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養的苦與樂

我有两个孩子,一个96年生,一个98年生。
孩子小的时候,母亲是职业妇女似乎问题不大。东南亚人普遍早婚。二十几岁的人已是两三个孩子的妈妈了。由她们来照管婴儿的衣食冷暖,大都比较胜任。 可是当孩子慢慢长大,教的问题显得日益重要,就开始麻烦了。香港号称是亚洲性别歧视最小,工作效能最高的地区。男女同酬自然也得同工。早上七八点钟奔出去,十二小时之后回得来就得认万幸。哪管阁下象只被榨干了汁的橙子,仗却没打完。孩子的功课要您检查有没有漏做,家务助理不懂中文呀。家课册要签,小学一年级一天已要上七门课。又是课本,又是作业本,还有什么工作纸的,花样来得个多。小豆丁们带得齐才见鬼呢。至于他们在学校跟同学相处得来吗?放学回家跟邻居的孩子有没有打架,当父母的不敷衍了事明天大家准迟大到。
好容易盼到了星期天,别高兴呐您哪。家务助理擦胭脂抹香粉,衣履光鲜一摇三摆的放她的假去了。家里这一摊子就看您的了。丈夫大人是屋里再脏再乱照样呼呼大睡。您看不过去就收拾吧。洗衣拖地还没忙清楚呢,宝贝又叫肚子饿了。出去吃吧,酒楼食肆这一天一定挤得水泄不通,又吵又乱。服务照例不会好,还等得脖子痠。
光做做家务倒也罢了。小鬼头们难得有机会跟父母在一块,特别能闹,摘下了星星要月亮。当父母的如果想用金钱弥补跟孩子共处时光的不足,以后耳根别想清静。小鬼头们胃口升级之快,软磨硬缠功夫之强每每令人筋疲力尽。因此许多当妈妈的一看见日历上的红字就头大如斗。
家务助理是职业妇女的救命菩萨。在下泰国的,菲律宾的,印尼的全都用过。不瞒您说,新旧交接不上的时候,国内来探亲的亲友也顶过档。我发现,她们大都是苦命的女人。试想想,如果丈夫能撑起一头家,谁愿意在盛年抛夫弃子,在异国他乡,抱养别人的儿女呢。负责主人家的洗烫煮,还要照顾小主人。剩下的时间,跟同乡闲磕磕牙,或者发发呆,思念一下远方的亲人,一天的时光也就混
过去了。正如《红楼梦》中小红说的,谁守谁一辈子呢,不过三年五载,各人干各人的去了,那时谁还管谁呢?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管教孩子可是个费心劳力的活,必要的时候还得用上体罚,不是亲生父母,谁愿意费那个劲!
家里有老人的还好一些。否则,孩子们学业成绩以外的教育就几乎成了真空。
在这种半明半暗状态中成长的人不由得令人担心呢。
一个人的时间精力换得名利之际,往往失去的也许是更为宝贵的东西。我有个同事,跟我说起过这样一件事。有一天,路过超市,正碰上大减价,不由得西瓜罐头汽水的买上了一大堆。她那牛高马大的宝贝儿子,看着汗流浃背,累得气喘吁吁的母亲,、竟然无动于衷。场景一变,主角换了是家中的佣人,那孩子的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门口,一边接过家务助理手中的东西,一边埋怨她不打电话上来,那样他好到火车站去接应。此情此景,看在当母亲的眼中,不是不心酸的。
汉文字真是了不起,我们的祖先当初造字的时候可见是煞费苦心。所谓的“親人”也就是常常看得见的人。只是提供金钱,也难怪孩子们跟父母感情淡漠。
为了免得日后被孩子们视为“亲貝 人 ”,我在全家人的反对声中辞掉了干了十年颇为喜爱的工作,做起了全职家庭主妇。
楼主 稻穗麥穗  发布于 2010-01-10 10:03:00 +0800 CST  
教养的苦与乐(2)
1999年9月,一个挺吉利的日子,我开始做全职的家庭主妇,专心相夫教女。
辞职的时候,上司和同事曾劝阻我。又提议:要不请一年长假好了。做惯了职业妇女,你受不了的,不出三个月,保你闷得要回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但一刻没闷过,且有越干越起劲之势。以前,一天两顿大多在外解决,厨房只是烧烧牛奶咖啡。如今,鸡鸭鱼肉的家常菜每每让老公和孩子吃得舔嘴咂舌。逢年过节还能来点鲍参翅肚,虽然有的时候是吃力不讨好,花钱费力,孩子们依然钟情蒸水蛋,卤鸡翼。从前,钉个纽扣也歪歪斜斜。如今,几团绒线,两枝竹针,滴滴答答十天半个月,一条漂亮的水仙花舞裙,穿在爱美的小女儿身上,让她高兴了许多天。两个孩子,四只乌黑明亮的眼睛,时常露出敬佩的目光,当娘的心里真是乐开了花。
打了十几年的工,练就了一项本领----开会的时候,像卡通片《叮噹》的主题曲“又越过高山又越过谷”。人在曹营,心在十万八千里外遨游。偶尔象蝴蝶採花般回来绕两圈。说到底,我不过是个小卒子,上班开工,下班走人,帝力与我何有哉。做一个现代人,大概都得有这种本领。适当的时候,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要不然铺天盖地的讯息会即刻让你有没顶之灾。
这一天,在穿梭巴士上,我又故伎重施。车快到站了,我才留神听了几分钟电台节目。主持节目的是个公鸭嗓子的中年男人。两个嘉宾都是女人。其中一个的父亲患了老年痴呆症,常常约了老婆孩子出来饮茶,别人在约会地点干等,他老人家却不知踪影,要家人劳师动众地去寻找。说话的这个女人大约只有二十几岁,年轻尖快的声音中充满了焦虑。另一个是个保险经纪,时不时插一句进来,大都是重申买保险的重要。主持人则不时调侃:“你们就好了,老年痴呆越多,你们的生意越好。”
三个人你一嘴我一嘴地吵了一会,忽听那男主持爆了一句:“人,如果六十岁就死,那世界该多美丽!”两个女嘉宾不约而同地发出尖叫。主持人随即喋喋不休的作出解释,大意是什么为社会及子女减轻精神及经济上的负担云云。
车到站了。正午一点种,摄氏30度的艳阳下,我的双臂却起满了鸡皮疙瘩。正如张爱玲先生说的:“真是寒冷的天气呀,从来从来没有这样冷过!”苦海无边,我是否应该回头是岸?亲身仔不如近身钱?

楼主 稻穗麥穗  发布于 2010-01-10 10:04:17 +0800 CST  
啞巴吃黃連

胡適先生民國三年寫過一篇題為《吾國女子所處地位高於西方女子》的文章。他說:“吾國顧全女子之廉恥名節,不令以婚姻之事自累,皆由父母主之……女子無需以婚姻之故自獻其身於社會交際之中,僕僕焉自求其偶….
根據我的觀察,中國的鄉村,至少在我生長的六七十年代,還是跟胡適先生所描述的一樣。一個女子,成年之後,即使身體有缺陷,甚至智力有問題,也從沒一個人會剩了下來,總有人娶了去。但是到了八十年代,在一些大城市,漸漸有了西化的趨勢。
香港是國際大都會,受西方影響自是不在話下。尊重人的隱私,見面不談私事。記得我在應聘做對外漢語教師的時候,我的頭兒給我們定下了三大紀律:1不問對方的年齡,2不問婚姻狀況,3,也是最重要的一條,不問收入。切記!切記!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可能已被某些人奉為金科玉律。一個女孩子,若沒能在同學或同事中找到伴侶,就有胡先生所謂“終其身不字為老女”的危險。我有幾位長相不差,但“木強樸納,不甘自辱以魅人”的朋友,至今年過三旬,仍待字閨中。心中雖苦,但又要面子,怕被別人譏笑為發花癲。父母雖然著急,但也沒有辦法。有時甚至覺得自己的女兒沒人追,弄得在親友中沒面子。



楼主 稻穗麥穗  发布于 2010-01-15 07:27:07 +0800 CST  
“ 友誼”
甲乙二女常在一起長篇大套地談些家務事。看在別人眼裡,這自然是一對好朋友了。她們也自以相互之間的友誼而自豪。二人年紀差不多,均已結婚生子。乙女職位較高,薪水自然也多,只是她的兒子身體弱,吃藥比吃飯還多,常令做母親的憂心如焚。
甲女作為她的好朋友,自然有責任為她分憂。她們談話的大部分內容是討論乙女兒子的病情。甲女常把談話內容轉述給我。
“乙今天連早飯都沒吃,兒子又折騰了她一夜。唉,可憐!你看她瘦成了什麼樣子!”
甲愁眉苦臉地望著我,不知道為什麼,我隱隱約約覺得有一股抑制不住的笑意,在她的皮膚下蠢蠢欲動。她不知道是不是也有一點覺得了,搭訕著想把那點熬不住的給笑意按下去。我試著讀一讀她的潛臺詞:哼!你爬得高有啥用?兒子不爭氣!
這兩個女人的友誼令我心寒。

楼主 稻穗麥穗  发布于 2010-01-15 07:38:21 +0800 CST  
雨幽石:
你的名字令我想起南京盛产的雨花石。因为我是在南京出生的。
你现在怎么样?做全职了吗?
人,有的时候是走到这一步,没有办法的办法。那时候家中发生了重大变故,不停下来的话,可能已经离开这个带给人快乐同时带给人烦恼的世界了。每条路上都有美景,关键是在看风景的人。
楼主 稻穗麥穗  发布于 2010-05-03 07:50:58 +0800 CST  
芬芳:
欢迎你来做客。
我懒得很,净到处乱逛,自己的楼里都长草了也不管。以后会多点更新。希望你们喜欢。
楼主 稻穗麥穗  发布于 2010-05-03 07:54:24 +0800 CST  
“慈父“

現代的男人有很多是慈父。他們備受老式婦女的稱讚:沒有大男人架子啦,又當爹又做媽呢,背孩子,換尿片,餵奶,什麼都肯做。他們的太太雖然有時嘴上埋怨丈夫對孩子太緊張,心中沒有不洋洋得意的——好爸爸們俯首甘為孺子牛,她們就可以挾孩子以令枕邊人,達到許多以本人的名義達不到的目的。
男人們現在是不大講君臣之義的了。得人錢財,替人消災。有人出更高的價,馬上蟬過別枝。
也不容易交到朋友。同行如敵國,底細可不能讓別人摸到。至於不同行業的人,他們不願也不知如何交往,談什麼呢,沒什麼好說的。
兄弟姐妹長大成家後,各自為口奔波,可能只在親友的紅白事上見個面。
夫妻關係更是脆弱。今天糖黏豆,明天水搆油。枕邊人一搖身也許成了法庭上的原告和被告。
可以理解,為什麼養寵物的人越來越多。
人,需要人的人,感情往哪裡寄託呢。只有自己的孩子吧。血濃於水。故男人們在父愛中越陷越深。
這種男人現在是越來越普遍了。尤其是大城市的所謂中產家庭最為常見。我看著他們旁若無人,情深款款地注視自己的寶貝,無端端感到有點悲哀:五倫只剩下了一倫。人類是進步,是倒退?



楼主 稻穗麥穗  发布于 2010-05-05 13:17:14 +0800 CST  
古籍迷:
谢谢你的支持。巧的很,我辞工跟天涯建站是同一年。从1999年到2009年,我跟个抱窝的老母鸡一般,带孩子,做饭,打扫卫生。10年来,网络连碰都没碰过。
正所谓,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现在的网上世界比我工作的时候,精彩不知多少倍。难怪孩子们会沉迷。
现在孩子们长大了,我也应该把注意力多放一些在自己身上。这10年,还是很有收获的。

楼主 稻穗麥穗  发布于 2010-05-05 13:40:14 +0800 CST  
地道表达:
版主大驾光临,有时远迎。这厢有礼了。
楼主 稻穗麥穗  发布于 2010-05-05 16:58:07 +0800 CST  
***无味***

现代化鸡场养的鸡,每天都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一生死守在一个地方,动也不动。吃饭喝水,输送带送来;生蛋拉屎,输送带运走。一辈子也没见过日露山川。这种鸡煨的汤,好象鸡在水里洗了个澡似的,一点味道也没有。哪儿有从前乡下到处乱跑的小草鸡好吃啊。
我的这个论调,常常受到朋友们的嘲笑:“你以前在乡下,一年才开几次荤?现在去试试?”我想想,可能也有道理。在城里天天大鱼大肉的,嘴巴吃刁了。只好努力在鸡汤中加上什么金华火腿,日本冬菇,澳洲青边鲍之类的。
直至有一天,跟几个朋友北上旅行,母亲花高价买了一只小草鸡犒劳我们,锅刚开,一股喷鼻的香气把我们的馋虫全钩了出来,鲜美香浓,我们几个差点把舌头也吞了下去。
小时候在乡下,每到清明,母亲照例会买十几只小炕鸡回来养。刚生下来的小鸡象个绒球球,非常可爱。因为是人工孵化的,没有母鸡照料,小鸡的成活率很低。天气冷,容易受凉;下雨了,毛打湿,又会拉肚子。在外面跟小朋友踢毽子,跳皮筋,一看要变天,大家马上作鸟兽散————把小鸡找回家。因为一两天肚子拉下来,它们就来从虚空来,去往虚空去了。母亲本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可不知为什么,就是见不得死小鸡。捂着脸,要我赶紧把小鸡尸体给扔出去。地上的猫猫狗狗也爱用它们练习捕捉,赶猫打狗自然是我们小孩子的责任了。
骄阳似火的夏季来了,小鸡现在止剩下一半,有个七八只的样子,这就算养得好的了。这时候它们开始换毛。小公鸡头上冒出尖尖,嫩红的小鸡冠,变得好斗,没事就开仗。身上的毛本已不多了,几个回合下来,剩下几根毛,数都数得清。小母鸡则斯文得多,不声不响,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啄食。小公鸡们很少能活过秋天,等它们超过半斤的时候,就要上我们的饭桌了。新摘的青椒毛豆炒小子鸡,令暑天的人们胃口大开。
母鸡则长命得多。从出生到进汤锅,一般要四五年。来年春天,小母鸡要开始下蛋了。它会时常发出一种特殊的声音,母亲定义为“唱蛋歌”。准备一个草筐,絮上几把稻草,小母鸡探头探脑地找来了。六七岁的我,静静地躲起来观察它。只见它蹲了一会儿,突然站了起来,冠儿涨得通红,羽毛蓬松,使劲,使劲,哎————终于,一个水淋淋的鸡蛋掉在稻草上。我和它同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写到这儿,我突发奇想,女人生孩子,是否要效法母鸡下蛋?躺着生孩子,怕是不合原理吧?
蛋生出来以后,母鸡并不急于离开,而是重新蹲下去,为的是把蛋捂干。然后,它跳出草筐,“各各大,各各大”高唱凯歌。撒出一把米,犒劳犒劳它,捡出热乎乎的鸡蛋,这是我童年最爱干的事。放学回家,如果蛋被别人捡了去,我会很失落。根据蛋的形状,颜色,大小,我知道,哪是芦花鸡的,哪是毛腿子的。按照它们的外形,母亲给每只鸡都起个很贴切的名字。有个四五只母鸡下蛋,一般农家称盐打油的钱就不用愁了,这就是有名的“鸡屁股银行”。
过个五六年,母鸡慢慢不大肯下蛋了,就差不多快要进汤锅了。为人类贡献了那么多,老母鸡煨汤要多费些柴火。除了生蛋时可以得到几颗米,它们平时都要自己揾食。找到虫子吃虫子,找到青菜吃青菜,找到剩饭吃剩饭。既要跟别的鸡鸭鹅争食,又要防止猫狗的袭击。也许正因为如此,它们的肉味才鲜美吧。
由此,我想到了人。一个人,生活得太顺利,父母保护得太多,也象吃饲料的鸡一样,很乏味吧。
楼主 稻穗麥穗  发布于 2010-05-10 10:00:06 +0800 CST  
蝶儿:你来了,欢迎,欢迎。
我们家附近有一种蝴蝶,黑色的底,绿色的花纹,静止的时候没什么特别。当它一飞起来的时候,翅膀里隐藏着的蓝色,哎,那种蓝,没法形容,品蓝,孔雀蓝,反正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蓝,象雨过天晴的蓝,真的美极了。
看见这种蝴蝶,我就想起你了。想必你也喜欢蝴蝶。我正在学摄影,希望有机会拍下来,请你欣赏。
楼主 稻穗麥穗  发布于 2010-05-17 17:18:25 +0800 CST  
我的太极拳老师也很喜欢南怀瑾的书,有机会买本看看,《南禅七日》吗?谢了。
楼主 稻穗麥穗  发布于 2010-05-25 10:40:17 +0800 CST  

“吃”

广州的天河区现在完全是一付现代化大都市的模样:街道宽阔整洁,车水马龙。高楼大厦林立。
八十年代中我在那儿上学的时候,周围还有很多西洋菜田。
市场经济的萌芽那时已经出现了。一长溜石棉瓦搭起的简陋房子,是一间间个体经营的商店。卖水果香烟的,卖盗版书的,兑换港币的,酱菜店,服装店,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这些有先见之明的小老板们之中,没准有不少今天已经成了大款。
我们这些大学生常去的是那些小饭铺。有一家叫“老友记”,那儿的红烧豆腐很精彩。
在香港,去外面吃饭,我也常常点红烧豆腐,但没有一次令人满意。
老友记的红烧豆腐独沽一味,什么配料都没有,最多加两条葱。豆腐切成手指粗细的长条,外面裹上脆浆,炸得金黄,浇上献汁,入口酥脆,内里却软滑无比,豆香满口。
哎!那真是人间美味。常常是一端上来,几秒钟的功夫已经一扫而空。
广州的冬天比香港冷,晚上坐着看书,不一会就手脚冰冻。这时候,只要谁一声吆喝:“吃狗肉去罗.”马上一呼百应。只听铃声清脆,七八个姑娘骑着自行车呼啸而去。
记得那时候的狗肉煲:小煲4块钱,中煲6块,大煲8块。待两块开煲狗肉下肚,再咂上几口桂花陈酒,我们的脸在灯光下就像盛开的玫瑰一般红润。晚上睡觉的时候,手脚也暖和起来。
盛夏,常常有农民推来一车车碧绿滚圆的西瓜,在宿舍楼下叫卖。我们的寝室一共住着六个人,说好每人轮流请客。一刀下去,各式各样的勺子此起彼落。动作慢的,工具刚到,瓜皮已透亮,只落得捶胸顿足的分儿。
春雨绵绵,到处都湿漉漉,墙壁,天花甚至在冒水珠。看见学生饭堂那老一套就腻味。吃小灶去吧。那儿炉火正旺。胖乎乎的师傅笑容满面。碧绿的菜心,鲜嫩的韭黄,乌黑的冬菇,透明的鱼片,鲜红的肉片,全都碼得整整齐齐。可以现叫现做。
捧着一碗刚刚煮好的米粉,就好像捧了一幅色彩鲜艳的图画。
小灶的师傅越忙越高兴。
饭堂实行“一堂两制”。大灶铁饭碗,小灶实行多劳多得。
胖胖得师傅现在兴许是某个海鲜饭店的大老板了吧。
惭愧得很,读了四年大学,就记得一个吃。

楼主 稻穗麥穗  发布于 2010-05-25 17:22:09 +0800 CST  
谢谢夏大哥的荷叶图。

用评剧《花为媒》的唱段为你配诗吧,再过个把月就更应景了。

张五可唱:

夏季里端阳五月天,
火红的石榴白玉簪,
爱它一阵黄啊黄昏雨呀----,
出水的荷花亭亭玉立在晚风前。

阮妈妈唱:

都是那个并蒂莲那----啊。


楼主 稻穗麥穗  发布于 2010-05-31 16:37:44 +0800 CST  
谢谢夏大哥个的藏头诗。

小时候,邻居阿姨教我认字:

有木也是财,
无木也是才。
去掉木,加上贝,
是钱财的财。
钱财人人爱,我先坐下来。

今天是儿童节,祝现在的儿童,过去的儿童,大家快乐。多找钱财。
楼主 稻穗麥穗  发布于 2010-06-01 10:30:30 +0800 CST  
***** 人性 *****

我的大外甥那年八岁。有一天中午经过麦当劳,嚷着要进去买东西吃。我姐姐哄他:“咱马上回家煮乌冬面吃,好不好?”双方各持己见,争执不下。最后,做妈妈的让步。不过有个条件—-只能买一个汉堡包。
母子二人走进店里,一看价钱牌,当妈的跟儿子商量:“一个汉堡包才四块钱,儿子,你不是有好几百块零用钱?自己掏钱买,行不?”谁知那孩子一听,马上说:“妈妈,我们还是回家吃乌冬吧。”
看看!这就是人性。

***** 谜 *****

有的人明明是个大男人,却偏偏长得面如敷粉,唇红齿白的。且姿态娇美,比女人还女人;又有的人,本为女儿家,却常年作中性打扮。五官线条硬朗,说话办事,比男人还干脆利索。
这类人若是熬得名成利就,记者访问他们的时候,常常风里言风里语地敲边鼓:“真正的性别是否跟身份证一致?有无同性恋倾向?等等。”
这令我想起小时候:我母亲喜欢养鸡。每年开春都会买上十几只绒球般的小鸡回来。养上一年,母鸡开始下蛋,公鸡学会打鸣。可是有时候,一只母鸡会突然停止生蛋。同时,它的鸡冠变得又红又大,羽毛也一天比一天色彩艳丽,并且到处追逐别的母鸡。它成了一只不折不扣的公鸡。
又有的公鸡会突然抛弃它的三妻四妾,钻进稻草窝里,“咕咕咕“地叫,成了一只抱窝鸡。它顽固地很,你把它赶出去,它又会跑回原处。买几只小鸡个在它翅膀底下吧,大公鸡骄傲得带着它们到处逛。如遇到侵犯,它马上怒发冲冠,跟敌人斗个你死我活。找到吃的,又温柔无比,咕咕咕叫着它的孩子们来分享,比货真价实的母鸡还要称职。
雌雄之别,当是生物界最大的不同。到底是什么因素令它们产生互相转化的现象呢?是个谜吧?
这种事若是临到我头上,我会很高兴——一辈子当两辈子活,有的赚!

楼主 稻穗麥穗  发布于 2010-06-01 10:34:08 +0800 CST  
***** 阿珍 *****

阿珍是我爷爷奶奶家的泰佣。她来见工的时候,我们全部吃了一惊:只见她,乌黑的长发,烫着大波浪。白里透红的皮肤,五官玲珑。十指尖尖,搽着鲜红的蔻丹。衣着虽然平常,但穿在身材苗条的身上,显得很动人。按我婶婶的话:把我们全部比下去了。
按理说,佣人长得有姿色,不是什么好事。但是找了几个佣人都做不长,家里急等着用人。唯一的男主人,我爷爷,已经年过九旬,而且脑细胞开始退化。只会吃,睡,上厕所。跟个两三岁的小孩儿差不多。闹桃色新闻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
阿珍上工后,以往死气沉沉的家着实热闹了起来:电话隔五分钟就要响一次,有时候频密的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听。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多朋友,常常来找她。
这人手脚倒是麻利。在做好我们的饭菜之后,她就跟朋友钻进厨房做她们的泰国菜。各种新奇的调味料散发着特有的香味。她们开着录音机,泰国歌星唱得敢情也是港台流行曲。她们一边做饭,一边嘀嘀咕咕。我当然听不懂,但觉得比菲律宾话婉转动听。
只要一看见我来,阿珍一准钻进房里涂脂抹粉,说是要上街买东西。一把锅铲能买上两三个钟头。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奶奶要借这个机会数落她。
什么从早睁开眼到熄灯以后电话铃声不断啊,仿佛做了阿珍的接线生啊,打扫屋子似鬼画符啊,从澡房到睡房挂满了她的衣服阿啊,水电费多了很多啊,等等等等。
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着奶奶,是我的工作。
大伯一家跟我们一家陆续搬出去以后,老人的家里清静了好些,同时,奶奶的精神也差了不少。也许是因为三个堂妹跟我都走了,没了数落的对象了。现在?奶奶似乎又恢复了活力。
老人的话,象摇头的风扇一样,吹来吹去,没有多少进入我的脑海。我在想:心理医生在中国大概不太容易赚到钱。


楼主 稻穗麥穗  发布于 2010-06-03 11:00:57 +0800 CST  
***** 阿珍的妹妹 *****

阿珍是我爷爷奶奶家的泰国佣人,长得却比许多中区丽人强的多。她有个妹妹,嫁了个香港人。
一个颇有姿色的女人,如果有姐妹,人们很自然地希望能有机会再惊艳一次。
第一次看见阿珍的妹妹,我们大失所望。我婶婶咂着嘴,惋惜地说:“怎么你跟你姐姐一点也不像呢!”她甚至旁敲侧击地打算套出:这两姊妹是否一母所生。
阿珍的妹妹嘴角一咧,苦笑了一下。我心中一动——婶婶的话和阿珍妹妹的苦笑是那样的熟悉。
我妈妈和我姐姐都是小圈子美人,长相普通偏下的我也经常处于这种境地。出于同病相怜的心理吧,我对她的一举一动很有兴趣。
她手里抱着个孩子,小巧玲珑,似乎只有四五个月大。可是一放下地,却滴溜溜,跑得飞快。从地板爬上沙发,又从沙发滑下地板,没有一刻停歇,象一个上足了发条的电动玩具,令人看得惊奇——这么小的人儿,哪来如此多的精力?
不一会儿,那小电动玩具赖在了地板上,开始大哭大闹。做妈妈无可奈何地拍打着他的屁股,叹息道:“给爸爸惯坏了呀,爸爸宠到死。”
我问她,你老公对你好吗?好!她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本来是开大货车跑大陆运输的,现在顶了一辆,自己做。”
我婶婶问她,他常跑大陆,你不怕他包二奶吗?大货车司机最爱包二奶了。
不怕!回答地斩钉截铁。
在香港这么个五光十色的大都市,恐怕已经很难找到这种头脑简单,容易满足的女人了。也许她丈夫喜欢的正是这一点?
那小娃娃现在又有了新花样,在地上打起滚来。他妈妈又气恼又厌烦地看着他说:“等他再大一点,我也想出去工作,。自己挣钱,总比靠丈夫强。”
我不由得开始替她那位担心,听说泰国女人出名的吃苦耐劳。她又这么年轻,说不定哪天干了点名堂出来,到那个时候,她的婚姻还会象现在这样简单愉快吗?
哎,我们这些大都市的人就爱瞎操心。

楼主 稻穗麥穗  发布于 2010-06-04 09:25:19 +0800 CST  
***** 五月端阳 *****
中国的传统节日,最令孩提时代的我兴奋的有:清明,端午,农历新年。
如今且来说端午节。俗语有:“吃了端午粽,方把棉衣送。”现在全球气温变暖,这支歌大概不大唱得响了。但是吃粽子的风俗大约还会一直保持下去。不过,香港的中青年多半热衷过洋人的节日,四十岁以下的人,大约没有几个会包粽子的了。
咱们中国幅员辽阔,每个省过端午的风俗大概都有所不同。我小时候在江苏省北部住过八九年,那儿的人就不吃粽子。
他们并非不重视这个节日。每到农历的四月中,货郎担子上就挂满了花花绿绿的丝绒线,供女人和孩子们戴在手腕上,发辫上。可能这是当年开春养蚕缫出来的丝。女人们往往还会加上一小片艾叶。那正红正绿正黄的彩线,照得人眼前一亮,只觉得初夏的风光来到了人间。
他们为什么不吃粽子呢?我的推测可能是:
1。江苏省虽说是有名的鱼米之乡,但苏北农村在六七十年代还很穷。我们住的那个村子在青黄不接的时节,有的人家甚至要吃几顿榆树叶子才能接的上麦收。饮食文化自然不能跟富庶的江南相比。当地农民心目中最好的饭食一是小麦煎饼卷炒鸡蛋,二是大米饭就猪肉熬粉条。
2。当地不产糯米,也很少见到竹子。
我父亲是广东人,很爱吃糯米做的食品。常常在母亲面前绘形绘色地描述:祖母做的粽子,汤圆,煎堆如何如何美味。我母亲当然是闻铉歌而知雅意。
《易经》第三十七卦家人的卦辞:无攸遂,在中馈,贞吉。意思是:在家中,女人无所成就,主管家中饮食事宜,守持正固可获吉祥。
我的观察:主妇饭做得好,对家庭的稳定与和谐是很重要的。不过,时代在不断地变化,这种调子也许应该有所调整。
我母亲包的粽子分咸淡两种。用料用现在的标准来看非常简单。淡的就是糯米掺红豆,吃时可撒白糖;咸的是五花肉切成大块。用生抽,老抽,黄酒,姜末腌上数小时,包净糯米。两种粽子,一甘香,一丰腴。我觉得比起香港那些大酒店的什么干贝,鱼翅,燕窝粽子好吃得多。
当时,糯米和红豆在苏北虽不多见,但是父母是在镇上的粮管所工作,近水楼台先得月,倒也不难办。麻烦的是粽叶,用什么包好呢。
苏北人吃的不讲究,住的也很简单:土坯墙,稻草顶,就地取材。一望无际的苏北大平原,每个村庄的老百姓都是住在这种这种冬暖夏凉的房子里。除了公房,瓦房在六七十年代的民居中很少见。
用芦苇夹上两个障子,一明两暗的居室就成了。中间是堂屋,两边为睡房。一领芦席,一张棉被,全家老少,就此经冬过夏。因此,许多人家的房前屋后少不了种上一两片芦苇。
母亲把弄苇叶的任务交给了我。小时候的我性格害羞,身体又弱,而且有些呆头呆脑。不能跟身体强壮,聪明乖巧的姐姐相比。所以非常希望利用这一年一次难得的机会讨好讨好母亲,将功补过。
在我的苦苦哀求之下,我的同桌答应带我去她的老家找亲戚想想办法。跟我家一样,她家也住镇上,没有自留地。
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顶着初夏已经有点开始炎热的太阳,向她的老家出发。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我在电脑的键盘上敲字的时候,当时的情形象昨天刚刚发生的一样鲜活。用我老公的话说,你的脑子净记得这些陈芝麻,烂谷子。难怪考试常常不及格呢。
到了那亲戚家,同桌先亲亲热热地叫大姨。然后又周到地问候大姨家的每一位家庭成员。再细细询问麦收的情况,比如吃了几回小麦煎饼啥的。最后,简单地转述了父母对大姨的问候。完全是一幅大人们待人接物的风范。怪不得省政府的大部分干部都是苏北人。
待双方谈得热闹之极,同桌指着我,向那中年女人婉转地道明来意。她把我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叮嘱道:“一株上别采太多,小心点,别把围子折断。”
站在一旁呆若木鸡的我此时才如梦方醒,小鸡吃米似的一个劲儿点头。
十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跟那小学的同桌联络上了。现在,她的女儿也应该已经大学毕业了吧。
如今,我早已接替了母亲的工作,包粽子给亲友们分享了。在香港当然什么东西都容易买。我包粽子的材料依然跟母亲当年的一模一样。一到农历五月,家中从早到晚都弥漫着竹叶混合糯米那独有的清香。
不知道当年同桌的大姨是否健在,有机会很想请她尝尝我的手艺。

楼主 稻穗麥穗  发布于 2010-06-14 11:44:34 +0800 CST  
哈哈,蝶儿,怪不得你起这么一个网名。好像有个网友建议你改成“蝶儿恋花花争艳”是吧?我也有这个意思。
物极必反。什么事情走到了极限,就会往回走了。我相信苏南地区现在已经开始重视环保了。但是要看到明显的效果可能还需要时间。
07年,我们回过我们下放的地方,江苏省宿迁县,现在已经改成地区市了。三四十年前,那儿是江苏省比较穷的地方。现在是鸟枪换炮了。更为可贵的是,环保做得好。洪泽湖,骆马湖的水质都很清澈,而且广泛种植绿色食品。有兴趣的话,去我的第二故乡----宿迁走走,包你喜欢。
呵呵呵,给他们卖广告呢。
楼主 稻穗麥穗  发布于 2010-06-14 18:19:40 +0800 CST  

楼主:稻穗麥穗

字数:1282

发表时间:2010-01-10 18:0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9-16 22:35:04 +0800 CST

评论数:1517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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