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郁与苍凉——中国当代小说中的北方

首先声明:因为厕鼠似的生活状态,无法坐在写字桌前从容的构思文字,所以仍然是只能闲言碎语,以期挣几个谈得来的书友,抛砖引玉,激励自己有继续读下去的信心。

所选书目,不分高下,排名不分先后,或有遗漏也在所难免。陆陆续续的读,陆陆续续的谈,到手边的,有感觉的,可能就会写下来。

暂选书目:
阎连科《日光流年》、他的其它小说。
陈忠实《白鹿原》
路遥《人生》、《平凡的世界》;
曹乃谦《到黑夜想你没办法》;
贾平凹《秦腔》、《美穴地》、《火纸》;
莫言《蛙》、《透明的红萝卜》、《白狗秋千架》;
刘震云《塔铺》、《一句顶一万句》、《口信》、《头人》。
高建群《最后一个匈奴》
贺绪林《兔儿岭》

暂时是这些吧。逐渐增加。

楼主 千秋悠客2017  发布于 2018-04-05 08:56:41 +0800 CST  
1、《喊山》,一种山居者的生活



第一篇先谈谈《喊山》,最近特意在网上把这部电影搜出来看了,书也看了,所以对这部小说的印象较为深刻一些。32开本的书,短短的40多页的篇幅,分为6个小节,是一个中篇的容量。所以读起来倒不是太花时间,只是里面提到的一些东西,还是令人感到困惑,比如,玉茭,我一直不清楚这个究竟是什么东西,书里面同时提到了玉米,也提到了用玉茭换面粉,所以我总怀疑玉茭和玉米是两样东西,而玉茭是可以磨面粉的,这跟我们南方的生活经验是不一样的。我们只用小麦做面粉。后来请教了一位山西籍的作家,才知道所谓的玉茭,其实就是玉米,作为作物的玉米叫玉米,收获的玉米棒子叫玉茭,用玉米换面粉,则至今尤然。我们南方叫苞谷,他也觉得陌生,原来玉茭和苞谷,只是一种南北之别,其实都指的是玉米。

楼主 千秋悠客2017  发布于 2018-04-09 08:20:28 +0800 CST  
先说说什么是“喊山”?这个跟山里人的生活方式是密切相关的,特别是当年没有手机等现代通讯工具的时候,人们之间的交流,主要靠跑腿,靠呼喊。山有山脚、山腰、山顶之分,根据居住在不同位置的情况,人们的生活方式也不一样。一般居住在山脚下的人,生活相对要轻松一些,水源相对充足,土壤更肥沃,也更平坦,可以种细粮,比如水稻,或者上麦;而生活在半坡上,则主要以玉米、红薯为主粮,这几乎就是平地上的人喂猪的食物,所以,山脚下的人一般会歧视生活在半坡的人;而生活在半坡上的人,也可以歧视生活在山顶上的人,称他们为盖蛮子,因为他们的出产则更糟,以小米、高粱等为主,所以有“高粱粑,自己夸”这样的俗语。山脚、半坡、山顶,三类人群,便形成了三种不同的饮食结构,不同的生活方式。

平原上当然是可以比邻而居的,互要之间的往来,那就可以称隔壁邻舍了,最近的几乎就是一堵墙的距离。那为什么生活在半坡或山顶上的人不能这样聚居呢?不是山里人,你就没法理解。因为平原上,你居住地离你要去耕作的土地远一点,你在平地上走动,还没什么感觉,甚至多数已经做到车来车往,机耕机收,所以完全可以忽略了运输方面的不便。但是生活在山里的人,隔得太远,则徒然增加一天往返的路程,所以往往散开居主,房舍往往就座落中田土的中间位置,也减少工作的距离。

因为这种情况,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远了,所以彼此之间,就以呼唤居多。这个在太行山某峡谷地般的叫岸山坪的地方与甲寨,便是这种居住在山顶上的情况。那里的人们零散的居住在高山上面,即使对面可以相见,往来也必须要走一段起伏的山路,所以反倒用呼喊来得快一些,喊山之名便由此来。

喊山,可以是呼唤某人,也可以就是听听那种回声。童年的时候,生活在山里,对着山峦呼喊,听群山回响,也是一种乐趣,有一种不被束缚的自由。如果在山谷中唱起山歌,那更别有一番趣味。
楼主 千秋悠客2017  发布于 2018-04-09 12:22:49 +0800 CST  
再说说山里人,以及他们畸型的社交关系。

居住在大山里的人,无疑生活上是比较艰苦的,他们离城市相对遥远,购物极为不便,如果你煮早饭的时候没有盐,那你的菜里就真的没有盐了。不像城里,可以走动几步,便可以购得。往往为了买包盐、打瓶醋而翻山越岭,也是常事。

韩冲、琴花,便是生活在这样一种环境里面。
韩冲父子二人相依为命,除了务农外,还经营着一家磨坊,进行一种以物易物的交易。用玉茭换面粉,获得的利润便是加工后留下的渣,用于喂猪。书里说韩冲家喂了六头猪,这在农村便是一种优势。一方面可以保证了一年的肉食,另一方面也可以出售以补贴家用;另外,因为掌握着重要的加工作坊,便容易成为这种分散居住的村落的聚集地~~磨坊便尤如一个小小的市场。

但由于山里的环境艰苦,韩冲30多岁了,仍然孑然一身。而琴花呢?电影里她是寡妇,小说里她却是个有夫之妇,而且还有两个儿子,丈夫和儿子都在矿上工作,正在为儿子的婚事犯愁~~主要是钱的问题。韩冲便成为他们利用的工具。韩冲与琴花长期保持着一种暖昧关系,甚至都算是公开的秘密,琴花的丈夫知道而不加干涉,两家的关系还挺好,村干部也知道,也只作为笑谈。这种不正当的关系,也影响着韩冲的婚事。

这一点,其实我读小说的时候,还是挺纠结的。怎么可以这样呢?虽然在曹乃谦的《到黑夜想你没办法》中,有一种叫做“朋锅”的婚姻模式,但那毕竟是在一个相对更偏僻更封闭更艰苦的地方,而且几乎就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交易。但是在这二人身上,的确是让人感到无法接受的,而且丈夫对戴绿帽子居然能无动于衷?这种现象,在刘学文的中篇《命案高悬》中也存在,但最终隐忍的丈夫还是选择了报复。

是什么导致存在这样一种状况呢?
我的感觉是:经济状况。
这种深山中,两三万元即成为天文数字,两三万就已经把韩冲难成那样了。一条人命,居然也可以三两万即可打发。在刘庆邦的《神木》中,矿井里死掉一个人,仅赔偿三万即了事了。一头猪有时便是一个村民辛苦一年的盼头。如果一头猪死掉,对村民而言,都有如丧考妣般的悲痛。韩冲家则是可以养六头猪的家庭,算是山里人中的小康之家了。所以琴花算是变相的出卖以交换自己想要的利益,顺便也抚慰丈夫长期不在的寂寞,而丈夫居然也加以利用,进行变现。

人命微贱,更何况贞洁?更何况尊严?
楼主 千秋悠客2017  发布于 2018-04-09 12:46:28 +0800 CST  
再说说山里人,以及他们畸型的社交关系。

居住在大山里的人,无疑生活上是比较艰苦的,他们离城市相对遥远,购物极为不便,如果你煮早饭的时候没有盐,那你的菜里就真的没有盐了。不像城里,可以走动几步,便可以购得。往往为了买包盐、打瓶醋而翻山越岭,也是常事。

韩冲、琴花,便是生活在这样一种环境里面。
韩冲父子二人相依为命,除了务农外,还经营着一家磨坊,进行一种以物易物的交易。用玉茭换面粉,获得的利润便是加工后留下的渣,用于喂猪。书里说韩冲家喂了六头猪,这在农村便是一种优势。一方面可以保证了一年的肉食,另一方面也可以出售以补贴家用;另外,因为掌握着重要的加工作坊,便容易成为这种分散居住的村落的聚集地~~磨坊便尤如一个小小的市场。

但由于山里的环境艰苦,韩冲30多岁了,仍然孑然一身。而琴花呢?电影里她是寡妇,小说里她却是个有夫之妇,而且还有两个儿子,丈夫和儿子都在矿上工作,正在为儿子的婚事犯愁~~主要是钱的问题。韩冲便成为他们利用的工具。韩冲与琴花长期保持着一种暖昧关系,甚至都算是公开的秘密,琴花的丈夫知道而不加干涉,两家的关系还挺好,村干部也知道,也只作为笑谈。这种不正当的关系,也影响着韩冲的婚事。

这一点,其实我读小说的时候,还是挺纠结的。怎么可以这样呢?虽然在曹乃谦的《到黑夜想你没办法》中,有一种叫做“朋锅”的婚姻模式,但那毕竟是在一个相对更偏僻更封闭更艰苦的地方,而且几乎就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交易。但是在这二人身上,的确是让人感到无法接受的,而且丈夫对戴绿帽子居然能无动于衷?这种现象,在刘学文的中篇《命案高悬》中也存在,但最终隐忍的丈夫还是选择了报复。

是什么导致存在这样一种状况呢?
我的感觉是:经济状况。
这种深山中,两三万元即成为天文数字,两三万就已经把韩冲难成那样了。一条人命,居然也可以三两万即可打发。在刘庆邦的《神木》中,矿井里死掉一个人,仅赔偿三万即了事了。一头猪有时便是一个村民辛苦一年的盼头。如果一头猪死掉,对村民而言,都有如丧考妣般的悲痛。韩冲家则是可以养六头猪的家庭,算是山里人中的小康之家了。所以琴花算是变相的出卖以交换自己想要的利益,顺便也抚慰丈夫长期不在的寂寞,而丈夫居然也加以利用,进行变现。

人命微贱,更何况贞洁?更何况尊严?
楼主 千秋悠客2017  发布于 2018-04-09 12:46:50 +0800 CST  
异乡人,乡土与王土

再来看看异乡人。腊宏与红霞一家,算是这个山居村落中的异乡人,他们从四川跋涉而来,在此处寻找到栖身之地。四川不是重点,只是为了说明他们有个来处,而且来得较远。远离家乡,便有诸多不便,但也有诸多方便,比如说淡忘生活,仿佛一个被抹掉记忆的人,可以重打锣鼓另开张。

岸山坪是具有包容性的,他们很快就在这个村落中安顿了下来,虽然还谈不上融入,但已经是有个着落了。这种包容性从何而来呢?我们发现,读完这篇小说,丝毫感觉不到这个村落的土地的紧张感,人们的焦灼感,反倒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味道。空房屋尚有许多,如果是从电影的画面上看来,仿佛一座空山的感觉。农村正在被空心化,这种现象不只岸山坪这个个案。不少人通过学业、商业、打工等,不断跳出农门,逃离农村,还有可能像韩冲这样,因为无后而至于他们父子及身而没,也会留下房舍田园。

正是因为这样的一种状况,让腊宏一家很顺利的便拎包入住。
楼主 千秋悠客2017  发布于 2018-04-10 08:19:58 +0800 CST  
每一片乡土都是一个自足的世界,曾经多少人安土重迁,又有多少人背井离乡。“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路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以故乡为主题,从古到今,传唱了多少诗歌。然而穷山恶水,阻止不了村民们逃离的脚步。乡土之外的外层空间,许多诱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们的流动便是这样的。琴花一家是属于流动不畅,所以还把琴花留下来,供韩冲享用。一个留守妇女,一个老光棍,便构成了一种畸型的生存模式。在荒凉的山村,一个小磨坊主都有了几分魅力。

腊宏一家属另一种情况,因为后来我们知道,他其实是个逃犯,这里对他而言,是一处藏身之地。而他开篇之所以被炸死,其实后面有揭示,是因为他要为女儿采摘毛桃,说明他并不是完全泯灭了人性之人。当然他是一个恶人,他对红霞的犯罪形同拐带,而且他弄哑了她,还长期在霸占着她。这种背景村民们之前是不知道的,如果知道,他们一家恐怕也不能这么顺利入住。他们是作为弱者进入这个村落的。最初的感觉上,似乎这片乡土对闯入者是毫不设防的。
楼主 千秋悠客2017  发布于 2018-04-10 08:33:21 +0800 CST  
如果这样想,就错了。其实是步步设防,防守还比较严密。这种防守,体现在腊宏死了之后。韩冲找琴花要来雷管(由琴花男人提供)炸獾,本来是埋伏在边缘地带,人们不易到的地方的,没想到腊宏为女儿采摘毛桃,结果不幸中招,这本来是一次误杀事件,不是韩冲蓄意要害他性命。但是这个事件对全村人来说很重要,会毁掉整个村子的名声,说是出了杀人犯,影响到他们后来的生活。同时也会毁掉村干部的前程,虽然他们的前程是有天花板的,最多就当个村长顶天了,一般不会升上去当乡长镇长之类的。

所以他们形成了他们自己的处理方式:私了。用钱打发,有先例,是两三万就买断了一条人命。为此,他们形成了一个坚硬的攻守同盟的壳。这种事情本该上报的,但他们隐瞒了下来,结果一次误杀事件,便变成了一种看似“集体谋杀”的事件。本乡人谋害异乡人。对剩下的异乡人,则采取了收买的态度。多次收买不果,甚至发展到最后想进行暴力驱逐。把一件原本事关韩冲一家利益的事情,变成了与全村利益对立的冲突,韩冲父子倒向了异乡人一边,韩冲可能是因为爱,韩冲之父是因为同情。我觉得电影版请了个老戏骨来演,还说出了一句掷地有声的台词“往良心上拐”,我觉得这个改编得好,也基本符合原著的本旨。甚至有一种升华。

乡土从属于王土,似乎又独立于王土之外,似乎村民与国家无不干扰。纸包得住火吗?仿佛一时间包住了。但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最后追查逃犯腊宏的踪迹,寻到了这里。腊宏之死有了个结案,韩冲也被外层空间接管。红霞一家孤儿寡母的命运,小说版是留下了悬念,只给出了红霞恢复说话能力的一个小结局,电影版给了一个爱情式的结局,但那些都不是社会的结局。她们一家最后往何处去,仍然是一个问题,她不一定就这样留在这里了,或者被遣返故里呢?等待她的又是什么命运?或者她坚持为爱留下,守候韩冲呢?但是不是会与国法冲突?有着种种不确定性,所以我说是留下了悬念。在结尾的地方,我觉得作者是有些力有不逮的。应该有升华的空间。

《喊山》可以收尾了,最后留下一句话:乡村没有圣贤,每一个人都是乡原。
楼主 千秋悠客2017  发布于 2018-04-10 09:01:25 +0800 CST  
2、浅谈《白鹿原》:是故乡,也是江湖。关于乡村的多重视角。

这个部分可能要谈得多一点,分三个章节。

2-1,《田小娥,一个漂泊的异乡》
谈一个异乡人的命运,她在原上的生活。白鹿原,是所有人的故乡,却是她一个人的江湖。

2-2,《每一个人都是乡原》
白嘉轩、鹿子霖、田福贤、鹿三、冷先生、朱先生,一个都不例外。


2-3,《黑娃、鹿兆鹏、白孝文:农村青年的三条出路》
鹿兆武、白灵被忽略。我读小说时感觉不到他们存在的气息,感觉就是符合一样的人物。冷氏双姝也只是陪衬,只有这三个人是鲜活的。每个人代表不同的路径,最后却殊途同归。

先放个提纲在这里,让大家大致先了解我们说些什么,后面会补上大段文字。
楼主 千秋悠客2017  发布于 2018-04-11 08:57:06 +0800 CST  
2、浅谈《白鹿原》:是故乡,也是江湖。关于乡村的多重视角。

这个部分可能要谈得多一点,分三个章节。

2-1,《田小娥,一个漂泊的异乡人》
谈一个异乡人的命运,她在原上的生活。白鹿原,是所有人的故乡,却是她一个人的江湖。

2-2,《每一个人都是乡原》
白嘉轩、鹿子霖、田福贤、鹿三、冷先生、朱先生,一个都不例外。


2-3,《黑娃、鹿兆鹏、白孝文:农村青年的三条出路》
鹿兆武、白灵被忽略。我读小说时感觉不到他们存在的气息,感觉就是符合一样的人物。冷氏双姝也只是陪衬,只有这三个人是鲜活的。每个人代表不同的路径,最后却殊途同归。

先放个提纲在这里,让大家大致先了解我们说些什么,后面会补上大段文字。
楼主 千秋悠客2017  发布于 2018-04-11 08:57:47 +0800 CST  



2-1 田小娥,一个漂泊的异乡人

乡村有两大悲剧,一是道德沦丧,一是民生凋敝。陈忠实的《白鹿原》和阎连科的《日光流年》各取一端。我觉得《白鹿原》这部小说描写的,主要是道德沦丧这一部分,书中多处提到的“仁义白鹿村”,由宿舍朱先生亲笔书写,族长白嘉轩率先垂范的《乡约》,都在强调学为好人。

那么,谁是败坏了白鹿原的人?

万恶淫为首,焦点很快集中到了田小娥的头上。《白鹿原》中的性描写,也主要集中在有关田小娥的段落,甚至影响到了这部小说的评奖,据说陈忠实也因此进行了必要的修改,最后以洁本获得了茅盾文学奖。

田小娥是那个败坏了白鹿原的人吗?我们先来看看田小娥的情况。

田小娥,也许在陈忠实写这部小说的时候,本无意拿她作女主角的。她的生命跨度,只存在于前20章里面,只占了三分之一的篇幅,并不像白灵那样从头到尾。陈忠实心里的女一号,本来是白灵的,但最后我们却发现,这部小说写得最成功的女人,却是田小娥。这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也许只是为了用她来刻划黑娃、白孝文、鹿子霖的吧。但是因为她关联的人物,基本上都是小说的主要人物,而且作者在她身上花的笔墨,一不小心,用情就深了,就深刻了。

陈忠实在接受访谈时,谈到田小娥,他说了这样一句话——她“生的痛苦、活的痛苦、死的痛苦”。自始至终,她是一个悲剧人物。

我最初看小说的时候,我就觉得如果把前20章单独出来,拍成一部电影,以田小娥来作女一号,也是可以的。王全版的电影,差不多是我那种想法。他的故事基本上是截取了《白鹿原》的前半部,正是以田小娥作为主角。故事截取的这些片断,基本上也算忠于原著的。有人戏称,王全安版《白鹿原》,都可以改名叫《田小娥传》了。我觉得这也未尝不可。

田小娥的命运有些像潘金莲,也是书香门第小户人家,然后嫁人作小,然后与相中的青年小伙黑娃相识相爱,然后就私奔,然后她来到了白鹿原。

她原本是生于读书人家。她的父亲是个秀才,但很难理解的是,他竟然把自己不到二十岁的女儿嫁给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年人,郭举人。是贪图他的财礼,还是受到胁迫?或者是因为自己的日子过不下去了?书中对这个交代不多,不过他的家庭倒不至于潦倒到这步田地。而且据他后来因为女儿的表现而气到生病卧床,要倒贴钱嫁女儿给别人的程度,说明他还是很重名节的。所以,田小娥如果不是嫁到郭举人的话,她的生活应该是比较幸福的。至少她的童年不会差到那里去。

嫁给郭举人,可能算是一系列不幸的开始。她在郭举人家,做一个小老婆,受到大老婆的管制,自己也充当了给郭举人泡枣的工具,相当于是长期打入冷宫的宫女,各方面都是比较委屈的。正当这种时候,黑娃来到了郭举人家当长工,一对苦命人同病相怜,很快擦出了爱的火花。跟黑娃的私奔,也算是人生有了依靠,可以好好过日子了。于是,她来到了白鹿原,开始了一个异乡人的生活。

来到白鹿原,首先是遭到了鹿三和白嘉轩等封建家长的抵制,因为田小娥来路不明,白嘉轩作为族长,不准他们进祠堂。作为黑娃的父亲,鹿三亲自去调查了田小娥的背景,也不准他们进家门。他们无奈被边缘化了,于是躲在白鹿原上孤独偏僻的一隅,不受世人尊重。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小娥要求不高,只想过个平淡的日子,黑娃也算勤奋,靠自己辛勤劳动,日子也还过得充实,有日渐好转的迹象。

虽然不能进祠堂,虽然不被父亲接受,不过就当是个孤儿,现在也安家了,娶媳妇了,无求于人,二人世界的日子也还不错了。如果他们就这样过下去,不能进祠堂,就等于非法同居而已,对他们影响并不大。应该是可以安居乐业了。

首先打破他们生活的,是鹿兆鹏。他是一个革命者,在他的鼓动下,黑娃参加了烧粮台,开始了他的反叛生涯。后来搞的‘风搅雪’,算是他自己把自己的小家庭逼上了绝路。因为农协的事业不能长久,等到田福贤反扑的时候,他的小家庭就成了牺牲品。
不必说贺老大被墩死,也不必说白兴儿的手被剪破,就是黑娃,也被逼远走他乡,不能呆在白鹿原了。这可就苦了田小娥,小娥本来是打算要跟他一块走的,她说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原本也是农村女人的宿命。但黑娃不能带走她,她被遗弃在了原上。

一个异乡女人,在孤独无援的情况下,她吃了不少苦。首先是在田福贤的反扑中吃了皮肉之苦;她还每晚上要受到原上的光棍们的骚扰。……这些她都扛过来了。

她的意志挺坚强的,她孤独的守候黑娃的归来。她担心黑娃,精神上很受苦,她不被族长和公公的认同,于是病急乱投医,找到了白鹿原上的另一个重要人物——乡约鹿子霖的头上。鹿子霖是鹿兆鹏的父亲,本来算是黑娃的长辈的,但在她几次求鹿子霖后,竟被鹿子霖弄了,从此开始堕落了。在这时,其实我还不认为她是个坏女人,她一心也只是为了自己的男人好,跟鹿子霖的也算是一种不得已的交易。

鹿子霖的事情,让另一个无赖背了黑锅。在这件事后,遭到了白嘉轩的处罚,那个男人死掉了,而小娥,则在鹿子霖的救助下活了下来,只是名声更糟了。

那个无赖与田小娥的双双受罚,其实是对鹿子霖有杀鸡儆猴的意思的,这让鹿子霖很没面子。作为报复,鹿子霖要小娥把白孝文拉下水。

田小娥要把白孝文拉下水,这个时候我还是不认为她是坏女人。因为田小娥一直都是受害者,而白孝文,代表家族势力,代表礼教卫士,对她进行了极重的刑罚,她也需要出这口气。不过,她却因此被鹿子霖利用,白孝文也因此受到了白嘉轩的很严重的责罚,开始了他的下坡路。白孝文的挨打,有点像《红楼梦》里的宝玉挨打的味道,他的奶奶白赵氏就像贾母一样曾出面想保他,最后却是鹿子霖出手救了他。——虚伪的人。
田小娥因为白孝文的受罚而开始同情他,开始反悔自己的行为,她也尿了鹿子霖一脸。在这个时候,我还是觉得这个女子是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一个人。如果他们后来没有发生其他事情,我是希望他们各自的生活都能够慢慢好转的。

后来是干旱来了,灾荒让很多人破产了,骨肉分离了,活不下去了。白孝文的生活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他因为那次受罚之后,被父亲逐出家门,然后是粮食不够吃了,向父亲开口,被拒绝了。

好在白嘉轩让两个孙子跟他一家吃饭。最可怜的是白孝文的妻子,竟被活活饿死了。白孝文,是被白嘉轩完全给推出去了,白孝文的堕落,除了自身行为不谨外,白嘉轩的冷漠,是一种巨大的推动力,以至白孝文宁愿把田土卖给鹿子霖,也不愿再接受父亲的接济了。

这个时候,田小娥的行为,开始让白孝文进一步走上了绝路。

不知道是听命于鹿子霖的安排,还是她自己发自内心对白孝文的爱,她竟然让他抽上了大烟。这无疑是对白孝文已经烂包的生活雪上加霜了。白孝文如果从那次受罚后就老实了,不跟她往来了,也许还不至于这样困难,但他从此反而可以更大方的跟她来往了。而且就是在最艰难的时候,他也不忘了把卖田卖土甚至卖房子的钱拿去跟小娥共享。如果这只是他们苟且的男女之情,其实都是可以谅解的。

最不能原谅的,就是田小娥给白孝文抽鸦片,以至于上瘾了。田小娥在人们都过得很紧巴的时候,她还能有很好的面粉和鸦片这些东西,说明她一直都在接受着鹿子霖的特殊照顾,所以,她对白孝文的好,就不能不让人怀疑后面的动机了。
最终,白孝文身败名裂,而且弄到讨饭的程度,甚至差点死在土坑里,险遭野狗分尸。
白孝文最困苦之时,便是田小娥临死之日。
白孝文在临死前遇到了黑娃之父鹿三。鹿三是看着白孝文长大的,对白家是十分忠诚的。他跟白嘉轩的关系,已经超越了普通的主仆关系,而更如亲兄弟一般。对白孝文的堕落,鹿三深感痛心。他看不起他,他也因此觉得对不起白家,因为是他的儿媳妇害了他。于是,鹿三决定要去杀死田小娥。

正如白嘉轩说的,他不应该杀田小娥,更不应该悄悄杀。既然鹿三都不认他的儿子黑娃了,那田小娥就不算是他的儿媳妇了,那田小娥做下的一切,就与鹿三无关了。而鹿三,在他的心底深处,他还是认为黑娃和田小娥是他的儿子儿媳的。所以,他才会去杀她。

也正因为此,我觉得田小娥临死前回首叫的他那一声“大”,其实是颇有深意的。她在临死前,觉得她得到鹿三的承认了,如果不是这样,鹿三为什么会来杀她呢?在最后一刻,她获得了名分。

我不觉得是她败坏了白鹿原,她只是一个在原上苟且偷生的异乡人。白鹿原,是所有人的故乡,却是她一个人的江湖。
楼主 千秋悠客2017  发布于 2018-04-13 08:39:37 +0800 CST  
2-2每一个人都是乡原

先说说鹿三,白鹿原上骇人听闻的亲翁杀媳的故事,就出在他身上。

一个外乡女子,田小娥,诚心诚意要跟他儿子过日子,随他儿子黑娃来到了原上,结果首先是被白嘉轩拒绝进祠堂,随之又在白嘉轩的建议下,鹿三亲自去作了背景调查,知道田小娥的背景后,也把她拒之门外。鹿三与黑娃父子甚至有一种断绝关系的感觉,在一个偏僻的窑洞里安身立命了。

鹿三为什么要嫌弃小娥?小娥的到来真的就能给他家带来灾难还是啥不好的事情吗?如果是这样,为啥黑娃的娘也不嫌弃,还是能够接受,且跟着黑娃请求鹿三接受呢?
我觉得主要还是面子问题。

一方面是农村是一个封闭的环境,村人看重自己的名声,哪怕满肚子男盗女娼,明面上依然要大讲仁义道德。名声对他们的社交关系影响很大。书中说“鹿三参加过无数次这种庄严隆重的仪式,万万料想不到他的黑娃引回来一个小婊子,入不得祠堂拜不得祖宗,也不见得们老乡亲的面。”这不只是鹿三一个人的看法,几乎是当时人们的共识。比如田小娥的父亲田秀才,因为田小娥名声不好,竟然愿倒贴钱把她嫁给黑娃,且也是逐出家门,断绝关系。跟黑娃一起扛活的长工也都觉得宁愿办寡妇,逛窑子,也比这强。所以鹿三千方百计要让黑娃放弃她。

另一方面,鹿三曾讥笑过鹿子霖。鹿子霖的儿子鹿兆鹏,不肯接受父母包办的婚姻,不愿意跟冷先生的大闺女结婚,极端的不配合父母的安排,弄得鹿子霖下不来台,他曾讥笑他祖德浅薄。但没有这么快就落到自己头上了,而且这名声比鹿子霖更糟。

除了面子问题,说白了初来的田小娥是个陌生人,他对她的了解又有多少呢?第一印象觉得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不是过日子的女人,而且她是二茬女人。第二印象就是作背景调查后觉得她不是个正经女人。但正经不正经,不都是因为跟黑娃发生的事吗?除了亲夫郭举人,除了情夫黑娃,她也没有别的男人,那时并没有做下那种人尽可夫的事情,她只是想摆脱那种非人的处境,与黑娃过正常人的日子,就是讨吃要喝都不嫌的,是铁了心要跟黑娃过日子的。这深层的背景他根本就不了解。

他甚至根本不了解他的儿子。在他的心目中,他给儿子的安排就是在白嘉轩家继续扛长工,接他的班,儿子叛逆出远门扛长工,他说他不登高山不显平地,似乎他鹿三家的子孙就是注定给这位好东家做长工的。好东家太好了,不仅按时出粮,亲如兄弟,而且还包办了他的婚事,这简直不是主仆,而是父兄的所为啊。现在白嘉轩为了成全他的名声,甚至也要接手包办黑娃的婚事,这在他而言,简直是天官赐福啊,可是黑娃居然不接受。

于是这就成了鹿三的一块心病。

鹿三这个人物,我初读的时候,觉得他很像鲁迅小说《故乡》里的中年闺土,老实,本分。但同时他也有叛逆的一面,胆大妄为的一面,那就是随白嘉轩一起闹交农事件,那个时候他豁出去了。坐牢他都不怕,却怕名声不好。名声不好的家庭,在人前说不起硬话,他怕这个。

这种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考虑一个事情的时候,不是简单的算计利害关系,如果是简单的算计利害关系的话,那白得一个媳妇,且山高皇帝远,除了自己知道根底,又有谁知道田小娥的背景呢?他在乎这个干嘛呢?就像《喊山》里的腊宏跟红霞一家,不就是躲得远远的,村民们到最后才知道他们的来头的吗?他们算计的是什么?一个是自己内心坚守的某种道德观、价值观,这种道德观和价值观,其实也是一种从众行为,大家都这样办,那他也这样办。另外一个就是他以朱先生和白嘉轩为榜样,主要是参照白嘉轩,他的言传身教,对他有着莫大的影响。黑娃与田小娥的婚事,白嘉轩第一个不同意,所以他也就不同意了。后来田福贤也说他是“抢夺人妻的货”。只有鹿兆鹏赞成他,说他们是自由恋爱,他也羡慕得很。

“乡原,德之贼也”,这是孔夫子老早就说过的一句古话,在《论语》中,孔夫子也是不欣赏这种人的。乡原不等同于小人,甚至他们自己认为自己还是君子,他们没有什么大的问题,行得端,站得直,甚至让人觉得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是,他们往往看重形式重于内容,他们看重在人前的名声,更重于实际的幸福,甚至不惜为了虚无的名声而牺牲实有的福利,而且凛然有一种舍生取义的味道。

有时他们会充当刽子手的角色,置人于死地;有时他们只做看客,但对于受害者来说,他们虽不作恶,却是一堵冰冷的墙。
楼主 千秋悠客2017  发布于 2018-04-21 08:45:31 +0800 CST  
再说说鹿子霖。白鹿原上的鹿家,是背负着原罪过活的。

当初曾经穷得成了乞丐,最后一个叫鹿马勺的少年进了城,挨人骂、挨人打,挨过了不少虐,甚至被鸡奸,然后学来了一手好厨艺,发了财,成了原上的首富。然而这丑闻总是家族的心病,于是他立下了遗嘱,让后人去考功名,考取功名后到他坟上放铳子。一直到鹿子霖这一辈,也没能实现,而眼看着下一代要实现了,这时代却变了。不但时代变了,儿子们也变了,变得如此的忤逆。这让他很没有面子。

白嘉轩做了族长,鹿子霖也成了乡约,时代的变迁成全了他,他觉得自己可以告慰祖宗了,于是,他成了在祖宗坟头放铳子的第一人。在白鹿原上,他也成了可以跟白嘉轩平分秋色的人。他粗犷、真实,他让黑娃觉得亲切,但也正是他,把田小娥推向了深渊,把无数白鹿原上的女人推进了深渊。如果说他跟白鹿原上的其她女人是为了繁衍子孙,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宣示自己的能力的话,他跟田小娥,则是不折不扣的趁人之危。

黑娃与田小娥,因为受到鹿兆鹏的鼓动,在白鹿原上闹革命,得罪了白鹿镇的总乡约田福贤,甚至差点弄到田福贤走投无路,同时他们也羞辱了鹿子霖,这是鹿子霖万万没想到的,亲生儿子竟六亲不认,大义灭亲!黑娃不放过田福贤,结果遭到了田福贤的反扑,于是亡命天涯,只剩下小娥独守寒窑。她希望回到平静的生活,在田福贤的逛骗下,她准备让黑娃回来投案,她去向鹿子霖求情,希望他出面摆平这件事。但没想到这个时候,鹿子霖却打上了他的主意。而且很快就得手了,为了黑娃,小娥做出了牺牲!
如果说这个时候他们之间只是相互利用的话,后来白孝文当族长之后对她的惩罚,则让她有些心甘情愿的投向了鹿子霖的怀抱,而且为报复白孝文,他们结成了同盟。当时她一方面要利用他保护黑娃,一方面也是她一个异乡人在原上的依靠。如果黑娃走后,鹿三一家不计前嫌,接受这木已成舟的事实,也许小娥不会走上这一步。然而鹿三一家作壁上观,这时的白嘉轩也是作壁上观,小娥只有求到鹿子霖的名下,则只有忍受他的蹂躏。

小娥不堪忍受一个叫白狗蛋的光棍的骚扰,结果就由鹿子霖捉奸,把白狗蛋当场抓住了,小娥也作为通奸者,被告时带到了祠堂,由新任族长白孝文处置。刺刷之刑让白狗蛋很快毙命,而田小娥,也弄得遍体麟伤。这个时候出来为她疗伤的,就是鹿子霖,来疼爱她的,也只有鹿子霖。这个时候的黑娃已经做了土匪了,他用暴力报复了这一惩罚。他派人打折了白嘉轩的腰,礅死了鹿子霖的父亲鹿泰恒,原本是想弄成鹿子霖的,却被他侥幸逃脱了。那时他正在贺家村与田小娥实施对白孝文的报复。

鹿子霖抓白狗蛋,其实是贼喊捉贼,自己尝到了甜头,却嫁祸于人,但他也因此却俘获了田小娥的芳心。田小娥的堕落,也是鹿子霖的沉沦。作为一个与田小娥有染的白鹿原上原本有些声望的男人,现在沦为一个遭人唾弃的禽兽。
楼主 千秋悠客2017  发布于 2018-04-21 08:46:26 +0800 CST  
那么,白嘉轩呢?

白嘉轩是白鹿原上的族长的继承人,与鹿家背负原罪不同,白家人一出生就注定了白鹿原上权力的接班人。白鹿两姓原为一家,据说本姓侯,侯家人世世代代在原上居住,有天看到了一头显灵的白鹿,于是后人中兄弟二人便分姓白鹿两姓了,大哥姓白姓,且世世代代享有族长的威权,二弟一族则姓鹿姓,但不能竞争做族长。所以他们两家不存在争权,只有夺利。当然后面时代变迁后,一为族长,一为乡约,另当别论。

与鹿家的财富是暴发不同,白家是靠一分一厘积攒下来的。在白嘉轩爷爷一代,已经除了在白鹿原上放有田土,还在山里有药材收购的生意,也算原上数一数二的人家了。但在白嘉轩连娶六房老婆后,也败落得差不多了,到他要娶第七房老婆的时候,已经要卖田土的地步。白家的原罪,便是白嘉轩做下的。他用天之号的水地换鹿家的“风水宝地”,这本就是一桩不公平的交易,双方都隐藏下真实的心理,明面上仍然是愧疚谦让,一个感觉是城池失守,一个感觉是扩张领土。最后在同时扩张领土而至于短兵相接时,差点打起了官司,结果朱先生出面调停,双方罢讼息争,为白鹿原赢来了“仁义白鹿村”的美名。“巧取风水地”是白嘉轩一生引以为对不起鹿子霖之处,他对鹿子霖的对不起,竟憋在心头憋了一辈子,直到鹿子霖晚年痴傻之后才说出口。

白嘉轩还有一桩原罪,便是种罂粟。白鹿原上本无罂粟,是白嘉轩第七房媳妇的父亲用黄货换来的,作为女儿的嫁妆陪嫁到了白家。白嘉轩用这玩意儿,数年间积累起了财富,房舍焕然一新。我很好奇那段时间朱先生干嘛去了?不是说一直近在白鹿书院的吗?直到朱先生被县里聘为禁烟专员,才行了扶犁禁烟的壮举,但很快却又被解聘,原上的罂粟又死灰复燃。白嘉轩做族长后,三令五申的要戒绝这件事,却未能如愿。追踪起源头来,他却是个始作俑者。

除此之外,他威严得让人无法亲近,他在白鹿原上,像个独裁者。他路过之处,在门外奶娃的妇女都要躲进屋里,因为这有伤风化,要被他处罚。他把儿子拒之门外,不但饿死了儿媳,更是把儿子推上了绝路。黑娃夫妇,也相当于是被他推上绝路的。他不容许别人自由恋爱。他用祠堂行使威权,把一个乡村根据德行分成了几等人,有人能进祠堂有人不能进祠堂,其实也变相的制造了村民间的不平等。把原本平静的乡村,搞得风声鹤唳、剑拔弩张。
楼主 千秋悠客2017  发布于 2018-04-21 08:47:02 +0800 CST  
冷先生呢?间于齐楚之间的感觉,他为了拉拢与白鹿两家的关系,与他们都成了亲家,却亲手葬送了大女儿的幸福。

徐先生,似乎跟鹿三一样,是白嘉轩的左膀右臂,也是个守旧的人。

他们那一班人,唯一有一丝亮色的,是朱先生。原本打算以《隐士与乡绅》为题来单独写他的,结果发现,他既不是隐士,也不算乡绅,隐士是一种隐居的状态,乡绅是一种退居乡野的状态,但朱先生一生都居住在白鹿书院里,拿着国家的薪俸,讲学也是公益性质的,官办性质的,并不是退隐的状态。所以他既不能算隐士,也不能算乡绅,因为他一直并没有断了官粮,包括他不办书院后,改而从事县志的编写工作,那也是官家性质的。他一直就是体制中人。

他是《乡约》的起草人,白氏父子只是最终的执行者,所以如果《乡约》有什么不妥之处,便也有他一分罪过。总体上是导人向善的,也无可厚非。他一生中也有一些壮举,比如舌退清兵,崖灾济民,发表抗日宣言之类,确有几分士大夫气。是个令人佩服的人物。但他整体上,还是算新时代的边缘人,拿他自己的话说,是个陶体,已经不适应新时代了。他之所以能退清兵,之所以能帮助白嘉轩在白鹿原上行使威权,跟他与过去的巡抚方升、现在的省督张总督之间的师友关系是分不开的。可以说他的影响力一半是自己的道德学问,一半也是靠了这些关系。如果撇开这些关系去谈什么道德学问,谈什么影响力,恐怕也是无从谈起吧。他打了一辈子哑迷,倒有几分神棍的意味,编了半辈子的书,到最后居然只能几个编者人手一本,且都是非常勉强才办到的,没有权力作支撑,斯文扫地,书院沦落为养猪场,自己也免不了要落到被人鞭尸的地步,岂不悲哉!

乡村没有圣贤,每一个人都是乡原。

楼主 千秋悠客2017  发布于 2018-04-21 08:47:48 +0800 CST  
2-3,叛逆者&农村青年的三条出路

白鹿原,不是一个虚构的村落,而是在战国时代的秦国时,便已经设下了滋水县,白鹿原就是滋水县下面的一个乡村。距今也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两千多年来,我居住我的村落,你经营你的王朝,乡村与庙堂之间,仿佛一种互不干扰的关系,除了应纳的皇粮纳了之后,剩下在便是白鹿原人自己的快活日子了。

对老一代而言,白鹿原这样一个相对闭塞的村落,无疑是一方乐土,村民们都能安居乐业、安身立命,也不失为一方世外桃源。鹿三说,不走高山,不显平地,他们世代在白家扛活,他自己,连婚姻都是主家给安排好的,自己挣下了几亩地,一边扛活,一边还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还有两个儿子延续香火,算不错的了。而白家,则可以世袭族长,仿佛这个小村落便成了他家的王国。鹿家也不错,勉勉强强也要算村中首富,只是因祖德浅薄,所以老祖宗立下了儿孙们要孝取功名,到他坟上放铳子的遗志。

然而,到了儿子一代,这一切都变了。

楼主 千秋悠客2017  发布于 2018-04-27 08:08:07 +0800 CST  
唉,不小心按到了ESC键,全没了,没法恢复。只好重打了。
楼主 千秋悠客2017  发布于 2018-04-27 08:19:42 +0800 CST  
先说说黑娃。

黑娃是白嘉轩家的长工鹿三的儿子。可能电影版和电视剧版给人的印象,是鹿三家只有他父子二人相依为命,且要在白嘉轩家过寄人篱下的日子,但小说版不是这样的。鹿三也有老婆,也有房产、土地,甚至还有两个儿子。除了大儿子黑娃外,还有一个小儿子狗娃。只是他的房产跟白鹿两家相比,是微不足道的,不是像那么那样的深宅大院,土地也只有很少的几亩,不够自家过活,所以要靠给白家扛活过日子,伺机攒上一点土地,慢慢的积累财富。他给黑娃安排的路子,是从小便在白家割草,做后面当长工的见习,没想到白嘉轩居然让黑娃也去上学了。不过黑娃的上学,很有些玩票的性质,他原本也没打算走考科学这一道路。读书不成,他又不愿在白家扛活,鹿三便希望他能在外面碰壁后再回到正轨上。

于是黑娃就走上了外出扛活的路。这是白鹿原上很多人走过的路,他的前辈就有白嘉道在外面接应着他。这很像现在的打工。黑娃成了一个打工者。打工没有挣到啥大钱,但挣回来一个漂亮老婆。但并不为白鹿原上人们的接受,反而让鹿三一家背下了骂名,黑娃,作为一个“夺妻者”,受到了白鹿原人的歧视,甚至连亲身父亲都跟他划清了界限。他回到白鹿原后的日子,他们夫妻二人,是以“失德者”的边缘人身份存活下来的。
楼主 千秋悠客2017  发布于 2018-04-27 08:28:57 +0800 CST  
如果就这样安定下来,男主外女主内,这个小家庭的小日子,还是可以过下去的。但平静的生活,让鹿兆鹏给打破了。黑娃的一生,可以说成也鹿兆鹏,败也鹿兆鹏。在白家长子白孝文瞧不起他的时候,鹿兆鹏给他冰糖吃,在读书的时候,黑娃就愿意跟鹿家兄弟一桌,而不愿跟给自己出钱又出笔墨纸张的白嘉轩的儿子们一桌。在白鹿原上所有人都瞧不起黑娃夫妇的时候,只有鹿兆鹏,礼赞他们是自由恋爱的榜样,甚至有几分羡慕他们。所以黑娃对他,很有引为知己之感,有种为了他,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的感觉。

于是,鹿兆鹏在白鹿原上闹革命,白鹿原上风搅雪,黑娃夫妇成了积极的拥护者。他们处记了三官庙的和尚,处记了碗客,铡刀过处,让人心胆俱裂,可以说他们给白鹿原带来的惊惧,比清兵、乌鸦兵之类的更大,其他兵来只是征兵片粮,虚张声势的威胁,而他们则是赤裸裸的杀人。杀三官庙的住持和碗客也罢了,他们本来就是乡村里的恶霸,民愤极大,但他们却又把矛头指向了田福贤和鹿子霖,连亲生父亲都不放过。
楼主 千秋悠客2017  发布于 2018-04-27 08:42:20 +0800 CST  
白嘉轩的族长,是一种传统势力,而田福贤和鹿子霖这种乡约,则是新时代的一种基层组织,如果反白嘉轩,倒还可以说是反传统,如果反田福贤与鹿子霖,却是跟ZF过不去,且还夹杂着党派之争。当把田福贤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没想到却为田福贤赢来了转机,他得到了他组织的保护,迅即反扑,于是黑娃落荒而逃。他逃走后的局面,前面讲田小娥的时候也提到,但他本人,是去当了土匪了,这跟他之前相比,在白鹿原上的名声,便又低了一截。当了土匪后的他,为了报复白嘉轩和鹿子霖对田小娥的惩罚,他派人弄死了鹿泰恒(原本是要弄成鹿子霖的,鹿泰恒成了替死鬼),打断了白嘉轩的腰。他的队伍后来被军队收编,成了保安团下的一个营,他最后做了营长。最后起义,却被害死。这便是他最后的结局。越到后面,是越平淡的。

还有一方面,朱先生临死说黑娃是他最好的学生,这个没法理解。怎么就成了最好的学生了呢?他的标准是什么呢?最好的学生是土匪?这不是很荒谬吗?
楼主 千秋悠客2017  发布于 2018-04-27 09:00:38 +0800 CST  

楼主:千秋悠客2017

字数:293

发表时间:2018-04-05 16:56:41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7-04 17:58:4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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