不会这么仓促出手,暴露了自己的弱点。这么多年了,第一次他只要等待盖聂自己犯错,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得胜了他!
“这就是弱者在强者面前,被安排宿命的滋味,师哥。”


他抬起身,松开扣住盖聂膝盖的另外一只手,用指尖在盖聂的脖子上划出一道浅色的痕迹:“现在,谁都能杀死你,师哥……只要在这里划开一道口子,血就会流出来。”
盖聂慢慢睁开眼睛,痛楚被他强行压制住,里面已经没有太多情绪暴露给面前的人。
卫庄嗤笑一下:“可惜我对杀死一个废物一样的人没有兴趣,现在的你,还不值得弄脏我的地方。”


这样冷漠的嘲讽,似乎并没有给对手带来多大的伤害。卫庄对这个师哥太了解,这种言语上的伤害对他来说,根本不必放在心上。就像天下人说他杀了燕丹杀了荆轲一样,他根本没有解释的念头。
大约是感到了某种程度的无趣,卫庄退开身体,也松开了扣住盖聂身体的手。
盖聂感到双腿尤其虚弱,稳住下滑的身体异常艰难,幸而他还有手,带着些许狼狈,他靠在池边平复呼吸。


卫庄闭上眼,机关城一战盖聂二战燕丹他也受了极重的内伤。药池对于功力浅薄者无异于化骨毒液,但对于像他这样的人来说,可以在最短时间里,修复外伤,有利筋骨续接。
他知道对面的盖聂睁开眼在看自己,但他一点也不想去应付他的问题。有时候他讨厌盖聂转身离去的无所谓,更讨厌他的明知故问。
有时候,他不得不承认,沉默是一种武器。
让自己不会显得,懦弱。


盖聂困惑的问题有许多,但晕眩和疼痛让他游离在清醒与茫然之间。眼前发生的事情几乎超出了他能承受的极限,他从少年时就一直努力做一个强者,许多年过去了,他也的确做到了只身出入秦宫或者天下任何地方,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受一点伤他并不在乎,很早以前他就明白,有一天,他会死。
但,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孱弱到任人摆布的地步。
卫庄做的事情,的确超出了他的预期。但就在刚才,他忽然明白了卫庄的意思。
弱者,没有资格诘问这世道的不公。
没有人愿意死去,但胜者不会向死去的人哀悼,胜利者只会焚烧失败者的家园,屠杀他的妻儿。
问卫庄为什么要这样做,仿佛已经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盖聂从来不问没有意义的问题,他强迫自己将思绪理顺。卫庄在那一天没有杀他,今日就也不会杀他。
他需要知道其他的事情,他必须知道的事情。
他睡了多久?墨家机关城怎么样了?端木姑娘还有天明又如何?
可他不敢问,有些话,说出之后后果无法预料。他有时候摸不准卫庄的脾气,就比如为什么杀他的人是卫庄,让他入药池的人还是卫庄一样。
最终,他选了一个或许不会激怒对方的问题:“这里是哪里?”
卫庄睁看眼睛,霜色染上了他的眼睫,岁月改变了这个人,贵族矜持的面容上沾染狠厉的睥睨,他的手早已沾满对手的鲜血。
“师哥,我以为你不在乎。”


盖聂偏头看向木屋围栏以外的天空:“我记得,机关城的花刚刚开过没多久。”可是如今,花早已败了。
卫庄轻笑一声:“现在已经没有机关城,没有墨家。”
盖聂转回头,双眼中的神采慢慢聚拢,正是他一贯平静执着的样子:“小庄,我没想到你会和李斯合作。”
“他还没有这个资格。”卫庄面上嘲讽的神色毫不掩饰:“不过是一笔交易。”
盖聂承认,有时候他的确痛恨这个师弟对旁人生死无所谓的态度,千万人的生死在卫庄看来,或许什么也不算。
“小庄,你兑付墨家,到底为了什么?”
卫庄盯着他:“与墨家五无关,我不过是为了一个十年前就该兑现的事情,师哥。”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内伤尚未完全恢复的不平静,或者里面还有一些不清不楚的愉悦。


盖聂沉默着,在他看来,这个代价着实太大,虽然那天他不曾坚持到最后,但是秦王的铁甲步兵已经攻入机关城,无数无辜墨家子弟殒命机关城。无论如何,这个耗费无数人力花了三百年才建成的世间乐土,已经不存在了。
“既然与墨家无关,你何必……”盖聂艰涩地开口,他知道自己问不出结果,因为答案他已经清楚。
“因为他们挡了我的路,师哥。”
卫庄难得欣赏一次盖聂的沉默,欣赏他的内疚与自责。他在很多年以前,就摈弃了这种无用的情绪。看来十年的时光,对于盖聂来说,并没有改变什么。
还是一样的迂腐,一样把自己看成救世主。
而他,终于在十年之后,让这个人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所以他们一定会失败。”
(补完)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2-22 17:18:00 +0800 CST  
番外 元宵节应景
墨家机关城,白衣的剑客风尘仆仆终于赶到。他摘下斗笠,解开披风散去一路的寒气,面色温和:『天明。』
天明眼圈发红扑进盖聂怀里:『大叔,我以为你被卫庄那个大坏蛋给害死了!』
白衣剑客的身后的黑暗里走出一个白发黑衣的剑客,他身上陡然爆发杀气:『你可以再说一遍。』
少年顿时噎住,张良连忙打圆场:『今日是元宵节,想必盖先生与卫庄兄也是赶来同我们一起过节的吧。』
白衣剑客微笑。
黑衣白发的剑客冷笑:『你可以这样以为。』
天明憋嘴:『到底是还是不是,我怎么不明白啊。』
少羽摊手:『是不是,恐怕只有你大叔和三师公才能明白。』
白衣剑客插嘴道:『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
天明:『大叔大叔,三师公说元宵节应该吃元宵才灯谜,咱们来扎花灯猜灯谜吧,不许三师公参加……』
黑衣白发的剑客冷冷道:『秦时哪来元宵节,再过几百年汉文帝才下令命名,赏灯要到东汉文帝的时候,你们穿越了,太出戏。』
天明把手里的花灯扔一边儿:『大叔,那咱们做元宵吃吧,芝麻馅儿的我最喜欢,甜甜的好好吃。』
黑衣白发的凶神继续说:『《齐民要术》里说张骞外国得胡麻,改名芝麻。你拍太早了,再等个七八百年再来拍吧亲。』
张良:什么东西画风不对啊……
天明脸绿而掀桌:『你特么说几百年后的事情你不出戏?』
卫庄悚然阴森一笑:『鬼谷弟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掐指一算就知道。』
天明握拳:『你什么意思!』
卫庄神棍一样的下评语:『所以你们会失败。』
天明:我忍不下去了!
白衣剑客无奈:『小庄,别欺负天明。』
卫庄睥睨:『我说在鬼谷看星星看月亮聊聊人生理想就好了,都是师哥非要来机关成过节。』
盖聂:忽然觉得有什么乱入……算了不明白就不要想了。
盖聂不忍天明失望,也不好责怪卫庄扫兴,只得望向张亮:『张先生,月色如许,既如此,不如手谈一局?』
张良正要说好,被卫庄一眼扫来顿时哽咽:『子房记得卫庄兄擅长此道,不如第一局由卫庄兄来,我在旁边教导子明子羽也好。』
于是……
『小庄,你败了。』
『师哥,现在不过是十八比十八平局,再来!』
张良、子明、子羽:………………这两人到底来干什么的?

大家元宵节快乐!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2-22 22:24:00 +0800 CST  
第八章 羽杀


竹屋不远处有一条用于汲水的小河道,河边有树。
现在,树下盘腿坐着一个素衣白袍回纹滚边的人,正是盖聂。


浸过药池过后,盖聂感觉到自己的外伤开始愈合,速度竟然并不慢。除开之前两次让他难以面对的惨痛经历,平心而论,是卫庄救了他性命。
盖聂自认是个公平客观的人,卫庄救了他,他应当承下这个情。不管对方是为了再一次打败他,还是因为鬼谷的同门情谊,他都愿意往更好的方面去想一个人的动机。事实上,自己死了,对卫庄没有坏处,或许还少了许多磕绊。
十年的回避,他没有后悔过,对于卫庄的愤怒,他并不能完全体会。不过,他想,自己已经用渊虹,补偿了卫庄的愤怒。
想到这里,盖聂的手指忍不住握紧,他低下头看向腰间,那里一片空虚。
渊虹,已经断了。


盖聂抬起头,透过斑驳的树影望着天空,这样的画面,让他回忆起在镜湖医庄渡过的短暂时光,天明在那里劈坏了端木姑娘挂着的“三不救”木牌。
『秦国人的人不救;姓盖的人不救;逞凶斗狠比剑受伤的人不救。』
但这个女人最后还是救了自己。
盖聂知道自己心里一直无法释怀。
他应该怎么去报答她?不管是生是死,他都必须去找到她,至少也应该确认一下。
还有天明,在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去之前,这个孩子是唯一对他哭泣不肯放手的人,从此也是他放不下的牵挂。不提他是荆轲留下的唯一血脉,无论出于承诺还是情谊,在漫漫逃亡路上,这个孩子已经成为了他的人生和责任的一部分。
他的内伤也在恢复,鬼谷吐纳术加上逍遥子曾经提及的道家心法,可以事半功倍。


蝶翅鸟在树梢间跳跃,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在这样的境地,盖聂并不担心监视。事实上,监视本身就意味着忌惮,忌惮他的身体真正恢复,他的手,可以重新拿起剑。
至少,他,已经有了一战之力。
微风拂过,盖聂的头发轻轻扬起,在脸颊上划过,遮挡了眼底的神色。一片嫩色的叶子随风飘下,打着圈儿缓缓落向盖聂的肩膀。
盖聂睁开眼,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坚定地向远处木屋走去。
蝶翅鸟振翅高飞,一片断叶缓缓落在地上,仿佛被极锋利的剑刃切断,微微颤抖。


黄昏时分,霜色长发的男人站在树下,捡起地上被切断的半片树叶在手中查看。
赤练站在他身边,皱起眉毛:“他是在示威?”
卫庄冷笑道:“说不上是示威,至多算是一种警告。”
娇媚的女人面露不快,微微晃动着赤|裸的肩膀,嗔道:“在流沙的地盘上,还这么目中无人,真是让人不愉快。”
卫庄转脸看了面目娇嗔的女人一眼:“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不要做没有意义的事。”
赤练嘟起嘴,手臂上缠绕的赤链蛇嘶嘶吐着信子:“如果他敢伤害卫庄大人,即便是不能全身而退,流沙的人也不会让他走出这里。”


卫庄没有说话,对于这个女人,他总是有极高的容忍度,这当然也源于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忠诚以及感情。
感情这种东西,卫庄在很多年前就以及摈弃了。他知道,剑最要远离的,就是感情。但这不代表他不会利用别人的感情,比如这些年,他默许的赤练特殊的存在。
这种默许,是一种容忍,有时候,也是一种利用。相信赤练也明白这一点,这个女人很聪明,这个天下也只有她会说:“只要是你想要的,踏过我的身体也无所谓。”
所以很多时候,卫庄不会吝啬对赤练多说几句话:“嬴政的人已经回去了,这几日我们也准备动身。”
赤练的眼睛飘向木屋的方向:“卫庄大人,是不是也带他一起走?”
卫庄手指松开,半张叶片旋转着落在地上,他没有回答赤练的这个问题,反而开口问:“墨家的丧家之犬最后逃去了哪里?”
赤练有些忧虑地看了一眼木屋方向,然后她就看见白发男人冷淡的目光望着自己。她立即低下头回道:“白凤传回的消息,青龙最后飞去了桑海。”
卫庄的眼珠转回来看着渐渐暗下的天空:“这次墨家请来的人除了道家人宗的逍遥子之外,儒家的张良也去了。”
赤练立即明白了卫庄的意思,缓缓道:“儒家一贯自诩只读圣贤书,没想到这次也卷了进来。”
卫庄嘴角勾起:“或许是时候,见见我们的老朋友了。”


木屋里,盖聂缓缓睁开眼睛,望向窗外的方向。
桑海之滨,小圣贤庄。


这个晚上,卫庄并没有做多余的事情。他很清楚,眼下他已经没有把握能够自己毫发无损地再制服盖聂一次。虽然享受盖聂痛苦的表情让他身心愉悦,但他也不得不顾忌流沙下一步的计划,毕竟,他让盖聂痛苦的机会可能还有很多。
那两次之后,原本就惜字如金的盖聂更加沉默,几乎不再开口。
屋里只有一张卧榻,两个身材高大的成年人不得互相容忍对方并排躺着将就一下。盖聂并没有过多疑问,他的呼吸平缓内敛,似乎已经睡了。
卫庄睁着眼睛背对着盖聂,看着窗外的黑暗。在暗处待久了的人,总会觉得自己生来就是属于黑暗的。但他有时候也会困惑,经历了这十年的盖聂,似乎一直没有改变过。前几天他加诸在他身上的折磨,他好像已经能够心平气和的对待了?


卫庄翻了一个身,和身边人的距离一下子有了一些变化,他的手甚至不小心滑过对方的后腰,擦过肩背,然后才枕在自己头下。然后,他的嘴角在黑暗中勾起锋利的弧度。
师哥,你终究,还是惧怕了。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知道盖聂的呼吸忽然失了平稳。
终归,你也不是全然无所谓。
这个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隔日,在木屋远处的森林里,陆陆续续被发现有被击落的蝶翅鸟。白凤对这个发现明显不能释怀,这里是流沙的地盘,居然有人会来侵入窥伺?
一连两日,白凤在树梢间探查飞鸟痕迹,低头时,他才察觉到卫庄在树下站着,已经这么近的距离。他慢慢晃动着手里的白色飞羽符:“看来,你的伤都好了。”
卫庄嗤笑一声:“不过小伤罢了,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白凤眉毛皱着:“没什么线索,被打落的时候甚至不知道对方何时出手。不过,我在草丛里面,找到了这个。”
说完,一个东西射向卫庄。
卫庄抬手接住,是一个木刻的腰牌,上面是秦国的小篆。
“是秦国的文字。”白凤抱着手。
“出现危机的时候,人总是想到外来的敌人,却总是忽略来自内部的危险。”卫庄低头看着木牌。
白凤还是皱眉:“难道是李斯?”
卫庄的嘴角勾起:“并不是李斯,这东西是新刻的,粗糙得很,想必刻得仓促。刻字的人受了伤,耐心也不多,只能骗一骗不懂秦国文字的人。”
白凤一惊:“是盖聂!不好,赤练还在看着他!”话音未落,人已经往竹屋的方向奔去。


卫庄不紧不慢回到竹屋,白凤半跪着,怀里半抱着紧闭双眼的赤练,面上带着嘲讽:“他已经走了。”
卫庄看了一眼昏迷的赤练,目光投向远处的树丛:“我当然知道。”
白凤低头看着赤练:“是你故意放他走的?”
卫庄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解惑者,很多时候,他根本懒得回答。他的目光在赤练身上滑过,语气稍微有一点感叹:“不必担心,她不会有事。没有必要,盖聂不会杀人。”
白凤没抬头,语气倒没先头那么生硬了:“你倒是很了解他。”
这句话意外地没有激怒卫庄,因为他说得没错。
纵与横,天下间唯独有资格与卫庄齐名并称的人,盖聂,他当然也是天下最了解他的人。
卫庄望着天空:“傀儡术线太紧了会断,他的伤好了,自然会离开。我不过是替他着想一下罢了。”
白凤抱着赤练站起来,足间轻点已经约上栅栏,冷笑道:“失去渊虹的天下第一剑客,你怕了?”
卫庄转过身,朝着木屋走去,黑色的大氅在风中划开一道孤独的弧度:“好好休息,是时候见见子房了。”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2-24 09:24:00 +0800 CST  
第九章 追寻


从很早之前卫庄就知道,天底下几乎没有事情能够阻挡盖聂的步伐。他一直在努力求索一个答案,虽然这个答案的本身在卫庄看来就是讽刺。
盖聂是一个执着的人,在这一点事,卫庄尤其讨厌。


流沙的人已经启程往东海而去。在这之前,卫庄带着赤练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赤红色的赤练王蛇在地上蜿蜒爬行,最后在悬崖上盘成一个圈,不再动了。
悬崖的那一头,是崩塌的山体,巨大的岩石上有被大火烧过的痕迹。就在不久之前,这里还是墨家人心中的圣地,现在已经不复存在。
卫庄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好像和秦国军队合作,摧毁这里的人并不是自己。
赤练不解:“他,来过这里,为了墨家的人?”
卫庄慢慢说:“不,他是为了渊虹。”
赤练先是惊讶,然后又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那天他嘴里说得好听,看来,也不过如此。”
赤练弯腰将带路的小蛇引到自己手臂上,小蛇顺着他的胳膊缠在纤细婀娜的腰上,又说:“可他没有进去,只在这里就停住了。”
卫庄望着天:“因为没有必要。”
赤练有些疑惑。
“他只是来缅怀,来看最后一眼。”
赤练也望向崩塌的岩石,有些感叹:“虽然是一把断过的剑,也是渊虹。”她的语气有些惆怅,或许是想起了韩国冷宫里的那颗树。如果不在意,为什么一定要砍掉它。她曾经在树下,等了面前这个人整整三天。
再后来,她就忘了他。
或者是,她以为她已经忘了他。


卫庄从来没把别人的情绪放在心上,这个世道,弱者没有难过的资格。但,他知道有一个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无论经历过什么,他始终没有开口。
师哥,没有了渊虹,你心中的道,也该死了。
师哥,你说过,作为一个剑客,我始终太过在意手中的剑。
那么,你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


东海之滨,桑海之城。
盖聂离开之后,去了一趟机关城,那里已经坍塌,他只能远远看着。
一柄剑对于一个剑客的意义,寻常人无法体会。在离开鬼谷的漫长十年里,大多时光,都是渊虹陪着他渡过的。渊虹已经成为他心中大道的一种寄托。
机关城一战,他失去的东西,很多。
又或许,他从来都是一无所有。
但这些感慨,仅仅让盖聂在山崖上驻足半日,他知道自己还有承诺没有兑现。


因为没有太多的线索,盖聂索性听从卫庄与赤练谈话时的方向,一路往东而去。他裹着披风,沿途慢慢寻找墨家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踪,果真临近桑海。
还没入城,便已经察觉桑海兵力屯军竟然与寻常城池大不一样,入城盘查严苛,除开符节,还须得同伍之人佐证方可入城。盖聂虽有假造路引符节在身,但一时寻不得同伍之人替他正身,不得不先在城外盘亘,另寻他法。
距离墨家机关城被毁,已经过去将近两旬,端木蓉与天明的生死未卜。盖聂时常忧虑,但从秦军突然增兵桑海来看,这里必然有对他们非常重要的东西。联想到墨家东迁,或许天明还未曾落入李斯之手。


一连两日,盖聂在城外徘徊寻找机会,直到遇见官道上驾车赶路一对商旅。或者说,是扮作商旅的秦军。
这是传递帝国机密卷轴的方法之一,盖聂事秦多年,熟悉帝国内部事务。这队人马从商贾到保镖的人都气息内敛目含精光,绝非寻常市井。
盖聂跟踪商队马车直到丛林开阔地上,还未及出手,忽然听见破空之声传来。一个都大铁锤从树丛之后飞出直击马首,登时将拉车的马匹砸的脑浆迸裂。
这一锤夹裹了雷电的威力,铁锤未到,马匹都已僵住,万无躲开的机会。
使锤的人,必定是当世难得大力之人!
而这样的人,盖聂恰好认得两个,其中一个人,正是使雷神之锤。
马车这这一锤之下的波及中也碎成一地,还能再战的商旅已经气息陡变,抽出腰间佩剑,护着从马车中爬出来的人准备往来路上退去。
却在这时,一个人更快的动了,带齿的飞轮在空中飞过,割开咽喉。这些秦军在寻常人眼里是不可招惹的存在,但在另一部分人眼里,只是等待被收割的性命。


墨家的盗贼头子用他特有的声音说:“我就知道这群人绝不是什么好人,看看我都找到了什么?”
大铁锤将雷神锤往后腰一插,伸手接过盗跖手里的东西左右查看:“这是什么东西?”
盗跖正要说话,忽然眉头一皱,齿飞轮扣在指尖,对着树丛间低喝一声:“谁?别藏头露尾的,出来!”
一双白色的布鞋出现在人面前,盗跖注意到这双布鞋上竟然纤尘不染,在这山野之地,要么就是出来之前刚换的,要么就是来人内功非凡,轻功了得。
盗跖的目光往上移,渐渐睁大了。
大铁锤一下子叫嚷起来:“是盖聂!你还活着!”说罢用手肘撞了一下盗跖:“他居然还活着!实在是太好了。”
盗跖的眼神有点怪有点不爽,他的眉头从见到盖聂就皱得更紧,此刻忍不住推开大铁锤的手,嗤笑道:“是啊,实在是太好了。蓉姑娘因为她差点死了,现在他一来,大家都会被他害死的。”
盖聂听到这里,神色忽然一喜。
大铁锤已经对着盗跖说:“哎呀,也不能这么说。当日在墨核你是没看见,卫庄那个大恶人谁都拦不住,但是全靠盖先生拖住他……”
盗跖面色仍然不好。
盖聂耳朵已经听见百步之外的震动,对着面前二人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已经有人过来。我们最好尽快离开。”
大铁锤连忙说:“城中四处张榜缉拿先生,墨家在桑海附近有一处据点,此刻入城还需乔庄一番,盖先生请随我们一道来。”
盗跖“哼”了一声,将从马车里找到的卷轴王腰间一插,大踏步地朝树丛钻去。


盖聂一直想寻隙问问端木姑娘的情况,碍于盗跖一路没给他好脸色,只得询问大铁锤:“铁统领,不知端木姑娘她?”
大铁锤看了一眼盗跖,见他充耳不闻,只得说:“端木姑娘自机关城之后再未醒过,十分垂危。此刻,也在据点,由雪女照料。”
盖聂听了心头一块大石还没移走,又被生生敲入一块木楔,一时也沉默下来。
大铁锤人粗心细,居然从盖聂脸上看出一点难过的味道,想起当日机关城端木姑娘对盖聂的维护,立即有些了然,于是安慰道:“你也别多想,天明那小子……”
盗跖回头瞪了大铁锤一眼。
大铁锤连忙改口:“是天明巨子他,和张良先生打了一个赌,说是有一人或许能救端木姑娘。”
或许是这句话内容太多,盖聂一怔:“天明?巨子?”
大铁锤才想起盖聂被卫庄重创倒地之后再没醒过,后来前任巨子重伤卫庄,流沙撤退的时候,盖聂也就直接被流沙带走,因此并不知道后来巨子传功的事情。
想起巨子,大铁锤也有些难过,不愿多说:“说来话长,等到了据点,再让雪女说罢。”


城外墨家据点,人人自给自足,互通消息,陌生人很难接近一步。
巨子的更替,让这里的墨家子弟们面露忧色,但随着几位统领的回归,大家都找到了主心骨。
高渐离与其他统领都在城内据点,此刻盖聂只见到雪女,以及一直昏迷不醒的端木蓉。
盖聂第一件事便是亲自探查过端木蓉的脉象,一线生机缥缈难寻,因为她医仙的体质药石难有奇效,所以只能拖着。
他是内功深厚精纯,眼下虽伤愈后尚未达到他顶峰时,也有七八成内力。只是端木蓉伤在心脉,而她本人内力并不深,女子天生经脉细弱,受伤后更是脆弱不堪,盖聂有心替她打通经脉又怕伤了她的经脉另她雪上加霜,只能缓缓输送内力,替端木蓉打通因为久卧而僵硬的四肢血脉。


雪女在一旁擦去眼中泪水,缓缓道:“蓉姐姐知道盖先生平安无事,一定会高兴的。”
盖聂不语,心头仿佛压着一块石头,却无法移开它。
雪女又道:“小高他们都在城里,天明巨子也在,不如盖先生乔庄与小跖一道入城,也好有个商量。”
眼下并没有更好的办法,盖聂想或许张良真有办法救端木姑娘,他必须去一趟桑海城。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2-25 14:50:00 +0800 CST  
第十章 迷深


有间客栈,世代庖厨。
解牛刀法,神乎其技。
盖聂赶到有间客栈的时候,庖丁正在手舞足蹈地描述今日发生惊心动魄的事情。

盖聂的到来,让所有人一瞬间哑了。
直到班大师代替大家说出:“盖聂!盖先生来了!太好了,能看到你平安无事实在是太好了!”
盖聂抱拳行礼:“让各位担心了,是盖某的不是。”
高渐离自机关城一战之后,对盖聂的态度已经大为改观,也上前一步道:“你与盗跖一同前来,想必已经见过端木姑娘了。”
盖聂微微颔首。
高渐离叹气道:“渊虹虽然毁了,但你平安无事就好。我墨家兄弟,也终于可以不那么自责。”
盖聂:“诸位不必挂怀,未能保住机关城,是盖聂无能。”
大铁锤最讨厌这一套咬文嚼字,嚷嚷道:“别磨磨唧唧自责了,我从前就听人说,没人能从卫庄的流沙底下脱身。这次应该还是全靠盖先生,我们这些人从能站在这里。”
盗跖对这句话深表不满,独自跃上楼梯栏杆玩飞轮。
高渐离也看出盖聂恢复了六七成的内力,在心底也是咋舌,当日他见过二人比斗,若说真有同门情谊,只怕也只是盖聂对卫庄有而已。盖聂披在脸颊一侧的头发在机关城被卫庄的剑气削断,比另一边短了一截,露出灰白的鬓角,高渐离记得在在刚到机关城的时候,盖聂还不是这样憔悴,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从卫庄手底下脱身的。


客栈里一时有些冷场。盖聂四周环顾一番,忍不住问道:“天明呢?”
说道这个,肩宽腰圆的庖丁顿时叫起来:“盖先生,你这样稳重,怎么带来的臭小子……”
高渐离看过来。
庖丁摸摸头:“怎么带来的天明巨子,这样跳脱?”
大家一起望着庖丁。
庖丁苦着脸:“为了一只烤鸡,他在大街上被秦军认出来,鸡飞狗跳的,一路逃跑到小圣贤庄门口。就差那么一点儿,就被秦军抓住了!”
众人一脸震惊,接着一起看着盖聂,目露同情。但很快这群人又想到这个不靠谱的小子正是他们的巨子,一时间又觉得自己更值得同情些。
盖聂一无所觉,他只顾担忧问道:“丁掌柜说险些,那盖某是否可以认为,天明与少羽眼下已经没有危险了?”
庖丁笑道:“可不是,但是山上全是秦军,就像有什么大人物要来一样。天明少羽两个眼看就要被拿下了,多亏张良先生出手相救。”
大家一怔之下又有些了然,在小圣贤庄门口,如果说谁能出手解围,那个人自然应该是张良。
“张良先生好急智,一开口就叫到‘子明、子羽’你们两个到哪儿玩耍去了,一副斥责儒家晚生的口吻,险些连我骗过了呢。”
高渐离:“原来如此,原来张良先生早有打算,这样方能保护天明与少羽。”
班大师撸一撸胡子,擦擦头上的汗:“啊!那个食盒!原来锦囊的第一个竹排,是这个意思。”
盖聂微微疑惑:“食盒?锦囊?”
班大师将锦囊递给盖聂:“正是这个锦囊,在机关城张良先生在离开之前交付于我,第一个竹排上像字又像话,我们方才参不透。天明巨子年纪小,吵着要与庖丁出门逛逛,没想到确实歪打正着了。”
盖聂的目光落在第二个竹排之上,那是屋檐下面立着一匹涂成黑色的马,这又是什么意思?
第一个锦囊竹排应验之后,大家不免一起来看第二个,一时无话。
盗跖已经不耐烦道:“丁胖子,什么时候能吃东西啊?饿死了!”


晚间,墨家诸位头领齐聚一堂,盗跖才拿出白日里在秦军商旅那里取来的卷轴,放在桌上。
高渐离与班大师的目光看向盖聂。
盖聂点点头:“黑龙卷轴,帝国传递机密的工具。由公输家族的机关锁死,不懂解密方法,无法开启”
高渐离点点头,他不得不承认,有盖聂这样一个熟悉帝国内部事务的人在旁边,许多事情会容易得多。盖聂或许不如张良这样运筹帷幄,或许一直孤身一人,但他从不说大话,也从不哗众取宠,一旦开口应承,必定全力以赴。
很多时候,这个男人身上的担当与沉淀强似百万雄兵。有这个人在,多少能让大家感觉到更多一层的放心。


机关卷轴解密的事情,自然交给班大师处理。凭着墨家与公输家的恩怨,班大师也会废寝忘食。
隔日,盗跖带来小圣贤庄的最新消息。
子明子羽已经正式入了儒家作为弟子,按照辈分算,他们得称呼张良为三师公。
昨日秦军保护的是李斯带领的阴阳家与名家一行,在当日李斯设的辩合之术切磋中,名家的公孙玲珑仗着儒家三杰不愿得罪李斯而舌战群儒弟子,用诡辩之术设下圈套,险些杀的儒家二代三代子弟片甲不留,很是削了儒家的颜面。却在这时,天明却意外地用“白马黑马”的乱打一气,破了李斯设得局,将公孙玲珑气得一身凝脂堆叠乱颤。
墨家众人哈哈大笑,就连盖聂也免不了眼神中有一线轻松愉悦的情绪,这是机关城以来他第一次听到能让他宽心的消息。


秦朝法令,宵禁之后,秦军随时会盘查住户,是以墨家诸人先行由密道回到城郊据点修整。
盖聂盘腿打坐,他的心境已经和往日无差。
能知道天明如今尚且安全无忧,也算对得起故友的托付。另外一桩事,就是端木姑娘的病情,为今之计,也只能等待天明与张良的赌局结果了。盖聂很清楚,张良这个人很聪明,绝不会做无谓的事,他既然和天明打赌,那一定是心有成竹。
如果端木姑娘能醒过来,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是值得。不仅为了墨家需要她救治的人,也为了心中那一份亏欠。


想起亏欠,盖某默默叹了口气,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里。
在流沙养病的时候,他很清楚卫庄与赤练的对话是说给他听的。他的内力与耳力卫庄不会不清楚,在那么近的距离谈话,他当然能听见。没有那些话,他或许最终也能找到天明,却也必然会花费许多时间。他曾经怀疑过卫庄是设了圈套,但无论当初卫庄的谋算是什么,他现在都应该正视这件事带来的结果是好的。
可惜他与卫庄之间,早就不知道该如何心平气和得说话。养伤的那几天,他们几乎日日相对,晚间甚至抵足而眠,比在鬼谷的三年里更接近对方。但他眼前就想有一层迷雾,从来没有这么看不透卫庄过。
十年过去,他们已经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或许根本不会再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自己今日所思,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盖聂重重叹了口气。


端木蓉的昏迷让墨家诸人始终无法释怀,或许是因为盖聂的到来,盗跖的情绪一天比一天烦躁。
雪女忍不住叹气:“这么大的桑海城,难得就没有人能够救得了蓉姐姐?”
盖聂略微抬了抬头,欲言又止。
高渐离注意到他这个动作,于是问:“盖先生是否有话说?”
盖聂斟酌一番,道:“在下早年游历时,层听道家逍遥子前辈点点拨。或许《易经》对于端木姑娘的伤势有所帮助。”
大铁锤忍不住摊手:“可是逍遥子前辈与大家机关城分别之后尚未会和,难得就只能等吗?”
盖聂道:“在下听说儒家二当家颜路先生,曾经潜心修习《易经》,且与张良先生关系甚笃。”
高渐离与雪女二人对视一眼,立即起身道:“我这就请班大师用机关鸟传递消息去小圣贤庄。”
盗跖立即道:“蓉姑娘的事,便是我自己的事。我去一趟。”
高渐离却道:“事关重大,我与阿雪同你一道才更有诚心。”
盗跖斜着眼睛瞟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盖聂,笑道:“是啊,亲自出面更有诚意。”


隔日,张良果然请动了儒家二当家颜路前往墨家据点替端木蓉查看伤势。怎奈颜路自觉所学《易经》浅薄不足以医治端木蓉,于是便于张良合谋如何能请动早已不问世事的荀夫子出关。
端木蓉的伤虽未有起色,但终归有了方向,墨家诸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日里,张良的奇思妙计屡屡透露先机,他们已经下意识对张良有了超越同门的信任之情。
反倒是盖聂越来越沉默寡言,大多数时间,他都坐在端木蓉的屋前发呆。
在盖聂的记忆中,离开鬼谷的漫长的十年里,他一直不曾停下脚步,即便是成为秦王殿前第一剑客的那些年里,也不曾这样无所事事过。
他的生命好像突然没了方向,只剩等待端木蓉醒来一个心愿。至于为什么,他很清醒地知道是为了心中不再亏欠。
可是之后呢?他有些不确定。
这样的沉默与等待,这在墨家人看来,多少是一种情深意重的表现。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2-29 13:21:00 +0800 CST  
第十一章 蜃出


在等待的日子里,盖聂觉得,一个剑客,或许总归还是需要一把剑。
他坐着端木蓉木屋前的门廊下,小刀在木头上划过,一下一下不紧不慢。
盗跖听得心情烦躁,在树上翻了一个身落在盖聂面前:“没了渊虹,你这是打算给自己再做一把剑?一把木剑?”
盖聂没有抬头:“只是一把剑而已。”
盗跖望天:“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伤人的,到底是剑,还是用剑的人。”
盖聂有时候会困惑,世人都说他剑术高超当世难有匹敌,可是他一路走来伤人伤己早已满身鲜血。而小庄,那仅有的两次里,他虽然不能完全保持清醒,但卫庄身上的伤痕比起他来只多不少。
“这,也是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盖聂认真说。
可这句话显然激怒了盗跖,他一把攥起盖聂的前襟,将他拉到自己面前,咬牙道:“你不知道?那么蓉姑娘呢?蓉姑娘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盖聂沉默着。
盗跖看着对方这样窝囊自苦的样子更加恼怒,他眼圈发红:“我觉得不值得!我觉得蓉姑娘这样做不值得!”
“值不值得”这个问题,从他拿起剑走出鬼谷的那一天起,就不再有答案。或许那一天他死了,之后就没有人会再死在自己剑下。他很清楚,自己杀过人的人,绝不比卫庄更少,比如虎跳峡的三百秦军,又或者更早刺杀嬴政的六国剑客,或者还有许许多多挡在自己前进道路上的人。
而端木蓉却是活人救人的医者。
在这乱世里,一个医者死而剑客活,代表着多少人会因为自己而死去。
所以盖聂垂下眼帘,缓缓说:“或许,你是对的。”
盗跖突然发怒,大叫道:“可我却希望,她是值得的!你懂吗?我多么希望她这样做不值得,却又盼望着她的用心是值得的!你现在却这样说,你这混蛋——”
盖聂性格含忍,如今更是到了极致,他丝毫没有还手的意思。
“小跖!”
但是这个时候却有另外一个人抓住盗跖挥向盖聂的拳头。高渐离阻止了盗跖,淡淡说道:“端木姑娘还在里面养病,她需要安静。”
盗跖一挣挥开高渐离的手,一面往外走一面负气道:“你们用剑的人,都是些冷心冷肺冷血的人!比你们手里的剑更冷酷无情!”话音未尽,人已在三百步之外。
盖聂望着盗跖走远了,才偏头对高渐离说:“多谢。”
高渐离叹气道:“盗跖并没有恶意。”
盖聂当然不会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更何况刚刚盗跖的话里面,透露出太多他对端木蓉的感情。这样的人,盖聂无论如何也不会去责怪。


隔两日,事情终于有了转机,在张良的暗中算计援手之下,天明请来了闭关已久的荀况夫子。荀夫子因为与天明颇有忘年之交的情谊,不仅不曾过问完备与帝国通缉的墨家交好,更加为端木蓉诊脉开方取药,这是药引里有一味碧血玉叶花极为难寻,生于昆吾之境,长于雪线之上,离土即敛,遇水而展,世上听过的人都少之又少,更别说见过的人。
墨家人听说之后意识进退两难,好不容易找到的希望,就此湮灭,谁都不甘心。


却在这时,墨家城郊据点设置的外围查探消息村落遇袭,死伤少数名墨家子弟。
等到墨家诸人赶到出事的村落清点死伤兄弟名字的时候,从发觉少了一个当值的墨家兄弟,名唤阿中。
盖聂检视完一名死去墨家弟子的伤痕,起身皱眉道:“是阴阳家的人。”
班大师顿时有些着急:“那岂非这里的据点已经暴露?”
高渐离上前一步:“这倒不至于,若是暴露,秦军大可直接大军压境,而非捉走阿中。”
听了这句话,重人心头越发沉重。
盖聂握紧手中的木剑,他想起有人在他耳边说过:“让你死,实在是一件很容易的是,有时候活着才是一种痛苦。”
的确,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可是,活着也才有希望。


桑海城郊的断崖上,赤练陪着卫庄看断崖风景。这些年她早已不是当年韩宫里痴情又天真的公主了,赤练想着,世人都说齐鲁山色雄浑奇秀,可是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个时候卫庄开口了:“墨家残余的据点被找到了吗?”
赤练回道:“白凤传回消息,蒙恬正在集结秦国的军队,目标可能就是桑海西北的山里。”
卫庄没什么表情:“不过一群残兵败将而已,看来罗网的人也不过如此。”
赤练又道:“如此兴师动众,可能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卫庄偏头,浅色的瞳仁在苍白的天幕里更加冷漠:“哦?”
赤练说:“麟儿的消息说,扶苏到达桑海与蒙恬会合的时候,是只身一人,看来他在之前被人拦截过,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
卫庄眼里有点兴味的意思:“墨家还不至于如此大胆,看来是替人背了行刺公子扶苏的名声。”
赤练有些疑惑:“会是谁呢?墨家的对头么?”
对于这个问题,卫庄没有回答赤练,他勾起嘴角望着远处:“乱世之中,谁又能清醒地知道自己做了谁手中的棋子,谁又是下棋的人?”


墨家郊外,栗色头发的少年扑入白衣剑客的怀里,大声叫道:“大叔!我好想你!”正是好不容易溜出小圣贤庄的天明。
盖聂将手边的木剑放得更远一些:“天明,大叔也很想你。”
天明将目光投向盖聂身旁的木剑上:“大叔?为什么是木剑?我现在是墨家的巨子,可以请徐夫子替你再打造一把宝剑,一定比渊虹还要锋利。”
盖聂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大叔谢谢天明,木剑……就足够了。”
连盗跖都不能明白的问题,天明当然也不太明白,他眼里充满了疑惑:“为什么?”
盖聂抬起头,看着远方:“或许,她不会像渊虹那样锋利吧。”
天明已经习惯了在他还不能理解的时候,就记住大叔说过的每一句话。虽然在他看来剑的第一要义就是“锋利”,但并不妨碍他记住这让他似懂非懂的一段话。
于是天明换了个话题:“今天好热,大叔你伤刚刚好,怎么坐在外面不进去?”他顺着盖聂远眺的方向看过去:“大叔,你在看什么?”
盖聂缓缓说:“大叔在想,今晚,或许应该有雾。”
天明大大得惊讶了:“这也能看出来?大叔你是怎么知道的?”
盖聂温和地对天明说:“你想学么?以后大叔都教给你好不好?”
天明一下子高兴起来:“真的吗?大叔一定要教我啊!”
……
高渐离站在屋内窗前,耐心地一直等到他们说完话,天明依依不舍同盖聂道别之后,才推开木门在廊下站定:“今晚秦国的爪牙,回到孤山口。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也是我们最后阻拦他们的机会。”他并没有看向盖聂,但他的声音刚好能让盖聂听见。
白衣的剑圣低头抚摸手中的木剑:“是,今晚有雾,正好便于行动。”
高渐离顿了一下:“小跖会同你一道去。”
盖聂专注地凝视着手里的木剑,好像他曾经凝望渊虹一样,他轻声说:“好。”


这个晚上,桑海的海面上忽然浮现了一座巨大的仙山,飘飘渺渺亦梦亦真。引得许多人驻足观看,不愿离去。
天明与少羽被这奇幻的景象吸引,错过了宵禁只能在城中暂行躲避,谁知阴差阳错居然看见失踪已久的高月公主在阴阳家傀儡人抬着的轿辇中,穿过漆黑的街道。嘴唇被少羽死死捂住,天明几乎忍不住眼泪决堤,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感觉自己的懦弱与无力,想要变强的念头,从来没有这样强大过。
天色微明,通往小圣贤庄长长的石阶上,曲裾儒衫的年轻人疾步行走,游学归来回到桑海,这样能够私自出来的机会已经很少了。
忽然,面目清秀的男子停住了步伐,他抬起头眉间微微皱起,仰望着阶梯尽头的方向。
那里站着一个人,漆黑的披风大氅在清晨的雾气中被风扬起,一把形状奇怪宽大的古剑握在手中。白色的长发在海风里拂动,他转过身来,抬手,鲨齿剑出鞘。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3-02 09:48:00 +0800 CST  
第十二章 独行


剑客的交流其实很直白,一柄剑就足够了。
可惜儒家的三当家并不是一个好的剑客,至少卫庄这么认为。卫庄一直认为张良受韩非的影响太大,以至于很多时候,他在替公子非活着。
他站在悬崖边的巨石上,与张良一起眺望远处仿佛一夜之间出现的巨大蜃楼,缓缓说:“旧的时代已经结束,新的时代正在开始,每一个人都必须学会在这个新时代生存,子房,你认为呢?”
张良没有动,叹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卫庄露出一点嘲讽的神情:“当年意气风发的子房开始多愁善感起来了。”
张良一笑:“你却没变。”
卫庄回过头继续望着远方:“你这样认为?”
张良看着他:“成为嬴政的兵器,似乎并非流沙创立的原意。”
卫庄一贯冷笑的脸忽然有了些怀念的神色,他淡淡说:“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流沙创立之初的誓言。”
张良:“法的贯彻,正是为了安国定邦。”
卫庄目光中有些怀念:“天地之法,执行不怠,即便没有国家的依存。术以知奸,以刑止刑,这就是流沙。可惜那些所谓的侠义之人,确实国家最大的乱源。”
张良看过来:“看来卫庄兄对于侠道并不认同。”
卫庄想,自己何止是不认同,简直就是欲除之而后快。虽然最后一刻他没下手,也不过是为了让他看着自己所追寻的东西一一破灭而已。
张良见他不语,又问:“我听说你一直在调查他的死因。”
“不错。”
“可有线索?”
卫庄正要说话,身后白色飞鸟一穿而过,落下一具尸体来。
张良与卫庄前后走过去,那是一张极度平凡的脸孔,放在人群里绝对找不出来,这样的人最适合做的,无非是监视与盯梢。
张良皱眉:“罗网的人?他在监视我们。”
卫庄不置可否:“李斯既然已经到了桑海,赵高手底下的罗网组织,自然也就渗透进来了。”
张良:“天罗地网,无孔不入。”
卫庄笑了一下,带着一点奇怪的语气:“帝国的凶器,呵呵。有时候,真想知道是帝国的凶器更锋利,还是剑更锋利。”
探子被清理之后,张良道:“李斯到桑海之后,曾经与我会面,见面时提及了他。”
卫庄不置可否:“哦?”
张良正色道:“有一件事,你或许会感兴趣,他提到了苍龙七宿。”
卫庄没动,但眉毛渐渐收拢:“六国后人陆续死于阴阳家绝非偶然,现在苍龙七宿也出来了。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张良望着远处蜃楼,当年锋利得像一柄剑一样的卫庄,已经变得阴沉内敛,而自己,也越来越淡忘了最初的本意。在这乱世里,也许人人都只是为了活着,那些追求梦想国度的人,实在太少。
或许,天下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人。
张良回头,卫庄与流沙的人早已离开,仿佛从来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驻足。
桑海悬崖以外,是平静的海面,亘古不变。


卫庄离开海边,蜃楼如何他并不关心,那是墨家那群乌合之众才会在意的事情。他突然不想回据点去,在很久之前离开鬼谷之后,在韩国灭亡之后,他就没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盖聂养伤的日子里,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游戏,好像正是由于盖聂的冥顽不灵,让他很轻易地升起一种时时刻刻折腾他看他苦恼或者失败的念头。
这和“打败盖聂”没什么冲突,单纯得希望他更痛苦而已。
摧毁一个剑客的剑并不难,难得是摧毁剑客的意志,尤其这个人是盖聂。
盖聂的行踪在他来看已经不再是秘密,十年的时间,他厌烦了盖聂的逃避。卫庄不怕盖聂逃避,但他认为这些躲避的时间应该来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所以在药池里,他在盖聂身上下了蛇息。只要他想知道,盖聂的行踪对他来说就不是秘密。
长久的休息,并不属于像盖聂或者他这样的人,他的耐心一贯不多。
或者是,他的耐心,早在十年的躲避与愤怒中,已经消耗殆尽。


蓊郁的翠山,卫庄走在山道上,赤练手里的蛇忽然动了动,她顺着小蛇的动静看向一颗大树的方向。
卫庄驻足,声音很平静:“出来吧。”
一个平凡从树上落下,他的脸和刚刚死在白凤手里的人看起来都有一种共通之处,哪怕看过一眼,扔在人堆里也很难再把他找出来。这个人的脖子上也必定有一只黑色蜘蛛的纹身,与刚刚死掉的同伴相比,他对卫庄明显惧怕更多一些,他对卫庄拱手行礼:“卫庄大人。”
卫庄钩一钩嘴角:“你比你的同伴聪明。”
看起来,来人在罗网的地位并不高,因为他还有着罗网刺客身上早已消失的恐惧与谦逊。所有卫庄打算暂时放过这个人,毕竟作为罗网的老对手,他对罗网的目的还是抱有很大程度的兴趣。
“这次是赵高有话让你转达?还是李斯?”
罗网的刺客早已汗湿衣衫,他不得不斟酌自己的语气回道:“是丞相大人让奴才给卫庄大人带句话,墨家余孽在桑海逃窜,希望卫庄大人能助主上一臂之力。”
卫庄完全相信李斯的原话肯定没有这么客气,不过他选择了无视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而是饶有兴趣地问道:“哦?我记得机关城已毁,我与李斯的交易已经完成了。”
罗网的刺客汗水滚在下颌上,面色发青:“可、可是,您得到了蓋聂,而那个孩子却被墨家救走了。”
卫庄眼睛眯着,没有再说话,就连赤练一时也无法分辨他是准备生气还是别的。
片刻之后,救走罗网刺客正准备再度开口的时候,一片杀气朝自己扫过来,在这样的杀气下,他几乎无法动弹。刺客闭上眼睛,或许他与他的同伴今天的命运都是一样的。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到来,耳边巨大的声响使他不得不强迫自己睁开眼睛,身后的树干被剑气折断了,缓缓得顺着切口倒下去,划伤了他的脸颊。
卫庄淡淡说:“滚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让他的人别拖流沙的后腿。”
这几个字让罗网的刺客如释重负,几乎是感激涕零地退走。


赤练默不出声地凝视卫庄,她看见卫庄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李斯的人,在调查查苍龙七宿。”
赤练换了一只手扶在腰上:“是,麟儿的消息说,李斯并不相信子房的话,他很有可能是背着嬴政在调查一些东西。”
卫庄没有说话,眼睛望着很远的地方。
赤练继续说:“不过我听说,前两日,蒙恬的黄金火骑兵出面围剿墨家,同行的还有阴阳家的星魂。”
卫庄总算提起一点兴趣:“哦?蒙恬失败了?”
赤练捂着嘴笑了一下:“墨家只出动了两个人……哦,不……应该是墨家只请出了蓋聂一个人,就逼退了蒙恬的三百火骑兵。”
卫庄听了似乎完全不意外,再度听闻蓋聂的名字,居然让他生出一点愤怒之外的情绪,他中肯得评价道:“是蒙恬过于轻敌而已,他的火骑兵还不至于如此不济。”
赤练有些惊讶:“您认为蓋聂本不应该从蒙恬手下全身而退?”
卫庄抬起手,好似想要接住一段风或者一片叶子:“以蓋聂的能力,或许能够取胜,但他很清楚杀死蒙恬意味着与帝国最后的共存机会也随着蒙恬的死亡而消失。所以他投鼠忌器,为了墨家那一群废物,必定不会伤及人命。一个剑客有了顾虑,还有什么可怕的。”
赤练忽然觉得有点为蓋聂悲哀,他的弱点在卫庄大人面前,好像已经是一件明摆着的事情。
她自认已经经历了很多,这个时候仍然不免叹息:“他还存着与帝国共存的想法?如此不切实际。”
卫庄好像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声音居然有点笑意:“或许世人都认为是不切实际的事情,有一人却是只要自己认定了,就会一直固执地走下去。”
赤练忽然觉得有些羡慕有些难过,或许想起了当年韩宫旧梦,现在却被越来越浓黑的夜色替代了。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卫庄大人会这样执着得想要毁掉一个人。
当然,这种情绪并不会持续太久,她说出了另外一个情报:“不过奇怪的是,那一天过后,蓋聂就离开了桑海。”
卫庄摊开的手突然握住,像是凭空攥住了什么:“哦?”
赤练玩着小蛇的蛇头:“好像是往西南方向而去,而且是孤身一人。”
卫庄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手掌,那里或许从来都是虚空一片,没有抓住过任何东西。
或者,任何人。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3-06 15:04:00 +0800 CST  
第十三章 昆吾


赤练注意到卫庄的情绪有些消沉,已经连续几天了。可是卫庄并不开口,作为下属的赤练也无法窥探流沙首领的内心。
她只能暗自揣测,或许是因为庄原本以为早已杀死的燕丹居然还能活下来成为墨家的巨子;又或者是因为墨家那个小鬼的逃脱,让他不得不继续与李斯的交易。
卫庄心不在焉,就连白凤也注意到了。
第一次,流沙的人觉得自己的首领居然没有了斗志,他好像对于李斯的交易也失去了兴趣。墨家的据点因为盖聂身上下了蛇息的缘故早已了如指掌,这个时候盖聂正好不在,是捉住那个小鬼的好时机。可是卫庄一点兴趣也提不起来。
这种情况在断崖边,赤练看见一个卫庄与一个身背巨剑、身高九尺,身上刺满六国文字的死囚擦肩而过的时候到达顶点。
那个背着巨剑的男人有着一双散发着可怕的眸子,里面流淌着死气。对于这种毫不掩藏杀气的人,卫庄大人却选择了视而不见。
赤练的情报里知道,这个人是胜七,七国死囚,被李斯从最黑暗的牢底放出来,据说是为了追踪盖聂。对于这样的人,按照卫庄以往的习惯必定不会放过对战的机会。
这个世上,想杀盖聂的人很多,想杀流沙首领的人也不会少。卫庄不喜欢留下麻烦,杀错了人他并不在乎,但他一直认为能杀盖聂的人只有自己而已。
可这一次,他直接走开了,对胜七提不起一点兴趣。

赤练的担忧很快被一种更大的焦虑所取代,不过是她离开卫庄半刻的功夫,一场恶战已然斩断崖边木桥,巨大的断木滚落悬崖,破碎的桥身在暮色里颤栗。
鲨齿剑的主人不知去向,只留下划满断桥的剑痕。
“庄!”她最担忧的事情发生了,赤练不顾一切往断桥下跳,却在半空中被一卷羽翼卷回抛在崖边树下,撞得肺腑生疼。
白凤足见立在断桥岌岌可危的木兰上,眼瞳没有太多表情,只是说道:“以你的实力,从这里跳下去和找死没什么两样。”
赤练挣扎起来:“卫庄大人不见了!”
白凤望着四周的痕迹:“我比你还早到一会儿,不用看了,人早不见了。”
赤练擦去嘴角溢出的一线红色痕迹,声线失去了往日刻意流露的娇俏:“那就召集全流沙的人,去找,一定要把卫庄大人找出来!”
白凤目光斜过来,带着明显意味的嘲讽:“你以为,你能代表流沙的人对我们发号施令?”
赤练目光垂下,恢复了一点参杂了狠毒的娇媚:“他是卫庄大人,天底下,最强大的卫庄大人。你想在这个时候,背叛他么?”
白凤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这个女人的脸,实在不适合脆弱的表情。他不再说话,跃上更远的树梢,很快消失了踪影。

卫庄一直知道盖聂是一个孤独的剑客,从鬼谷、或者更早的时候开始,盖聂的生命中,就只有剑而已。
在这一点上,卫庄与盖聂是不同的。他从很早的时候,就知道要利用周围能利用的所有人,无论他们是为了利益,还是为了可笑的梦想还有忠诚。这个世上,只有两种人,能利用的人,以及无用的应该去死的人。
但是在他迎面接下胜七巨剑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升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一个想要借此机会,体会一次像盖聂那样孤独的念头。
卫庄素来任性,任性到拿天下来做棋局玩的地步,所以思绪一想,就当真这样做了。这个念头让卫庄觉得有趣,但在体会孤独之前,他还需要确认另外一件事。

游走在漆黑的桑海街道上,这一切对卫庄来说毫无难处,蒙恬的将军府并非铁板一块,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他就能潜入李斯在桑海的府邸。
卫庄并不介意李斯摆出双方正在合作的姿态,如果能让李斯认为流沙可以充当帝国的兵器而暂停围剿的话,他可以让李斯再自欺欺人一些。
卫庄毫不收敛地释放杀气,对于李斯这样的文人来说,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李斯是个聪明人,所以他先低头:“胜七的事,绝非李斯指使,请阁下不要误会鄙人。”
卫庄的眼睛被宽大的斗篷掩住,他并没有接着李斯的话往下说,而是用一种散漫的语气说:“听说大人的人往西南去寻觅一件东西,我正好对此有一些兴趣。”
李斯看不清卫庄的神情,但强烈的杀气让他不得不抛出一些无关痛痒的秘密来保存性命:“鄙人得到线报,说昆吾之地有人私采铜矿铸造兵器,是以潜罗网查之。的确与阁下的流沙无关,请阁下放心。”
卫庄在评估李斯话中的可信度,殿外传来赵高的声音:“大人,方才千机楼有刺客闯入,奴才特来请示,看看大人是否安妥。”
李斯冷汗津津的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正想着如何脱身,却又在下一刻僵在原处。
黑暗中有一个冰冷的气息贴在他后背上,或许已经很久了,可他竟然一无所觉。他只能僵硬地,看着一个暗夜里走出来的人,一步一步,行走间变幻成自己的模样,走向高台之上,俯视台阶下的原本向他请示的人,用着与自己无二的口吻,对他们发号施令,喝其退下。
李斯从来没有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若是自己方才大意了,或许从今往后,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就是流沙的刺客了。
卫庄戏谑得看着他面如死灰,缓缓走向暗处:“李大人,你不用如此害怕,我只想知道帝国去昆吾之地的用意。”
李斯用一直短暂的沉默做了最大程度的反抗,最后他屈服了:“有人在昆吾之地见过苍龙七宿。”
卫庄冰冷地笑了,带着另人胆战心惊的愉悦语气:“多谢李大人。”
李斯在袖管中抓住一方丝绢,却不敢在卫庄面前抽出来擦拭手心的汗渍。
卫庄却不再理会他,他已经举步往夜色里走去:“比起死去的丞相大人,我倒是希望李大人你能活着。”
李斯无言以对,看着卫庄的黑色斗篷与夜色最终融为一体,只留下嘲笑般的注解:“因为你对我,还有用。”

卫庄决定去一趟昆吾之地。
公子非身死后留下的线索不多,除开李斯每每提及公子非时那种与众不同的忌惮,苍龙七宿或许是已经浮出水面的一个。
李斯提出要他继续围剿墨家残余的计划对他毫无约束力,盖聂已经不在那里。
没有对手的赌局输赢他都看不上。

昆吾之地,曾为夏伯之都,后夏伯为商汤所灭。
苍龙七宿的传说早在成汤之前就以有之,相传昔日文王就是凭借了姜太公的指引破解了七宿之谜才得以一举灭了商朝八百年国运。如果有人真在昆吾见过七宿,或许并非空穴来风。夏启在昆吾铸九鼎,用九州所供之铜,以示王权。
昆吾之地距离鬼谷并不遥远,南下的道路时常让卫庄有一种重回鬼谷的错觉。
还有一个缘故,他决定一人独自前往。

昆吾之境的山峰间,雪线往上的皑皑之地,一个身穿苇白色交领长袍的男人正将木剑从一只浑身染血的垂死动物身上抽出。
这个略显憔悴的人,正是天下第一剑客盖聂。
盖聂在昆吾之地已经数日之久,他在山间石壁的悬崖上寻找一种传说中有人见过的奇花——九泉碧血玉叶花,据说这是端木蓉最后的希望。
一连数日不曾下山,他周身的衣袍已经染上尘土和风霜,干粮早已耗尽,但他仍然忍着不愿浪费时间下山。在山下询问时,樵夫和猎户他都遇见过,据说有人在这边的山崖上曾经见过一株与他描述极为相似的花草,为着这万一的可能,他也要踩遍这片山崖。
枯燥而艰险的环境,雪线以上飞鸟绝迹、野果难寻,却有着一种据山下樵夫说喜欢在月夜吃人的天狗,四蹄雪白其头如猫,声如榴榴。盖聂一直以为是樵夫将狼误做了怪兽。今日他因饥困而靠在山壁上阖目养神,却终于让他遇见了一只。
师傅曾说,杀人者,人恒杀之。
欲食人者,终将为人所食。

盖聂杀了猫头狼身的怪物,也没有了睡意,索性生火切了怪物来炙烤,也顺带取暖。
山崖绝壁之上,一个人,抬头能看得见和雪顶一样的天光,阴沉沉的。他没来由想起了和一个小孩子一路走来的日子,耳边仿佛又听见了那个孩子咋咋呼呼的烤鸡论述,不由得笑了一下。
确在下一刻,他眼中的笑意忽然凝固,手握住了木剑,抬眼看向岩石背后的方向。

黑色的大氅,金色的绣纹在这样的雪色里也黯淡阴沉,白色的长发意外得合适这样的背景。对方的眼睛今日显得尤为晦涩,他看着坐着火堆边的人,嘴角向上牵起一个和岩石一样冷硬的弧度。
“师哥。”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3-10 15:36: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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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3-10 15:38: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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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3-10 17:42:00 +0800 CST  
第十四章 天狗


盖聂并没有如同过去那样回应他的,他握着剑的手不曾放松,目光带着戒备与疑惑。
很快盖聂就发觉百步之内,只有卫庄一个人的吐纳之声,流沙的人并没有一道跟来。
卫庄一动不动,盖聂缓缓松开紧握着木剑的手。
卫庄站得远,可就是这个距离,也让人有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刚刚他唤他“师哥”的语气,与在机关城一样充满了调侃与讽刺,甚至有那一点点大家心知肚明的恶意在里面。
盖聂的目光回道火堆之上:“小庄,你为何而来。”
卫庄收起嘴边戏谑的表情,他的眼睛微微眯着:“你猜。”
这并不是盖聂擅长的事情,他沉默地望着火堆。连续的降雪使潮湿的木柴燃烧时升起黑烟,这样的天气几乎没有樵夫猎户还敢上山,所以他燃起篝火希望以此驱赶猛兽,却没想到卫庄会循着烟迹找到这里。

这样僵持着并不是办法,盖聂想,卫庄应该算是救过他,于是他慢慢收敛了周身的杀气。
两个人已经不用再说多余的话,卫庄感受到了盖聂的退让,他毫不惊讶盖聂的做法,大踏步地上前,挥开大氅曲起一条腿坐在一块还算干净的大石上,他想或许自己只是想要单纯地靠近火堆。
长久的沉默很适合他们如今的立场。在流沙的时候,卫庄是惜字如金的那一个,但每当他与盖聂在一起,就会显得他才是话多的那个人。
卫庄目光略带嫌弃地看着地上血淋淋的东西:“师哥,你来这里不会是寻矿铸剑的吧?”
听到“铸剑”两个字,盖聂微微有了点反应,略带向往:“昔日周穆王大征西戎,西戎献昆吾之剑,火浣之布。用之切玉,如切泥焉。”
卫庄:“《列子·汤问》。”
盖聂:“然,但我今日却不为铸剑而来。”
卫庄:“哦?”
盖聂抬头,隔着火堆的光线看过来:“小庄,你又为何而来?”
卫庄望着火堆中干枯成灰的枯树,冷笑一声:“昆吾者,卫氏也。师兄可曾听闻过?”
盖聂颔首:“《大戴礼记·帝系》,昔日曾于师傅书寮读过此书。”
卫庄笑起来,在火光中他的笑带着一点邪狞的错觉:“我,是为了一件东西而来。”
盖聂没有再问下去,他很清楚卫庄与自己并非可以交谈的挚友,他们之间或许连正常的交谈都做不到。又或者,他也并不在意卫庄要走的路,于是盖聂很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此处寒冷,若你不嫌弃,不妨分食炙肉。”
卫庄看着盖聂用木剑将火上的炙肉切成两份,然后将其中一份递给自己,却没有伸手。他的目光落在盖聂握着树枝的手上:“师哥,你总不会是为了躲我,才进了山里吧?”
盖聂认真地看着他:“我的确是为了寻找一件东西。”
卫庄的目光逐渐上移,最后落在盖聂的脸上。
天空又飘起了雪花,稀稀疏疏,盖聂有内力护体,雪花还未落在他发梢上,便已化水消逝。
盖聂伸出去的手坚持了一会儿,而卫庄却始终在坚持着什么,好像不去接过对方的好意,就可以不必承认一些东西。
盖聂流露出一点无奈:“……小庄?”
卫庄好像在确认对方的眼里到底有没有一些不一样的情绪,不管是恐惧还是欣喜,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至多只有一种能被理解为“同门之义”的东西在盖聂的眼底。
卫庄低下头,接过盖聂递来的炙肉,嫌弃问道:“这怪物能吃吗?”
……

风雪大起来,盖聂忍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来:“这样下去不行,我们需要寻一处栖身之所。”
卫庄嗤笑道:“师哥,什么时候你变得如此虚弱了?”
盖聂看着他:“小庄,受伤的是你。”
卫庄冷哼一声:“那不是更好,你若想杀我,此刻便是绝好的时机。”
盖聂不再说话,转身往山体那侧走去,巨大的岩石仅仅凭借木剑难以凿开,但如果他们运气足够好的话,应该能找到山体上略微凹陷下去的避雪之所。
卫庄坐在原地,看着盖聂举起手中的木剑斩断崖壁上的藤蔓寻找落脚点。他的大氅有些湿了,与胜七一战时他的内伤被震得反复,平日赶路不会有人察觉,但在盖聂面前,瞒不过去并不奇怪。
被雪水融化浸润的大氅没有丝毫阻隔寒冷的作用,卫庄虽然受伤的也并不害怕这点风雪,但不代表他觉得这样舒服。他记起刚刚见到盖聂的时候,他嘴角没有来得及收回去的松动痕迹,完全可以想象在盖聂带着墨家那个小子一路躲避秦军时候,也是这样替那个小子打点好一切,并且甘之如饴。
那边盖聂已经寻到一处暂时能够容纳两人栖身的山洞,在裂开的山体上,洞口很大,风雪灌得进来,盖聂用砍来的巨大藤蔓尽力遮挡洞口,然后在山洞里面升起一堆火来。

有了山洞的掩护,后半夜的风雪显得没有那么难捱。
热气渐渐烤干了卫庄湿润的大氅,山洞狭小,容纳两个身材修健的男人,显得有些拥挤。
盖聂盘腿而坐,鬼谷吐纳术让他连日疲惫的身体得到短暂的休息。他缓缓睁开眼睛望向洞外,这样的雪天恐怕还要持续一两天。
卫庄对着山洞的石壁,仿佛并没有盖聂这样一个人一样。但他知道身后的寒风被坐在洞口的人挡在外面,可这样并不能让他升起半点感激的情绪。面对这个人,他一生的耐心在他背弃鬼谷誓言的那一天,就全耗尽了。

天色渐明,也不知是什么时辰,风雪小了。
阖目小憩的卫庄忽然睁开眼睛,眉头紧皱;盖聂也在同一时间握紧手中的木剑。
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风中飘散着一种动物特有的腥味,这种味道在二人闻起来都不算太陌生——有嗜血的动物成群结队往山洞的方向过来了。
盖聂拨开洞前的藤蔓,一面观察着外面一面说:“是昨晚的天狗,不下数十只。恐怕是闻见死去同伴的气味寻来的。”
卫庄冷哼一声:“来了也不过是自找死路罢了。”
盖聂回头看了他一眼:“小庄,不可大意。此物凶残不下于狼,且更狡猾机敏,你受了伤,你我且避免无谓耗费。”
卫庄挑眉看着盖聂,态度轻佻又傲慢:“你怕了?”
盖聂没理他,探出大半个身体查探地形,回头对卫庄道:“此处往上是悬崖,以你我现在的情形攀爬上去并不困难,这些东西应该追不上。”
卫庄嗤笑一声:“什么时候,剑圣也如丧家之犬。还是说,你已经习惯逃避了?”
盖聂恍若未闻,他握着剑钻出洞穴,一剑砍翻两只冲在最前方的天狗,浑身杀气铺陈开来,借以威慑成群而上的怪兽。
这些猫头怪物颇有灵性,见状都“呜呜”发出声音,却一时不敢再上前一步。
盖聂撕下一段自己苇白色外袍的下摆,将布条结成长长的一条,一端结在木剑之上,另一端缠在右手之上。他回头看了卫庄一眼:“走吧。”
……

山崖上风更大,此起彼伏的嚎叫声顺着风传来,凄厉又渗人。
远远看去,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在陡峭得如同垂绳般的山壁上晃荡交替往上攀登,往近了看去,原来是二人用某种相似的规律,将剑插入山体借以着力向上攀爬。他们的步调不紧不慢,丝毫不受时而强劲时而转向的山风影响。
卫庄将鲨齿插进一块巨石中,对面的盖聂正好踩着木剑,将自己抛向鲨齿的方向,木剑也在跳跃的瞬间借着绳结的力量抽出。
卫庄让开一点位置,让盖聂能够在鲨齿上借力跳得更高,然后在落下的瞬间将木剑牢牢插进坚硬的崖壁。然后卫庄也做了同样的事情,他借着鲨齿的力量,往盖聂搭好的木剑方向一跃而上。
像是两只共同筑巢的鹏鸟一样,两个人互相依偎借力往山顶爬去。身形交错的瞬间,卫庄尽量避免自己去回忆十年前的一些记忆片段。在他的一生中,鬼谷的三年很短暂,可那里发生过的一切好像也穷尽了他的一生的情绪。
他有时候不明白为什么盖聂不恨他,就像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趁着此刻盖聂全身信赖自己的时候给他一刀一样。
或许,这是他想要追求的、某种程度上的公平。
他始终觉得,盖聂值得像个剑客一样的死去。

攀上山顶的那一刻,这些不该有的情绪已经被卫庄悉数抛在脑后,就像在登顶的路上那些被踩松的山石一样,滚落深渊,再也无迹可寻。
似乎是厌弃了自己的犹豫,卫庄心情极为不好,鲨齿重重往地上一插。
盖聂的目光顺着他的剑看过去,地上有一条苍翠碧绿的小蛇被鲨齿斩做两段,在地上扭动着。“当心,有毒。”盖聂收起剑,环顾四周。
他们爬上的地方并不算真正的山顶,更像是一个故意开凿出来绝壁上的平台,整个山顶被凿去一整块平台可以供几十人站立,留下的山体立在中央,几块被削去顶端的石头散落四周。
在这样高的地方……怎么会有开凿的痕迹?
盖聂看向卫庄。
卫庄接收到这个目光里的意思,他不紧不慢走向巨石,手指在暗褐色的巨石上缓缓滑过,然后拿在眼前撵了撵:“是血。”
盖聂皱紧眉头。
卫庄又说:“很久以前的血迹了,没有新的痕迹。”
盖聂抬眼扫过周围几块同样形状的巨石,每一块上面都有类似黑褐色的痕迹,陈腐而阴郁,有些褐色痕迹浸透了巨石一直漫进石下的山体:“是活人祭祀。”
卫庄冷笑着:“这里旧时被称为帝丘,夏伯与商汤不正最爱活人生祭么?”
盖聂望着被祭祀巨石围在中心的更大山体,眉头紧紧隆起:“活人生祭,此处必有大贤或是大凶之物。”
他缓缓转头看向卫庄:“小庄,这可是你来昆吾的缘由?”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3-14 12:00:00 +0800 CST  
其实大家不觉得,小庄虽然毒舌傲娇气场全开,但每一件事情最后他都听师哥的安排做了?
比如:
师哥收敛杀气:潜台词“小庄你过来坐”
于是,庄叔坐过去,虽然脑内独白是“这里暖和”
再比如:
师哥找地方避风雪,庄叔傲娇:你弱了
但是师哥生火完了,庄叔默默坐在洞里继续傲娇,把背影甩给师哥(参考在墨家潜水艇上的造型)
再比如:
师哥说:天狗来了,我们不打,往上爬
庄叔一面毒舌一面傲娇:你怕了
师哥:走吧
庄叔提剑跟上,和师哥配合做人梯爬山,玩小时候的爬上游戏。
……
以上解读,你们还觉得庄叔太傲娇吗,他明明只听师哥的啊!!!!!!!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3-16 09:20:00 +0800 CST  
第十五章 蚩尤剑


卫庄扬起嘴角,盯着前方的巨大黑色山体:“是不是想要的,进去就知道了。”
盖聂目光也一道落在那巨大的山石之上,有很多话都到了嘴边,但他最终选择了沉默。他很清楚,卫庄从来不会在意自己的意见。说与不说,没什么区别。
卫庄抽出鲨齿,剑身上金红色的剑气瞬间燃起,在漫天风雪中,炙热的能量喷薄而。
气势已经积聚,风雷在天空中涌动,这已经不是单纯鲨齿能引来的力量。盖聂想起,机关城一战时,渊虹与鲨齿相抗相杀,墨核之上的穹顶被剑气激破,也是乌云翻滚,风雨欲来。
盖聂望着天,沉眉凝目,木剑在手中发出细微的嗡鸣之声。
天地变色,只是不知即将出世的,是贤是凶。


剑势已成,卫庄挥出重重的一击,剑气夹裹着雷电之力劈山裂土,砍向沉郁的山体。
在一阵巨大的烟尘之后,一道斜行向上的剑痕由下往上蔓延开来,整个山石发出“咔咔”的低沉声音。
整个山在轻微晃动,山体上由鲨齿开出的巨大裂痕仍在扩大,里面传出山风奔窜的“呜呜”之声,顺着裂隙,更对龟裂的痕迹扩散开来。
破碎的山石砸下来,落在平坡之上裂成更小的石块滚动。最下面的裂隙,已经容得下一人进入。卫庄转头看了一眼盖聂,他勾着最角:“师哥,我们从来都是一样的人。”说完这一句,卫庄提着剑,一步一步踏入黑洞洞如同血盆大口一般的山体内部。
盖聂看着卫庄只身入内,黑金暗纹的大氅最终融于漆黑的阴影中。
他并没有阻止卫庄,或许是因为没有立场,也或者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在吸引着身为剑客的他。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嗡鸣,鸣叫的声音直刺盖聂心底。即便没有了渊虹,身为剑客的盖聂也不会错认这种由剑激发的共鸣。
山顶的平坡几乎要被震塌,龟裂的纹路从山体一直延伸到了悬崖旁边。
盖聂劈开砸向自己的石块,看着石块掉落身后深不见底的悬崖,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木剑,举步也向山体裂隙中走去。


漆黑的山体中,一丝光线也无,盖聂不得不闭上双眼静静感受激发剑气的源头。
左边有低沉的笑声传来:“呵呵,师哥,你害怕黑暗吗。”
杀气!
盖聂陡然睁开眼,眉头紧紧隆起,他感受到了磅礴的杀气,却不是来自卫庄,而是来自于山体中央悬空处一件正在铮铮作响的兵器。
“这是?”盖聂盯着山腹中被锁链铰缠住所在巨石之间的一柄长剑。
卫庄同他一样仰望着被锁住的长剑:“这是蚩尤剑。我听说嬴政一直在找寻她,想不到蚩尤剑一直被封在昆吾之地。”
话音刚落,二人只听“锵锵”之声,原来是因为横跨夏商两代几千年,铰缠蚩尤剑的青铜锁链早已朽烂不堪,今日被鲨齿剑气激发暴戾凶性,居然隐隐有了挣脱束缚的趋势。
盖聂转头看向卫庄,语气中含有的焦急:“小庄,此地不应久留。”
卫庄却笑道:“师哥,你怕驾驭不了她?”
盖聂:“此剑大凶,既被封在此地必有缘故,你我先出去再说。”
卫庄嘴角有邪气:“已经太晚了,师哥。”
他的话音刚落,两声激越的“锵锵”之声过会,蚩尤剑已经彻底斩断束缚住他的青铜锁链,从巨大的石台顶端翻滚落下。却在半空之中似乎有生命一般折转方向,想着鬼谷二人所站的位置激射而来。
盖聂知道卫庄身上有伤,恐其心神被凶剑所惑,上前一步挡在卫庄身前,手中挑起木剑手肘内收,以大开之势引得蚩尤剑往他咽喉刺来,却在将要割开他喉咙的瞬间将内力灌注与手中木剑之内,一抹一挑,将凶悍狠厉的兵器生生用木剑格挡开来,生生逼得蚩尤剑退让半步。


卫庄感觉到强大到令人胆寒的杀气从盖聂身上扩散开来,这样的杀气是在当日机关城所不曾遭遇过的。在他的记忆力,更多是盖聂身上锋利的剑气,而非杀气。
像是密密麻麻被包裹住的阵型破了一个缺口,卫庄一瞬间的走神让在盖聂面前没有找到缺口的蚩尤剑寻到了机会,蚩尤剑几乎是强行转圜的方式从盖聂身边绕过,剑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指卫庄眉心。
“小庄!”
盖聂来不及移位,只能出言唤他。
卫庄双目中厉色一闪而过,蚩尤剑在眨眼间已经刺到他跟前,他抬手一把抓住剑尖,蚩尤剑鸣叫着停止了刺入血肉的动作。


尘封千年的魔剑仍然锋利异常,盖聂看见卫庄握住剑尖的手掌鲜血横流,顺着剑身的凹槽扩散开来,却不是往下滴落,而是有了意志一般,鲜红的血液顺着蚩尤剑的剑身缠绕浸漫。
“小庄,快松手!”盖聂平身不曾见过如此景象,这蚩尤剑仿佛有了生命,在吮吸卫庄的精血。
然后下一刻,卫庄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神情,不曾受伤的手一拳击在剑身上。
“嗡”的一声,那蚩尤剑发出一声蜂鸣,原本游离在剑身上的血色瞬间浸入剑体,整柄剑如同被鲜血重新铸就一般带着锋利的血色。蚩尤剑顺着卫庄的力道在空中腾起翻转两圈,然后落下时,被卫庄牢牢握在手中。
然后,紫黑色的剑气从剑身上溢出,像是混合了鲜血的黑色亡者戾气,从卫庄握着剑柄的手臂一路攀援向上,没入他的躯体。他昂起头颅,喉咙中发出长长的低沉呻吟,霜白的长发无风自动,似有无限煞气破体而出,整个人在一瞬间杀戾之气暴增数倍!
这是蚩尤剑在试图控制卫庄,亦或者是卫庄在试图征服蚩尤剑。


《周书》有云,蚩尤面如牛首,背生双翅,以牛与鸟为图腾。上古传说中,蚩尤善于使用刀、斧、戈作战,不死不休,勇猛无比。黄帝不能力敌,请天神助其破之。最终蚩尤被黄帝所杀,帝斩其首葬之,首级化为血枫林。后黄帝尊蚩尤为“兵主”,即战争之神。
盖聂退持剑在手,自从昨日见到卫庄起,他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他离开鬼谷的时候,就知道卫庄会是下一任鬼谷子。而他也早已过了替师弟操心的年纪,更没有立场阻止、或者质疑卫庄的选择。
但在这一刻,他开始不确定,刚才是不是应该强硬阻止卫庄以身犯禁的举动。


此消彼长的杀戮之气在漆黑的山洞中盘旋交替,盖聂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几乎能看到卫庄身上如有实质的紫黑色气焰。“哐当”一声,鲨齿落在地上,金红色的剑气逐渐被紫黑色的剑气浸染,有了血红的暗光。
下一刻,卫庄昂起的头颅转过来,面上若隐若现浮现出暗金色的图腾。
盖聂紧握手中木剑,紧紧盯着卫庄周身萦绕的煞气。蚩尤是战神,其佩剑也沾染的杀戮征伐的死气。作为上古名剑,蚩尤会被被封禁在这漆黑的洞穴中必有缘故。
紧接着,卫庄忽然睁开了双眼,露出一双血红色的瞳孔。
盖聂沉了沉眉毛,蚩尤剑控制了卫庄。
卫庄在睁开双眼的一刹那嘴角已经有了嗜血的弧度,他血红的双瞳中流露出对于鲜血和杀戮的渴望。
这种气息对于盖聂并不陌生,卫庄在机关城曾经也对他流露出类似的威慑,但他却能体味出中间的不同。
这一次,卫庄、或者是蚩尤剑,是真想用自己的血,来祭剑。


出剑就在一瞬间!
蚩尤剑在卫庄的手里以排山倒海的力度劈砍过来,他甚至根本无需积累剑势,就能挥出雷霆万钧之力。
盖聂以木剑撑地,凭借着木剑弯折的力度一跃而起,躲过第一波剑气。那力道开山裂石,在山体的地面上劈出一道长而宽的裂痕,一时沙土飞扬。
盖聂落地的一瞬间再度跃起,第二波加杂了雷电之力的攻击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山洞中空,虽然并不狭窄,但四处的岩石崩塌加大了盖聂躲避的难度,他必须避开滚落的石头与被劈断的青铜锁链。
控制了卫庄的蚩尤剑、或者说得到蚩尤之力的卫庄不管是在气势还是剑势上都不可同日而语,盖聂手中的木剑还未曾作出格挡的姿态便被蚩尤之力以摧枯拉朽之势削断,碎于乱石之中。
盖聂再度避过蚩尤的时候,肩膀与左腿已经见红,他的面颊上也被剑气削出一道细长的伤口,血珠顺着脸颊滴在衣襟之上。
这样下去不行!
盖聂半只膝盖着地,单手撑在地上,他急促地喘息着,汗水与尘土已经让他异常狼狈,但他的眼神依旧平静。过去的十年里,他直面死亡的次数太多,而他一直相信,卫庄是他的对手,但并不是他真正的敌人。
盖聂的余光看见地上卫庄抛下的鲨齿剑,在下一场单方面的杀戮到来之前,借着翻滚的力量将鲨齿握在手中。
手中传来的触感,让他无比清晰得意识到,他握住的是卫庄的剑!


眼珠猩红的卫庄脸上透露出嗜血的兴奋。他能感觉到每次蚩尤剑在盖聂身体上留下痕迹,盖聂的鲜血就会在蚩尤剑的吸吮下浸入剑身,而他,也逐渐感受到身体里涌动着一股陌生而熟悉的鬼谷之力。
这是盖聂的力量。
是他通过蚩尤剑,得到的盖聂的力量!
卫庄兴奋得浑身颤栗。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3-18 12:04:00 +0800 CST  

楼主:不靠谱的射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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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6-02-23 00:0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3-06 21:23:1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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