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散记之三：北望高陵

一

安阳往北大几十公里，就是安丰乡的西高穴村，前两年在这里发现了曹操墓，也就是《三国志》魏书中所记载的高陵。
高陵的考古发掘，是近几年考古学界的一件大事，真伪之争是大家都知道的，还有归属之争：因为从地理位置看，它在安阳安丰，属河南；从历史地理学看，它又是古邺城遗址的一部分，属河北。真也罢，假也罢，河南也罢，河北也罢，我都不在意，因为曹操永远是曹操。
离开殷墟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时间不够，我只是向着高陵的方向望了望，所谓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想望而已。其实，高陵不是一座孤陵，在高陵附件，还葬着他最心爱的儿子曹冲。由此，想起为人之父以及为人之夫的曹操。
曹操的嫡配是丁夫人，丁夫人无子，长子曹昂，字子脩，是刘夫人所生。刘去世早，丁视子脩为己出，辛辛苦苦将其养大。子脩少年英达，弱冠即举孝廉，可惜，随曹操南征，死于宛城之战。子脩亡后，丁夫人天天哭泣，怨恨曹操，认为子脩之死，完全是曹操造成的。这让曹操很难堪。因为宛城之败，子脩之死，确实是曹操造成的。曹操南征，张绣本已迎降，但曹操却乘酒纳张绣之婶，使张绣蒙羞，结果张绣举兵突袭，曹操败走。这一役，不仅曹操长子曹昂死，侄儿曹安民死，大将典韦死，而且说出来也不光彩。并且，张绣突袭之时，曹操人、马均中箭，子脩是将自己的马让给了父亲才遇难的。可以推想，面对丁夫人，曹操因心怀愧疚，对子脩之死也不好意思多说。这让丁夫人更加难过，她天天哭泣念叨：“将我儿杀之，都不复念！”
这一来，曹操脸面上就挂不住了，只好将丁夫人送归娘家，希望她能在情绪上缓一缓。过了一段时间，曹操去丁夫人家，想将丁夫人接回，当时，丁夫人正在织布，家人对她说曹公来了，她就象没听见一样。曹操进来，站在丁夫人身后，抚着她的背说：“我们一起坐车回去吧！”丁夫人不理，头也不回，织如故。曹操没办法，站了一会，只好离开，走到门外，曹操停下来，回过身又说：“还是和我一起回去吧！”丁夫人仍然不理。曹操说：“这是真不愿意理我了”。于是，从此断绝。
可能没过多少年，丁夫人就因丧子之痛而早早辞世了，丁夫人去世后，曹丕之母卞夫人请曹操出面将其殡葬，葬于许昌城南。
再后来，曹操也老了，病困时，自知不起，曾经叹息着说：“我前后行意，于心未曾有所负也，假令死而有灵，子脩若问‘我母所在’，我将何辞以答！”
曹操的这段话，即使今天读来，也让人伤感。如果真是死而有灵，当子脩面对父亲，问起母亲在哪里时，曹操如何向儿子交代呢？也许这对父子会相拥而泣吧？如果真是死而有灵，丁夫人看到此情此景，也许会原谅曹操，满面泪痕的回到这对父子身边吧？
即使贵为王侯，铁血如曹操，在人生的最后时刻所放不下的，可能不是天下家国，而是情。
可惜关于丁夫人的资料不多，如果多，可以请阿眉为她写篇评传了。这是一位纯粹的母亲，他心里只有儿子。

注：
1， 宛城之败在初平二年春，即公元192年，曹操37岁，丁约35岁左右。
2， 曹操死于220年春，距子脩之死已二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