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摇稗穗长

开个新贴,继续日常书写,以滋生命体验和创造。
作家张大春在《小说稗类》中考据过“稗”:
《说文》第十三卷(七篇上)载录这个字,依许慎简单的解释是“禾别也”,意思是属于禾类却又有别于一般人所熟知的禾谷。
而这有别并不建立于平等之上。
《左传》点明稗不过只是“似禾”、“似谷”,是上不了台面的米谷,将小说称作稗说,便也说明它是“小一号,次一等,差一截的东西”。
然而张大春作为当代小说家,却倾心于作为“禾别”的稗:
【稗字如果不作“小”、“别”义解,而纯就其植物属性论,说小说如稗,我又满心景慕。因为它很野,很自由,在湿泥和粗砾上都能生长;人若吃了它不好消化,那是人自己的局限。】
我喜欢野和自由,作为当代文体的小说却越来越不野和自由了,我一年也写不出几篇,却每天都习惯写几个字,也不知算什么,就算它们是自在的稗草,若稗类是旧小说的专属,就连稗都不算,那就算是日日捕风,希望风摇稗穗长。

纪德《伪币制造者》中萝拉和艾杜瓦有这么一段迷人的对话:
“我可怜的朋友,很显然你是永远写不出这本小说来了。”
“好吧,让我告诉你,”艾杜瓦烦躁地叫道,“我根本不在乎。对,如果我不能把这本书写出来,那是因为这本书的历史比它的本身更使我感到兴趣,是因为前者取代了后者的地位;那其实是好得很。”

楼主 ty_郭小米215  发布于 2020-10-09 18:21:01 +0800 CST  
L微信里叹说自己老了,证据是自己忽然爱起了钱。攒钱比花钱更开心。
我说古人不是说,具大胸襟,爱小零钱,吗?
她获得了安慰,我则开始反思自己,一直就是小钱很在意,大钱没概念,我生来胸襟该有多阔?
+++
天气微凉,但还依旧是热底,穿膝盖上下的半身裙,有一种围了条围裙的感觉。
+++
续小说五百字,两个在某件事上是一伙儿的,又不那么熟的人,互相有期待,有恨,有怜悯,被迫在一起吃冷饮,为免于说话,较劲似地你喝一杯,我吃一杯,然后像坐在布满冰霜的森林里的两个小矮人,喝醉酒一样牙齿答答开始胡言乱语。问题是有效的胡言乱语最难写,于是又卡住了。
楼主 ty_郭小米215  发布于 2020-10-09 20:23:11 +0800 CST  


梦见一个人,我认识的,彼此有误会未澄清,但好像也没必要说清楚的。他来找我,一起在一个好多灯笼象是片场布景的那种街道走。红灯笼最开始是温暖的,也有点让人不安,不知如何开口,有点尴尬。旁边各种店铺,各色人等从身边穿梭而过,他们也只是布景,没有魂的样子。不知怎么他向我要手机,我的手机就到他手里了。接下来布景转换,他不见,街道空无一人,只余红灯笼摇曳,我快步走,后来用跑的,在路口被一样东西钉住,那是个说不清什么东西的东西,黑的,不规则形状,悬在半空,我只得用手去碰它,不能不碰,手一碰就被吸住,动弹不得。心里恐惧得想哭,发不出声音来。想打电话给他求救,但手机不在。手机在又能怎样?为什么手机会不在?
他从转角出来,面目模糊,手里举着手机,接着开始出现人声人影,街道恢复正常,是个温暖的冬日街头小景,有热气在旁边的牛杂锅里冒出来。。。



梦醒后有些惆怅。坐着吃早餐时有快递上门,我开了里面的门接待他,他说是快递,我说嗯,他盯着我,我说好,他说是快递,我说是啊。他说你开门啊,我才发现外边的门没开。我没笑,他笑了。
是一本书,一个朋友寄来的,玛格丽特伍德的,但不是《盲刺客》,是《在树上》,只有三色的儿童绘本。我随意翻开一页,上面两个小人坐在树上,面容愁苦,旁边写着: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树上没有电话!
煎饼吃完了,
热茶吃光了,
我们就只能吃树叶
高高的,在这棵树上!
我坐在椅子上,继续吃早餐,有饺子,有黑米粥,煎鸡蛋,红肠,还有,一杯温水。

辰光
凉起来的天气好得又舒坦又空虚,阳光把小猫的胡须和绒毛照得根根毕现晶晶亮,新崭崭的小猫!这么好的辰光,该拿它怎么办,在楼下无所事事转了一圈。隔几步路就会看到一棵开满花的树,是异木棉。买了条鲈鱼,和一束太阳花,它的花梗够长,插花缸里不容易淹没。
楼主 ty_郭小米215  发布于 2020-10-11 13:58:28 +0800 CST  
但是玛格丽特伍德这个三色绘本,结局是很好的!


楼主 ty_郭小米215  发布于 2020-10-11 14:06:04 +0800 CST  
@青烟去残灰留 2020-10-09 21:06:11
在西方,关于小说的起源又有什么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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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我们用哪一个语汇去指称小说——传奇(romance)、虚构(fiction)或惯称长篇作品的小说(novel),它们都各自拥有一个语丛背景。
不管哪种,包括中国的各种稗类,我想都是在口耳相传中,一些人物被美化了,一个动作被神化了,一个话语被夸大了,叙述就变成了创造,由此产生了与信史大异的乐趣和功能,于是它就存在了就合理了就发展了。
楼主 ty_郭小米215  发布于 2020-10-11 14:32:18 +0800 CST  
如果,你有个吃货儿子

叫了外卖,是他下的单,等到送来我傻了眼。
一个鸡腿套餐,加一盅元肉汤,外加一盘酱排骨,还有一碗土豆泥,以及,我盘里的猪扒,面前的一碟菜心。此刻都被笼罩在他的虎视眈眈之下。
“你确定这些你都能吃下去?”
“嗯。”
“听说,有只小北极熊,冬眠醒来后吃掉三头海豹,两只企鹅…”
“拜托,有点常识好吗?北极熊吃企鹅。”
“这是无关紧要的细节而已,继续,听说,小北极熊后来撑死了。”
他的手稍稍停顿了一小下,“听说,北极熊是不冬眠的。”埋头继续啃骨头。
“你听谁说的?”
“查一下,别总听说听说的。”
“呃。。。。好吧。”
于是我就上网查了一下。
北极熊据研究会局部冬眠,它们似睡非睡一旦遇到紧急情况便可立即惊醒,应付变故。另外,北极熊只是在较长一段时间里不吃不喝,而不是整个冬季。同时,北极熊也可能有局部夏眠。。。。
“看看看看,有眠的。”
“嘻嘻。。。。反正我不用眠。”
“儿子,我真的觉得你太胖了,真的担心以后你找不到婆家了。”
“哦?妈妈,我发现你的新发型真的挺时髦呀。”
“真的吗?”
“真的很象男人。”
。。。。。克制恼怒的分割线。。。。。
“还有,生活在不同地区的北极熊,冬眠的习性也有所不同。一般来说,许多雄性北极熊和没有怀孕的雌性北极熊不冬眠,或者冬眠时间很短。”
“嘿嘿,小熊可以眠。”
“妈妈也可以,呵呵。。。。”
“爸爸出去抓海豹。”鼓腮与双眼一起放光。
“小姑娘会乱跑。。。。”
“幸亏我还是小孩儿,要不还得去追。”
“你要这么吃下去,将来会追不上的。”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猪扒可以给我一块吗?排骨可以跟你换一块的。”
楼主 ty_郭小米215  发布于 2020-10-14 20:14:51 +0800 CST  
专删我临屏写的楼层,嗯,生气。
楼主 ty_郭小米215  发布于 2020-10-14 23:21:05 +0800 CST  
共读一本书
——为什么你非得与我不同呢?我只是想听你对这篇文章的看法,或者,你不说什么,但不是现在这样。。。就好像,我们读的不是同一本书。
——哪样?
——那么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的,逻辑自洽的,你说的一切,针对的是这一类,而不是这篇。
——很遗憾,它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子的。我要看的书,要有自己的思考,提出自己的答案,这种书里,我没找到答案。
——那你找到过吗?
——在我沿着这种天性买给自己的书里,我依然没能找到合适的回答方式。
——我倒觉得,只是纸上啰嗦的语句本不为提供答案而服务,它们只是忠于知识、记忆和无法言表而长久的真情。
书籍不仅承载写作者的热情与记忆,也承载阅读者的,当不久前我从图书馆借了一本《叶甫盖尼·奥涅金》,当我读着那上面来自某个读者的笔记,哪怕时隔很久远,那种钢笔墨水是蓝色的,已经变成很浅的蓝,我很清楚地意识到我阅读的,是一段沉默的姿式,一个人的记忆,因为这位主人早已无法在场。也正是这种沉默,让那些用于说服的言辞变得不值得一提。也就是说,并不是那些蓝色的笔迹所呈现的内容,不是那些雄辩,而是那种他不在场,让我确信我们共读了一本书。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有意识到。
是的,我不想沉默,但我会,当我同样不在场。
如果你也不在场,是否我们就会同时读了一本书?
楼主 ty_郭小米215  发布于 2020-10-20 22:34:24 +0800 CST  
珍姐(随记素材)

珍姐跟我们道别的时候,很是担心我们没有手电筒怎么走夜路上山,但没人理会她的喋喋不休。这个话她在路上重复了多次,最开始有人回应,说我们可以用手机里的电筒功能,她说那点光不够的,之后她一再提起,就没人答理她了。其实这段山路不是全部漆黑,有蒙蒙月光,也有零星的路灯,但是如果没有前面挑担的大嫂头顶上绑的矿灯为我们照亮,这崎岖的山路在几处黑暗的转角的确是危险的。

在山上的寺庙里挂了单后,我们安顿下来。黑暗中我睡不着,想起她这样关心黑暗中的照亮,心中缓缓漫延过酸酸的汁液。

我们教研室一行人是到丹霞山别传寺挂单禅修的。下了广州到韶关的高铁,负责联络的同事说会有一个司机来接我们。不一会儿就有一辆面包车停在我们身边,车上下来一个中年妇女,很飒爽英姿,着大红短上衣,内着黑短连身裙,脚上是高腰皮靴,眉眼妩媚好看,但眼角眉梢很多皱纹,让人不好猜测年龄。她热情招呼我们上车,我们坐好后,她抱歉地说还有一个小妹也要跟我们同行。一个年轻女孩站在车门边,她给我们介绍,说这个小妹是去云门寺的。“我不好拒绝她的,让她坐别家车,她说拜佛不能随便什么车都坐,认准了我呢,姐姐们帮帮忙啦,先送妹妹一程,绕点路,我肯定尽快把你们送上山。”

我们当然不会拒绝。但却没有料到这一绕行云门寺,我们到达丹霞山已在三个小时之后了,据说正常线路行驶的话,只需花一个多钟。

路上,我坐在她旁边的副驾位上,后面同事递给我桔子吃,我递给她一个,“姐姐也吃一个吧,哦,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你大还是我大,姐姐只是个称呼。”她笑了,说不吃,“叫我阿珍啊,珍姐啊,都行。”因为开了车窗,也因为车型不怎么样,车里噪音很大,后面同事聊天我听不清,珍姐又是个热闹人,于是我们两个就交谈起来。

她先是抱怨了一通“我妹”。“我今天有事忙得很,让我妹来接你们,她不肯,都是她男人惯的,有钱也不肯来拿。”我说妹妹都娇惯些嘛,普天下的姐姐都比妹妹能干,我姐也比我能干。她坚持说“我妹”就是给她男人惯的。我说你男人不也惯着你?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就是天生的喜欢拼搏。我觉得拼搏这个词很好笑,忍住了,心里想你不过是喜欢赚钱啊,拼命搏钱吧。

“我不喜欢懒的,我就喜欢拼搏。”她又强调。“十几岁我就出去深圳打工,流水线服装厂,我干了一个月就做组长,一年后做班长。一个班60人,一天要赶出1300件衣服,什么时候完成什么时候下班,几乎没有在前半夜下班过。什么苦我都能吃,还要干得比别人整齐漂亮,人人都说我做事象样儿。”

我不由得赞她,也惊讶女工们这么辛苦,她说这不算什么,吃苦不算本事,人人都会吃苦,只是我除了能吃苦还很聪明。

我问她怎样聪明。她不无得意地说,“别人用两三年时间学的技术还不如我一年学的好,双线机缝啊,绣花车工啊,锁裤角啊,上拉链啊,有些人笨的,多久也学不好,我一上手就很灵光的。人不懒,还要聪明才行,做班长管那么多人,更要聪明,谁在哪个位上最快最好要清清楚楚,说话要客气还要坚决,要不然任务完不成,谁都会埋怨你。”我由衷同意她的说法,并敬佩眼前这个曾是60个人的领导,这在我们学校,至少也是一个学院院长才堪匹配的职务了。

“后来呢?”我问她。“当然是回家了。我不想种田,想来想去就学了个驾照,想着试试开车拉客,有人坐就行,没想到慢慢总有人打电话要坐我的车,就这样做开了。”我说最开始你开出租车吗?她说不是,一直开自己的车,出租车太不自由了。我到现在才终于确定,其实珍姐是个拉黑车的司机。“你怎么有钱买车呢?”“我打工那么多年当然有钱买了。”我惊讶:“你不要把钱寄回家里吗?”我心目中的女工应该是这样子的,苦苦赚钱养家中的弟弟妹妹父亲母亲什么的。她说不用,“我挣钱不舍得花,每个月只花50块,一千五百块都能攒下来,都是我自己的钱。”她又得意地加了一句,“现在我挣钱也只留给自己,不给老公花。”我拍手称赞她霸气,她叹气说,“也没办法啦,谁让我有个儿子呢,要为他谋划。”过一会儿,她说,“我现在老公是去年才在一起的,跟孩子爸结婚一年就离了,中间16年都是我一个人在养儿子,拼博赚钱也是没办法啦。”

这真是悲情故事,但珍姐道来却语气平常。结婚,生孩子,男人不争气喜欢赌博,“两样人没法在一锅吃饭啦”,她说,又说到这16年,一次也没再见到那个男人。“他去深圳打工平时也不在这里的,每年过年才回来几天,打电话让孩子到哪里哪里,他接走了,过几天他上班再送回来,就这样。临走时给孩子十块钱,让他买糖吃。跟孩子说你妈有钱,我没钱。我笑死了,让孩子以后不再要他钱,哈哈,十块钱。”

“你猜我多大啊?”她忽然问我。没等我说什么马上自己说了:“我还不到40岁呀,看上去不象吧,真苦啊。谁打电话叫车哪怕是半夜我都随叫随到。开一天车到澳门,刚返回来,人家说你去不去衡山啊,我连饭都不吃又拉客去衡山。夜里真黑啊,我开大灯,还是觉得好黑。我现在的老公在电厂上班,每个月3000块死工资,还没我多,但他有保障啊,不象我不做就没有,死命做才有。他挣钱全归我管,我的钱也归我管。姻缘姻缘,也是缘份,缘份没到你想找也不行,以前有个男的,我晚上拉客他还生气,问我怎么还不回家,我回得去吗?去佛山一个来回,我回家都要早晨天蒙蒙亮了。现在这个老公不管我的,他也有驾照,我让他晚上去高铁站接客人去,接一个一百块,他不干,说下班了就要休息,什么钱也不挣,各人有各人活法,他自己不挣没关系,别管我就好。”

断断续续地一路上珍姐把自己的生平故事吐露得差不多了。期间,把小妹送到了云门,她说自己是来韶关拜佛结缘的人首选司机。“我跟佛有缘的,云门寺差不多是我半个家了。象小妹这样的客人,每次来都要找我,换个人她不要的,没办法啦,给你们绕路了,但这条路全是高速,好走的,很快的。”

小妹下车时给了她50块钱,据我观察这点钱真的将将只够她绕路耗的油钱,但珍姐很是愧疚,路过一个市场的时候,她坚持下车给我们买桔子吃,还不允许我们下车抢付帐。她买了两大袋,让我们上山后给师父供奉一些——“就说开车的阿珍孝敬的。”桔子大大小小不均,她说赶时间没法挑,问我好不好吃,我剥了皮喂到她嘴边,她吃了,说有点酸,可能刚从树上摘下来。“这里的桔子最漂亮最便宜了,一块钱一斤,20斤也才20块钱。我呢,最怕别人叫我车我去不了了,也最怕因为一点点钱让别人不爽气。你说多要了一二十块钱,结果人家不当你是朋友,走时还要摔钱在你脸上,这还有什么干头!有一回我实在没空,云门寺长老要用车,我让一个认识的司机去了。长老吃素,他要吃鸭子,一个人吃了一整只鸭子,70块的鸭子,真真气死人,下回我再不叫他代我去了,在吃素的人面前还一定要吃鸭子,还那么能吃,吃掉一整只70块的鸭子!”

天色渐渐黑了,我们心里有点焦急,好像路途无尽一样,车一直在开,却丝毫没有到达的迹象。珍姐也越来越抱歉,说自己没想到要绕这么远,让我们跟寺里的师父联系好,最好能到山脚来接我们,我们怎么好意思麻烦师父呢,自然不会应和她的提议。她又提醒我们这么晚恐怕赶不上山上的斋饭了,我们就邀请她一起在山脚下的小饭馆吃了一顿素食,珍姐同意了,其实她很着急,因为路上已经有客人催她去接了。她很麻利地跟老板娘沟通了我们的意图,一要素,二要快。

终于到了丹霞山半山腰,“别传寺”脚,车停下来,上面大约还有半小时山路,要我们自己爬上去。珍姐拿到了250块钱车费,临走时她又一次提到对我们没有手电的担忧。

我们的注意力那时全在跟挑担子的女人谈生意,等到听到车响,才意识到珍姐离开了,她最后探出头来向我们说了再见。

她的车灯果然照得前路雪亮,这个晚上,不知道她几点才能回得了家,她的老公会不会等她。
楼主 ty_郭小米215  发布于 2020-10-20 22:50:51 +0800 CST  
刷手机,看到一篇写高仓健的,“他是孤独的,终其一生,他和所爱的妻子在误会,冷战之后错过了彼此,一段婚姻两个相爱的人,成了两个人的孤独。生前在去葡萄牙的旅行中,他曾写过一张明信片:不知什么缘故我非常地想念你,到了最后却发现没有可以收件的人。”
丹霞山的一座古寺里,居士堂同来的同事轻微的鼾声中写这些话,很黑,很静,被子发出干燥的霉味儿,睡不着,不知什么缘故我非常地想念你。。。跟高仓健一样,这些话写完了不知给谁。
楼主 ty_郭小米215  发布于 2020-10-20 23:01:30 +0800 CST  
朋友的女儿写了篇作文,关于《卖火柴的小女孩》的结局是悲还是喜,她认为是喜,理由是死于幸福之中,嘴角带着笑。朋友想说服她这是悲,死就是悲,活着尚有可为。女儿说她并不这么认为。三年级的女孩子,也许她更懂童话故事里那个女孩子?擦亮一大把火柴,绚丽了寒冬腊月,嘴上带着微笑。笑意是符号,而天地苟且,视符号如刍狗。纪录片里林彪有时一根接一根地划着火柴,直至整盒被划光,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浑不搭界的情节,但人这种动物事事须找出意义,觅出线头,何必?
。。。
"宝贝,你真是宝贝。""你的意思是宝得不能再贝了吧"小冬解说。
。。。
1980年,萨冈45岁,萨特75岁,双目全盲,他们二十年没见面了,她给他写了封“情书”,她说:“这个世纪疯狂,没人性,腐败。您却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这样的礼赞我如今不知是该为之感动还是觉得无聊了。我分明是有感觉,却滋味复杂莫之奈何。
。。。
一只猫还是圆胖点好看,带棱角总不那么顺眼。


楼主 ty_郭小米215  发布于 2020-10-24 00:02:25 +0800 CST  
“我往北追用迷了路的腿/我只有往前飞退不回/北方没有你要我如何收拾你给我的美”。
这条路行过多少次呢?还会迷路。
有一次我与谁走夜路,走在并排,月黄昏,是谷雨时令,日常场景,没有铭心事体,却一直记得。




楼主 ty_郭小米215  发布于 2020-10-29 21:59:02 +0800 CST  
认识一个人,他是一个特别兴致勃勃的人,平时上班都是骑行,从江南到江北,过桥的时候每天拍江水、小蛮腰、晨练的人,摄影技术很厉害,抓拍视角也独特,连日常生活,女儿、橱窗,小摊贩,小猫小狗,都能拍出故事。总之他视线的方向就是时光的去处,尊重每一个目光着陆的地址。我想他心里也有文字,可是通过拍摄,书写的欲望就被平息了。 ​
我平时不玩圈,偶尔打开就看他拍什么,看那些照片,像阳光一样,就不想把自己过得很糟糕。
再后来,我们有一回聊起,他告诉我,其实他多年来一直抑郁,快乐不起来。
我大吃一惊。于是想起很多年前他也说过。可是除了他说的这个话,我真的感觉不到他不快乐。
午后翻契诃夫,看到他说:我们看见人们到市场上去买食物,白天吃饭,晚上睡觉,他们说废话,结婚,衰老,心平气和地送死人到墓园去。可是那些受苦受难的人,那些在幕后什么地方正在进行着的人生惨事,我们却没看见,也没听见。
楼主 ty_郭小米215  发布于 2020-10-30 16:22:17 +0800 CST  
儿子用我的手提电脑,还回来的时候没有退出qq,我以为打开的是自己的空间其实是进了他的空间。那个本来对我屏蔽的空间。
真的没啥啊。也没几条。除了第一条我能看懂:“我知道故事里总是好人打败坏人,但历史的剧本却不是这么写的。”可能是他抄的。后边发的都不似人话。
每个时代来投胎的生命,都有自己的暗号。
感觉有个女孩子点赞颇频。但他没有半点回应。
最近老师跟我夸他,我读给他听,他让我停,不要读。
我知道他是喜欢别人夸的,谁又不喜欢呢?他这副模样将来恐怕要吃苦。像总眼巴巴围着我转一摸它就跑的杂酱面。


楼主 ty_郭小米215  发布于 2020-10-30 21:57:31 +0800 CST  
几乎是平淡无奇地过完16岁生日,无非就是聚餐,爬山,蛋糕,已是如此快乐满足。其实也没有什么感慨,无非是向懵懂之年告别,争取向负责任之年迈进。回想这16年,确实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做你自己喜欢的事,也希望你今后履行16岁时给自己设定的理想。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美好的了? ​
昨儿我说:本来不想养什么的,儿子,猫,花草,然而,一样一样的都归我养了,最初想能养活就不错了。。,渐渐的,这些被我养的用各种方式纷纷表示还行,不后悔被我养的样子。前天早上我例行巡视了一遍家中活物,对镜子里的自己点点头,有点不可思议,有点自豪。
楼主 ty_郭小米215  发布于 2020-10-31 22:38:03 +0800 CST  
早上听新闻说美国社会分裂得厉害,最近枪支销量大增,自2016以来达至最高。我说那2016年是怎么回事?小冬说上次大选啊。啊四年一选啊,就恍惚了一下。——我不关心谁当总统,我只关心四年到底改变了什么。 ​​
。。。
去一个学校评审个项目。觉得古诗配三D影像资料很不搭,何况制作粗糙,我建议二维就好,稍淡的水墨质感。事关审美,不好强求,只是建议。秋高气爽的午后,在校园走过。前面有男孩和女孩并肩漫步,超过他们的时候看到是一对漂亮的年轻人,男孩用心踩着落叶,女孩用心盯自己的波鞋,都低头浅笑。我走了过去,心情好了起来。
楼主 ty_郭小米215  发布于 2020-11-04 20:09:36 +0800 CST  
图书馆除了书籍的记忆,就是爱情的记忆吧。曾写在一个长篇小说里。小说烂尾了,但写过一回体验就难以磨灭。

眉吉跑上图书馆三楼的古籍阅览室,果然在那里看到李于颀。她只停顿了一下,马上又象战士一样冲到他面前。
“忙吗?我想请教你个问题。”她跪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图书馆的桌子都很宽,她用手肘撑着桌面把身体拉得很长,才把自己的脸托在李于颀眼皮底下。李于颀由着她的脸凑近前来,静静地看她。
“什么情况?”他手里的笔转得飞快,眉吉羡慕,这一手她永远不会。
“《蚕马》。”她说。
“你们不是在排吗?有问题?”李于颀低头继续看书,不再看她了。
“你觉得能演吗?”眉吉侧头努力继续把自己的表情放在他的视线下方。
“不能。”李于颀不为所动,竟然低头时背也那样挺直,眉吉心里叹息。
“哦,能说说为什么吗?”眉吉觉得自己好贱好贱,他都那样了自己还这样,可是,心里有麻酥酥的伤感,竟然是舒适的,她想把自己的腿解放出来,这么跪着前倾着,整个人好僵硬,但腿再摆的话手就托不稳了。这么鼓捣一会儿她干脆整个人爬桌子上来了,反正这间阅览室根本没第三个人。
李于颀手中的笔不再转了,他的背更直地靠向椅背。“我其实不怎么喜欢为那么明显的答案作注解,”他说,“也不喜欢和人说蠢话。”
眉吉默了。她把自己翻过来,现在是两手拄在身后,两条腿都在台面上,侧坐在李于颀面前,让他想到在画家面前摆姿式的模特。
“诗剧也不行吗?”她问。
“也许行,但你们,估计不太行。”
“也是。氛围,角色形象,都不是我们这个级别能搞出来的。”她缩起腿把下巴放在膝盖上,“总是,那么多无可奈何。”
“嗯。”他点头。过了一会儿,又对她说:“可不可以别在男生面前这么坐着?”
眉吉笑了,“好的。”她说。很乖地下了桌子。
“那么喜欢《蚕马》吗?”他问。
她坐到他旁边,很流畅很深情地背诵起来:“溪旁开遍了红花,天边染上了春霞,我的心里燃起火焰, 我悄悄地走到她的窗前,我说,姑娘啊,蚕儿正在初眠,你的情怀可曾觉得疲倦?只要你听着我的歌声落了泪,就不必探出窗儿来问我'你是谁'?”
“真好听,不是吗?”她问他,让他不忍再说出不好听的话来。
“还行吧,若说冯至是20世纪最伟大的抒情诗人,还是过头了。”
“管他是不是最伟大,我喜欢这个调调儿。”
“两情相悦的爱情可以化蝶,一厢情愿的爱情,只能化蚕。”他轻飘飘打碎她一往情深的小样儿。

那天剩余的时光,眉吉就在这间阅览室里和李于颀一起渡过了,她坐在他的旁边看一本线装的《十二楼》,没再刻意跟李于颀讲话。李于颀看的是跟古籍全不相干的《社会契约论》。其间她睡着了一会儿,醒来发现他不见了,自己身上却披着他的外套。正在怔忡间,李于颀带着一阵焦香回来,递给她一个烤地瓜,眉吉三两口就吃掉了。多年后回想起来,还能感觉到当时那么饿,那么香甜。
楼主 ty_郭小米215  发布于 2020-12-01 12:26:41 +0800 CST  
我曾有过几段寂静时期,不愿与人讲话,也对这世界视若无睹。最后一段,刚刚过去。
但是,十二月又来,十二月已来。虽然不是很轻松地接受,但总是开始了。
楼主 ty_郭小米215  发布于 2020-12-01 12:37:48 +0800 CST  
最近频繁旅行。北方的机场,一出来好大团雾气,像是很深的爱。所以很深的爱就会越来越冷吧。 ​​​南方的站台,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反光,盈盈点点,像是有情。 ​​​觉得自己像个穿山甲,穿山甲可是珍贵的药材呀,高贵的病人们要将它捕获,穿山甲只能穿山而逃,或者改头换面变成穿山乙。这比喻太烂。。。反正至少我开始写字了:)


楼主 ty_郭小米215  发布于 2020-12-13 23:28:54 +0800 CST  
啊,勒卡雷也死了。
听粤语老歌:是进是退也好有若狂潮 是痛是爱也好不须发表。
楼主 ty_郭小米215  发布于 2020-12-14 17:26:39 +0800 CST  

楼主:ty_郭小米215

字数:20963

发表时间:2020-10-10 02:21:01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2-24 19:51:39 +0800 CST

评论数:165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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