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是什么时候知道香椿的嫩芽可食。我没见过香椿，似乎岭南不太见到有香椿树，香樟树还可以看到，没听过香樟可以食用。

后来，我知道还有臭椿。要是我没记错，兰州的五泉公园，就有株臭椿树，我还专门去看，现在想不起它的样子来了，没什么特别的。没闻到什么气味，可能是树长得太高之故吧？又或者臭椿虽有个臭字，又不至于熏人的程度吧。在我看来，臭椿比香椿名气要大，因为庄子提到过臭椿。《庄子》里臭椿叫樗。说樗既打不了家具，烧材都没焰，材大无用却得享天年。庄子是道家，道家讲究清静无为，庄子认为樗，也是一种境界（不知有没有记错或理解错）。

人生在世，十有八九都是普通人，甚至是无用这人，我自然也是。我们接受的教肓，无用是可耻的，都想成为有用的人，没想过竟然有古人认为无用也是境界，很意外，很惊诧，更有小小的窃喜。所以，我对樗的深印很深。只是当时不知道樗就是臭椿，还以为是什么神奇植物。

读《诗经》，知道萱草因忘忧被称为母亲花，或者代表母亲。萱堂文字上是母亲居处，也可以是思亲念母的意思。没有代表父亲的吗？生子弄璋，生女弄瓦，母亲是萱草，怎没有父亲的呢？这个疑惑困扰了我好久。读咱家显祖的《牡丹亭》，见有唱词：“祝萱花椿树…”，才找到答案，解了困惑。

原来古时，象征父亲的竟然是香椿树。不知有何来历，却无意发现，《逍遥游》里早提到过香椿，是自己一直没印象：“上古有大椿者，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既然庄子把臭椿叫樗，那么这大椿，肯定就是香椿了。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春椿何其长寿，于是突发奇想：会不会典出《庄子》，因其长寿？真有这可能呀，椿萱，一个长寿一个无忧，不都是儿女对最大的祝愿和心愿吗。
这香椿到底长成怎个样子，椿芽又是怎样的滋味？真好奇呀。前不久，读到车前子的《回忆香椿》。“香椿树刚发芽的时候，总是很突然的样子，像谁把鸡毛毽子猛地踢到黑乎乎的树梢上。鸡毛毽子晃晃，没掉下来。“哎呀，这比喻太生动，太好玩了，也太形象了。鸡毛键子我当然见过，虽然还是无法想象椿芽的具体样子，却觉形象鲜明。至少我知道，椿芽象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很短。“樗叫臭椿的时候是叛逆，是悖论；臭椿叫樗的时候是抬举，是学问。学问往往无用，无用更是学问。”真想为妙句击掌再三。

我知道椿芽就最常见的做法是炒蛋。春椿应是有股香味的，炒蛋肯定又嫩又香，象我们的韭菜炒蛋，那个香呀。还可以蘸盐生吃，这我就不敢尝试了，我不惯生吃。我对香椿炒蛋垂涎而久，不逊于猪八戒对人心果的日思夜想。

前不久逛超市，忽然见有椿芽卖。我为什么一看就知道？上面写着“香椿”嘛，真笨呀，你。不多，七八扎，一扎十来茎，放在小竹箕里，鲜红似血。嫩芽嫩叶，多是绿茵茵的，红色的不太常见，这又让我非常惊诧和意外。每茎手掌长，茎底肿大，应是“节”，也就是说，每一茎都是从枝头完整摘下来的。那样子，还真有点象鸡毛键子，红色的鸡毛键子。

急不可待，拿起一扎凑到鼻端，浓浓的气味直钻鼻腔。说是香吧，当然不象香水教人销魂，说不香吧，但除了香好象又找不到更适合的形容词。我形容不出这种气儿，不难闻，不讨厌，闻久了，还会让人心旷神怡，象是隐隐嗅到大自然的清新与春天的气息。红嫩嫩的颜色，也特招人喜欢，象片片桃瓣。

买回去尝尝？真得心动了，一看价钱，似乎红得有点烫手了，三十元一斤。唔，还是，，，万一吃不习惯呢，就破坏美好的想象。再说，是只吃叶芽，还是嫩茎一起吃的？我全不知道，不宜冒失，还是等弄得一清二楚，再买来尝尝吧。以后会越来越多的。上回吃蕨，就是不会弄，最终倒掉，全给糟蹋了,现在还觉可惜。

没见过椿树，可我见过椿芽了。走出超市里，心里仿佛有什么遗憾给弥补了似的。
2019-4-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