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原始自序


論語原始自序
胡不歸

十數年前,拙著讀陶淵明集札記既交上海六點出版,其主事者倪為國先生入京,與余洽談,余提一寫作計劃,即取諸子勸學篇輯而釋之,此可見吾國之學統,源遠流長,倪先生甚表讚同。余遂不揣淺陋,肆力此書。諸子勸學篇既備,復取論語、孟子、韓詩外傳、說苑、孔叢子、金樓子諸書,擇其與勸學相關者,匯而釋之。其中論語約百章。惟限於勸學篇集釋體例,未能詳盡。是書垂成,突得一病。癒後,即患神經衰弱之症,不堪閱讀,更不能運思矣。惟於電腦遊戲並無妨礙,故日以遊戲為事,積於今,已十年矣。期間,因未上班,故無經濟來源,所幸有西山酒友數人,曰:丁啟陣、黃勃、范辰、張馨木、李雲飛等時常周濟,另有學友楊樹山、王怡福及鄢福路等屢次幫襯,始能延喘於明時,苟活於“盛世”。去歲八月,友溫浚源將其論語類解下學上達發於微信公眾號,日刊一篇,讀之,有動於中。丁啟陣亦撰論語正解,既交出版社,雖未曾寓目,然亦聞之興起。故復檢殘稿董理之。今草稿逾半,將此書編撰之法略陳示之。
是書正文以日本正平本何晏論語集解為底本,有幾處誤脫,則據唐寫本論語鄭氏注及皇侃論語集解義疏補正之,故與邢昺論語注疏、朱熹論語集注本及國內流行之其他版本略有不同,正平本刊於日本南朝后村上天皇正平九年(元顺帝至正二十四年),雖不及國內覆宋本論語集解為早,然流傳有序,頗保持六朝所行論語集解原貌,其價值已為學界所公認,惜迄今為止並無論語著述以之為底本者。本書開此先河,望能與同道共勉焉。
是書註解亦與先儒論語註解諸本不同,先徵引諸家之說,主要引用書目:唐寫本論語鄭氏注,何晏論語集解,皇侃論語集解義疏,韓愈、李翱論語筆解,邢昺論語義疏,陳祥道論語全解,朱熹論語集注,劉寶楠論語正義,程樹德論語集釋,楊樹達論語疏證,錢穆論語新解,黃懷信論語集釋匯校。其中論語鄭玄注雖殘缺不全,然於閱讀論語確有助益,故盡引之,惟其與何晏論語集解義同者,則取時代靠前之孔安國、苞咸、馬融之說。黃懷信論語集釋匯校雖雜引眾家之說,而獨遺鄭玄之注,是書依鄭注而正先儒註解之誤者數章,依鄭本而校正論語文本疏誤者數處,此亦可見鄭注之不可磨滅也。何晏論語集解諸家義釋亦盡引之,惟同於鄭玄者,若王肅、周生烈、何晏集解等,既取鄭玄之注,則付闕如焉。南朝梁時皇侃論語義疏,深入淺出,最宜初學,若單純明曉論語文本之義理,則僅閱此書可矣。故所引尤多。若其他著述則擇優徵引,示不沒先儒之功績而已。
是書雖徵引諸家之說,然與程樹德論語集釋、黃懷信論語集釋匯校不同,此二書以集釋為主,所加己意甚少。而筆者此書,則以集釋為輔,以己意為主。按語以下,則筆者之註解,約有三類:其一,補舊注之缺,此幾乎每章皆然。其二,正舊注之誤,此約百餘章。其三,發舊注之未發,即自立新義,發論語未發之覆,此約十餘章。論語自漢初孔安國以後,迄於民國末期,註解已有數千家,筆者不可能盡數參稽,故所謂舊注云者,僅限於徵引書目而已。筆者註解,略於典章制度、人名地名之考證,字詞之訓詁,而詳於義理。
歷代論語註解,其失約有六端:其一,為時代風氣所染,若何晏論語集解、皇侃論語集解義疏以玄學無為清靜之旨以解論語,致論語義理淆亂。其二,精於內典者則喜以佛家輪迴寂滅之說以解論語,若康有為論語注、程樹德論語集釋堪為其代表,致論語宗旨不純。其三,若程子、朱熹等,則借論語文本以發揮其理學思想,至孔子本義反晦而不章;其四,關心時事者則與時代關合,以孔子思想批評己所處時代之弊端,以致曲解孔子本義,穿鑿附會,膠柱鼓瑟,不失之固,即失之妄。其五,孔子之學,本為政而發,孔子之時,所謂學者,皆學以為君者也。然自曾子大學、子思中庸即移植為學人修身之要,此於後世影響甚巨,宋而後社會平民化,是以宋儒解釋論語,專以克己復禮,循天理,滅人欲為說,以致論語一書,由政治學專著轉化為倫理學著作,倫理學雖涵蓋政治學,然後人因所處時代之遷易,由公天下而化為家天下,專制制度肆行無忌,不能學以為君,惟自修其身而已,於是專求其倫理義旨,而遺其政治要素矣。其六,尚有以自己治學修身之體驗以解釋論語者,不知己之所處已非孔子之時,以己因專制高壓而致扭曲之學思,逆想尚處言論自由時代之孔子,其過與不及之弊,焉能少哉!此外,至清則論語註解陷入考據之中,清儒論學則尊崇漢代鄭玄之經學,而低視宋代程、朱之理學,致啟漢宋門戶之爭,其表見於論語註解者,亦不乏其人,是皆治學之弊端也。
此即論語原始所以作也。原始者,推原孔子之本義也。昔方玉潤撰詩經原始,“欲原詩人始意也”,故將詩作審美作品閱讀,還原其文學本義,開闢詩學研究之新渠道。而筆者撰寫此書,思與之齊也。論語乃經典著作,經歷時間考驗,獨立而自足,不需要任何權威庇護,更不可能向任何曲解、妄解屈服,惟有詳盡且能推原其本義之注釋始能對後世讀者有益,是書即立志於此。
孔子所處之時,與蘇格拉底不同,蘇格拉底正值雅典民主制度日漸健全之伯利克里時代,其遵循之憲法自梭倫立法之後屢經改進,吏治廉潔,政治清明,人民富庶,國力日上,成為希臘一半城邦之領導者,故蘇格拉底無須關心城邦之運作,而專心探討道德哲學,逮至伯羅奔尼撒戰爭結束,雅典戰敗,始進行政治哲學之研究,構畫理想之國。而孔子所處之時,乃春秋末期,此時周代分封之制,盡遭破壞,諸侯之間,攻伐兼併,邦國數量銳減,以致大國愈強,小國愈弱,秦盛於西,楚霸於南,吳興於東,狄攻於北,凌虐中國,華夏命脈不絕如線。魯公失民既久,三家專權,尤以季氏為甚。齊則陳成子殺簡公,僭取君位。衛則靈公無道,死後,父子爭國。鄭自子產卒後,每況愈下,搖擺於晉楚之間,難以自保。陳則靈公宣淫於朝,夏征舒弒之,為楚所滅。晉自文公之後,雖世為盟主,然與秦、楚、齊、衛、吳交惡,世卿專政,漸萌三家分居之勢。井田之制已不能行,士民之流動性加劇,戰爭規模擴大,為政者盡驅不教民而戰之,所謂禮壞樂崩,邦國分崩離析,民無所錯手足者,即斯時也。
情勢雖已如此逼仄,然魯之所行猶為周公之典,齊則尚蒙太公、管仲之化,所謂“齊一變,至於鲁;鲁一變,至於道”,此道非周公之治道,換言之,非三代所行小康之道,乃堯舜所行大同之道,故知孔子之政治理想即堯舜大同之道,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尚德不尚力,自天子、諸侯以至公卿,皆選賢與能,講信脩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政府既由民選,故庶民利益高於一切。此時社會權力約分三層,天子(即大部落酋長)有執行權,長老會(小部落之酋長,書舜典之“詢于四岳”者是也,與年高德劭之賢者)有提議權,民眾大會(由庶民組成,被罪而流於四裔者除外)有決策權,此於堯任舜之時,首先接受四岳建議,並訊於萬民即可見之。觀論語,稱美最甚者為舜,若堯與禹皆部落酋長之後裔,惟舜起自庶民,因其善與人同,能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故合乎中庸之道。中庸之道即大同之道也。此道孔子惟傳之顏淵,故顏淵卒時,孔子嘆曰“天喪予,天喪予”,即哀其政治理想失去傳人也。
大同之道“博施於民而能濟衆”,然孔子之時,天子、諸侯、卿、大夫、士均已世襲,難以行之,故退而求其次,欲行三代小康之道,小康之道,天下為家,各親其親,各子其子大人世及以為禮。即天子、諸侯世襲,然公卿、大夫、士均由庶民選之,天子依據憲法而行政,以設制度,以立田里,示民有常,故其政體乃君主立憲制,自公卿以至於庶民,乃至瞽、史、師、瞍、矇、百工皆享有言論自由,以進規箴諫謗,若言論失其自由,立憲政體即告毀壞。此道則孔子及孔門諸弟子從政之際已切實推行之,所謂“舉爾所知”,“舉直錯諸枉”者即是也。“天將以夫子為木鐸”,即天將以大任寄予孔子,欲其表達民眾之心聲也。孔子對季康子曰:“子為政,焉用殺。”乃為庶民爭取生存權。又曰:“子帥而正,孰敢不正?”明民之不正乃在上位者不正所致,是知孔子之政治哲學旨在限制君權也。
三代所行君主立憲政治,對天子之道德修養要求極高。觀賈誼新書,大政、修政語等篇之以民為本,傅職、保傅、容經、輔佐、官人諸篇之限制君權,多據三代遺書,此其所以有異於董仲舒也。傅職、保傅二篇,大戴禮記用之,合容經、胎教二篇以為保傅篇,乃殷周之遺典,可證三代所行乃君主立憲之制,其不得自由者,以天子為最。蓋權力若不受限制,其持有者決不能自覺遵循先王之成憲,求不為暴秦而速亡者幾稀也。自漢以降,專制政體能得以長期維持者,因人民喪失自由既久,已習慣於被奴役,所謂“習慣成自然”者是也。故欲喚醒國民之自由精神,莫過於使其曉知先人亦嘗擁有自由,亦嘗為保有自由而立法以限制君權也。觀東西方歷史,政治哲學乃先民首先致思者。惟有哲學家成為國王,或國王成為哲學家,人類之族羣生活斯有致幸福之可能,世人皆知乃柏拉圖之讜言,未知吾國三代之先王已身體而力行之矣。然時至今日,尚有學者認為孔子乃為專制制度張本者,是不思之甚也。
孔子之政治哲學既如上述,而其所以教授弟子安仁、成人之方,乃為政之準備也。“子以四教:文、行、忠、信。”文者,博文之事也,“好學近乎知”,博文則智慮通達,能辨五土之性以知民情,知民情則知民之所欲所惡,因民之所欲而與之、以利益之;因民之所惡而遠之,以杜絕之。行者,“行己有恥”,而“知恥近乎勇”,“見義不為,無勇也”,故欲“務民之義”,必勇以行之。忠信則仁者之事也。“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學而時習之,乃己欲立欲達之事也。而利人達人,乃“有朋自遠方來”,即教學育人之事也。仁、智、勇,乃中庸所謂君子三達德,孔子一身兼之,此即孔子尅己、修身之道,而所以貫其道者則恕也。恕者,即“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即“施諸己而不愿,亦勿施諸人”,言君子因己所不欲,推知民之所欲,施之於民也。非謂己之所欲,即以予民。蓋君子喻於義,庶民喻於利,其道不同,所欲所惡均異,故所施予亦不同也。此乃孔子道德、政治哲學之核心,明乎此,則夫子之道,知過半矣。
是書之敘述用淺近文言,以與論語文本及引文融合無間,或曰:此增加閱讀難度,且對理解論語文本并無益處。是不知吾輩閱讀經典,非惟曉解其蘊含之義理,更須體會其傳達之精神。而精神保存於語言之中,若不能感受其語言之美,則其精神焉能灌注吾之肌骨,其精神既外在於我,則我焉能與古人相交,讀古人書而不能與古人相交,則依然故我,安求進德修身之益哉!由此可知,用白話註解經典之不可取也。更有甚者,將經典翻譯成白話,此誠便於初學者理解,然既已理解,即以為可觀止矣。不復取原文以揣摩之,經典之美既無從感受,歷代學人醞釀之精神亦成隔膜,文化傳承發生斷裂,究其弊源,莫此為甚也。論語乃格言之聚會,其語言之凝練,表義之廣博,放之世界,亦罕有其比,若對其加以翻譯,焉能不損害其品質,其品質既經損害,則其蘊藏之偉大精神亦必漏寫難遺,蕩然無存矣。
是書撰寫,於時下論語之著述幾無參考,惟吾友溫浚源之論語類解,凡發於微信公眾號者,每篇皆閱之,雖未加引用,亦啟發吾思不少,在此致謝焉。
2017年2曰3日魯東野人胡不歸撰
楼主 胡不歸abc  发布于 2017-05-06 15:00:00 +0800 CST  
笔者撰写此书,真的没人感兴趣吗?
楼主 胡不歸abc  发布于 2017-05-08 23:51:50 +0800 CST  
1.1 子曰[一]:「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二]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三]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四]」

[一]马融曰:子者,男子之通称,谓孔子也。
皇侃曰:子是有德之称,古者称师为子也。曰者,发语之端也。许氏《说文》云:「开口吐舌,谓之为曰。」此以下是孔子开口谈说之语,故称「子曰」为首也。然此一书或是弟子之言,或有时俗之语,虽非悉孔子之语,而当时皆被孔子印可也。必被印可,乃得预录。故称「子曰」通冠一书也。
邢昺曰:《公羊传》曰:「子沈子曰。」何休云:「沈子称子冠氏上者,着其为师也。不但言『子曰』者,辟孔子也。其不冠子者,他师也。」然则书传直言「子曰」者,皆指孔子,以其圣德着闻,师范来世,不须言其氏,人尽知之故也。若其他传受师说,后人称其先师之言,则以子冠氏上,所以明其为师也,子公羊子、子沈子之类是也。若非已师,而称他有德者,则不以子冠氏上,直言某子,若高子、孟子之类是也。
不归按:《白虎通义·号》:「子者,丈夫之通称也。」顾炎武《日知录》:「周制,公、侯、伯、子、男爲五等之爵,而大夫虽贵,不敢称子。春秋自僖、文以后,执政之卿始称子。其后匹夫爲学者所宗亦得称子,老子、孔子是也。《论语》称孔子为子,盖夫子而省其文,门人之辞也。亦有称夫子者,避不成辞也。」汪中《述学别录》:「古者孤卿大夫皆称子,子者,五等之爵也。王朝则刘子、单子,列国则高子、国子是也。以夫配子,所谓取足以成辞尔。凡爲大夫,自适以下皆称之曰夫子。孔子爲鲁司寇,其门人称之曰子,曰夫子,后人沿袭以爲师长之通称。」

楼主 胡不歸abc  发布于 2017-05-09 22:41:14 +0800 CST  
[二]「悦」,皇本同,或作「说」,通。
王肃曰:时者,学者以时诵习之,诵习以时,学无废业,所以为悦怿也。
皇侃曰:《白虎通》云:「学,觉也,悟也。」言用先王之道,导人情性,使自觉悟,而去非取是,积成君子之德也。时者,凡学有三时:一是就人身中为时,二就年中为时,三就日中为时也。一就身中者,凡受学之道,择时为先,长则捍格,幼则迷昏,故学记云「发然后禁,则捍格而不胜;时过然后学,则勤苦而难成」是也。既必须时,故内则云「六年教之数与方名,七年男女不同席,八年始教之让,九年教之数日,十年学书计,十三年学乐、诵诗、舞勺,十五年成童舞象。」竝是就身中为时也。二就年中为时者,夫学随时气,则受业易入,故《王制》云「春夏学《诗》乐,秋冬学《书》礼」是也。春夏是阳,阳体轻清,《诗》乐是声,声亦轻清,轻清时学轻清之业,则为易入也;秋冬是阴,阴体重浊,《书》礼是事,事亦重浊,重浊时学重浊之业,亦易入也。三就日中为时者,前身中、年中二时,而所学竝日日修习不暂废也。故《学记》云「藏焉、修焉、息焉、游焉」是也。而,犹因、仍也。时是日中之时也。习是修故之称也。言人不学则已,既学,必因仍而修习,日夜无替也。亦,犹重也。悦者,怀抱欣畅之谓也。言知学已为可欣,又能修习不废,是「日知其所亡,月无忌其所能」,弥重为可悦,故云「不亦悦乎」。
朱熹曰:学之为言效也。人性皆善,而觉有先后,后觉者必效先觉之所为,乃可以明善而复其初也。习,鸟数飞也。学之不已,如鸟数飞也。说,喜意也。既学而又时时习之,则所学者熟,而中心喜说,其进自不能已矣。程子曰:「习,重习也。时复思绎,浃洽于中,则说也。」又曰:「学者,将以行之也。时习之,则所学者在我,故说。」谢氏曰:「时习者,无时而不习。」
程树德曰:今人以求知识爲学,古人则以修身爲学。观于哀公问弟子孰爲好学,孔门身通六艺者七十二人,而孔子独称颜渊,且以不迁怒、不贰过爲好学,其证一也。孔子又曰:「君子谋道不谋食。学也,禄在其中矣。」其答子张学干禄,则曰:「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是可知孔子以言行寡尤悔爲学,其证二也。大学之道,「壹是皆以修身爲本」,其证三也。
杨树达曰:学而时习,既温故也;温故能知新,故乐也。
不归按:人之求知,约有二途:一为间接,聆师之教诲、读先王法典是也;一为直接,察乎物类,观乎其变,区以别之是也。此二者相参,不懈其功,则必有得于中也。此皆谓学,前者曰效也;后者曰觉也。
至于所学为何者,程氏《集释》:「今人以求知识爲学,古人则以修身爲学。」此言疑非。古人所学固以脩身为本,然脩身在于正心,正心在于格物致知,故《中庸》曰:「好学近乎知。」人欲知则必须「博文」,是以「子以四教」,其首即「文」也。文谓诗书礼乐射御书数之类,包括先王古记,典章制度,即今之所谓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是也。
《吕氏春秋·抟志》:「孔、墨、甯越,皆布衣之士也,虑于天下,以为无若先王之术者,故日夜学之。有便于学者,无不为也;有不便于学者,无肯为也。」《韩诗外传》卷二:「闵子曰:『吾出蒹葭之中,入夫子之门。夫子内切瑳以孝,外爲之陈王法,心窃乐之。』」王法,先王法典,即先王之术也。故凡学者,皆为从政治民也。
《礼记·学记》:「所以学为君也。」故又曰:「凡学:官先事。」孔颖达疏:「若学为官,则先教以居官之事。」《季氏》篇:「性相近也,习相远也。」是习者,积而贯之也。非惟温习故知,亦指实践新知,盖新知必切实以践行之,始能领会其真义,且为己所有也。
《群书治要》引《尸子》:「孔子曰:『欲知则问,欲能则学,欲给则豫,欲善则肄。』」肄,即习也。欲拥有才艺必须学也,而学者欲善其事则必须习也。学习相辅相成,不可须臾分离。
《大戴礼记·保傅》:「故择其所嗜,必先受业,乃得当之;择其所乐,必先有习,乃得为之。孔子曰:『少成若性,习贯之为常。』」故曾子曰:「传不习乎?」言师所传授于己者,若不习之,则不能形成智慧,以指导己之行为也。
《家语·子路初见》:孔子兄子有孔篾者,与宓子贱偕仕。孔子往过而问之,孔篾对曰:「王事若龙,(王肃注:龙宜为讋,前后相因也。)学焉得习,是学不得明也。」子贱对曰:「始诵之,今得而行之,是学益明也。」是习兼行义,《荀子·儒效》:「学至于行之而止矣。」《法言·学行》:「于戏!学者审其是而已矣。或曰:『焉知是而习之?』曰:『视日月而知衆星之蔑也,仰圣人而知衆说之小也。』」此言学者当慎其所习也。必择是者而习之,所谓「宗圣」者是也。
时者,适时也,不定之辞,《礼记·学记》:「大学之法,禁于未发之谓豫,当其可之谓时。」当其可,遂其所宜也。又曰:「时过然后学,则勤苦而难成。」言学者必惜时也。又《文王世子》:「凡学世子及学士必时。春夏学干戈,秋冬学羽籥。春诵夏弦,秋学礼,冬读书。」郑玄注:「四时各有宜学。士谓司徒论俊选所升于学者。」此即士一年四时之学也。
《学记》:「故君子之于学也,藏焉,脩焉,息焉,游焉。」非在生活中学习,而是在学习中生活,以学习为己之生存方式,即将学习灌注于己之存在中,使其成为存在之主体。
《孟子·告子》上:「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言学则能得其既失之心也。又《尽心》上:「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不学而能,即天赋才能也。《礼记·月令》:「季夏之月,温风始至,鹰乃学习。」郑玄注:「鹰学习,谓攫搏也。」此谓鹰因节气之至以演练开发其生存本能也。而人之学习,亦是如此。《吕氏春秋·尊师》:「且天生人也,而使其耳可以闻,不学,其闻不若聋;使其目可以见,不学,其见不若盲;使其口可以言,不学,其言不若爽;使其心可以知,不学,其知不若狂。故凡学,非能益也,达天性也。能全天之所生而勿败之,是谓善学。」是学能开发人之天赋才能,以达其天性而勿败也。是学能使人摆脱天性之禁锢,赋予生命以诸多可能,从而达至相对自由之境也。人而成就完善人格,其能自我实现,必由学也。故又曰:「故教也者,义之大者也;学也者,知之盛者也。义之大者,莫大于利人,利人莫大于教。知之盛者,莫大于成身,成身莫大于学。」成身,即孔子所谓「成人」也。成人,即今之所谓完人也。
《大戴礼记·曾子立事》:「君子既学之,患其不博也;既博之,患其不习也,既习之,患其无知也;既知之,患其不能行也;既能行之,贵其能让也;君子之学,致此五者而已矣。」《周髀算经》卷上:「夫道术所以难通者,既学矣,患其不博;既博矣,患其不习;既习矣,患其不能知。」故学不可以已,习亦不可以止,学而不习,与不学等也。
当春秋之世,官学既废,私学未兴,民多不能学,《诗·子矜》毛《传》:「刺学校废也。乱世则学校不脩焉。」若己独能学之,得以实现十五志学之愿望,又有暇时以习之,则何幸如之。实时至今日,教育已如此普及,然学习乃改善人生际遇之可靠途径犹未变也。以群体言,则学习可保民族延绵、发展、壮大之活力;《礼记·学记》:「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谓教民以学,则能营造良好之政治环境。对于个体,则能改善命运。学习乃人生成功之基础,古今能成大事业、大学问者,莫非由学也。今教育资源匮乏之地区,学龄儿童一旦克服困难种种,得学习之机会,无不欢欣雀跃,人生之理想从此不难实现之,学习乃人生希望之所在,惟学习斯能不断开拓生命之新境界。可以想见,孔子之时,若庶民子弟,得以向学,即可为士、为大夫、为卿、为君,则悦何如之。故曰:「学也,禄在其中矣。」
《吕氏春秋·尊师》:「子张,鲁之鄙家也;颜涿聚,梁父之大盗也;学于孔子。段干木,晋国之大驵也,学于子夏。高何、县子石,齐国之暴者也,指于乡曲,学于子墨子。索卢参,东方之巨狡也,学于禽滑黎。此六人者,刑戮死辱之人也,今非徒免于刑戮死辱也,由此为天下名士显人,以终其寿,王公大人从而礼之,此得之于学也。」《韩诗外传》卷八:「夫子路,卞之野人也;子贡,卫之贾人也。皆学问于孔子,遂为天下显士。诸侯闻之莫不尊敬,卿大夫闻之莫不亲爱,学之故也。」
《诗·敬之》:「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孔颖达疏:「日就,谓学之使每日有成就。月将,谓至于一月,则有可行,言当习之以积渐也。」「学有缉熙于光明」,则谓学于贤人光明之德,自身亦有光明也。学而能践行之,则不废其功,既能表彰圣贤之功烈,则自入于圣贤之行列中,而其优游遐豫之状,如可见之,欲求不悦,岂得乎哉!
楼主 胡不歸abc  发布于 2017-05-09 22:41:42 +0800 CST  
[三]「有朋」,皇本同,或作「友朋」、「朋友」。
苞氏曰:同门曰朋也。
《释文》:乐,音洛。谯周云:「悦深而乐浅。」一云:自内曰悦,自外曰乐。
皇侃曰:同处师门曰朋,同执一志为友。朋,犹党也,共为党类在师门也。友者,有也,共执一志,绸缪寒暑,契阔飢饱,相知有无也。自,犹从也。《学记》云:「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君子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今由我师德高,故有朋从远方而来,与我同门,共相讲说,故可为乐也。所以云「远方」者,明师德洽被,虽远必集也。招朋已自可为欣,远至弥复可乐,故云「亦」也。悦之与乐,俱是懽欣,在心常等,而貌迹有殊,悦则心多貌少,乐则心貎俱多,所以然者,向得讲习,在我自得于懐抱,故心多曰悦;今朋友讲说,义味相交,德音往复,形彰在外,故心貎俱多曰乐也。故江熙曰:「君子以朋友讲习,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远人且至,况其近者乎?道同齐味,欢然适愿,所以乐也。」然何集注皆呼人名,唯苞独云氏者,苞名咸,何家讳咸,故不言也。
邢昺曰:郑玄注《大司徒》云:「同师曰朋,同志曰友。」然则同门者,同在师门以授学者也。朋即群党之谓。故子夏曰:「吾离群而索居。」郑玄注云:「群谓同门朋友也。」此言「有朋自远方来」者,即《学记》云:「三年视敬业乐群」也。同志谓同其心意所趣乡也。朋疏而友亲,朋来既乐,友即可知,故略不言也。
不归按:皇疏曰:「朋,犹党也,共为党类在师门也。」《公冶长》篇:子在陈,曰「吾党之小子」云云,吾党即与吾同行之群弟子,可证皇说不诬。然《述而》篇:陈司败曰:「吾闻君子不党。」孔安国注:「相助匿非曰党。」《卫灵公》篇:「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礼记·月令》:「是察阿党,则罪无有掩蔽。」郑玄注:「阿党,谓治狱吏以私恩曲桡相为也。」又《儒行》:「谗谄之民有比党而危之者,身可危也,而志不可夺也。」孔颖达疏:「危,谓毁害也。既不为君所引,又不为民所荐,唯有谗谄之民,其群党连比共危亡己者也。」则君子不可阿党、比党。又《仲尼燕居》:「辨说得其党。」郑玄注:「辨礼之说,谓礼乐之官教学者。党,类也。」孔颖达疏:「谓分辨论说《诗》、《书》、礼、乐之等,各得其党类,不乖事之义理。」若「辨说失其党」,即失礼,无以和其众。则党者,中性词,若相助匿非,结党营私则不可;若切磋以道义,相辅以成德则可。
《书·洪范》:「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孔颖达疏:「为人君者当无偏私,无阿党,王家所行之道荡荡然开辟矣。无阿党,无偏私,王者所立之道平平然辩治矣。所行无反道,无偏侧,王家之道正直矣。」此谓人君处民之上,应无偏无党,执政公允,刑法正直,如此则天下之民悉归仁君矣。偏颇阿党、反侧无恒是政之大患,故箕子殷勤言之耳。然弟子求学之初,若入师门,则自然结成黨类,所谓「人以类聚」是也。
《韩诗外传》卷九:曾子曰:「君子有三乐,钟磬琴瑟不在其中。有君可喻,有友可助,此三乐也。」《礼记·学记》:「七年视论学取友,谓之小成。九年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谓之大成。夫然后足以化民易俗,近者说服,而远者怀之。」远者怀之,即「有朋自远方来」也。又曰:「乐其友而信其道。」又曰:「教学相长。」孔子亦谓子贡、子夏可与言诗,又曰:「起予者商也!」赞颜回「于吾言无所不说」,是师与弟子于学无间也。《学记》所云「敬业乐羣」,与《檀弓》所云「离羣索居」,正可比观。盖以离爲苦,则必以合爲乐也。《礼记·曲礼》上:「礼闻来学,不闻往教。」《韩诗外传》卷三:闵子曰:「礼有来学,无往教。」《吕氏春秋·异用》:「孔子之弟子从远方来者。」远者既来,则近者可知。《周礼》师氏以德行教民,保氏以道艺教民,则孔子道兼师保。《韩诗外传》卷三:「孔子贤乎英杰而圣德备,弟子被光景而德彰。」
宋翔凤《朴学斋札记》:「《史记·世家》:『定公五年,鲁自大夫以下皆僭离于正道。故孔子不仕,退而脩《诗》《书》礼乐,弟子弥衆,至自远方,莫不受业焉。』弟子至自远方,即『有朋自远方来』也。朋,即指弟子。故《白虎通·辟雝》篇云:『师弟子之道有三:《论语》曰:朋友自远方来,朋友之道也。』《孟子》子濯孺子曰:『其取友必端矣。』亦指友为弟子。」
刘宝楠《论语正义》:「《学记》:学至『大成,夫然后足以化民易俗,近者说服,而远者怀之。此大学之道。』然则朋来正是学成之验。『不亦乐乎』者,《仓颉》篇:『乐,喜也。』与『说』义同。《易》彖传:『丽泽,兑,君子以朋友讲习。』兑者,说也。《礼·中庸》云:『诚者非自诚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此文『时习』是成己,『朋来』是成物,但成物亦由成己。既以验己之功修,又以得教学相长之益,人才造就之多,所以乐也。」
曾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雍也》篇:「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是教学育人乃仁者之事也。「仁者不忧」,孟子以为「君子有三乐」,「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即其一也,孔子安能不乐乎?

楼主 胡不歸abc  发布于 2017-05-09 22:42:15 +0800 CST  
[四]《集解》:愠,怒也。凡人有所不知,君子不愠也。
《释文》:愠,怒也。郑云:「怨也。」
皇侃曰:君子,有徳之称也。此有二释:一言古之学者为己。己学得先王之道,含章内映,而他人不见知,而我不怒,此是君子之德也。又云:君子易事,不求备于一人。故为教诲之道,若人有钝根不能知解者,君子恕之而不愠怒之也。故李充云:「君子忠恕,诲又不倦,何怒之有乎?明夫学者,始于时习,中于讲肆,终于教授者也。」
朱熹曰:君子,成德之名。
刘宝楠曰:「人不知」者,谓当时君卿大夫不知己学有成举用之也。《礼·中庸》记「子曰: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又《论语》下篇:「子曰:莫知我也夫,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正谓己之为学,上达于天,为天所知,则非人所能知,故无所怨尤也。
不归按:《述而》篇:「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是君子次于圣人也。《书·无逸》:「君子所其无逸。」孔颖达疏引郑玄注曰:「君子止谓在官长者。所,犹处也。君子处位为政,其无自逸豫也。」《国语·鲁语》上:「君子务治而小人务力。」是君子原指天子、诸侯,后则兼卿大夫士而言之。
至孔子时,或为修己成德者之称。《礼记·礼运》:「昔者仲尼出游于观之上,喟然而叹。言偃在侧,曰:『君子何叹?』」即谓孔子为君子也。此时孔子或仕鲁为大夫,故云。《庄子·渔父》:「客指孔子曰:『彼何为者也?』子路对曰:『鲁之君子也』。」又曰:「以仁为恩,以义为理,以礼为行,以乐为和,薰然慈仁,谓之君子。」此时孔子已去鲁,不为大夫,谓之君子,即成德之称也。
《礼记·曲礼》上:「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礼记·哀公问》:「君子也者,人之成名也。」孔颖达疏:「言凡谓之君子者,人之成就美名。王肃云:『君上位,子下民。』」《白虎通义·号》:「或称君子者,道德之称也。君之爲言羣也。子者,丈夫之通称也。」《家语·五仪解》:「人有五仪:有庸人,有士人,有君子,有贤人,有圣人。」又曰:「所谓君子者,言必忠信而心不怨,仁义在身而色无伐,思虑通明而辞不专。笃行信道,自强不息,油然若将可越,而终不可及者,此则君子也。」
愠,《礼记·檀弓》下郑玄注:「愠,犹怒也。」郑释不直训「怒」,而曰「犹怒」者,盖愠有蕴藏义,谓含怒也。据《释文》引郑注「怨也」,则有「匿怨」义。盖世俗之人若不为人知,不为世用,纵有怨怒,亦不能明白表现,必藏匿之也。此则君子虽不为世人所知,而并无怨怒藏于吾心,故可以为成德之人也。本篇末章:「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己不知人也。」《卫灵公》篇:「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即谓君子不以世人不知己为病,故无愠也。
《礼记·中庸》:「君子依乎中庸,遯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大戴礼记·曾子立事》:「君子己善,亦乐人之善也;己能,亦乐人之能也。」又曰:「人知之,则愿也;人不知,苟吾自知也。」《文子·上德》:「兰芷不为莫服而不芳,舟浮江海不为莫乘而沉,君子行道不为莫知而愠。」《韩诗外传》卷一:「吾闻之,世不己知而行之不已者,是爽行也。上不己用而干之不止者,是毁廉也。行爽廉毁,然且弗舍,惑于利者也。」
孔子之学,乃学以为己者,本不求人知,所谓「求仁而得仁,又何怨」者是也。此指德性坚定,不为外物所移,不为舆论所倾。参之《学记》,可谓之大成,学至于大成,则自可为君子之人也。
此章三节皆孔子一生事实,故弟子论撰之时,以此冠二十篇之首也。
又,此章乃言学之顺序,先以自修,次文以会友,终则强立而不反,内自信之,故可以出仕而治事矣。《学记》曰:「能为师然后能为长,能为长然后能为君。」故学者,皆学以为君也。子夏曰:「富贵在天。」故人之学在己,而能否以己所学富国利民则不全在己,亦关乎天命也。然李白曰「天生我才必有用」,又俗语云「百无一用是书生」,是人之学处于可用与不可用之间,其用则尽人事,其不用则听天命,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是也。
皇疏又一说,谓君子不求备于一人,故「易事」而无愠也。《后汉书·儒林传》下李贤注引《魏略》曰:「详字文载,少好学,善《左氏传》。黄初中,征拜博士。时有博士十余人,学多褊狭,又不熟悉,唯详五业并授。其或质难不解,详无愠色,以杖画地,牵譬引类,至忘寝食也。」即其事也。
又按:丹麦思想家克尔凯郭尔将人生区分为审美、道德、信仰三阶段,亦可结合论语此文以参之。博学于文即人生之审美阶段,此时所掌握者多为感性知识,若能适时而习之,则进感性而为理性,既达理性之境,则可以教学育人,故有朋自远方而来,「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惟与朋友交则必忠信敬让而后可,由亲亲推及乡党,由乡党推及友朋,此时所处即为达德阶段,盖群居生活若无道德以维持之,则不能以致和谐也。既下学上达,内自信之,则「人不知而不愠」,不怨天,不尤人,知天命之所在,仁以为己任,即达信仰之境。
楼主 胡不歸abc  发布于 2017-05-09 22:42:3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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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胡不歸abc  发布于 2017-05-09 22:43:58 +0800 CST  
1.2 有子曰[一]:「其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二];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三]。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四]。孝悌也者,其仁之本与[五]?」
楼主 胡不歸abc  发布于 2017-05-14 12:37:24 +0800 CST  
[一]孔安国曰:弟子有若。
不归按:《史记仲尼·弟子列传》:「有若,少孔子四十三岁。孔子既没,弟子思慕,有若状似孔子,弟子相与共立为师,师之如夫子时也。他日,弟子进问,有若默然无以应。弟子起曰:『有子避之,此非子之座也!』」集解:「郑玄曰鲁人。」《家语·弟子解》:「有若,鲁人,字子有,少孔子三十六歳。为人强识,好古道也。」《左传》哀公八年:吴伐我,微虎欲宵攻王舍,私属徒七百人,三踊于幕庭。卒三百人,有若与焉。杜预注:「有若,孔子弟子。与,在三百人中。」则有若亦属有勇者也。
《礼记·檀弓》:「子游曰:『甚哉!有子之言似夫子也。』」《孟子·滕文公》上:「昔者孔子没,三年之外,门人治任,将归,入揖于子贡,相向而哭,皆失声,然后归。子贡反,筑室于场,独居三年,然后归。他日,子夏、子张、子游以有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强曾子,曾子曰:『不可,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皓皓乎不可尚已!』」又《公孙丑》上以为「宰我、子贡、有若,智足以知圣人」。有若不列四科,观孟子所言,亦以智见长,当属言语科。
柳宗元《论语辩》上篇:「然则有子何以称子?曰:孔子之殁也,诸弟子以有子为似夫子,立而师之。其后不能对诸弟子之问,乃叱避而退,则固尝有师之号矣。」
阮元《论语解》:「弟子以有子之言似夫子,而欲师之,惟曾子不可彊,其余皆服之矣。故《论语》次章,即列有子之语在曾子之前。」
刘宝楠《论语正义》:「曾子不可彊,非不服有子也。特以尊异孔子,不敢以事师之礼用之他人。观曾子但言孔子德不可尚,而于有子无微辞,则非不服有子可知。当时弟子惟有子、曾子称子,此必孔子弟子于孔子没后,尊事二子如师,故通称子也。」
楼主 胡不歸abc  发布于 2017-05-14 12:38:22 +0800 CST  
[二]「悌」,皇本同,或作「弟」,通。
《孝经正义》引郑玄注《论语》曰:孝为百行之本,言人之为行,莫先于孝。
《集解》:鲜,少也。上,谓凡在己上者。言孝悌之人,必有恭顺,好欲犯其上者少也。
皇侃曰:善事父母曰孝,善事兄曰悌也。好,谓心欲也。犯,谓谏争也。上,谓君亲也。鲜,少也。言孝悌之人,必以无违为心,以恭从为性,若有欲犯其君亲之顔谏争者,有此人,少也。然孝悌者,实都不欲必无其人,而云少者,欲明君亲有过,若任而不谏,必陷于不义,不欲存孝子之心,使都不谏,故开其少分,令必谏也。故熊埋云:「孝悌之人,志在和悦,先意承旨,君亲有日月之过,不得无犯顔之谏。然虽屡纳忠规,何尝好之哉?今实都无好,而复云鲜矣者,以好见闻,则生陵犯之惭;以犯见塞,则抑匡弼之心。必宜微有所许者,实在奬其志分,称论教体也。」 朱熹曰:犯上,谓干犯在上之人。
刘宝楠曰:古者教弟子于外舍,学小艺焉,履小节焉;束髪就大学,学大艺焉,履大节焉。皆令知有孝弟之道。而父之齿随行,兄之齿雁行,朋友不相踰。又令知有事长上处朋友之礼,故孝弟之人鲜有犯上。时世教衰,民知德者鲜,故孝弟之人容有犯上,故云「鲜」也。
不归按:贾谊《新书·道术》:「子爱利亲谓之孝,反孝为孽。弟敬爱兄谓之悌,反悌为敖。」《大戴礼记·曾子立孝》:「孝子善事君,弟弟善事长,君子一孝一弟,可谓知终矣。」又《千乘》:「民咸孝弟而安让,此以怨省而乱不作也,此国之所以长也。」《孝经·广扬名章》:「君子之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事兄悌,故顺可移于长。」故孝悌之人,可以少犯上也。犯上,谓对君犯颜直谏也。
《礼记·檀弓》上:「事亲有隐而无犯,事君有犯而无隐。」是事亲与事君,其道不同。以事亲之孝悌,移之以事君长,故可忠顺而无犯也。又《坊记》:「觞酒豆肉,让而受恶,民犹犯齿。衽席之上,让而坐下,民犹犯贵。朝廷之位,让而就贱,民犹犯君。」犯齿,冒犯年长者。犯贵,冒犯社会地位在己上者。犯君,朝廷之上,冒犯君主也。此即犯上之事也。
《大戴礼记·哀公问五义》:「生乎今之世,志古之道;居今之俗,服古之服。舍此而为非者,不亦鲜乎?」
楼主 胡不歸abc  发布于 2017-05-14 12:38:42 +0800 CST  
[三]皇侃曰:夫孝者不好,心自是恭顺;而又有不孝者,亦有不好,是愿君亲之败。故孝与不孝同有不好,而不孝者不好,必欲作乱;此孝者不好,必无乱理。故云「未之有也」。熊埋曰:「孝悌之人,当不义而诤之,尚无意犯上,必不为乱阶也。」
刘宝楠曰:左宣十二年《传》:「人反物为乱。」十五年《传》:「民反德为乱。」作乱之人,由于好犯上;好犯上,由于不孝不弟。春秋之时,学校已废,卿大夫多世官,不复知有孝弟之道,故事君事长,鲜克有礼,而乱臣贼子,遂至接踵而起也。
不归按:《礼记·坊记》:「小人富斯骄,骄斯乱。」骄则易犯上,犯上则易致乱也。又曰:「事君可贵可贱,可富可贫,可生可杀,而不可使为乱。」郑玄注:「乱,谓违废事君之礼。」《大戴礼记·曾子立孝》:「君子之孝也,忠爱以敬;反是,乱也。」时至春秋,乱臣贼子史不绝书,究其实,皆不孝不悌所致,故有子之言,旨在救世也。
楼主 胡不歸abc  发布于 2017-05-14 12:39:07 +0800 CST  
[四]《集解》:本,基也。基立而后可大成也。
皇侃曰:务,犹向也,慕也。本,谓孝悌也。孝悌者既不作乱,故君子必向慕之也。若其本成立,则诸行之道悉滋生也。
朱熹曰:务,专力也。本,犹根也。言君子凡事专用力于根本,根本既立,则其道自生。 刘宝楠曰:「道」者,人所由行之路。事物之理,皆人所由行,故亦曰「道」。《汉书·董仲舒传》「道者,所由通于治之路」是也。
程树德曰:儒家之所谓道,不出伦常日用之间,故《中庸》言「天下之达道五」,又曰「道不远人」,孟子言「道在迩而求诸远」,即有子本立道生之说也。老庄一派始求道于窈冥恍忽不可名象之中,后儒虽知其非,而终不脱此窠臼,此其所以致疑于有子也。
不归按:《孟子·滕文公》上:「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赵岐注:「天生万物,各由一本而出。」又《离娄》上:「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故曰:「其身正而天下归之。」《尽心》下:「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赵歧注:「人与仁合而言之,可以谓之有道也。」又《告子》上:「夫道,若大路然,岂难知哉?人病不求耳。」此即「道不远人」之义也。
《说苑·建本》:「孔子曰:『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夫本不正者末必倚,始不盛者终必衰。《诗》云:『原隰既平,泉流既清。』本立而道生。《易》曰:『建其本而万物理,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是故君子贵建本而重立始。」
《吕氏春秋·孝行》:「凡为天下,治国家,必务本而后末。所谓本者,非耕耘种殖之谓,务其人也。务其人,非贫而富之,寡而衆之,务其本也。」务其人者,谓「选贤与能」也,贤者则必孝悌也。
楼主 胡不歸abc  发布于 2017-05-14 12:39:31 +0800 CST  
[五]此句或作「其为仁之本与」,皇本同。「仁」字,或作「人」。不归按:作「人」义长,与上文「其为人也孝悌」相应。
《集解》:先能事父兄,然后可乃仁成也。
皇侃曰:此更以孝悌解本,以仁释道也。言孝是仁之本,若以孝为本,则仁乃生也。仁是五徳之初,举仁则余从可知也。故《孝经》云:「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王弼曰:「自然亲爱为孝,推爱及物为仁也。」
不归按:《礼记·经解》:「上下相亲,谓之仁。」仁者,爱人。上下交相爱,故能相亲也。此言孝悌乃上下相亲之本也。《礼记·冠义》:「故孝弟忠顺之行立,而后可以为人;可以为人,而后可以治人也。」为人即修身也,身修可以治平,故可以治人。此言人必先自治,待己既立既达之后,始能立人达人也。而其所以自治之具即孝悌也。又《乡饮酒义》:「民知尊长养老,而后乃能入孝弟。民入孝弟,出尊长养老,而后成教,成教而后国可安也。」《孝经·感应章》:「故虽天子必有尊也,言有父也;必有先也,言有兄也。孝悌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无所不通。」是孝悌亦为政、为教之本也。
《管子·戒》:「孝弟者,仁之祖也。忠信者,交之庆也。内不考孝弟,外不正忠信,泽其四经而诵学者,是亡其身者也。」《孟子·尽心》上:「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亲亲,即孝;敬长,即悌。《吕氏春秋·孝行》:「夫孝,三皇五帝之本务,而万事之纪也。夫执一术而百善至、百邪去、天下从者,其惟孝也。」《说苑·建本》:「君子立体有义矣,而孝为本。」《后汉书·延笃传》:「夫仁人之有孝,犹四体之有心腹,枝叶之有本根也。圣人知之,故曰:『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人之行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春秋繁露·立元神章》:「天地人,万物之本也,天生之,地养之,人成之;天生之以孝悌,地养之以衣食,人成之以礼乐,三者相为手足,合以成体,不可一无也;无孝悌,则亡其所以生;无衣食,则亡其所以养;无礼乐,则亡其所以成也。」此谓孝悌乃人自然之性,故曰「天生之」也。野兽犹知孝于父母,悌于兄弟,人之不孝不悌者,乃后天异化所致,故孝悌乃为人之本。
陈天祥《四书辨疑》:「古之明王,教民以孝弟为先,孝弟举,则三纲五常之道通,而国家天下之风正。故治道相承,至于数百年不坏,非后世所能及也。此可见孝弟功用之大,有子之言,可谓得王道为治之本矣。」
程树德《论语集释》:「《大学》:『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古未有不孝于亲而能忠于国者,亦未有不敬其兄而能笃于故旧者。语云:『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又云:『圣人以孝治天下。』有子之言,洵治国之宝鉴也。」
楼主 胡不歸abc  发布于 2017-05-14 12:41:20 +0800 CST  
没人感兴趣吗?
楼主 胡不歸abc  发布于 2017-05-17 03:58:52 +0800 CST  
@胡不歸abc 2017-05-17 03:58:52
没人感兴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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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一]。」
楼主 胡不歸abc  发布于 2017-05-21 22:09:03 +0800 CST  
[一]「仁」前,皇本有「有」字。据苞注,则有「有」字是。
苞氏曰:巧言,好其言语。令色,善其颜色。皆欲令人说之,少能有仁也。
皇侃曰:巧言者,便辟其言语也。令色者,柔善其顔色也。鲜,少也。此人本无善言美色,而虚假为之,则少有仁者也。王肃曰:“巧言无实,令色无质。”
刘宝楠曰:《礼·表记》:「子曰:情欲信,辞欲巧。」《诗·雨无正》:「巧言如流,俾躬处休。」《左传》载师旷善谏,叔向引「巧言如流」以美之。又《蒸民》诗「令仪令色」,彼文言「巧」、「令」皆是美辞。此云「鲜矣仁」者,以巧、令多由伪作,故下篇言:「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又《书·皋陶谟》云:「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孔,甚也,壬,佞也。以巧言令色为甚佞,则不仁可知。然夫子犹云「鲜仁」者,不忍重斥之,犹若有未绝于仁也。《曾子立事》云:「巧言令色,能小行而笃,难于仁矣。」与此文义同。

不归按:《礼记·表记》:「情欲信,辞欲巧。」郑玄注:「巧,谓顺而说也。」孔颖达疏:「言君子情貌欲得信实,言辞欲得和顺美巧,不违逆于理,与『巧言令色』者异也。」《诗·蒸民》:「令仪令色,小心翼翼。」郑玄笺:「令,善也。善威仪,善颜色容貌,翼翼然恭敬。」
则巧言,谓言辞巧妙也。令色,谓颜色美好也。仁者爱人,不本诸心,而求乎外,虽巧其说辞,善其颜色,亦愈去愈远也。此言「鲜」者,非如朱注「圣人辞不迫切,专言鲜则绝无可知」,盖人有天赋异禀者,虽内心有仁,而其言无意于巧而自巧,其色无心于善而自善,惟此等人,世间寡有,故云「鲜」也。
《诗·巧言》:「巧言如簧,颜之厚矣。」郑玄笺:「颜之厚者,出言虚伪而不知惭于人。」孔颖达疏:「巧为言语,结构虚辞,速相待合,如笙中之簧,声相应和,见人不知惭愧,其颜面之容甚厚矣。」《公冶长》篇:“御人以口给,屡憎于民。”给谓口齿伶俐,口给,即巧言也。既取憎于民,故鲜矣有仁也。
《礼记·仲尼燕居》:「给夺慈仁。」郑玄注:「夺,犹乱也,巧言足恭之人似慈仁,实鲜仁。」《卫灵公》篇:「巧言乱德。」巧言既能乱德,故于仁亦少有也。
《大戴礼记·文王官人》:「规谏而不类,道行而不平,曰巧名者也。」巧名,即以巧言为名者也。此谓事上者既进规谏,而不能通乎物类,以类相从,即言而无当乎事物之宜也。道行而不平者,谓行道而不由平坦,即行世而不能准乎公道也。若此等人,则文王不官之矣。
《逸周书·官人》:「华废而诬,巧言令色,皆以无为有者也。」言则其华,行则其实,有其言而无其行,内无其诚,徒善其色,故华落则诬枉自现,此皆内心虚伪而外以巧言妙语、美颜好色为掩饰也。又《武纪》:「币帛之间,有巧言令色,事不成。车甲之间,有巧言令色,事不捷。」币帛之间,外交场所也。《左传》襄公八年:「敬共币帛,以待来者,小国之道也。」《国语·楚语》下:「所以共币帛,以宾享于诸侯者也。」车甲之间,军旅之事也。《礼记·王制》:“有发,则命大司徒教士以车甲。”均国之大事,若有巧言令色在其中,则外交之事必无成,军旅之事必败绩,盖极言巧言令色之害于国事也。
《管子·任法》:「美者以巧言令色请其主,主因离法而听之,此所谓美而淫之也。」此谓巧言令色能移君主之情,使其背弃律法而听从之,以其美色而导君主于淫,则其为祸岂浅哉。
《说苑·臣术》:「中实颇险,外容貌小谨,巧言令色,又心嫉贤,所欲进则明其美而隐其恶,所欲退则明其过而匿其美,使主妄行过任,赏罚不当,号令不行,如此者,奸臣也。」
巧言者,能言仁而不能行之者也。令色者,色取仁而行违之者也。内怀深险之人,外貌往往如此。凡人有此巧言令色而无阴险害人之心者盖鲜矣。
在不能运用对等商讨、辩论以知事物真相之时,在权位者掌握事物善恶评判尺度之地,巧言、令色自能大行其道,以谋取私利,而不知其违背公义,倾覆国家、祸害黎民也。
当孔子之时,三代宪政废而不行,卿大夫世袭,执掌国家之政权,多不学无方,自以为是,与国君貌合神离,各自为政,士之学成者,若无巧言令色,鲜能得其用,即用之,亦难得其信赖也。贤如子路,仕于季康子,公伯寮能进僭言者,因康子“固有惑志”也。他如冉有,虽为季氏聚敛不已,亦不能谏止季氏之伐颛臾。故孔子曰:“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是以深疾之也。
孔子所疾,既疾巧言令色之人,亦疾致人巧言令色之世也。对社会现状进行反思与批评,乃每一思想者之责任,孔子之前,无作如此深刻、广泛、系统之批评者;孔子之后,不满于自身现状者多矣,然而无敢若孔子之直言无讳者。因孔子所处乃言论相对自由之时代。孔子既不避人,亦不避世,对不仁之人且持宽容态度,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孟子亦曰:“仲尼不为已甚者。”
故孔子之批评,乃源于爱,对莘莘学子之爱,对劳劳庶民之爱。而对在位之君子,有其天然之警惕,子路篇:“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颜渊篇:“季康子患盗,问于孔子。孔子对曰:‘苟子不欲,虽赏之不窃。’”观左传,其对在位者之批评亦可见之。故其针砭时弊,均能确中要害,是以后人景之仰之,而不能至之也。
《史记·五宗世家》:「彭祖为人巧佞卑谄,足恭而心刻深。好法律,持诡辩以中人。」《前汉纪》卷二十九:「公孙弘以布被脩德,擢备宰相,巧言令色,君子不贵。」
顾炎武《日知录》卷十八:「天下不仁之人有二,一为好犯上好作乱之人,一为巧言令色之人。自幼而不孙弟,以至于弑父与君,皆好犯上好作乱之推也;自胁肩謟笑,未同而言,以至于茍患失之,无所不至,皆巧言令色之推也。然而二者之人,常相因以立于世。有王莽之簒弑,则必有扬雄之《美新》;有曹操之禅代,则必有潘勗之《九锡》。是故乱之所由生也,犯上者为之魁,巧言者为之辅。故大禹谓之巧言、令色、孔壬,而与驩兜、有苗同为一类,甚哉,其可畏也。然则学者宜如之何?必先之以孝弟,以消其悖逆陵暴之心;继之以忠信,以去其便辟侧媚之习。使一言一动皆出于其本心,而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夫然后可以修身而治国矣。」
楼主 胡不歸abc  发布于 2017-05-21 22:10:18 +0800 CST  
1.4曾子[一]曰:「吾日三省吾身[二],为人谋而不忠乎[三]?与朋友交,言而不信乎[四]?传不习乎[五]?」
楼主 胡不歸abc  发布于 2017-05-23 19:40:53 +0800 CST  
[一]马融曰:弟子曾参也。

不归按:《通志氏·族略》:「曾氏:亦作鄫,亦作缯。姒姓,子爵,今沂州承县东八十里故鄫城是也。夏少康封其少子曲烈于鄫,襄六年,莒灭之。鄫太子巫仕鲁,去邑为曾氏,见《世本》。巫生阜,阜生皙,皙生参,字子舆。父子并仲尼弟子。」
《史记·仲尼弟子列传》:「曾参,南武城人,字子舆。少孔子四十六岁。孔子以为能通孝道,故授之业。作《孝经》。死于鲁。」
《家语·弟子行》:「满而不盈,实而如虚,过之如不及,先王难之;博无不学,其貌恭,其德敦;其言于人也,无所不信;其骄于大人也,常以浩浩,是以眉寿。是曾参之行也。孔子曰:『孝,德之始也;悌,德之序也;信,德之厚也;忠,德之正也。参中夫四德者也。』以此称之。」
曾子乃孔子晚年弟子,《论语》所记,除孔子外,以曾子之言为多,子思、孟子之学,曾子之学也。然《韩非子·显学》「儒分为八」,并无曾氏之儒,此亦不可解也。
楼主 胡不歸abc  发布于 2017-05-23 19:41:30 +0800 CST  
[二]《释文》引郑玄注:思察己之所行也。
皇侃曰:省,视也。曾子言我生平戒慎,每一日之中,三过自视,察我身有过失否也。

不归按:此章言自治之道,日省察之,长善而去恶也。盖士必先自治而后始能治人,故学者当以自治为先也。
阮元《揅经室集·数说》:「古人简策繁重,以口耳相传者多,以目相传者少。且以数记言,使百官万民易诵易记,《洪范》、《周官》尤其最著者也。」
三者,《史记·律书》:「数始于一,终于十,成于三。」盖数至于三,已极阴阳参错之变化,将观其成也。故孔子在为教之时,为便于弟子记诵,屡与且久之数,多以三言之,如颜子三月不违,南容三复,季文子三思,太伯三让,柳下惠三黜,子文三仕三已,三年无改于父之道,三人行必有我师,三嗅而作,三年学,三月不知肉味,皆此意也。如较真以求之,若者一,若者二,若者三,则失之矣。
省,内自察也。或作反省解。《礼记·礼器》:「礼不可不省也。」郑玄注:「省,察也。」
身,人体也。以下三事,虽属思虑,然行其思虑者,必以身也。《礼记·祭义》:「曾子曰:身也者,父母之遗体也。」
参,即三也。「省吾身」即内视也,虽吾身之行于外者,若反思之,以己所学印证之,看其是否符合先王之道,有过失则改之,无则加勉,亦必由内以及外也。
《史记·商君列传》:「内视之谓明。」明则智者之事。《礼记·中庸》:“好学近乎知。”故能内视者,必好学者,未见不好学而能反思者也。
故《荀子·劝学》曰:「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士非博学不足以辨物,非辨物不可以致知,非致知不能够去惑,非去惑不可以亲仁,非亲仁则无所以立名,非立名则不可能为人举以任事,非任事则不能济民立功。三思而后行,自然寡过,「行无过」,犹论语之「弗畔」也。
吾身,非指身体,乃指思行言学,凡与吾身相关者皆是也。即孔子亦必待七十始能「纵心所欲不踰矩」,若学不至孔子,年未至七十,则其平日之言行宁无踰矩者乎?故必时常察之也。
《国语·鲁语》下:「士朝受业,昼而讲贯,夕而习复,夜而计过无憾,而后即安。」此谓士早晨受业于师,白天则讲习之。讲者,与朋友切磋也。贯,习而贯通也。夜而计过无憾,即反思自身所言所行有无过误,若无遗憾之处,而后可以安寝也。
或曰:「三省」者,省察以下三事也。
楼主 胡不歸abc  发布于 2017-05-23 19:42:02 +0800 CST  
[三]皇侃曰:忠,中心也。言为他人图谋事,当尽我中心也。岂可心而不尽忠乎?所以三省视察,恐失也。

不归按:《礼记·祭义》:「事君不忠,非孝也。」又《曲礼》上:「君子不尽人之欢,不竭人之忠,以全交也。」
忠者,诚也。此谓君子若事君,则为君谋则必尽己之诚心;若处上位,则不可要求下属对己尽忠也。盖忠者,内在情感之自然流露也。不可勉强,在君位者若待人以礼,则臣下自然尽忠,求诸己而毋责于人,则远怨。所谓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如此交道乃全也。
而曾子此言,则勉励自己,鞭策自己,为人谋则竭尽忠心,而不望对方以礼待我也。何以如此,亦因君子处世,当尽己事,从天命,他人之礼与不礼,既不可强求,惟能待其自然来至,故忽略而不计之也。
楼主 胡不歸abc  发布于 2017-05-23 19:42:33 +0800 CST  

楼主:胡不歸abc

字数:20904

发表时间:2017-05-06 23:0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5-26 13:05:2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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