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者》----长篇恐怖、惊悚、悬疑小说

我叫菜刀。

大白菜得菜,西瓜刀的刀。

我是一个杀手!杀手的工作很简单,让一些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去到另外一个世界。至于为什么?我从来不问,这些与我无关,脑死亡是这个行业的交货标准,价格因人而异,也与杀死的难度正相关,仇怨在这个世界上是如此的无处不在,所以也就有了我这样的人,钱到命走,简单干脆。

我用菜刀干活,但是其实别的武器我也很在行,例如板砖、自来水管、弹弓、石灰粉、链条锁、平底锅等等。我最喜欢得则是菜刀,斩骨刀最好,刀背厚实,份量十足,刃口从来不会崩坏,血喷溅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变红,仿佛是透过糖纸看到的红色云彩,透亮而模糊。砍断骨头的时候沉闷的噗噗声响,像开闸般释放那些仇怨与纠葛,有的雇主会要求用照片定格这画面,我也从不拒绝,客人永远是上帝。

为什么要干这行,则要从二零零一年春夏之交的一个夜晚说起

那一天很惆怅,非常惆怅。

我正躺在床上发呆,毯子湿嗒嗒的,魔都的雨季就是如此让人难受,我看着斑驳的天花板,那里满布着铁锈色的水渍,发霉的黑点,摇摇欲坠的墙皮,屋角甚至有只蜘蛛。

我入神的看着那只蜘蛛在织网,它无比专注的忙碌着,一圈一圈循环往复。

它的世界里,无需房租,无需学历,无需名牌服装,无需露着八颗牙齿的微笑,无需背景,它的世界只需要自己织一张网。

砰、砰、砰,门被砸的山响,房东胖太太跳着脚正在怒骂。骂的太过循环往复,很不精彩,大概意思是:“小兔崽子,你他妈的再不付房租,莫说电,就连水都给你停了,王八蛋!!!”

“老子莫说电视机,连个收音机都没有,老子看蜘蛛结网安逸的很,臭娘们,拿停电吓唬谁呢。”我暗暗想着,当然对骂的勇气是没有的,这人哪,但凡要是欠了钱,底气就相当的不足,三个月房租没有付,对我的自尊心打击相当大。

从农村来到魔都已然半年多,工作很难找,谁让我初中毕业呢,好不容易进了这家名叫鸿运的小公司,说是对学历没有要求,因此才做了个销售。公司卖些棉毛衫、袜子之类的纺织品,销往城乡结合部或者城中村,买卖干的半死不活,还总以周转为名欠薪,

所以这房租也就不太牢靠。

胖太太骂骂咧咧的走了,听着人字拖踢踢踏踏的渐渐远去,手机忽然响了,短信就三个字:“老地方”我从床上蹦起来,很是兴奋,丝瓜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好吧老实说了吧,是唯一的朋友。我俩都是外地来的,第一次认识的时候记的是在一个卖兰州拉面的苍蝇馆子,他在我邻座,吃完面手机忘记在桌上。

“嗨,哥们,手机不要了啊?”我就吼了一嗓子,他拿回手机后挺不好意思的非得说请我喝瓶啤酒,一来二去这么就算认识了,他一个人在上海,我也是,因此也就常凑在一起猫在苍蝇馆子或者烧烤摊上喝点酒。

这孙子是个经纪人,一个正儿八经的房地产经纪人。

只是他白天卖房,晚上卖命。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卖命,但我知道他买单

老地方是寿宁路,紧挨着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的淮海路,号称魔都烧烤第一街,每日里喧闹不止一直要到凌晨,吃客醉鬼们才会散去,只留下马路两边小山一样的红色虾壳,状若无数个在喷发的小火山,无论转进路上的哪个弄堂,都能闻到小便的味道。吃客们灌满了啤酒懒得寻找厕所,便在每一个弄堂,在灯光照耀不到的阴影里,肆意的泼溅液体,倒也不像狗那样纯为了标记地盘。

丝瓜正坐在我对面,客观的说,丝瓜是个颇为俊俏的男子,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大眼睛,双眼皮,挺拔的鼻梁,刮的发青的胡子茬,笔挺的藏青色韩版小西装,锃亮的尖头皮鞋,白衬衫,横条蓝色领带,无可挑剔的打扮,可是我之所以喜欢这孙子,是因为包裹着他眼睛如熊猫一般的黑眼圈。

现在他正用那双熊猫眼注视着我。嘴巴微张眼神惊愕,可能是被我点单的数量惊吓到了,五斤小龙虾重辣、四十个各类烤串、十瓶冰啤酒,我装作若无其事埋头苦战各类食物,饥饿与面子之间,饥饿永远更有重量。

“怎么饿成这样了……”他问道。

“唉……一言难尽”我无话可说,长叹了一口气,脑筋转动间盘算是否向他开口借些钱,可又自觉交情没有到那份上,倘若是吓跑了他,下次就连蹭饭的对象也没有了。

这孙子看着我,眼睛眯缝着,眼圈愈发黑沉,旁边突然一阵喧哗,不远处两个人正在破口大骂,互相问候对方的女性亲属,词句间花样翻新,节奏抑扬顿挫,旁边帮着拉扯劝架的也不少,原来是两个烧烤摊主,为了店前的地盘起了争执,显然是颇有宿怨,眼见得就要动手,偏偏警笛长鸣,一场好戏顿时谢幕了,我悻悻然,大感遗憾。

“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争吵;有争吵的地方,就有仇怨;这天下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恨别人恨得咬牙切齿,同时又被别人恨的死去活来,干一杯”丝瓜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

“可惜没打起来……”

“我知道有种人就专门替人们解决这类麻烦,你想不想听听?”丝瓜故作神秘的看了看四周,往前凑了凑,还刻意的压低了音量,嘴角叼着的烟忽明忽暗,烟雾中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说说呗!”

“当人们有仇怨的时候,很多时候法律无法解决,而势必要至对方死地而后快的时候,人们既不愿以身犯险,更不愿身陷牢笼,于是杀手便应运而生。杀手者即杀人的高手,身赴险地,悍不畏死,无惧囹圄,匿于闹市,九死一生,却如履平地,最最关键是挣钱容易,不用三五年,就挣得盘满钵满,名车豪宅美女在怀,买个热带岛屿吹着海风晒着太阳,安然退休,不过这种人最重要的就是信誉,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出卖雇主,这是他们的行规!”

“还有干这个的?”我瞠目结舌。
楼主 I乌龙茶I  发布于 2014-05-10 11:07:15 +0800 CST  
他笑了笑,自顾自的把酒斟满,接下来的整个晚上他都在压低嗓子讲述,我几乎没有说话,只是喉咙一直发干,那是一个我从未听闻过的黑色世界,按照自己的规则井然有序的运行,那些人们在黑暗里,在夜幕下,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取走性命,换来金钱,为那些仇怨划上终点和句号。

“还有干这个的?”我瞠目结舌。

他笑了笑,自顾自的把酒斟满,接下来的整个晚上他都在压低嗓子讲述,我几乎没有说话,只是喉咙一直发干,那是一个我从未听闻过的黑色世界,按照自己的规则井然有序的运行,那些人们在黑暗里,在夜幕下,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取走性命,换来金钱,为那些仇怨划上终点和句号。

凌晨三点的时候,这条街渐渐的开始安静,店里只剩下我们两个,喝空的酒瓶四下里散落,或横或竖,灯光下却映照出诡异的颜色,对面房产经纪先生的领带已然散乱,衬衣领口大敞着,眼睛也有些发红,他叼着根红双喜,手中却拿了个签子不住的戳那已经冷透了的鸡翅,鸡翅上脂肪已经凝结,淡淡的白。

“你不是觉得干那行的太残忍,不道德?”他问我。

“呵呵,你看,这鸡翅从前是不是个活物?你吃那些羊肉、牛板筋、生蚝哪个不是活物?其实人也不过就是个活物罢了,拆开了卸散了,就是点骨头、下水、肉、外加些屎、尿、血之类的脏东西”

他继续戳那鸡翅,似乎竭力想证明自己说的是正确的。我摇了摇头不敢苟同,这太过匪夷所思……

“你不妨想想,往上倒一两万年,人类还是猴子那会,既没有武器也不穿衣服,天天光着屁股爬树那会,人和动物谁猎谁?今天坐这吃烧烤的活物那会也就是虎口下的肉罢了,再近了看看,唐末黄巢起兵造反,军中携军粮‘两脚羊’,是什么东西知道么?呵呵……”

他冷笑着说:“这两脚羊就是人,‘糜骨皮于臼,并啖之’,什么意思呢?也就是磨碎了做丸子吃,你说人算是个什么物件?古往今来,野兽和人类互相吃这不算什么,天经地义,这人呢就更别提了,从来都是人吃人!”

“元太祖铁木真建立了至今为止人类历史上最为广袤宏伟的帝国,凡青天覆盖的地方,都是他的牧场,铁木真这牧的真是牛羊?白骨盈野、流血漂杵,亿万人死去,亿万人啊,人类算是个什么物件啊,你倒是说说看!”

“……”我只能沉默。

“有光明就有黑暗,有生就有死,有警察就有贼,有男女就有情仇,有人就有利益,有恩怨就有仇杀,这世道人心从来如此,哪有什么残忍啊,那青面獠牙的魔鬼住在每一个人心里,生死一念之间,死却未必不是种解脱”

他说的有些出汗,一把扯下了领带,静静的看着我,似乎就有道光,锐利而冰冷,从那双眼睛里直透出来。我有些胆怯,那眼神我从未见过,像是细碎的玻璃慢慢的扎进肉里。

我继续沉默,但是可能刚刚的是错觉,对面那人黑眼圈依旧黑沉,嘴角上翘,依然是那副老少皆宜油嘴滑舌狡黠的经纪人嘴脸。

“酒也喝完了,撤吧,呵呵”买完单,他扬长而去,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暗暗思考那些惊世骇俗的话,却似乎也有那么一点道理。看我不走,旁边服务员讨嫌的绕着我拖地,又脏又黑的拖把就在我鞋子旁边飞舞,柜台后面胖老板长着一张淌油的大脸,津津有味的从背后看着拖地服务员既圆且大的屁股,老板娘低头在算今天的流水,计算器按的啪啪作响,店家要打烊了。

此后很久我都没有见过他,似乎他在给我时间消化,我则继续在魔都的滚滚红尘里煎熬,七八百万外地来的人当中,要说有混的比我更惨的,几乎不可能……

老板依旧欠薪不发,每回催讨,便是一幅笑眯眯的模样,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倒是想过辞职,可薪水迟迟不能到手,若是负气而去,岂不是称了那鸟人的心意。 房东胖太太也是每日里堵着门怒骂,进进出出的时候,就连邻居都对我侧目,背后指指点点,估计也没什么好话。一时间,下班后也无处可去,只好蹲在弄堂口看人下棋。

弄堂指的小巷,魔都多是石库门房子,一水石雕的门框,黑漆的木门,红砖青瓦,很是气派。解放前独门独户的多是住的大户人家,时过境迁,解放后就分给了穷苦大众,一栋房子住很多家,日子久了,也无人修葺,渐渐的就显了破败,家里面积小,魔都人就培养出了个爱好,在弄堂里玩。

弄堂里玩也讲究个地理位置,弄堂口就是必争之地,尤以弄堂口的电线杆子底下,需要抢占, 先放个板凳,板凳上搁块三夹板,这三夹板上必然是用黑漆画了那楚河汉界,每晚饭后汉子们一人一条大裤杈子,上着一个白色棉布小背心,底下踩个人字夹托,右手摇个蒲扇,左手拎个大玻璃瓶泡好的茶,腋下夹一个小马扎,直奔电线杆子而去,这就是夏夜弄堂男标准配置了。

邻居棋友们弄堂口见面也很是有趣,基本上是这样的对话:来了啊,恩,夜饭切好了?问完也不需要对方回答,你老婆今天的带鱼烧的是真香,带鱼买的不错,老新鲜额嘛!杀两盘?好,杀两盘!杀至酣处,这茶也喝的差不多了,断然是不肯回去续水的,就有那观战的好事之徒邻居里的老好人提个水壶挨个的续水。这水壶还不叫水壶,叫铜吊。

我一个外地人,上海话也说不利索,口袋比脸还干净,偏偏还是个臭棋篓子,只好每天蹲那里抽烟,看他们‘连环马’‘当头炮’‘寻河车’这日子简直过的要淡出鸟来。一日复一日的这么打熬,不觉间大半个月就这么熬过去了。

这天是周五,正看着下棋,弄堂口上演了一出好戏……
楼主 I乌龙茶I  发布于 2014-05-10 11:11:00 +0800 CST  
大概九点多的时候,弄堂内传来一声闷响,下棋看棋的人都吓了一跳,端着茶杯的老汉手一抖,开水也差一点撒在身上,接着听到的是一声声的哀嚎,整个弄堂仿佛在瞬间沸腾,无数的人从屋里冲出来围观,棋局顿时散场,快要输的那位立马起身,一把将棋局搞乱,口里嚷着,走看看去,去看看!去看看!

要赢的那位吃了个闷亏,一时又发作不得,没奈何有气无力瞪对方一眼,悻悻的提起茶缸跟在后面,我被人群裹挟也只好跟了过去,弄堂一般也就两三米的宽度,顿时人流熙攘,状似长蛇,前面不远处四栋房子的夹角处,人们围成了一个大圈,哀嚎便是从那圈内传来的,凄厉的穿金裂石。

我拼了老命才挤到圈内,探出头,顿时哑口无言,鸡皮疙瘩像潮水一样一片片突起,地上躺着个死人,已然死透了。没有人叫救护车,因为头颅已经爆裂,鲜血和脑浆在地面上流淌,极像涮着猪脑的麻辣锅,血腥味四散,闻起来像闲置多时发了锈的菜刀。

嚎哭的是个中年妇人,碎花的棉布睡裙已经沾满了血迹,她跪在地上,看不清她的脸,因为那脸已经哭得变形涕泗纵横,她膝盖上躺着那个死者,她徒劳的用手去抓那些脑浆,想把它们塞回去,又怎么塞的回去……血和脑浆顺着指缝间溢出,她便两手并用试图堵住那裂开的脑袋,血依旧在指缝间流淌,在地面慢慢晕开,像一朵在暗夜里挣扎着开放的大丽花,妖艳而诡秘。

我的胃顿时抽搐,晚饭凑合的两个馒头顺着食道在上涌,围观的众人都一脸的惊恐状,却也没有相熟的邻居敢于上去劝解。后面的人不住在问什么情况拉?前面的人却一片静默。

死者的眼睛大张,只看得见眼白,像菜场里躺在冰面上的带鱼,嘴巴微微张开,唇齿间有浓浓的酒气,妇人嘴里不断的呻吟,不住念叨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肝肠寸断……抬头看死者的身后,高处是个晒台,大概是醉酒失足吧,我这样想。

黑暗的天空看不到星辰,仿佛一口巨大的棺材,装殓了整个世界。不忍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就在这个时候,我也打算离开,却看见人群中有个熟悉的人,丝瓜居然出现了。他竟然在微笑,我不知道那微笑是跟我打招呼,或者竟然是在享受面前的凄惨画面?我上去一把攥住他转身就走。身后的哭泣声依旧像锥子一样扎进我耳朵里,整个夜晚我的耳边眼睛里都回荡着那哭嚎,那艳红色的血,那白森森雾气蒸腾的脑浆。

“特地来找我吃夜宵啊?这时候我可什么都吃不下去……太他妈惨了!”肚子确实不太争气,虽然饿,可还是一阵一阵的抽搐。

“麻辣锅怎么样?再涮个猪脑子?麻辣锅配猪脑,抽耳光不肯放”这孙子促狭的看着我,我真是想一拳揍在他的脸上。所幸,麻辣锅只是他的玩笑,但前一刻还微笑着的他让我毫不怀疑他真的吃得下去。

“喝点酒吧,压压惊。”我提议到。

走出弄堂口有一家富顺烟纸店,也就十来平米,搁了货柜和货架,堆满了杂货以后,连身都转不开,平日里卖些烟酒冷饮、针头线脑、纸巾文具之类的,老板是个老头,名字就叫富顺,六十开外,花白的头发,老眼昏花因此常年带一副老花镜,每每收了钱就凑眼前死命的看半天,害怕被人用假币给坑了。 店虽破,好处是东西便宜。

“富顺、富顺、来四瓶冰立波”

“小赤佬,没大没小,富顺是你叫的啊!”老头狠狠的白了我们一眼,接过钱就开始了他的验钞程序。

“立波啤酒,爱上海的理由!”立波不是我爱上海的理由,便宜是我爱立波的理由。两块钱一瓶,冰的两块五一瓶,十块钱能喝四瓶!怕啤酒会不冰,所以先要了四瓶,我是断然没钱请客的,一直以来他却也很习惯这种状态。

可是上哪喝呢?于是我俩决定幕天席地就坐马路牙子上喝,这厮怕弄脏他那西装,又转回去买了本杂志,慢条斯理的垫在他屁股底下,只买了一本!看他意思是请喝酒可以,请垫屁股不成!有钱的是大爷,我无可奈何!

坐在马路牙子上,凉风习习,路灯下的梧桐树影婆娑,对街小发廊粉色的灯光流转如故,将店里几个姑娘的身影映照的朦朦胧胧。两个人静默了良久,只是对着瓶子灌那啤酒,一支接一支的抽烟,我也没烟,就抽他的红双喜。

“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他媳妇可怎么活啊?”我打破了沉默。

“该怎么活怎么活呗,这世界上没有谁离了谁活不了”语调平静,地产经纪人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波澜。

“那你说这人怎么好好的就没了呢?生命这东西也太脆弱了……”

“好好没的?呵呵,兴许是善恶到头报应不爽呢……我要说是我刚刚看见有人杀的他,你信不信?”他看着我,那促狭的神气又浮现在那对可恶的熊猫眼里。

“切,那刚刚就你一个人看见了?别人都没看见?怎么没人报警?别扯犊子了!”我虽然不是东北人,但挺喜欢说东北话。

话音才落,警笛长鸣,风驰电掣的驶过来,对街的发廊立马熄灯闭门,就连放在门口的三色滚灯也拿了进去,可能以为是扫黄。警察到现场没多一会又旋即离开,据说确认是酒醉失足。

殡仪馆的车跟着就到了,大概是赶到的亲戚在帮着处理后事了,车上下来两个白大褂拿了付担架急匆匆走进弄堂,不久又抬了出来,担架上已盖了白布,看不见尸体,应该是头部的位置,血渍一丝丝的沁渗,没见到死者的妻子出来,那车就绝尘而去,那条性命从此就在这世间湮没如微尘,再无人可以寻找到他的踪迹。
楼主 I乌龙茶I  发布于 2014-05-10 11:12:00 +0800 CST  
“杀个溜杀,看看!警察都说了是酒醉失足,这家伙点也太背了,摔得这么不凑巧,大头冲下摔,这要换个姿势兴许还死不了……”我顿时找到了驳斥他的理由。

“死的这个人叫李建国,46岁,在上海纺织厂工作,九车间车间主任,官不大,权也不多,生平嗜酒如命,每天一斤白酒。最大的爱好是玩女人,一年前他厂子里有个外来妹跳了黄浦江,尸体一直漂到吴淞口才被发现,三个月身孕,一尸两命,那孩子谁的知道么?”

“李建国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再不明白我就是头猪了。可是我随即就反应过来,这家伙既不住这里,又不在纺织厂上班,怎么会如数家珍?我忍不住疑惑的看他。

似乎是知道我的困惑,他旋即又说:“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人从前帮着跳江那个外来妹在我这租的房,那姑娘跳江以后房主把我叫去臭骂了一顿,说是死人太晦气,幸亏没死在房子里,不然成了凶宅,要跟我没完,我倒了血霉就连那姑娘遗留下的物品也是我帮着处理的,穷的那才叫一个叮当乱响,跟你差不多……”说到这,他故意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领导人不生地很熟的帮助帮助职工,也是天经地义的,也不见得孩子就是他的吧?”我也懒得搭理他的嘲讽,岔开话。

“那姑娘文化不高,遗书就写了一行字:‘李建国,你答应过跟我结婚的,我死也不让你好过!’可惜啊,人家照样过的优哉游哉,警察倒是去过他单位找他厂子里的领导,建议要严肃处理这种作风不正、玩弄欺骗女性的败类,当时就把车间主任给他撸了。可惜啊,这李建国也是个人物,上下打点三个月居然又官复原职了。这世道这人心,操他妈!”我似乎又看见了上次喝酒时他眼里那道冰冷、锐利的锋芒。

认识丝瓜这么久,很少见他说脏话,我颇是有些诧异。很难接下一句,又是长久的沉默,他却也不开腔,只是不住的让富顺伯送酒。

“那姑娘挺好看的,来租房的时候见谁都是笑,让人心里都能暖和起来,房东对她也喜欢的很,家里也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可惜是个傻孩子,正所谓是:‘谁堪白璧青蝇玷,其奈红颜薄命何!’”

我是彻底惊呆,万万没想到!这房产经纪还能做诗……登时就用崇拜的眼神看他,文化人啊!

“看你大爷看,红楼梦里的,只要看过谁都会背两句,傻逼。”

那夜我酩酊大醉断了片,真不是哥们酒量不行,是空腹喝酒导致的状态失常,富顺老伯后来每每见我就一脸厌弃的神情,据说那晚我吐的烟纸店门前一塌糊涂。场面相当壮观,恰似那无边‘酸雨’萧萧下,不尽‘黄河’滚滚来……是丝瓜把我送回去的。

我住的这房间是石库门房子中最差的亭子间,既无厨房也无厕所,因为位于晒台下方又朝北,所以冬天冷若冰窟;夏天热似火炉。听人说从前胖太太一家三口自己住,可见混的也不好。后来那女儿却也本事,考到港大嫁了个香港人,也不管从此跟胖太太天南海北、关山万里,彻底沦陷在万恶的资本主义世界的灯红酒绿中,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了。

姑娘女婿很有孝心,就给钱在附近买了套房,两口子就搬那去住了。老房子却也不卖,户口也不迁,为什么呢?等拆迁。一拆即便不要房子那也是几十万白花花的大洋。这老房子空着于是就出租,租金拿去打打小麻将。

上海男人贤惠是闻名中外的,经济大权从来都是女人掌控,这收房租的大任因此是胖太太,男主人是从来也不来的。这胖太太人虽凶,其实心地还好,刀子嘴豆腐心。每日里骂我于她也就是门日常功课,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她就权当运动健身了,好赖也没把我赶出去,将心比心,四个月收不到房租搁谁谁也受不了。

我头疼欲裂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嘴巴渴的犹如旱了四个月的地,一张嘴那味道,自己都差点熏一个跟斗。照照镜子,镜子里是个眼睛血红,嘴唇干裂,蓬头垢面的猪头。但是捯饬捯饬肯定还是一个帅哥,底子好一点办法也没有……

手机显示二十四个未接电话,都是我老板。这时却也懒得理会了,我内心没有丝毫愧疚,那工资还他妈的在天上飞呢,我这旷了一天工怎么了?

暗自腹诽了好一阵,直接下楼去找水喝,出得门来,弄堂里却是悲悲戚戚,哀乐声声,是那李建国家搭了灵堂,那苦主穿个麻衣跪在一个墩子上,形容枯槁,神色黯淡直若死灰。面前放了个铜盘,在烧纸钱,烟雾缭绕很是呛鼻。纸灰在太阳底下呈现出另一种色彩,像是细碎的雪,不往下掉,却冉冉地上升。

我心里又是一阵唏嘘,这李建国是真他妈不是东西啊,他里外里加他自己害了四口人。亏得是没孩子,不然这孩子也够一呛。正在唏嘘间,电话又响了,还是老板。只能按下接听,还没凑到耳朵边,听筒里就传出一通臭骂。

“你他妈的死哪去了,电话也不接,你还想不想干了?你这一天耽误我多少事?北新泾那边,今天好容易要二百双袜子,连个送货的人都没有!都象你这样我全家喝西北风去啊?不会上海话没学历,除了我谁会给你工作,你怎么一点不知道感恩呢?”电话里那孙子不断的咆哮,巴拉巴拉的问候我十八代母系族人,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
楼主 I乌龙茶I  发布于 2014-05-10 11:14:00 +0800 CST  
@菜菜不敢看鬼故事 7楼 2014-05-10 11:42:00
写得还不错,只求别坑~~~~~~PS:楼上的MM图身材好好,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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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不错。。。。
楼主 I乌龙茶I  发布于 2014-05-10 11:45:00 +0800 CST  
“操你妈!老子还不干了!!不伺候了!!!”这血一往上涌,我那调门和分贝也一级级的增加,这要是画成图表,应该是一条华丽丽的上升曲线。

“这可是小册佬你自己说的!你别他妈后悔!工资你是别想要了!小册佬,跟我横是瓦,别让我逮着你,逮着你揍死你个小比样子!”这话说的好像他还真准备给我工资一样,呸!

老板威胁了我几句,挂了电话。当着面痛骂他我还是很爽的,可惜只爽了十秒钟,立马就后悔了,三个多月工资,差不多四千块钱还没给我呢,这三个多月房租将近两千块也还没付。这可怎么办,一时不察怕是中了那贼厮鸟的激将法了。

一时间困坐愁城,正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这可怎么办?我抓耳挠腮,没头苍蝇一样在弄堂里乱转,哀乐已经充耳不闻,就连口渴的事也忘的一干二净了。掏掏口袋,有零有整,加一加,三十二块三毛。我打起了小算盘,房租先不去管它,早饭花两块钱,一块钱一个的馒头吃两个,最便宜的盒饭一荤二素也要六块钱,一天吃两顿,也就能撑四天……

就算赖掉房租拔腿跑路的话,这故乡实则也回不去,打小爹娘死的早,死了老伴的爷爷艰难的拉扯我长大,老头好抽个烟,烟袋锅一天到晚从不离手。前两年咳血咳死了,按城里人说法大概是肺癌,为什么大概是肺癌呢?因为从没上过医院,老头看得挺开,他是这么说的:“阎王爷唤我哩,你莫要浪费钱,这两亩地还有这房子要留给你娶媳妇的,你要敢卖,我立马就死在你面前!”

熬吧熬吧,老头最后瘦的不成人形,象那掰尽了晒干了的老玉米棒子,路也走不动了,成天躺在床上咳嗽,捂着嘴咳,被子上还是溅得到处都是血,也没得换洗。撑了半年最后一蹬脚就去了。于他倒是解脱。老家实在过不下去了,我拿那二亩薄田,一间破房换了两千块钱,走出了大山来到这魔都。虽然是违背了我爷爷的遗愿,但就我这条件,能找到媳妇那也是奇迹,老头其实通透,他是怕我饿死,要给我留条活路。

我爷爷死了以后,从此我就是个孤儿,没有了归处,我只能满世界晃荡,故乡只是那几座无人祭扫的孤坟,去往的方向,只能是远方……

老头你在天上可劲抽烟,多污染污染天堂,老头你就放心吧!房子会有的,地会有的,你的孙媳妇就在不远处等着我呢!

话是如此,此刻却已山穷水尽。看往李建国遗孀方向,我心想,你不过死了老公,我却连立锥之地也无,说不上是谁更惨了。万般无奈,我只能打电话给丝瓜,看看能不能借点钱救救急。

电话打通,大致说了说我现在的状况,他也默不做声地听,我扭捏半天心一横,就说看能不能借个几百块,等我找到新工作立马就还。

“你也能算是个男人?自己辛辛苦苦干了小半年的血汗钱都拿不到?自己想办法解决,做人一定要靠自己!我是不缺钱,也由着你蹭我吃蹭我喝,这是我乐意,我看你顺眼。问我借钱?我这人习惯亲兄弟明算账,从来不借别人钱,也不问别人借钱,建议你也要像我一样。”

听着电话,那头跟训三孙子一样训我,我的脸滚烫滚烫,这会要有个镜子,我就能看见我自己的脸了,一定红的发紫,我既羞且臊还很恼怒,羞臊的是他说的有道理;恼怒的是他不帮忙,说声不方便也就算了,好赖朋友一场,这不是往死路上赶我么。

“朋友一场,你还别说我不给你路走,我给你指条明路,你一怕没饭吃,二怕没地住,三怕他本地人你打不过他是吧?”他简直能掐会算,这卖房子的经纪看来在琢磨人心理上没少花功夫,我怕的可不就是这个么。我闷闷的“恩”了一声。

“傻逼,你直接去公司,走进办公室拿起桌上的烟灰缸直接拍他嘴巴,他不是嘴欠么你就拍他嘴,拍的时候力气别使足,使足了不容易控制力度,控制不好就容易出事,万一打出个好赖这事就大了。”

有道理啊,我心想,继续受教育
“拍他嘴最多打掉几颗牙齿,他要敢报警,你也不跑,等着警察抓,跟警察好好解释这是劳资纠纷,欠薪不还,你才冲动的,一般情况下没事,就算是真要把你拘留了,你就不愁吃住了,看守所吃住全包,等出来了继续找他,继续拍他嘴,你一个光脚的还怕他穿鞋的?”

我心想,妙啊,就算万一验伤医疗费要赔偿,我反正拢共也只有三十三块三毛,拘留要这么看倒也不是大事,恩,这是条明路。

“别的招也有,教了你也用不了,再有个事跟你说一下,你但凡能自己把这钱要回来,你这新工作就算包我身上了,拿不回来你也别再找我了,我没钱借你,最后一句,千万记住了!不要提钱的事,进去就拍他,拍完再问给不给!”

“为什么啊?”

他也不回答,直接就给挂了。这熊猫眼就是这么“变态”,明明帮我忙还让我恨得牙齿痒痒。问“计将安出”原来得靠“变态”……这一招可以命名为“死猪不怕开水烫。”
楼主 I乌龙茶I  发布于 2014-05-10 13:47:00 +0800 CST  
@小汤圆Z_H 10楼 2014-05-10 13:48:00
怎么没了?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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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支持!一会就来
楼主 I乌龙茶I  发布于 2014-05-10 15:44:00 +0800 CST  
将心一横,择日不如撞日,说去就去。而且今天这形象正好,宿醉未醒,眼睛血红,连我自己都嫌弃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也不用打理了,我直接杀上门去。

毒辣辣的日头,路上行人熙攘,这座巨大的城市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人,我就像是一条出门猎食的鬣狗,穿行其间,到处都是腐败的气息。那些行人纷纷侧目,我知道是在看我,但我不在乎。不知道是昨晚那一幕太过刺激,还是宿醉,又或者是眼前的困境让我现在异常冷静。

我前公司名叫鸿运贸易有限公司,这公司连老板带我再加一个月来做一次帐的会计也就六个人,当我冲进去的时候,公司里有三个人,老板、大刘还有个小张,其他人都不在。

我严密执行了丝瓜制定的计划,完全不管不顾,直奔老板而去,办公桌上的水晶烟缸一把抄在手里,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当烟缸拍在老板嘴上的时候,“咔”的一声脆响过后,前老板已经连人带椅子倒在了地板上,他惊恐的捂着嘴看我,这个时候大刘和小张甚至没反应过来。

我拎着烟缸站在那里,躺在地上的是一张惊恐破碎的脸,应该不是我砸歪了,而是烟缸太大,这烟缸水晶质地,一掌多宽,少说也有两斤多重,因为面积大,就稍带也拍到了鼻子,鼻骨可能已经断了,鼻子诡异的歪向左边。血水顺着下巴和手臂的边沿在流淌,衬衣领口已经红了一大片,正是个桃花朵朵开的景象。

“你。。。别。。。过。。。来。。。。有。。。事。。。好。。。商。。。量。。。”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拍,已经让这厮寒了胆,他用求救的目光看着大刘和小张,那二位显然不想也不愿以身犯险,来搭救这不仗义的老板,两人只是呆若木鸡的站着,显然也是相当震惊,平时很好欺负的我怎么会暴烈如狂。

“你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活!”我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从来没有想过不让你活呀!这万事都是好商量的,本来是闹着玩,没想到你会当真啊”他脸上带了哭腔,已经眼泛泪花,我确实没想到平日里吆五喝六,骂骂咧咧骄横无比的他居然是个窝囊废。为了表示诚意他还松开了捂着嘴的手,放在胸前摇动,这时候嘴唇已经开始红肿,牙估计掉落了四到五个,一说话涎水混合着血水就溢出嘴角。恍若两条红色小溪一般。

“你给不给我工资?”我作势举了一下烟缸,他吓得一低头马上用双手护住头部,筛糠一样的颤抖,完全就是个蠕动的人形蛆虫,大刘和小张微微摇头,显然也是相当不屑。

“我给我给,我本来就要给的,前面不是跟你开玩笑么……”他现在说话不仅漏风漏水也相当严重。

“赶紧立刻马上现在!”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就看他颤抖着用钥匙打开身后的文件柜,捅钥匙的时候半天捅不进去钥匙眼,好容易打开,里面还有个小型的保险柜,又捅了半天,好容易把那保险柜打开了,我扫了一眼,里面至少七八万现金,这就是他说的没钱周转。我心中暗暗发怒。

“你想要多少?”那厮呻吟着转头问我,似乎在心里很是掂量了一下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一手拿了一万可怜兮兮的看着我。说话时牵扯到了伤口,脸部又是一阵抽搐。

“该他妈多少就是多少,我又不是抢劫!该给多少你不比我清楚多了!”我说道。

四千块沾着血的钞票拿在手里,我并没有老子阔了的感觉,我冷冷的告诉他尽管报警,我出来以后会立刻来探望他,他忙不迭的做了一番保证,绝不会报警,这就是朋友之间的玩笑玩大了,复又谄媚的掏出烟来递给我,我厌弃的看着他那血掌和空空荡荡的门牙,我摇了摇头,扬长而去。

从公司出来,我才发现那个沾着血的水晶烟缸还在我手里,找个垃圾桶顺手丢弃,顿觉胸中块垒已去,在挥出烟缸的那一瞬是多么快意啊,骨头和牙齿断裂的脆响,那红艳艳的血,艳的化不开,那噤若寒蝉的样子,那躲躲闪闪的眼神,那平日里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人,今天只会本能的求饶、哀告、呻吟,这呻吟对我而言简直就是最动听的旋律。

强肉弱食,畅快啊,实在是畅快,这大半年的鸟气数倍偿还了,我不禁心里暗暗感激丝瓜,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充满了不可思议,他分析缜密、反应迅速、料事如神、特立独行却又常有奇言怪语,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接近我?真就是一个手机的朋友缘分?我不相信,这个人太不简单了。

我开始期待丝瓜向我许诺的新工作。这时太阳快要沉入天际,只剩一抹残红,整个城市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夜幕即将来临,未来是什么样子,没有人知道,而我却也没有什么再可以失去了,何惧之有。
楼主 I乌龙茶I  发布于 2014-05-10 16:57:00 +0800 CST  
@小汤圆Z_H 11楼 2014-05-10 13:52:00
原来是个大喘气~今天看完,想知道怎么对付欠薪老板~求楼主更新~~~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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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再更,谢谢支持
楼主 I乌龙茶I  发布于 2014-05-10 22:48:00 +0800 CST  
作者真心没闲钱请人顶贴,请不要再发站短,谢谢了!
看着喜欢的朋友,请支持一下,也欢迎留下意见,新手出发,诸多不易,谢谢大家了
此贴绝不太监,立贴为证!
楼主 I乌龙茶I  发布于 2014-05-10 23:20:00 +0800 CST  
@htcl4 17楼 2014-05-10 23:35:00
楼主好文章,干净利落,又细腻丰满,有民国的味道,又看透现代的龌龊,期待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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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兄弟了,一定坚持到底!
楼主 I乌龙茶I  发布于 2014-05-10 23:39:00 +0800 CST  
下午出门办事,晚上回来更新,要是太晚就只好明天,提前致歉了
楼主 I乌龙茶I  发布于 2014-05-11 13:44:00 +0800 CST  
@小汤圆Z_H 20楼 2014-05-11 14:44:00
故事越来越有意思了,继续关注~坐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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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到家,休息会马上开工,码的慢,但一定坚持:)
楼主 I乌龙茶I  发布于 2014-05-11 18:37:00 +0800 CST  
@joe_young81 21楼 2014-05-11 14:50:00
楼主写得不错,把魔都与外来打工者的某些人性方面问题描述很清晰,顶上!很好奇后续,期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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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支持
楼主 I乌龙茶I  发布于 2014-05-11 22:49:00 +0800 CST  
第二天,我很耐心的在家等胖太太来例行砸门。我甚至就端了个凳子坐在门后,以免从床上跳起来响应速度太慢,为什么呢?因为胖太太是个很有规律的女人,她每次砸门必定是五分钟,既不多一分也不少一秒;她每次砸门都是“砰!砰!砰!”三下,骂一段经典台词,然后再来三下;她每次砸门都是晚上七点,有人说这个叫强迫症,我看是挺强迫的,我就是为了她这强迫症而等她。

“砰”了一声,不等那第二声响起,我立刻把门拉开,笑嘻嘻的出现在她面前,她才要张嘴怒斥我,就看见我掏出红票子一张一张的数给她,出于风险控制的理念我又额外的多付了两个月,起码未来这两个月内不虞流落街头了,胖太太先是吃了一惊,乐的浑身的肉都在颤,眼睛笑成一条缝,深深觉得她自己睿智精明,并没有将我赶出去。临走临走怯生生的问我:“能不能再砸两下?”

我果断拒绝了这样的无理要求,走到弄堂口将富顺伯那里赊方便面的帐也还掉,手头就剩下可怜巴巴的五张,我就站在那里等丝瓜,约好的时间快到了。

等了小一会,看一辆锦江出租一溜烟开过来,停在我身边,车门打开,他朝我招招手,我就忐忑不安的上了车。新工作到底是个什么工作?我到底能不能干好?待遇怎么样?干砸了会不会给人家添麻烦,这些都是我反复在掂量的问题。

汽车在马路上飞驰,谁也没有说话,我看看他,他依靠在车窗上,脸贴在玻璃上看那街景,一颗颗树木,一盏盏街灯,一个个行人飞速的后退,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看神态却是也有些举棋不定,犹疑不决。

很快车停下了,出来后我一眼就看见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白墙金顶,巨大的红门,门上镶了四十个硕大的铜钉,再往上看,一块巨大的金色匾额:静安寺。这是一座大庙,这座庙我却是晓得的,上海香火最旺盛的寺庙之一,甚至整个区都被命名为静安区。

“你让我出家做和尚?”我一时呆若木鸡,我还答应我爷爷我要争气,要娶个媳妇的……

“就你这学历,想做和尚,人家要你么,你倒是想得美!现在没有本科学历做和尚都没资格。”丝瓜没好气的白我一眼。

“砰”,他踹了我一脚,我顿时回过神来了,跟着他绕过寺庙旁的一座小巷,一直走到了愚园路,这地界从前是租界,所以马路两边都是一栋栋的花园洋房,所谓花园洋房指的是独立独栋而带花园的西式建筑,因此整条街一派异国风情,我们走了有五分多钟,最后在259号门前停了下来。

抬眼一看,这259号是被红色围墙围起来的,两扇对开的黑漆大铁门,右边铁门上另外还有个小门,大门显然不常打开,平日靠小门出入。从外面看不到房子完整的状况,高度估计可能有三四层的样子,一左一右两个巨大的白色烟囱伫立在红色房顶上,也不知道是壁炉的烟囱,还是厨房的烟囱。房子两旁树荫浓密,壮实的树枝探出墙头,绿叶随风摇曳。

铁门旁边有个按钮,黑底红色,一根线从这按钮笔直往上,然后一拐弯攀爬过黑色的铁门,奔着大屋而去。旁边还有块青铜色的牌子,写着:曹公馆。

“比做和尚好不到哪去,这回是来当保姆……”我心里这样想着,顿时有些泄气,丝瓜却也不理我,径直去按了下红色按钮,“滋”围墙内轻轻的传来那种古老的电铃声音,等了会听到“吱扭”一声,那扇小门打开,却也没看见刚刚开门的人,门内是一条青砖铺就的小径,小径两旁是浓密的灌木,隔三五步一盏昏黄的地灯,一直延伸到远处。

小径一直延伸到一个白色的门廊,门廊底下挂着一盏昏黄的灯,似乎有个藤椅,上面坐着一个人,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哪来的雾,看不清那人的样子。那人优哉游哉随着藤椅摇动,却也不起来招呼,更不说话。

昏暗迷离简直像个鬼宅,丝瓜站在门旁,却也不进去,似乎在思考掂量着什么,最后转过头一脸严肃的神情,对我说:“最后一次机会,你一定要想清楚,一定要!进了这扇门,你将接触到一个你从来不知道的世界,甚至在你的想象里也没有的世界,这个世界广袤无边,也血腥异常,猎杀与被猎杀瞬间调转,即使是我也无法护你周全,这不仅仅是份工作,而是一扇命运的门,想要平平安安;想要粗茶淡饭;想要跟从前一样做个弱者,你可以转头回去,进去以后也不保证你大富大贵,横尸街头或者笑傲江湖,所有的一切靠你自己”

我看着他,暗自思索,我本就身无长物,也没有家里人可以牵挂,若是不拼命,难道永远这样下去吗?永远租住在亭子间,为了省钱每天吃两顿饭,被欠薪老板指使的团团乱转,却也不敢口出恶言,我简直就是个浑浑噩噩的移动饭桶罢了,或者回到农村去面朝黄土背朝天,汗珠摔八瓣的挣命,老了活活咳死?

不,我绝不,即便是一个原因,我也要进去,我要成为眼前这个男人的样子,我为什么老是要他人来保护我,无论是爷爷,还是这个丝瓜。不管面前是刀山还是血海,总得试一试。

如果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我便坦然接受,生与死一念之间,死却未必不是解脱,这世道,这人心,人类算是个什么物件,很奇怪,那晚的对话,我记忆犹新。

所有的一切要靠自己,我走进了那扇门,丝瓜却没有进来,黑色的大门在我身后关闭。
楼主 I乌龙茶I  发布于 2014-05-11 23:39:00 +0800 CST  
有人在看吗?喜欢的吱一声呀^_^
楼主 I乌龙茶I  发布于 2014-05-11 23:51:00 +0800 CST  
没人么?好吧,洗洗碎,明天继续更!
楼主 I乌龙茶I  发布于 2014-05-12 00:20:00 +0800 CST  
自己顶一下
楼主 I乌龙茶I  发布于 2014-05-12 08:13:00 +0800 CST  
我独自顺着小径往前走,心跳有些加速,路不长,门廊已在眼前,这才看清了藤椅上坐的那人,他穿一身雪白的绸布唐装,六十开外,圆圆的一张脸,一头花白的头发,带着一幅黑框眼镜,一把同样是花白的山羊胡子却是透着亮,竟然有些莹润,两腮却有些绯红,手里端了杯红酒, 不住的摇晃,那眼睛透过镜片看着我上下打量,嘴角挂着戏谑的笑意。我有种老鼠被猫盯住的感觉。

我站在那里,手足无措,进退失据。一时间便僵持在那里,短短的几十秒却象一年那么长, 我仿佛是架在烤架上的肉一般,冷汗在顺着背脊往下趟。不知道说什么,我便转而去看他晃动着的那杯红酒。酒液像是红色的潮汐,一浪接着一浪,拍打着杯壁。渐渐觉得有种奇特的韵律……

“倒也……”是我听到的最后两个字,一阵天旋地转,我眼前一黑软在了地上。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刚想睁开眼睛,却旋即闭上,眼睛一阵阵刺痛,因为眼前是一盏巨大的灯,像苍蝇的复眼一样,上面却是无数的灯泡,亮的宛如正午的太阳。我于是想用手遮挡眼睛,却惊恐的发现,手和脚都被捆住了。我于是拼命挣扎扭动身体想摆脱这束缚,却只听到铁链撞击金属的声音,而背部的光滑触感告诉我,我被精赤条条的绑在了一个不锈钢台面上了。

我简直要崩溃,这是什么情况?难倒是要摘取我的器官,丝瓜这王八蛋把我就这么卖了?我张口想大喊救命,却发现自己像是离了水的鱼,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嘴巴在无力的张阖。

我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天啊天啊,这到底是个什么所在?皮肤简直要被那大灯烤焦,我一阵阵的晕眩。

“别动,不杀你!这是为了你好,就你这小身板,根骨差、基础差、连内功也没有,先天不足,太不足了,简直糟糕到难以形容,朽木啊朽木,烂铁啊烂铁,丝瓜怎么会看上你这块破料?”一个粗砺的如砂纸般的声音响起,对,是坐在门廊的那个老头,一模一样的声音,连声音里的唾弃我都能感受到。

我无法回答他的唾弃,只是略觉心安,不杀我就好。这死老头子到底想对我干嘛?还我弄成这副哑巴的模样。直觉告诉我,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紧接着他在我右手上涂抹着油腻腻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慢慢的那涂抹过的地方便是一阵剧痛,象是硫酸浇在身上一般,似乎一团火焰就在皮肤上燃烧,我不住的惨嚎,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我像是被扔在船舱里的鱼,不住的跃动,又不住的跌下,我简直觉得灵魂都要升天了,怎么会这么痛,噩梦并没有结束。

“效果还行,小子你算是运气好,这火锻膏可不是一般二般的货色,我老曹这么些年积攒的家底,就这一剂全折腾光了,若不是丝瓜苦苦相托,怎么会用在你这废柴身上,这才是刚刚开始,想吃这碗饭哪有那么容易” 老头桀桀怪笑,笑声如黑夜里的夜枭。

我在心里破口大骂,这才刚刚起了个头,就感觉到,那老头飞快的在我全身上下都涂满了他所谓的火锻膏,慢慢的全身都燃烧起来,而我就是那铁板上的肉,当年炮烙估计就是这感觉吧,我能感觉到身上的油脂在每一个毛孔里流淌出来,那药膏渐渐就渗透进毛孔,烧到肉里去,再渐渐烧到骨头上,似乎脊髓都在沸腾。我想昏死过去,却做不到,仿佛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还有自己巨大的心跳,“砰!砰!砰!”我连挣扎都已经做不到,动一动手指仿佛都重如千钧,只能听任这燃烧在每一个毛孔中肆虐,地狱啊,这就是个地狱。

暗室无日夜,我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那热度渐渐的减退,我的神经告诉我,疼痛也在消退,期间老头来过四次,帮我翻了四个身,据他说,这药膏在太阳灯的照射下,效果会更好,我只能像条臭咸鱼一样任他摆布。

终于那疼痛感渐渐消失了,我大口的喘着气,嘴唇上全是水泡。我正想大声呼喊“放我下来”的时候啪的一声,那太阳灯熄灭了,那不锈钢的床却突然立了起来,我努力睁开眼睛环视眼前,这是个硕大的房间,高有五米。四周是裸露的混凝土墙面,呈现出暗青色,整个房间没有窗户,左面靠墙摆着一个长长的不锈钢水槽,水龙头有五个。右边并排放着四个透明的冰柜,,满满的全是药品,冰柜散发着幽亮的蓝光,前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而我就人字而立的被绑在这房间当中,似乎是个地下室。

我低下头去看,小和尚光溜溜,竟然连毛都给烧光了。全身的皮肤惨不忍睹,就像是暴晒过头的香肠,已经发紫发黑,表面皮肤像年深日久的墙皮那般处处剥落,紫一块灰一块,紫的是已经剥落的,灰的是没剥落的,但估计不久也要离身体而去,胳膊、腿、整个身体似乎都细了一圈,我浑身散发着的是类似炸鸡般的气息。

这断子绝孙的老王八蛋,居然把我折腾成了这副模样,我忿忿的想,这从此以后可怎么见人,我暗自攥紧拳头。

“放我下来啊!”我愤怒的喊!没有人回应我,只有我的呼喊在不断回荡,啊!啊!啊!我气急败坏的想挥出一拳,忘记了自己是被绑着的,却听到“吧嗒”的一下,原本捆住我右手的皮套已经崩坏,右手已经自由了。我大感惊讶,原本似乎没有这么大的力量啊?可能这皮套烤久了也被烤酥了。

如法炮制下,“啪嗒”“吧嗒”“吧嗒”三声脆响,三个皮套崩裂,我自由了,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我这才感觉到自己还活着,顿时觉得庆幸,从前国民党反动派的渣滓洞、76号魔窟也就不过如此了吧,这姓曹的老头着实可恶了。

我转身恨恨的一脚踹向那捆缚我多日的铁床,“砰”重达二百多斤的不锈钢床仿佛纸片一样猛飞了出去,再重重的砸在混凝土的墙面上,哗啦一声散了架。

我顿时目瞪口呆,这该死的力量是哪来的?我现在是个跟绿巨人一样的怪胎么?这难倒就是所谓火锻膏的效果?
楼主 I乌龙茶I  发布于 2014-05-12 20:13:00 +0800 CST  
@小汤圆Z_H 31楼 2014-05-12 21:04:00
求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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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更新,谢谢支持
楼主 I乌龙茶I  发布于 2014-05-12 21:54:00 +0800 CST  

楼主:I乌龙茶I

字数:1340513

发表时间:2014-05-10 19:07:15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2-20 20:22:41 +0800 CST

评论数:69510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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