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虫人的离奇手记——钻井队地下九百米深处打出一坑蛇血

我进入赶虫这一行,纯属一次意外,想想当天的情景,至今心有余悸。对于赶虫这个行当,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听说过,这很正常,因为这一行在江湖上被称作暗三门。
老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也是个老生常谈,无非是勉励世人,各安本分。
三百六是个虚数,不过形容门道之多,且大都是些正道的行当,还有那歪门邪道的,譬如江湖外八行,就在这三百六十行之外,不为人们熟知。哪八行叫外八行?盗门、机关门、千门、兰花门、神调门、红手绢、索命门。这八行各有各的门道,各有各的机关消息。
即便骗术门也在正统三百六十行之外,也有八类,蜂麻燕雀,金瓶彩挂。饶你路数再偏,旧时闯江湖走码头广有见闻的人,多少还都知道些。
有些偏门虽然见不得天日,但算不得稀奇,为什么呢?因为这些行当和正统的三百六十行,存在着一个共性。说出来也简单,两个字:图利。
所谓的无利不起早。任你剑走偏锋,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为挣钱!有个诗说得好,寒冬乱雪担柴汉,暴雨鲸波踏浪船,酷暑凉荫难住客,功名利禄赶人鞭。
大凡行当都为图利,听说过不为利的行当吗?
天下还就真有这不图利的行当。这些行当一个偏字难以形容它的神秘,叫作暗三门。
说起暗三门,也不是只有三个行当,三也是虚指,有那么几门算是暗三门。
比如赊菜刀的,有这么一帮人,冲州撞府,各地赊销一些日用小玩意,当时不和你要钱,留下一个预言,说是等到三个人一块吃一个菜团子的时候再来收钱,或者等到 房价跌到四百一平方的时候再来收钱,预言类型多种多样,不一而足。有的应验了来收钱,有的一直没见再来收钱。是为赚钱吗?在集市上摆个小摊也比这个靠谱, 这行不为赚钱。至于到底是做啥的,我也不清楚,隔行如隔山。
还有轰动一时的民国妖妇摄魂案,古代笔记《蓬莱海槎录》就记载着摄魂这一行当,原文这样说的:有妇人三五,晨昏两时,蚁聚于市,皆衣皂,手执魂瓶、朱线、定魂针,见巷尾厮闹孩童,辄近前软语抚额,魂已摄入瓶中矣,小儿移日则死。
现在讲起摄魂来,仍然众说纷纭。不过当时民国政府确确实实抓了不少妖妇,这些妇女拿着小瓶红线银针,街头晃荡,看见小孩,过去摸摸头,小孩回家就会高烧不止,不久死去。这些人到底是做什么的,至今仍是个谜。
又比如蹲在集市上写天书的,一般是一个衣衫褛褴的老者,手拿一块砖头或者瓦块,在集市上圈出一块地方,就在地下认认真真的写字,所写的字谁也不认识。人 们以为是标新立异做噱头,为了讨钱容易,于是扔的满地是钱,可老者写完拍拍屁股就走人,钱一分也不拿。这行当也不为人所知。
楼主 蛤蟆吵湾  发布于 2016-04-05 19:02:52 +0800 CST  
我叫王得鹿,出生在山东临海的一个小村庄,村子小的有些寒碜。村名起的就很旮旯,叫虱子头。全村连人带狗不足三百口。而且距海不到百里,地皆盐碱,磨豆腐的人从庄稼地里抓把土,就能回去熬卤水。不是长庄稼的地茬,也就不是什么富庶之地。
不过到了1963年,家乡发现了油田,那个时候,说建设个项目,可是万众一心,上可九天揽月,下能五洋捉鳖。一声号召,石油工人自五湖四海而来,带着为新中国石油事业奉献青春的豪迈,投入到了如火如荼的四化建设中。
农村人,眼界都浅,第一口油井出油的时候,方圆百里的人们都去看热闹,和赶庙会有一拼。有的甚至推着小推车,推车上坐的是老婆孩子,看什么呢?看大拖拉 机,看油井架子。当年采油技术不如现在,多少造成了些井喷,石油流进了附近的水沟里,那是大冬天,石油流出来就凝固了,比念慈菴枇杷膏还要稠,我三姑当年 还小,脱下自己的棉袄,就包了一大包石油膏带回家,成了多少年村里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随着油井渐渐增多。落地的石油到处都是,以至于后来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个坑,用来存放石油,做饭取暖皆烧石油。后来油田节能法出来,才不烧了。我童年的记忆里,黄昏时分夕阳西下,一抹残霞扭捏之际,村里的大人呼喊孩子回家吃饭,满村都飘着黑乎乎的油烟子。
经过几十年建设,我的家乡渐渐的发展成了一座城市。我们村子距离城市也就不再像以前想象中的那么遥远。
进入到上世纪90年代,我们村子周边也开始陆陆续续有了物探放炮的声音。所谓物探放炮,是民间的一种俗称,其实是勘探油层的一项技术活。将一种底下是金 属锥,上面有小塑料盒的东西每隔一段距离,钉入土壤中,然后用导线连接起来,能连好几里地,形成网状。然后在计算好的位置,埋炸药。轰隆一声响引爆炸药, 地底下的回波一上来,就能被这些网状的东西测得,然后形成数据资料,判断地下有无石油。
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农村孩子又没啥娱乐,经常和三五个同龄小孩,野孩子一样在野地里疯跑,有时候见到这种探测锥,我们就使坏,把它们拔出来,带回家,攒多了卖废铁换冰棍。
不过搞物探的人显然没受我们这些小破坏的影响,照样测出了地下有石油。
也合我命中该着,村南第一口钻井平台搭建的时候,我人生中一场大祸静悄悄的来临了。这场祸直接改变了我的一生。
先说打油井,顾名思义,就是架起一座井架子,然后下好钻头,接上钻杆,用柴油机发电,带动电动机往下钻,钻完一根钻杆,再接下一根钻杆,还要下套管,如此才能 打好几千米。钻的过程中是要有润滑剂的,一是要起到润滑的作用,二是要将井口里的泥沙碎屑冲出来。这些润滑剂是各种化学原料拌合而成的,具体成分我也说不 上来。总之是存放在油井边露天的一个池子里,循环使用。也就是说从池子抽取润滑剂,然后顺着钻杆压到钻头处,从井口里泛出来泥浆以后,再流回泥浆池,至于 循环的次数和规定我说不上来,但大体原理是这样。
打完井后,就撤掉井架子,在井口装配一台提油机,提油机会工作很多年,往外提油,然后顺着输油管道流到全国各地。
所以一口井打完,总会留下一个大泥浆池。而且泥浆池都很深,大多深达四五米。很多年以后,废弃的泥浆池表面会被太阳晒的龟裂,起浮土,人们会误以为底下 很结实,但往往上去一踩,就会陷进去,和沼泽地一样,而且深度往往是两三个成人叠起来的身高,人会慢慢被泥浆池吞没,再也出不来。要是旁边有人,过去一 拉,两人一块陷进去。
因为泥浆池有很多化学成分,里面很难被晒干。
我们村边一开始搭井架子,就有个故事在坊间流传,说是邻村有个小女孩,暑假在家闲着没事,去地里给大人送饭,以为泥浆池干了,想走泥浆池抄近路,进去后, 就拔不出脚来了,越陷越深,最后被吞没。家里怎么找也没找到。后来村里挖水库,就把泥浆池挖了,结果把那小女孩挖了出来,小女孩竟然栩栩如生,没有腐烂。
只是他的父母在痛哭之余,觉得非常诡异,因为挖出小女孩的时候,她穿着连衣裙扎着马尾长辫子。可她家里从来没给她买过连衣裙,她妈也从来没让她留过长头发,一直是短发。
这件事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说什么的都有。但大多数家长是用来吓唬自己的孩子,远离泥浆池。泥浆池一时间就成了小孩禁地。
井架子搭好的那天,我们这些小孩,也只能远远的看,我们方言称呼井架为楼子,足有五十米开外,高耸入云的样子。
由于是我遭虫祸的那一年,所以我记得很清楚,那是1995年,我十岁。
事情的起因,是油田和地方上的一次小矛盾,那年月油田作为大型国企,有独立的一套体系,并不归当地行政区管辖。地方上的自然村和油田也并无甚瓜葛,楚河汉界,泾渭分明,本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但有句俗语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当时油田职工属于工人阶级,生活优越,而村里人靠天种粮,收入微薄。有着天壤云泥之别。村里的土著居民,自然而然将赚钱的目光投向了油田,并且花样百出。有能力的承揽油田的地面工程,没能力的到井场周边捡捡破烂,说的好听叫捡破烂,实际上顺手牵羊,偷偷摸摸的事情也不少干。
我们村是个三家村,人物懦弱,没什么大本事的人,很多人习惯到井场周边捡破烂。冬天的时候揣上几盒好烟,到井场上换柴油,夏天的时候,推一小车西瓜,换管子帽、废铁。瞅着没人的时候,顺点值钱的东西。井队上的愣头青小青年,虽然时不时的也和村里的无赖少年干上几架,但总体上是见怪不怪,心情好的时候,也偷队上的柴油换烟抽,大家伙心照不宣,谁也不笑话谁。
自己村前有了油井,那还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村里去的人就更多了。不过,我爸是个乡村赤脚医生,不屑于做这种事。我们合家大族,也多有考出去吃皇粮的子弟,单是亲支近派的堂哥堂姐,在区县上班的就有七八个,还有一个在北京一所著名大学工作。不敢言诗书旧族,但绝对是光明门第、磊落家风,几乎没人去辱没门楣。只一个人除外,我的二爷爷。
我亲爷爷兄弟五人,他排行老五,大爷爷早已仙逝,按老理,我二爷爷应该是合族之长,德高望重才对。怎奈二爷爷痴痴癫癫,打了一辈子光棍,不成家业。到了晚年,更是为老不尊。他时常戴一顶老鹊窝一样的草帽,夏天光着上半身,冬天披个破毯子,腰里围一条满是窟窿眼的破布,算是裤子,浑身恶臭,不能近身。我们家族虽不是什么累世豪富,但合全族之力供养一个老人,算不得什么。而且族中子弟并不是不想管他,相反,几乎每个族人都在接济他,但送他棉袄,他当柴火烧,送他钱,他拿来引火用,送他猪肉,他割成一条条的喂街狗。好东西到他手里尽皆被糟蹋,但若让他看到路边犄角、水塘旮旯有那病死的死猫烂狗,只要不是腐烂太甚,他就捡回去煮煮吃,还给起了个名字,叫天赐肉。平常也是游走不定,专找垃圾堆,捡馒头渣,喝坑水。也不在村中安家,搬到村东水库上挖了一个坑,上面搭上茅草,就在里面住。留下村中一座百年祖宅,任由蒿草丛生。
长此以往,族中之人,心上也就慢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懒得和族中人搭话。常常是自己一个人敲着一片破瓦,疯癫乱唱:
渤海湾里搅风浪,龙王宫里大点将,酒宴上醉倒了大狗杠,狗杠鱼张口把话呛,龙王你身长十二丈,我一年生一尺,十年长一丈,百年之后和你抗一抗,龙王闻听把头晃,发怒说,我叫你春日生秋日死,一生一世不赶趟。

楼主 蛤蟆吵湾  发布于 2016-04-05 19:11:00 +0800 CST  
又比如这个词:三个兄弟比大小,老三说,我的汗毛绊倒马,老二说,我身上蚤子活吞牛,老大说,我耳朵眼里能进人,老二老三背上干粮进去走一趟,穷逛了三年迷了路,急的老大挖耳屎,好歹挖出了老哥俩,耳屎里还有九街十八巷七十二条小胡同。
曾祖父每次唱这些词儿,惹得小孩在后面嘻嘻哈哈的跟着学。村人们见怪不怪。早些年,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古柳浓荫之下,凑在一块聊天,说起二爷爷来,还有几分神秘色彩,说二爷爷在水库边埋着什么宝贝。后来同龄的老头逐渐做古,也就没人嘀咕这事了。
自从村南来了钻井队,二爷爷就不在水库边住了,神神叼叼的跑到钻井队西边一里地外的一处垃圾堆旁,三根榆树叉支了块塑料布,住了下来。这片垃圾堆,我们村里人叫作蝎尾地,有半亩见方的样子。为什么一小块土地还有名字呢?因为那片地不同寻常,是绝户地,非但寸草不生,就连蚱蜢小虫也不见一个。村里老人说,民国三十二年,山东河北大蝗灾,蝗虫能把茅草房顶压塌了,所过之地寸草也无,人们在地上挖个坑,铺上包袱,一会就填满了蝗虫,拿开水烫死晒干,上磨辗成粉,蒸窝窝头,吃的嗓子和卡鱼刺一般。这块地就是那场蝗灾的源头,叫蝗根地。蝗灾虽大,可蝗灾源头仅仅是那一亩三分地,发蝗灾的时候,麦仁一样大的小蝗虫泉水一般从地上渗出来,密密麻麻,数以亿计,着实慎人。上世纪七十年代还有上级派来的农业观察员,天天在我们村附近巡逻,专门勘测蝗灾,一旦哪块地里生的小蝗虫背上有个王字,就说明要发蝗灾了,赶紧打药。不过出一次蝗灾的地方,就把该地地气都拔尽了,也就成了绝户地,过路的狗都不往那撒尿,可这种地方六十年一个轮回,谁也说不准。以前那里还有个蝗神庙,十年浩劫给拆了,改革开放以后蝗灾减少,那地方也就成了垃圾堆。这些大灾很是邪乎,有道是,蝗不进北京,雹不打文登,说的是蝗虫不进北京城,历代蝗灾,把周边吃净了,没一个飞蝗敢进北京,虽然蝗虫背上有王字,也是草头王,压不过北京王气。雹子不打文登,是因为秃尾巴老李姥姥家是文登。
我这二爷爷窝在蝎尾绝户地却和蝗灾半点关系没有。二爷爷从蝎尾地开始插桃树枝,一天插一枝。第一天,在垃圾堆正中央插了第一根,到第二天在第一根桃树枝东边十几米的地方插了第二根,以此类推,十来天后,十几根桃树枝插成了一条直线,直线的方向直指他平时住的那片水库。附近人尽皆知他疯癫无状,谁也没在意。
可到了六月初三夜里,出事了。
二爷爷插桃树枝插到了井场北沿,在钻井平台北边二三十米处插了一根,这下钻井队的人不干了。
从井队板房里出来一个愣头青小伙子,真名不知叫啥,只知道他外号叫张老K,一米八开外的个子,烫了头,还真就和扑克牌上的老K有几份神似,那年月无赖少年流行烫头,再穿一件喇叭裤,腰里头插着三角刮刀,那时候还不叫地痞,管这类人就叫喇叭裤。九十年代的地痞不像现在,那时大都有固定工作。这张老K就是个大名鼎鼎的喇叭裤,一把三角刀子说攮谁就攮谁,当年威镇油田基地。
张老K虽然是个喇叭裤,可人情世故倒还是懂些的,虽见我二爷爷疯癫,却也知道打不得骂不得。他也不和我二爷爷搭话,上前把二爷爷插的桃树枝给拔了,而且一路往西走,拔了四五根才算作罢。
也不是张老K多事,闲的蛋疼欺负疯老头玩。原因是井场附近禁止村里人种东西,因为一旦井喷,或者以后维修井口时,有污水流入村民种东西的田地后必须得赔钱。这也是油田周边村子一条生财路子,在油井旁边的水沟里插个养鱼的牌子,一旦有作业的污水流进去,就可以明目张胆的要赔款,实际上那水稠的和柴油一样,洗手都嫌味大,太阳一照,满是五彩斑斓的油花,根本没鱼,所以油田在这方面也是惊弓之鸟。
可我二爷爷哪里肯依,吹胡子瞪眼乱嚷嚷,揪着张老K衣领不撒手,张老K被吵烦了,抬手推了我二爷爷一把,老人年龄大了,脚底下没根,叽哩嗗噜滚下了泥浆池。
村里有几个人正在井场上拿西瓜换管子帽,见状赶紧七手八脚的去捞我二爷爷,一边捞一边喊,井队上打人了。
早些年,农村人十分团结,这一喊不要紧,从村里招呼了二三十号人,把个井场围住,指手画脚的要个说法。井队上人也不含糊,十来个人拿着铁锹严阵以待。
当时我爸在家闻听井场上打了我二爷爷,气不打一处来,抄了木棍就走,我妈怕出事,嘱咐我盯着我爸,有孩子在,大人一般不好动手。我挤在人群堆里,见二爷爷满身泥浆坐在井场上直咳嗽。其他人则吵翻了天,火药味越来越浓。
钻井队队长姓刘,己五十开外,浓眉大眼,一脸忠厚,此时披着衣服出来连连摆手,想把场面压住。怎奈村里一个青年叫王红旗,前几天和张老K干过一架,吃了亏,这次仗着人多,轮起棍子就朝张老K下了手,两边人一看动了兵器交上手了,纷纷扭打在一起。我当时吓哭了。
场面正混乱不堪,钻井平台上的司钻跑了下来,大叫道,别打了,井喷了。
起初众人都以为拿井喷说事儿,企图劝架,谁也没往心里拾,打的正热闹,忽听钻井平台底下,不知谁撒心裂肺喊了一句,妈呀,地底下打出血来了!
众人闻声,只觉得一股腥臭扑鼻,都在井场中愣住了,有几个回过神来的,跑到泥浆池边看,从井口里流出来的,哪还是什么泥浆,紫汪汪的一摊血!
井场上两千瓦的大灯把泥浆池照的如白昼一般,井口处泉水一样往外冒着血。
谁也没见过这种事,都吓傻了,呆若木鸡,只有二爷跺着脚转了个圈,嘴里嘟囔着,坏了坏了。
钻井队的刘队长呆呆的看了半天,回过神来,大叫道,赶紧堵井口!他哆哆嗦嗦的掏出一根香烟,倒着含在嘴里,过滤嘴在外面,拿火机点过滤嘴,怎么点都点不着,人都吓蒙了。
井队上人闻言也回过神来,开始七手八脚堵井口,可忙活了半天,井怎么堵也堵不住。
眼见地底下的血流了一泥浆池,少说也得一二十个立方,还不见停的样子。
村里人哪里还顾得打架,杀父之仇此刻也顾不得了,双方在惊吓中合好了,村民开始帮着搬运堵井口的料,那是防井喷的,却始终堵不住井口的血泉。
我爸脸色惨白的问了刘队长一句,钻头在地下多少米?
刘队长颤声说,九百米。
人们开始议论纷纷,什么东西能在地下九百米生存,最不可思议的是,血能流一泥浆池的动物得有多大?

楼主 蛤蟆吵湾  发布于 2016-04-05 19:13:00 +0800 CST  
刘队长和我爸又说了几句话,两人急匆匆的跑到村委打电话去了,这种事得向上级报告。谁也顾不上我。
二爷爷拉扯着想找人说句话,可谁也没工夫搭理他。

楼主 蛤蟆吵湾  发布于 2016-04-05 19:14:00 +0800 CST  
月上中天的时候,井口的血不往外冒了。面对红汪汪一泥浆池的血,任谁看了,也禁不住头皮发麻。微风徐来,裹挟着阵阵腥臭。二爷爷早已不见了踪影,本来嘛,他就疯疯癫癫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正人声嘈杂之际,两束黄光照来,一辆北京吉普212急驰而至,那年月,县长才够资格坐212,这种车能耕地,极是费油,一脚油门下,烟囱突突的冒黑烟,腾云驾雾一般。
从车上走下四个人来,刘队长赶紧迎了上去。一个是司机,一个被叫作李局长,另一个是于副局,还有一个许院长。
李局长挺着油瓢似的大肚子,大晚上被抢险电话叫起来,颇为不满,下车后背着手环眼四周,打了个酒嗝,清了清嗓子,打着官腔说,这局面不是己经都在掌控之中了吗?要实事求是,不要以为用个离奇故事,就能掩盖井喷事实,简直荒唐!
于副局接茬说,老刘,安全生产是重中之重,咱们可是三令五申,安全技术交底可做的够力度,这安全生产责任,你可得有思想准备,可不能山芋烫手就往上捅啊。
许院长推推眼镜,操着南方口音细声细气的说,老刘,咱们作为先进工作者,可不兴封建迷信那一套,什么蛇血?不过是含有铁氧化物的不明液体罢了。
刘队长鼻子差点气歪了,也不搭话,领着三人到泥浆池边一看,吓得三位领导直冒冷汗,那股血腥味是做不了假的,许院长赶紧掏出个小瓶,进行了液体采样。手哆嗦的像发烧打摆子。
三个领导正吓慌了,还没等回过神来,二爷爷疯疯癫癫的从水库方向小跑而来,手里抱着一只白瓷罐,一边跑一边喊,了不得了,了不得了,话皮子报丧了。
再看二爷爷身后,跟着一条小黑狗状动物,紧紧尾随二爷爷,跑跑停停,那架势有点怕二爷爷,却又不得不追。

楼主 蛤蟆吵湾  发布于 2016-04-06 10:32:00 +0800 CST  
对于皮子这种动物,北方地区描述都差不多,状如黑犬而小,或有贯鼻白线,或没有,但神秘色彩是一致的,此物很邪乎,属于灵异动物。老人讲,皮子这东西千年黑万年白,追着二爷爷来的这皮子,就通身炭黑。
二爷爷年龄大了,拖拉着破鞋,跑也拉不开步了,看见井场上停着辆212吉普车,情急之下,拉开车门钻了进去。留下黑皮子急乎乎的绕着212转圈。
村里的人不知谁说了句,长这么大,头一回见到皮子,这事邪乎到家了。话音一落,村里人大都额头直冒冷汗,因为都听说过皮子这东西,关于它的故事也很多。
而井队上的人却不以为然,他们大都认为不过是个小狗或者是某种野生小动物,这些人可能连黄鼠狼都没见过,所以见到皮子,除了好奇,倒不害怕。
李局长一见这举动,火就上来了,骂道,哪来的老叫化子,来这捣乱,那车是他能坐的吗?还不快把他给我揪下来?
要是平时,这种事张老k准冲到最前面,可张老k经过这一晚上邪乎事,早吓焉了,众人见张老k都不去,谁也没听招呼。
于副局见状,要在领导面前表忠心,走过去拉开车门去拽二爷爷。
村里人虽是为二爷爷讨说法而来,但出了这么大的事,一是有点蒙,二是觉得二爷爷确实有点过了,坐上人家车算怎么回事?合着这辈子没坐过车,趁着村里人撑腰,赶紧上去玩玩?
我爸见于副局戴个眼镜,虽阴坏有余,但暴戾不足,想是不会伤害到二爷爷,也由着他去拉二爷爷,拉出来好送二爷爷回家,还省得自己动手。
没承想二爷爷就是不下车,他虽年老体衰,可毕竟是庄稼把势,有几斤干憋劲儿,于副局白白胖胖的还真拉不动他,情急之下,趁二爷单手紧抓方向盘之际,披手夺过了他手中白瓷罐。
二爷爷一见白瓷罐失手,脸色熬白,顿时变的一脸严肃,全没了往日的疯癫,郑重的对于副局说,你听我说,这罐子人命关天,赶紧给我,开车把罐子送走,要不然,今后晌(晚上)这些人都遭横死,不是闹着玩的。
于副局哪听的进去,举着罐子作势要摔,二爷爷急忙拦住,告饶说,我下来我下来。说着走下车。
此时吉普车旁己围了不少人,刘队长见我二爷爷说的有鼻子有眼,急忙搭茬问,老人家,你知道地底下打到什么东西了?
二爷爷一本正经的回答了一个字,虫!
刘队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问,你是指长虫吗?是不是蛇?
二爷爷斩钉截铁的说,叫虫!

楼主 蛤蟆吵湾  发布于 2016-04-06 10:34:00 +0800 CST  
我一听二爷爷说地底下是虫,不禁骇然,虫这东西,我是第二次听说,第一次是听我语文老师讲的。
说是1937年我家附近的三里庄,驻进了国军半个团,虽是个团编制,但在山海关外被打残了。驻在三里庄,休养生息,修了两道夹皮墙,就是内外两道墙,外墙门朝南,内墙门朝北,两墙间距三丈二,人从南门进去,得绕半圈,绕到内墙北门才能进。夹皮墙上全是枪眼垛子,墙里墙外如若有敌人,几梭子下去就能把人打成筛子。
有天来了个外地叫花子,姓丁,不知名字,都叫他丁叫花。因为会治牲口,一来就被国军抓了壮丁,逃了几次没逃出去,也就安心铡草喂马了。
恰逢日本鬼子过队伍,人不多,二百来号,三里庄的国军自忖不能力敌,决定不去招惹,当时大半枪支还是汉阳造,膛线都磨平了,还有小多半经风侵雨淋,拉不开栓了。怎奈一个副连长喝多了,爬到垛子楼上,那上面蹲着一尊前清时打土匪用的土炮,他装上车锏,老土炮和底座是分开的,必须装车锏才能用。填了二斤药,二斤铁砂,轰隆一炮,把日本人招了来,收拾不了了。
日本人见有夹皮墙不强攻,支起小钢炮,轰了整整一天,日本炮兵都会算三角函数,打的那叫一个准。丁叫花被弹片击中,受了重伤,弥留之际,要见团长。
丁叫花死前对团长说了个大秘密,说自己不是叫花子,是个赶虫的,他倒没说赶虫到底是何种行当,只说自己在贺兰山寻到一头虫,这东西在地底下沿着黄河走,他赶了三年,到山东境内,这虫穿过了黄河底褪了皮,穿一次黄河底,它褪一层皮,也就大一圈。他迤逦把虫赶到三里庄,那里地气薄,准备在那下手,因为虫一入海就不是虫了,也不伏他管了,任你通天本事,治不了它。可不巧被抓了壮丁。

楼主 蛤蟆吵湾  发布于 2016-04-06 13:43:00 +0800 CST  
他临死告诉团长,这仗不用打,你找个得力老兵,把一根桃树枝插在东墙外,与西面榆树洼和东面的筛子井成一条直线,插好把这符烧了,说着掏出张黄裱符,又说,把这珠子扔到筛子井里,那井是个地眼子。说完掏出颗血红的珠子,那珠子里有个人眼不停的在眨,非常吓人。说完就咽气了。
围庄日军就驻扎在筛子井旁边。
内中有三里庄的老头,知道村东筛子井非比寻常,早年间村里来了个瘸道士,有人家纵狗咬他,他就怂恿村民说,这村有口长生井你们不知道挖,可惜可惜。人们问他哪来长生井,他就在村东一里外点了个位置后走了。
于是几个大户就凑钱挖井,挖了个月有余不见有水,这才知道上当,就在最后一天,工匠们从井底下上来准备放弃的时候,忽听井底下有人说话,一个壮年男子的声音,说,大娘,俺借你家筛子用用。那声音很大,仿佛就是邻舍之间说话,所有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大家伙都惊呆了,大叫,井底下怎么会有人家?说着就要坐吊篮下去看,就在这时,井底一股大水涌了上来,再也下不去了。
因此就得名筛子井。

楼主 蛤蟆吵湾  发布于 2016-04-06 15:45:00 +0800 CST  
井里的水不能喝,因为用柴火烧水,三天三夜也烧不开那井里的水,而且用碗盛上那井水,将铜钱放碗里,据说阳界的水,铜钱就沉了,要是阴界的水,铜钱会漂着,那碗水里的铜钱却悬浮在碗中央,沾上那水不是长疮就是长癞,因此人们用三个大碌碡封住了井口,碌碡就是打麦的石碾子,一个有三四百斤重,三个堵井口,只要挪动一个,另两个就掉下去堵死井口,但碌碡间是有缝隙的,扔个珠子进去没问题。
团长见外头日军雄雄如虎,也没好办法,找了个老成的兵油子,依丁叫花言语,趁着天黑,日本人炮火停了,插枝、烧符、投珠,一路无险。
到了后半夜就听庄外枪炮声响,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惨叫,折腾了一夜。
天亮再看时,日军一个也无,只留下了些枪炮辎重滚在乱草里,三里庄驻军大喜过望,准备出去清点战场,不想又遭遇了某游击队,人多势重将辎重洗劫一空。筛子井也没了,变成了一洼满是臭泥的泥塘。现在还在,叫筛子塘。人们都说丁叫花的人眼血珠子把地底怪物引出来了,二百多日军没打的了它,全死了,而且死不见尸。
三里庄守军只捡回来一片脸盆大小的蛇鳞。解放后,我语文老师他爹从自家马槽子后面找到了那片蛇鳞,看着很结实,就一分为三,打磨成了三把锄头,凡是这锄头锄过的地,三年不长杂草,而且这锄头往水塘里一搅,塘里的鱼能吓得跳出水面一尺来高。周边村子人人争着借用,不借看看也行,一时成为奇谈。后在破四旧时被没收,以后不知所踪。

楼主 蛤蟆吵湾  发布于 2016-04-06 16:12:00 +0800 CST  
想起语文老师讲的事,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二爷爷去插桃树枝,敢情我二爷爷对赶虫懂行。
可井场上的人不这么认为,李局闻听虫字,不屑的喝道,屁,他个老叫花子懂个屁,我说老刘,这都是些什么人,赶紧给我清场,出这么大事,怎么还有乱七八糟的人看热闹,当是马戏团啊?
于副局手里一举白瓷罐,拿食逗狗一样朝我二爷爷招呼,来来来,不是要罐子吗?来来,到我这边来,来来

楼主 蛤蟆吵湾  发布于 2016-04-06 16:51:00 +0800 CST  
于副局手里一举白瓷罐,拿食逗狗一样朝我二爷爷招呼,来来来,不是要罐子吗?来来,到我这边来,来来
我二爷爷虽是疯癫,可也是七十开外的年纪了,一脸委屈,乞求道,为大伙好,快给我,不是儿戏。
于副局哪里肯听,逗狗一样步步后退,拿白瓷罐当引子,引诱我二爷爷走出井场。
我爸有些看不下去了,正要说什么,谁知地上突然蹿出个物什,直扑向于副局。
于副局定睛一看,是个小黑狗,却长了个骷髅头,大惊之下,惨叫一声往后就倒,手里的白瓷罐失手飞了出去。
白瓷罐一落地,正好撞在一块石头上,清脆的破裂声后,我看到二爷爷脸上扭曲了,抄起根铁锹,就朝骷髅头小黑狗砍去。
一铁锹正中骷髅头,那骷髅头碎了,大伙看时,正是刚才那只尾随二爷爷而来的黑皮子。
那黑皮子刚才趁于副局拉我爷爷之际,跑到井场边荒坟中用头顶了个人的骷髅头盖骨出来,以此吓唬人。这不奇怪,很多年后,我俨然成了这些邪乎动物方面的专家,知道皮子从来不打洞,是住坟的,越是年久荒坟,它们越喜欢,而且獾皮一窝,獾和皮子从不打架,能在一个坟窝里共处。如有机会走在野外,若见坟头周围的草呈顺时针状生长,那坟里必有皮子,天下蛛网也是右旋而就,也就是顺时针,但北半球水旋窝和龙卷风都是逆时针,这就是赶虫人的不传之秘,万物感克之理。

楼主 蛤蟆吵湾  发布于 2016-04-06 18:44:00 +0800 CST  
那黑皮子头上有骷髅头保护,显然没伤着,身躯一扭,抹了油一样贴着地面蹿向摔破的白瓷罐。
白瓷罐里全是青白色的灰,那皮子众目睽睽之下,捧起小爪,竟然朝罐里的灰拜了一拜。
然后一个蹩脚的声音传来,是人声却听着有几分别扭,那声音道:父驾黄鹤,恸报悲丧。
还没等大伙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二爷爷见追不上黑皮子,使尽平生气力将铁锹扔了出来,可惜没打中。
黑皮子一惊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叫,父驾黄鹤,恸报悲丧,父驾黄鹤,恸报悲丧……
井场上所有人明白过来以后,吓瘫了好几个,这是话皮子报丧。钻井队钻头钉死了地下九百米的虫,这东西来给白瓷罐里的东西报丧。
我吓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尽管我听老人们讲过话皮子。
夏天的夜晚,老头们经常摇着蒲扇,讲些窗含苔迹,阶印狐踪的故事,我四爷爷就讲过,小时候去黄河坝上偷西瓜,明明见看瓜老头走了,进了瓜园,瓜棚里却喊道,偷瓜逮着,偷瓜逮着。却只闻声,不见人。最后借着月亮地儿壮胆,进瓜棚一看,蹿出一只小狗状动物,就是话皮子,一路跑还一路学人说话,偷瓜逮着,偷瓜逮着。
这皮子本就是感应之属,地底下虫被钻死了,阴灵还能感应,借地上嘴巧的活物传话。

楼主 蛤蟆吵湾  发布于 2016-04-06 20:03:00 +0800 CST  
可传给一瓷罐灰,有什么用?再看时,那破瓷罐灰里爬出尺把长一条小蛇来,那蛇通体雪白,但头顶上赫然顶着一个红彤彤的鸡冠子。
话皮子报丧余惊未了,这又是一惊,所有人精神上都有点崩溃。看于副局时,裤裆明显有些湿了,吓尿了。
二爷爷顾不得其他,见鸡冠蛇爬出来,脸色熬白,急忙趴地上,拢那些散落的灰。
众人见鸡冠蛇生的奇异,不敢近前,二爷爷狠狠的瞪了于副局一眼,急急忙忙拢起地上的灰,迅速的在地上撒了个圆圈,把那雪白的小鸡冠蛇圈在圆中。说来也怪,那条小蛇急匆匆的想跑出青灰撒就的圆圈,可一碰到青色的灰就折返回来。怪不得二爷爷用一罐子灰来装这条怪蛇,想来它怕那灰。
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那灰叫作雕翎灰,是三年以上的老雕,只用尾羽正中间的三根翎毛烧成的灰。万物相感,雕是蛇之天敌,雕翎之灰能阻蛇道路,困蛇于瓦瓮之内。比如虎不食猬,猬能跃入虎耳,是说刺猬克虎,又比如鹊鸣而猬仰腹受喙,说鹊能杀猬,还有鹊巢必与太岁逆向,知鹊巢立向,可知太岁所在,还有诸如竹鸡一鸣,白蚁化水,鼷鼠食牛,等等,不一而足,以后我会陆续提到,因为我就是干这个的。

楼主 蛤蟆吵湾  发布于 2016-04-06 21:17:00 +0800 CST  
爱请深爱,今中午动物园请我去看老虎,喝了点,晚上更
楼主 蛤蟆吵湾  发布于 2016-04-07 14:42:00 +0800 CST  
众人正唏嘘骇然之际,二爷爷急忙招呼我爸,要我爸帮他一起撒灰,要在井场周遭再撒一圈灰。
经过话皮子给虫报丧这么一折腾,所有的人心里都打鼓,包括那个受了一辈子现代教育的许院长。
那小鸡冠蛇肯定和地底下的大东西沾亲带故,也许就是地底下的虫早年在黄河边产下的卵,随黄河冲涮到了山东境内,被我二爷爷捕获了,地底的虫和小鸡冠蛇虽远隔阡陌,但彼此能够感应。当日二爷爷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知道了地底有虫,而且行到了蝎尾绝户地,然后插桃枝给虫引路,仔细看看二爷爷的桃枝,其实每枝都贴着一张小黄裱。二爷爷想把虫引向水库方向,因张老k捣乱失败了。地底之虫行进路线就没那么精确了,撞上钻头,给钉死了。二爷爷见井口出了血,知道虫己死,赶紧跑回水库的地窝子,将自己封禁的小鸡冠蛇抱回来,他己经知道有东西要给小蛇报丧,因为地底下虫虽死了,但通灵不曾散,驱使个地上活物给它报丧,那死虫还能办到,这小蛇肯定有些通灵本事,二爷爷怕小蛇知道虫丧以后,降伏不住它,千方百计躲那话皮子。但还是因为那个于副局给搞砸了。
李局长怕事态变大,舆论不好控制,嚷嚷着要把不相干村民清出井场,二爷爷一反往日的疯癫无状,严肃的给在场几个领导讲了下这场虫祸的后果。

楼主 蛤蟆吵湾  发布于 2016-04-08 13:17:00 +0800 CST  
二爷爷说那小鸡冠蛇是地底虫生的,一虫生九类,有大有小,各不相同,小鸡冠蛇体态虽小,可是也是个虫,这种虫名字叫作雪玲珑,因其小巧且通身雪白得名,有感应天下万蛇之能,不一会工夫,就能招集方圆百里的蛇子蛇孙前来吊孝。所以得马上撒个大灰圈圈住井场,灰圈就等于是个墙,蛇不敢进来。雪玲珑是认人的,一旦有人走出灰圈,必被万蛇缠身,死相很难看。
一席话说的李局长浑身打哆唆,这真是端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富贵之人更加惜命,带哭腔向我二爷爷问解救的办法。
二爷爷没搭理他,领着我爸围着井场撒灰去了。
张老k见二爷爷和我爸忙着撒大灰圈,打起了歪主意,大凡爱打架、好打架、会打架的人,都有个共性,那就是利落,不特指动作利落,是说思维意识利落,比如打群架吧,你在那和对方吹胡子瞪眼,搂胳膊挽袖子的工夫,会打架的早把小刀藏袖子里,不声不响绕人身后,照屁股扎了三刀了,被扎的人还不一定立刻反应过来,只觉屁股被人掐了下,一回身找不见人,觉得裤裆湿湿的,一摸是血,想不开的,当时就得吓哭。
这张老k从工具箱里拿了把消防斧来了个苏秦背剑,反手藏在身后拿着,走到雪玲珑的小灰圈前,想想二爷爷说的那番话,看看雪玲珑,突然举起消防斧,手起斧落,剁向了雪玲珑。
张老k那是喇叭裤出身,上来浑劲,真不含糊,雪玲珑当即被斩做两段。雪玲珑也不含糊,就在斧落之时,有头的那一部分,朝着张老k喷了一脸绿烟。雪玲珑被斩做两段,滴血未流,被斩断的两截身体兀自扭动着,绕过斧头,又接在了一起,毫发无损,行动自如,连伤口也没留下,仍旧在小灰圈里打转,时不时吐出血一样的红信子。
再看张老k,瘫倒在灰圈旁,起不来了。
二爷爷闻声慌忙来看,气的连连跺脚,喝道,没他的指令,谁也不许擅动半步。
原来虫生九子,雪玲珑是第八胎,是异种,属于风生兽,只许它打别人,不许别人打它。风生兽顾名思义,见风就活,此种异类,刀剑伤不了,任你水煮火烧,油炸锅蒸,伤不了此兽,见风就活。风生兽还有那么几类,日后多有提及。

楼主 蛤蟆吵湾  发布于 2016-04-08 23:27:00 +0800 CST  
张老k的生死,完全取决于到最后是人胜还是虫胜。
众人见张老k惨状,一时寒蝉若噤,都不敢言语了。
下一步怎么办,这是每个人最迫切的问题,刘队长见自己人中虫毒昏迷不醒,更是火上浇油,不住的问我二爷爷,下一步该怎么办?
二爷爷说,我要是能降住这雪玲珑,五十年前我就杀虫取宝了。我降不住,才装在灰罐里,得请人。
刘队长急切的问,能请谁?
二爷爷说,往东南一百六十里地,有个杜家台,杜家台北有个柳树沟,那住着个卖咸姜的老道士,姓鲁,叫鲁虾蟆,我写封信,叫你们司机给我送去。
说话之间,井场外围己经聚集了数百条蛇,都是那雪玲珑感应来的。老话说天圆地方,天有四时,地有五方,天下土地五年内两紧三松,是说大地在五年之内,有那么两年相对紧实,有三年相对松疏,彼此轮回。地紧之年,又叫地熬年,大地抖然而紧,凡是蛰物,多有被缩地挤死的。是天杀地虫,这里的虫字与赶虫的虫不同,这里泛指小动物,关于赶虫之虫倒底为何物,我以后单独详解。凡是地紧之年,各地农灾都小,因为地杀诸虫。而我遭虫祸的那一年,却是连续第三年的地松年,地下百物繁荣。所以那一年蛇特别多。眼见东方天色翻起鱼鳞白,井场周遭所聚之蛇,己数以万计,碍于雕翎灰拦路,进不了井场,在场外密密匝匝缠在一起,极是瘆人,看的人头皮发麻。

楼主 蛤蟆吵湾  发布于 2016-04-09 14:29:00 +0800 CST  
井场中不论是村民还是井队上人,此时的主心骨己然是二爷爷。井场上有个井队办公室,刘队长把我二爷爷请进办公室,给他找纸笔写信。
几个领导眼见群蛇围场,不敢独处,都挤在刘队长办公室里,那于副局是个见到怂人忍不住抬巴掌的主儿,见我二爷爷一身馊臭,指甲盖里攒得出二两油泥,还一本正经的要写信,轻蔑一笑,那意思一个农村里拾破烂的老头,顶多农闲的时候给人跳跳大神,能看明白黄历的在农村就是高材生,又自忖自己是文职出身,有心笑话笑话二爷爷,可外面是邪乎事儿一场,离了二爷爷还真没主意。于是皮笑肉不笑的对二爷爷说,你会写字吗?还是你说个大概意思,我替你写吧。
说着话,于副局就来夺二爷爷手里的纸笔,二爷爷没搭理他,一转身,伏在案上,刷刷点点的写了起来,一落笔,众人都惊呆了,连我爸也不禁目瞪口呆。
我二爷爷名讳叫王采樵,落笔一看那字就是馆阁小楷的底子,能用圆珠笔写出馆阁的味道来,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至今那封信我还留着,原文如下:
奉虾蟆仁兄台鉴:
翘首天涯,仁兄与弟同在片云之下,而参商不见者,廿有余年,昔日折柳一别,人生几辗转,世事两苍茫。
杜家台一晤,举盏累十觞,仿佛如昨,只恨无赖春风,不识离人酒,吹得落英满杯,每念仁兄,犹有桃花滋味,怅何如之?
然弟无暇感故,今为雪玲珑所祟,困于桑梓,命悬一线,有黔驴之技,无伏虎之能,类高祖平城之危,遂干请仁兄,屈尊台驾,郊猎于斯,我辈之大幸也。
仁兄李广暮年,虽御甲南山,然平生多少英雄事业。天下奇术,尽收于股掌,忆当日,身怀三尺铁,温酒斩蛟回。老英雄伏骥一隅,不破千里之志,宝锋一现,定四海咸伏。
见字速来,光辉早至,千万千万。
敬讼行安。
弟 秋柯 燃眉谨上
六月初四
原来我二爷爷名采樵字秋柯。

楼主 蛤蟆吵湾  发布于 2016-04-10 11:21:00 +0800 CST  
二爷爷这一举动,不仅震惊了井队上的人,连我爸也未曾想到,我爸只零星听我爷爷说,大爷爷和二爷爷早年是上过私塾的,所以写信是民国气息。二爷爷晚年虽然疯癫,但早年经历异常丰富,解放前是个动乱的年月,据说二爷爷还当过一段时间土匪。
井队上的人再看二爷爷时,俨然是膜拜高人的眼神。三位领导和刘队长,无不咂舌。
二爷把信折好,交给李局的司机,让他赶紧到杜家台柳树沟去请人。
那司机姓孟,是个毛头小伙子,拿着信看看井场外聚集的蛇,此时场外众蛇相互交缠,层层叠叠的蛇有三五十公分厚,一两米宽,黑幽幽围了井场一周,开着吉普冲出去,肯定会辗出一片血泥,他有些瘆的慌,踌躇不敢前。
二爷爷对他说,放心大胆的去,只要路上不停车,就没多大危险,速去速回。
这时李局和于副局动起了歪心思,谁都知道井场内十分危险,都想脱身,这两人要和小孟一块去请人。大有领导先走的意思。
许院长看看二爷爷又看看李局,眼珠子一转,他表示不出去,要在井场等那鲁虾蟆来。许院长脑子好使,知道此时在二爷爷身边最安全。
二爷爷语重心长的告诫两位领导,这信要是送不到,无论你们人在哪,都得万蛇缠身被咬死,倘若路上有人下车,自己跑掉,也难逃一死,切记切记。
李局胆小,闻言点点头。
三人上车,小孟加满油门,猛的冲了出去,就见灰圈之外,多了两道蛇肉泥,而车子去后,群蛇迅速将两道肉泥盖平了。

楼主 蛤蟆吵湾  发布于 2016-04-10 17:02:00 +0800 CST  
很多年后我回想起来,钻井队打出血的那一刻,说实话我没怎么害怕,话皮子给虫报丧,我也没怎么吓着,血玲珑破坛,万蛇围场,除了瘆的慌,也没怎么惊惧。但是天光大亮以后,把我吓的不轻,至今睡觉压着胸口,做梦还有那一幕。
最恐怖的一幕是八点多的时候,村里二十多人一夜未归,按常理家里都应该急疯了,不用说等到天明,知道是去井场打架,半夜不回家,就得来井场找了。可是天光大亮不见有人来。
更要命的是,村南有条东西向小公路,油田修的,此时早起的行人三三两两,或骑自行车或骑摩托车,或是下地或是赶集,离着井场的直线距离最近处,不足五十米,却对井场上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难道他们看不到井场周边数十万条蛇?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还不是这些,被围在井场中的村民王红旗天一亮就唠叨,说他正和村里红霞谈对象,今早约好一起去赶集,自己刚买了辆金城100摩托车,还没磨合出来呢,就遇到这事,什么都耽误了。
王红旗正坐在井场上唠叨呢,猛然间一抬眼,看向村边东西小路上,突然怪叫一声,眼前一黑,往后便倒。吓晕了。
大家伙往小路上看时,都吓得几乎跳起来,小路上分明驶过一辆金城摩托车,骑车的那人分明就是王红旗,后座上坐着红霞,缓缓驶过。
大伙一看井场上晕倒的王红旗,又看看驶过摩托车上王红旗,汗毛当时就竖直了,满身鸡皮疙瘩。

楼主 蛤蟆吵湾  发布于 2016-04-10 20:52:00 +0800 CST  

楼主:蛤蟆吵湾

字数:117627

发表时间:2016-04-06 03:02:52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0-31 14:27:35 +0800 CST

评论数:7466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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