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热，翻看旧文，成二短稿。

两种境界

忽然联想到《论语》上说的有朋自远方来和人不知两种境界；有朋自远方来，自然是有所知而来，这不是正和人不知处于互相对立的地位吗？孔子说，有朋友来，是可乐的；人不知人不来而自己能不愠，那就很君子了。钱宾四先生生前，可以说名满天下桃李满天下，可是他的想法，他的理论也有不少是不为时人认同的，他在讲堂上就谈到过欧阳修可以等二千年，再出来一个欧阳修（同意他观点的人），再过二千年，再出来一个欧阳修（同意他观点的人）；又说我（他自己）也作好以俟来者的准备等。苏州西山他的墓，有多少人来拜祭瞻仰，或者没人来而显得荒凉，恐怕钱先生不会很介意的。当然有人来是可乐的，而没人来也不愠的。

短稿，就这么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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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问

张潮的原文：“酒可好，不可骂座；色可好，不可伤身；财可好，不可昧心；气可好，不可越理。”友人的补充：“袁中江曰：如灌夫使酒，文园病肺，昨夜南塘一出，马上挟章台柳归，亦自无妨，觉愈见英雄本色也。”张说好酒不可使酒骂座，袁说灌夫那样，虽然因而致祸，但却更现英雄本色。还有司马相如因好色而病肺，还有中流击楫的祖逖，他驻守南塘时时常让部下出去抢劫财物，也都是一样无妨，不会有损英雄形象，就是许俊帮助韩翃去把“章台柳”（柳姬）抢回来，也不能认为是好气越理。张是一（酒色财气不可过度），袁就是二（特殊情况亦自无妨）。有了二，一并没被推翻，倒显得更完整了。张潮在〈幽梦影〉的写作和编辑实践中，就表现出了知其一复能力求知其二的风度，把袁中江的话收入书中了。所以朋友们在他“人非圣贤”这一章后写的评语是：“兼听则聪，心斋所以深于知也。”“圣贤大学问，不意于清语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