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秋2005



麦秋时节



一点萤火点燃了收获时节,象阳光里的一根游丝闪烁,断续,绕在墙角上,天上只有一颗星,天空浑浊,这样的浑浊昨天还没有发生,前天的月亮甚至把云朵照得特别肥硕,象一只只苹果放置在玻璃桌面上,一尘不染的玻璃,比空无更让人觉得干净。

这个时节叫做麦秋,有一些草也和麦子一起枯黄,稻子的春天还在孕育中,一棵没有再立起来的树由于一群墙壁的帮忙留住了一隅冬天,这有点象一场万人马拉松,有人只跑半程,有人只凑热闹,浩荡的起跑人群渐渐地拉长,稀疏,有人已经退出,有人正在加入,有人完成了他预定的路程,有人刚刚进入角色,菊这个时候真象一株艾草,在墙根默默坚持着,不知是否要人为它加油。

成熟的麦子竖在田垄上,心满意足,精神抖擞,享受着以它的名字命名的时节,空心的麦杆可以做成各种玩物,如果让我好好地回想回想,编一个小篮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至于虫子、烟斗,小时候就没学会,那时候村里的麦子都要堆在稻场上,每家堆一个堆,稻场就成了迷宫,大人们总要忙到天黑,小孩子还没有帮忙的本领,在稻场上躲老猫,捉小偷,弄得一身麦芒,等到饭烧好了,母亲一喊就能喊回去,就是个乖孩子。现在的麦子只是在路上铺了让车子轧一轧,然后麦子归麦子,麦杆归麦杆,乱蓬蓬干瘪瘪的麦杆就在路边一把火烧掉,也不管边上有没有树,油菜杆也是一把火烧掉,春天就这样被一把火烧掉了,满天的烟气原本分散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日三餐每家每户的烟囱里。“淡蓝的炊烟,绿野的往事” ,这是我所能写出的最美的句子,这样一把火烧掉,反而没了滋味。

现在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农民了,种好自家的几亩地过上温饱的日子就是最苦的日子,今年过年的时候,几个亲戚高谈阔论,有一位对国家给种地的人倒贴钱想不通,另一位就说了,说:“现在咱们国家的发展不得了,收不收农民的钱无所谓。”那一位有点伤了自尊,说:“农民不种粮食,大家吃什么?”那另一位又说:“不种粮才好,外国的粮食买进来,比买你的粮还便宜。”然后他们说起伊拉克和布什。

如果让我说,自己种的粮食要是不能养活自己,外人的粮食也就不会很便宜地卖给你,只是农民已是这样自轻自贱了,一并轻贱了土地,轻贱了种地这回事情,轻贱了土生土长脚踏实地,轻贱了自己流淌汗水。如果让我想一件事情可以用来消除人生的虚妄,我第一想到的就是种地,有首《击壤歌》这样唱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就象一草一木只仰仗天地而活,借着庄稼扎下自己的根须,简单直接而不轻易,现代文明对一只小鸟的影响,只是打扰了它而已。

2005/05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8-05-14 12:39:43 +0800 CST  
午饭后想出去走走,太阳光热辣辣的了,于是止步,上楼小睡了一会儿,天阴了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8-05-14 12:44:43 +0800 CST  





天热了,潜心寻我清凉的身子
他也出汗,如朵朵雨云
欢蹦乱跳,雷电交加
未满七岁,有痛则哭
凭谁问情为何物。儿子
第一次踢着露水,爱上这条
存世无多的荒径,儿时玩伴
咸来伴他,他不知我们
如何游戏,我又怎知
父亲的童年,父亲儿时
且未曾有这些田地,这些
父辈肩膀兴起的良田
田间旧坟,木已成荫
5/17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8-05-17 16:57:55 +0800 CST  





水无法老去,而我如何
告诉你儿时的天穹
如水可以鉴人,我不敢
多望那深渊的真容
焉知我非倒悬,抓扣着
泥土的力轻若萍踪
大地都在天上,都在的
都与星星一起沉没
等到夜晚,天空浅了
寸寸肌肤平展竹床
在竹条缝里生根,银河
正是东边那条大河
北浸湖水,南映村畴
5/18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8-05-18 11:18:15 +0800 CST  










一切弯腰的生活都是苦活,
一弯腰,麦子便没有了尽头,
麦子遮住眼睛,一模一样的麦子,
一旦直起腰杆,便不断直起腰杆,
原地踏步,心灰意懒,
母亲说:不要老站起来,
越站越累,要一门心思割麦子。
好吧,一门心思割麦子,
半途而废已不被自己许可了,
酸苦的劲儿并非一直增长,
长到某处便停滞了,不显了,
偶尔一点风吹上湿了的衣裳,
居然尝到烈日的清凉,
麦子的尽头是这样,麦杆里
除了麦杆,开始逗露条条天光,
河水的气息绰约芬芳,
最后的麦子如珠帘一卷,
站定在河沿,亲一亲河水,
回头走过那些侧卧的麦子,
这是人生重要时刻,
从头再来,生活容易多了。
5/19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8-05-19 16:45:12 +0800 CST  




打油菜籽是个轻松的活,不必弯腰
需要一把锄头,用来平场
一块篷布铺在场上,大约两丈见方
两把连槁,一面粗筛一面细筛
以及若干个蛇皮口袋,至少
需两人,因为粗筛颇似抬轿
面对着面,前后上下颠戏新娘
菜籽暴雨骤止,荚壳魂飞魄散
如果四个人,那真如游戏一般
两个抱油菜杆,两个轮连槁
油菜杆作两行,头对头铺排
铺满了脚踩一遍,过于蓬松要沾槁
平场是父亲的活,选址考量的是
抱油菜杆步数的多寡,长田或分两场
连槁轮起拍下讲个节奏,特别是
两人配合,通常父母做这个活
我们兄弟就跑腿,跑起来也有个
不服输的劲,抱得要和哥哥一样多
母亲回家做饭,我也来轮几下
并不难,偶尔连槁打架了也挺好玩
抱油菜杆讲究轻拿轻放,失足之时
父母从不抱怨,再如何小心
菜籽播撒也不可免的,要允许
一些菜籽逃脱压榨,自然发芽
尽管也不能成株的,粗筛的活
我干得不差,默契不了听命也成
弟弟天生听哥哥的,默契时哥哥就笑一下
细筛是最后的工序,总是母亲筛
我们把粗筛过的菜籽用了簸箕
缓缓倾泻向小圆筛,圆筛画着小螺旋
这时来一点风吹开细屑,再好不过了
没有就回家再扬,母亲没给我机会
干过这活,也许是不放心菜籽
可以说这是一个损失吗,我不大可能
再干这个活了,装菜籽的口袋从来没少过
我渐渐也被允许扛包了,唯一可能的不快是
菜籽杆割倒晾晒的那几天给雨淋过
难免就有些霉变了,拥抱着它们
如抱着新娘疾走,满腔霉味,
三月的菜花香便如哭诉般浮现
5/21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8-05-21 16:57:15 +0800 CST  


《天工开物》里的连槁,不及吾乡称用,不过原理是一样的,二人合作也是一上一下,次第拍打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8-05-21 20:40:20 +0800 CST  


画个连槁当干活吧,上次画农具是在六月心里





农活是要看天的,收过的已在家爽着,未收的在田里湿着,就隔一场雨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8-05-22 08:11:10 +0800 CST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8-05-22 08:15:08 +0800 CST  



秸杆就地焚烧是何时开始的
是煤气灶普及之后的事吧
也禁过罚过,有什么用呢
某年,乡间传说一件焚烧秸杆的事
小夫妻两个带了小孩去田间劳作
小孩玩了一会儿要睡觉觉了
就用秸杆搭了个窝给他遮阳睡觉
一天活干下来,小夫妻两个回家了
临走前在上风口把秸杆给点了
回到家找不见小孩子
想想记起是带到田里去了
赶紧跑到田里,田地一片焦土
有的地方黑厚,有的地方黑浅
翻遍了冷灰,找遍四野
没有找见小孩踪迹,我不知道
这对小夫妻有没有勇气再活下去
活到现在的话一定还在找吧
每年还是焚烧秸杆,地上找遍了
烟气弥漫天空,天上曾找过么
5/22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8-05-22 13:28:07 +0800 CST  



让我下地干活,是为了不让我下地干活
在耕读之间取其一,不料耕读本来为一
世上没有直接的甜,所有果子都曾经酸涩
一直的苦也不存在,吃吃便能吃出甜的意外
时光难捱,因为心中绑定了时光
锄地不平,因为心里一直在找平
不要去管太阳,太阳哪天不落山呢
不要去管土地,土地何必要是平的
人能做的事情,就是手头所做的那点事情
劳作只是身体,每个反复里藏着出离的玄机
影忽然长了,田平如井水,刚刚的我去了哪里
阳光系着蛛丝在晚风里飘飞,没有肩头
绷住烈日一整天,这是梦想不到的情景
5/23



楼主 巷底臭椿  发布于 2018-05-23 15:41:37 +0800 CST  

楼主:巷底臭椿

字数:2647

发表时间:2018-05-14 20:39:43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5-23 17:33:09 +0800 CST

评论数:37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