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怪(让您耳目一新的悬疑大作,已库存四十万字,持续更新)

物怪
第一案 树之无声

(一)

夕阳斜沉,余辉仍盛,将天边染成一片巨大的火烧云,灿烂的光辉虽然被眼前这围山丘挡住,却将山丘的边沿勾勒出来。
山丘包围着一大块谷地,谷地里长满了高及人腰的荒草,这草长得如同被刀削过一样整齐,此时微风吹动,草浪频频,远看就像一片被夕阳染过色的海水。
草海正中矗立着一棵树。
那是一棵十分庞大的树,被云霞映得只剩下巨大的剪影,惊人的树冠覆盖了半片山谷。
大树下还有一个细长的剪影,与大树相比,显得那么细小柔弱。
原来是一个侧立的少女。
大树将仅剩的余辉遮住,树冠下的晦暗中看不清少女的面容,只看到她高抬着头,一动不动的看着树冠里纷繁的枝叉。
她脸上晶莹闪烁,那是一行行泪水不住的流下来。

“树公公,到了这个光景,他还会来找我吗?” 少女对着大树问道。
---------
“树公公,树公公,是什么事把他绊住了吗?”
---------
“树公公啊树公公,他怕是忘了我们的誓言了吧?”
---------
“树公公啊,他怕是不会来了吧?
---------
“树公公啊,孩儿好命苦啊!
--------
“树公公啊,孩儿为何这般命苦-------孩儿不想活了!”
---------
“什么,树公公?你愿意帮我--------什么?要看看他对我是不是真心?”
---------
“如果我不在了,他会心疼吗?他会紧跟着,来找我?”
--------
“既然这样,好吧,树公公,孩儿愿意,孩儿这就听你的吩咐吧!”








(二)

浙江湖州府安吉州东南十里有个镇子,叫做白景镇,是远近闻名一个大市镇。因地处江南,这里是一片烟雨水乡的景色,周围乡村都出产渔米
蚕茶,虽然不比苏杭人文盛景,历来倒不缺繁华。宣德年间,此镇又开通了官道,安吉州及南方数省的人流货物,要往北入太湖,都需经过此地。
如今是弘治二年。当今天子自登基后,便力除积弊,修养民生。临朝不久,已是国无边事,民饶有余,这样的光景,虽然称不上盛世,也能算得上“小治”了。太平之年,自然无商不富,白景镇靠着天时地利,引得商贾云集,镇子便更加繁华富庶了,酒旗彩幌连绵不断,戏鼓喧喧,路上的车流,水中的船流都是昼夜不息的。
白景镇里最热闹的地方,就是镇中的主街,大部分酒肆店铺都集中在这条街上。街中间有一个饭馆,此时已是晌午,过了饭点,食客倒不多,只是店门口的路上却围着一大群人,时不时传来阵阵喝彩声。
人群围成了大半个圆圈,圈里有一个年轻道士正在耍剑。只见他忽左忽右,辗转腾挪,剑到处,总有红光随着他的身影四处翻飞,时不时将剑刃扫向看热闹的人,快及人眼时又峰回剑转,故意给人一惊。虽然看不出是哪派剑法,却唬得人群接连叫好。
“这道长年纪轻轻,剑法已经如此了得,这必是名山大派的弟子啊。”
“他剑法虽高,道术却不知怎地------做道士的不用多高的武艺,又不是跟人打,还得看他有没有本事给人家看风啊,祛邪啊,禳星啊什么的。”

众人正议论纷纷,这时人群中一声喊:“法师快救命,法师发发慈悲吧!”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掺着另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从人群里钻了出来。两个小孩都穿得破衣烂衫,浑身脏兮兮的,一看便知道是叫花子。叫喊的那个小乞丐将另一个掺在地上坐了,自己扑通一下跪在道士面前,继续喊刚才的话。
众人都看那坐着的小乞丐,只见他哪还坐得住,早躺到地上了,浑身抽搐着,嘴角不断往外泛着白沫,嘴里嘟囔着不清不楚的话,就像说梦话一样,估计连他自己也听不懂。
人群里有那明白人便道:“哎哟,这分明是中了邪了呀!”
旁边人一听“中邪”,都往后退了几步,可又舍不得这热闹,一圈人都不约而同的缩低了身体,准备随时要跑的样子。有人说道:“正好,且看这道士怎么给他禳解!”
那道士眯着眼睛斜了中邪的小乞丐一眼,并不以为然,继续耍他的剑。又耍了十几招,跪着的小乞丐等不及了,寻个空子扯住那道士的袖子:“法师,你别光耍剑啊,我哥白沫子吐了白天了,求你快把他的邪毒逼出来,我们好赶紧要饭去!”
道士并不答话,又将剑在身前挥了两下,忽然往背后快速一扬手------剑刃准确的插入背上的剑鞘中。这一招又引来众人一阵喝彩。
道士缓缓的吐了口气,说道:“贫道这剑气太厉害,要不慢慢收,会伤了内丹。”这时才看清楚他模样,只见他唇鼻小巧,不笑也三分带喜的样子。眉宇清奇,特别是那双眸子极有灵气。头发在头顶简单束了个髻子,扎着条粉绿色的逍遥巾。身形看似有些瘦小,贴身穿着一身束身箭袖的青布道袍,倒还合体,只是外面却披了件挺大的烈火道袍。手里握着一柄大剑,剑身闪着白色寒光,而两边的剑刃却是朱红色,不知是涂成那样的还是在铸剑时掺了什么合金,倒显得十分奇特,怪不得刚才耍剑时会有红光。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大毛,这是我哥,叫二毛!”
“呃------哥哥叫二毛,弟弟叫大毛,你爹不会数数啊?”
旁边众人笑了笑。
“我们是双棒儿,爹娘叫混了。”
“那也不对,爹娘都叫混了,你怎么知道他是兄你是弟?”
“我小时候记得清楚,他先出来的,我还叫他快点,里面憋得慌!”
众人人又笑起来。
道士翻了翻白眼:“这孩子也不清醒啊!”他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二毛,这时抽抽的更厉害了,便不再废话,对大毛道:“你把你哥摆正了。”自己走到旁边,从一个包袱里摸出七根小蜡烛,回头一看,二毛已经被摆成了一个“大”字形。道士气得骂道:“笨,贫道又不是耍飞镖!”
大毛连忙“哎”了一声,又将二毛的手脚并拢放好。
道士叫声“让开”,随手扔出一根蜡烛,那蜡烛便不偏不倚正好钉在二毛头顶的地上。道士又扔了一根,又钉在二毛左肩膀旁边,如此将蜡烛一一扔了出去,七根蜡烛围着二毛的身体摆了一圈,居然正好摆成了七星北斗的布局。道士右手掐诀,绕七星阵蹦蹦跳跳的走了起来,每到一根蜡烛处,便略停一会,口念几声咒语,那蜡烛居然自动燃了起来,如此走了一圈,七根蜡烛都着了。
周围众人啧啧称奇,有的小声问:“他这是在跳大神吗?”
“你个没见识的,跳大神那是你们乡里大姑骗人的把戏,人家这是在布罡踏斗,这叫踏禹步懂吗?”
还有想叫好的,被那惯看热闹的人止住:“先别嚷嚷,下边肯定还有更精彩的!”

这时,道士忽然身体一抖,众人还没看清,剑已经在他手上了。他剑尖一扫,掠过二毛头顶的烛火,那剑尖便燃起火来。道士将大剑横格胸前,叫道:“妖邪,看吾龙虎山天师荡魔剑法!”喊完,便围着七星阵又耍起剑来,只是这次的剑法并非套路,只见那剑势有来有回,有攻有架,像是在与什么看不见的对手格斗的样子。
道士又“斗”了一会,再看二毛,他此时竟翻起白眼珠,抖的反而更厉害了,大毛在旁边急得哇哇乱叫他的名字。
道士眼见不行,大叫:“好厉害的邪魅啊,且待我用五雷炼魔!”
大毛一惊,大声问:“何谓五雷?”
道士扬头一笑:“此吾龙虎山驱邪降妖的独门雷法!”只见他撸起左臂的袖子,手掌举起,然后曾波浪形摆动起来,慢慢的,那手掌上居然冒起一阵烟,紧接着“呼”的一声,竟着起火来,吓得众人和大毛都一怔。道士一脸笑容,故意向众人展示了一下他燃烧的手掌,然后猛一转身,右手剑尖刺出,左手手掌向剑尖猛一推,叫声:“看吾天雷!”只见一大团火焰呼的烧向中邪的二毛,那火焰虽大,转瞬就消失了,吓得人群惊叫着向后退了几步,二毛却还浑然不觉。
道士又换个方向,叫声:“看吾地雷!”也推出一掌,打出一团火来。接着,他又调转几个方向,每调一回,依次叫声“云雷、风雷、火雷”,都依前样比划,各打出一团火焰。绕了一圈,最后停在二毛头顶处,盘膝而坐,一手将剑横格,另一手掐着诀,口中不停的念起咒语。
片刻后,只见那小孩头顶开始冒起一团青烟,那青烟袅袅上升,看得周围众人害怕起来,有的“咿呀”大叫,有的已经准备逃了,有胆子大的,也只能强装镇定,等着看道士下面如何施为。

道士笑道:“诸位乡亲莫要惊慌,这妖邪已被我制住了!且看我如何收它!”
这时二毛身体不再抖了,只是还有些轻微摇晃,那青烟也不再垂直上升,而是在空中形成了漩涡状。
“邪物啊,你死到临头,还想做困兽之斗不成!”道士喊着,手又一扫,剑尖挑起包袱旁边一个一尺长的红葫芦。他将剑插回鞘中,双手抱着葫芦口对准了那股烟,一拍葫芦喊道:“火鸦儿,看你的了。”说完便拿右手慢慢抚摸葫芦。
不一会,那股青烟竟然被吸进了红葫芦中。众人都瞪大眼睛,小声的啧啧称奇。片刻功夫,道士便将青烟收尽了。
这时,二毛脸涨得通红,嘴鼓起来,看来肚里的秽物要往上翻了。道士赶紧给大毛使个眼色,大毛反应过来,扶起二毛便往旁边河道去,刚到河边,二毛他就压不住了,开始“呜呀呀”的呕吐起来。
大毛又从旁边饭馆的里舀了一碗清水,回去扶住二毛,一边拍着他后背,一边关切的问:“哥啊,你感觉好点了没?”
二毛又吐了几口黄水,接过清水漱了漱口,喘了几句大气才说:“好了,好了,不头晕了,哎哟,想吃肉。”
“我哥好啦,我哥好啦!”大毛欢喜的不得了,蹦跳了一会,又扑通跪下给道士磕了几个头,“多谢大真人,多谢大神仙!”
“行了行了,贫道离成仙可还远着呢!我问你,你哥到底是怎么中的邪?”
“我和我哥前天饿得太慌,听说东山那边兔子多,就去逮兔子,可兔子没逮着,我哥就人事不知了,幸亏遇上大真人救了我哥一命,以后我俩要的饭分给你一半。”
“嘿哟,我可不吃你那百家饭------那东山坡下边以前是乱葬冈,冤魂太多,贫道正准备去设坛超度,可纵然我这样的道行,也得再邀几个道友,集齐了北斗之数才敢去摆醮台,你们这两条干巴鱼的小命居然敢去那里!可得长着记性,以后别去那地方玩啦。行了,走吧!”
二毛扑通又跪在地上,很郑重的问:“真人尊姓大名,仙山哪里,我弟兄两个虽然没钱,也得记住真人名号,以后走到哪里都得给真人门派扬名咧!”
“那也好,你记着,贫道师成江西龙虎山,张天师所创天师派,乃正一道家祖庭。贫道姓胡名镜屏,乃派中掌门嫡传大弟子,奉师命下山历练外功,今日恰行到此处。”
两个小乞丐连声说好,又一起给道士磕了几个头,千恩万谢了,才互相掺扶着离去。

这时人群就乱起来了。有几个人当场便要请道士去家里驱邪捉妖,还有几个有钱没事的,也想请他家去看看风水。道士被他们扯得正不知答应哪边,忽然一个十八九岁的后生慌慌的跑来,一手抓住道士的胳膊,另一只手托着一个足有十两的元宝。
后生弯着腰,气喘喘的说不出话来,想是刚才跑得太快了,手里的元宝便随着身体一上一下,道士那双早已瞪圆的大眸子也跟着上下转动,只转得眼珠干涩,他便一把抓住后生拿银子的手腕,道:“多邪?”
“很邪很邪------快把我家大公子折磨死了!”后生咽了一大口唾沫才说出来。
“死?哼,有我龙虎山胡镜屏在,死不了!”道士------胡镜屏想将元宝拿过来,无奈那后生抓得太紧,他试了几下都没拿下,只好将后生拿银子的手推回去,说:“小兄弟,你家公子运气,碰上我了,你且带我去你家,我要领教领教这邪魅有多大能耐。若能成功,算贫道修为一件,若不能成功,我龙虎山还有诸位师兄弟,到时我修书一封唤他们前来助阵,没有驱不了的邪,荡不了的魔。”
“太好了,小的一早跑来镇上,本想赶水路去弁山飞云观请铁剑风大真人回家袪邪,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碰上了道长。刚才道长的手段我都看见了,真是厉害啊。”
“铁剑风?你可真会开玩笑,那小老儿的两下子,也就选个阴阳宅、发丧时给唱唱经罢了。连给人家迁个白毛尸坟他都得请着他师兄一起去,他能伏魔驱邪?”
“是是是,那道长什么时候能去咱家?”
“人命关天,事不宜迟,怎么去?”
“小的来时赶了马车。”后生手一指主街的尽头。
镜屏点点头,算是接了差使,便递给后生一张纸条:“你先去按这纸上所列的,去采办些做法事用的器物。我收拾一下就去找你,详细的路上再说!”他又对周围众人抱拳道:“诸位乡亲,人分三六九等,事有轻重缓急。这家的公子据说快被妖邪缠死了,贫道先去他家看看,等完了这件案子,再回来镇上设场,到时诸位需要贫道分忧的再来找吧!”
众人听镜屏这么说,也觉有理,只好先放他去,有几个特别想请他回家的,千叮万嘱的叫他一定再来,才悻悻的走了。

镜屏见人都散了,便将那身烈火道袍脱了,塞到包袱里,拽过饭馆一个小伙计,塞给他几个大钱,叫他替自己将行李送去街口给刚才那个后生,自己却闪到饭馆后面一条巷子里------远远看见有两个人蹲在那里。
那两个人看到他来,忙笑呵呵跑过来------原来是大毛和二毛两个小乞丐。他俩到了镜屏跟前,伸出了四只脏手。镜屏也不说话,往二毛手里扔了一串钱,又数了十来个大钱给了大毛。
“就这么点?”
“少费话,就一句‘何谓五雷’,还想要多少?”
“哪有?我现编的词儿没少说啊,我还哭啦!”
“行啦行啦,下回有好差使还找你们!”镜屏又多扔了一个大钱给二毛,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袋,里面装得都是牛肉干,他把肉干全倒给了他俩,“够了不?”
二毛看着肉干口水直流:“那你吃什么?”
“嘿嘿,我接了个好差使,还少得了吃喝?行了,我得赶紧去了。”说完又瞪了他俩一眼,两个小乞丐也对他挤了个鬼脸,转身跑了。

镜屏便回到主街,这条主街走到头就算出镇子了,再往前就是郊野路,远远看见街口处停着辆马车,刚才那后生正叼着根狗尾草等着。
镜屏走上前一拍他肩膀:“刚才忘了问,小兄弟怎么称呼?家在哪里?”
“小的家在往前二十里的白鹤村,家主姓寇,小的是咱家的小管家。听道长刚才自称姓胡,胡道长就叫小的阿六吧。”
“贫道是修行人,待人不分贵贱,你别小的小的的。你还是叫我镜屏吧,道长道长的,叫老了。”
“好咧,镜屏道长。”
镜屏无奈的白了他一眼,正想上车,却见马车旁边有一个人半蹲着,盯着路边一株野茶花看。他那姿势保持起来并不轻松,可他立在那里好一会,竟纹丝不动。
镜屏正想转身上车,那人忽然开口说道:“世间的许多事正如公子你一样,表面看上去不过极平常,仔细查看之下,却另有一番意味。”
镜屏奇怪的看着他,见他穿着一件由许多碎布拼缀成的道袍,那颜色乍看之下简直花七柳绿的,像夫人小姐们穿的水田服一样,只是沾满油污,用条麻绳在腰间扎了。背上背着一个破烂的藤编箱子,破的地方有的胡乱缝上了,有的干脆从里面塞块破布堵上。头上戴一块大方巾,居然也有补丁--------虽是道士打扮,不过略比乞丐强些而已。
看到还有比自己邋遢的道士,镜屏不免有些好奇,便上前了几步,离近一看,只见那道士原来是对着那株茶花的一片枝叶在说话。
“疯子。”镜屏暗骂一句。
这时阿六对着那个人笑着说:“道长,镜屏道长来了,咱们走吧。你俩稍稍忍耐一会,挤一挤,很快就到了。”
镜屏这才明白,除他还请了别人,顿时有些不悦,对阿六道:“哎,阿六,你懂不懂规矩,这又不是请木匠,找两伙人比试手艺,你怎么---------”
这时那邋遢道士又自顾自的说:“只是公子在这里啃人家辛苦长出来的嫩叶,确实不好,不如跟我去吧。”说着拿出一个像瓶子一样的器物,通体有些透明,瓶身上还有条条纹路,每条纹路都枝枝叉叉的,仔细再看,原来是用羊胎膜晒干后箍成的。
道士另一只手开始拨弄茶树上的一段小枝------原来不是树枝,而是一条伪装的极像树枝的尺蠖虫。那虫子在道士不断挑弄之下,再也无法继续伪装,只好将身体蜷了起来,被道士轻轻捏在手里,丢入羊膜瓶中。他又取下背囊,在里面左摸右掏,摸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几片叶子-----那是新鲜的茶叶,扔到羊膜瓶中。
这时那道士才转过身来,只见他一脸络腮胡子,稀稀疏疏长短不齐,再加上两道浓眉,快把脸盖满了,只是露出来的脸皮倒很白皙。

镜屏觉得此人很有些怪趣,扬着鼻子问:“道兄真是个慈悲的人,敢问尊号、仙乡哪里?”
那人拱手回道:“在下道号琮于,如今孤身一人,四海为家。”
镜屏一听,不禁有些轻蔑,心说他原来是个没有山门的野道士,便道:“虫鱼?怪不得那么喜欢虫子。”
那人表面很平静:“是玉琮的琮,‘于’,是钵盂的盂去掉‘皿’。”
镜屏笑了笑:“什么钵盂,我见过的钵盂就只有痰盂了!那你就是玉做的痰盂啰,算是玉做的,那还是个痰盂嘛-------你师傅怎么给你取了这么个道号?”
“为器者,为人者,在乎为盂乎?在乎为玉乎?师傅让我在修行中体会这些,所以以此为号。”
“你师傅出家前是老秀才?一口文诌诌。那你是哪门哪派?你这么年轻,你师傅就让你自己行走了?”
“在下是真大派第二十三代道正,先师临终前传衣钵给我,命我游历各省,增长见闻。今日恰行到此处。”
镜屏一听“道正”两字,不免吃了一惊,又一想:“他这真大派听都没听过,旁门左道有这么年轻的道正倒也不奇怪。”

阿六插嘴说:“这位琮于道长也是有本事的,他一眼便看出我是出来请道士回家驱邪的,还说若是这车坐得下,就请连他一起带回去看看------我跟他没说一句话,他就知道我已经请了镜屏道长了。”
“哦?原来道兄也修习占验之术?”
“呵呵,哪里啊。”那声音虽然像是在笑,可从眼前这位琮于道长脸上却看不到皮肉舒展,还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只听他道:“只是看出来的:阿六回来的时候,抱了许多香纸火烛,马车上还捆好了一叠经幡,可见不是红白事,都是做法事要用的。这点东西不用一辆马车驮的,只需要一匹马即可,还能更快,可见他还要请个会做法事的道士回去;那些做法事用的物什采办的很齐备,这必是受了指点,且他能安心在此等候,那自然是已经请好了道士了。”
阿六夸道,“道长真是好眼力!”
镜屏虽然也暗自赞许,表面却冷哼一声:“雕虫小技!驱邪降妖,可不是光靠眼力的,要道术高强才行。”
“确实如此。适才所说的都是推测,其实我早在街市上见过道兄了,自然认识道兄的行李。道兄既然这么说,想来道术上必有深研了。我在街上看道兄为人家驱邪,端地是好手段。”琮于说着,嘴角微微扬起,看似在笑,可这笑容显得有些诡异。
镜屏看他这表情,心里紧张起来,想问又碍于阿六在旁。这时阿六催道:“两位道长别磨嘴皮子了,你俩道行谁深谁浅,到了咱家一试便知。咱家老爷有的是家产,只要看好了大公子,酬金那是少不了的。”
“好,那咱们走吧。”镜屏嘴对着阿六说话,眼睛却盯着面前的邋遢道士。
楼主 咸梅实  发布于 2015-01-20 11:30:27 +0800 CST  
各位读者朋友大家好,这是我第二次在论坛发小说,各种不懂规矩,正在多学习,多交流中。

这是一部古风灵异悬疑,略带武侠,我很辛苦、很认真的写了这部小说,非常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如果您喜欢,请不遗余力的顶贴、回复,因为那将是我继续发贴的动力。

我的目标是出版,为了让编辑关注,您的点击和回复至关重要,所以,如果我的小说能打动你,请捧个场吧,谢谢。

我会坚持每天晚上更新,如果白天有空也会更新,敬请关注。

读者朋友的问题,我会尽量回复(不要涉及剧透喔)
楼主 咸梅实  发布于 2015-01-20 11:43:00 +0800 CST  
(三)

日头已快斜尽,夕阳不断得出现在山峰和片片林木的缝隙中,又不停得隐入山尖和树梢后面。马车在山路上不快不慢的走着。
车棚里,胡镜屏时不时拉开帘子看看外面,并未觉得这山野小路有什么特别,只是坐着久了颇有些无聊。他斜眼偷看了几回旁边的邋遢道士,只见那人也时不时拉开他那边的帘子,看看外面的环境,有时也会趁自己这边帘子拉起时瞅外边几眼,然后就是目无表情,上半身挺得直直的坐着。镜屏索性盯着他看了起来,看了半晌,居然没见他眨一下眼睛。镜屏终于忍不住了,突然凑了过去,伸手拽了拽琮于的胡子。
琮于转过脸来,还是那幅不动声色的表情:“道兄这是什么意思?”
镜屏干笑了两声:“呃-------我看看这胡子是不是假的!”
琮于将脸转回,又恢复了之前的坐姿:“道兄很风趣,只是第一次见面便如此,未免有些唐突吧。”
“呃,嘿嘿,逗你玩玩,不然太闷了---------哼,明人不说暗话,上车前你那副神情,分别是在向我挑衅,好像你抓到了我什么把柄似的,你到底看出什么来了?”
“我看出什么来,道兄又何必在意?”
镜屏脸色转得很快,又嘻皮笑脸起来:“我-------我当然不在乎,嘿嘿,不过你我都是道门中人,遇见了就是缘分,切磋一下道术能加深交情嘛。”
琮于微微一笑,“道兄所谓的道术是指你燃烧的手掌吗?预先在手上涂了樟脑粉、磷和硫磺,硫、磷皆是易燃之物,等樟脑粉挥发散尽,两物便即燃烧,还能不伤皮肉;你袖口里藏有松香粉末,借掌风将松香散出去,遇到明火便能瞬间燃起火团,却又转瞬即灭-----这便是贵派雷法吗?那些自己燃着的蜡烛,则是你暗施磷粉点着的;事先在二毛头发里抹上了鲛鲨油,被火一烤,即可冒出青烟;那小乞丐稍加练习,便能通过轻摇脑袋升起旋涡状的烟流;那葫芦上装有活塞,你装作摸它,其实是拉动活塞,将烟气吸入,就像拉风箱一样-----这都是走江湖的末等戏法,道兄出身名门大派,怎么还在耍这些把戏呢?”
“你?哼,那你又有什么本事?你那个什么真大派,听都没听过,跟个乞丐一样,还不是去有钱人家里骗吃骗喝?”
“道兄别生气,在下并无敌意。事事洞察真相,即是我派的修行。先师要我多多积修外功,如今遇到人家被邪魅所扰,岂可不问。再者-------”琮于像是笑了笑,只是他的嘴完全被胡子遮住了,只能从他的眼睛变化猜出他像是在笑,“实不相瞒,在下已经多日不曾吃过饱饭了。”
镜屏听他前面说的,正想发作,听了他后面的,又忍了下来------他虽然看穿了自己,却没当众点破,算是顾及同道面子,而且他还算诚恳,不如就和他一起去,看看他有什么本事。反正自己也是个半吊子,到时事情办不成,还能推给他顶缸呢!想到这里,镜屏便说:“你倒是够坦白,那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其实我也是有阵子没开张了,才在街上摆个摊儿兜点活干。咱们碰到一起算是有缘,只是到了主家后,我若是成功,你不能来抢我功劳。当然,主家的赏金,我也会分你几两。”
“谨遵道兄吩咐。”
“哎,别跟我拽文客气,随便点说话,啊!”
“可以。”
楼主 咸梅实  发布于 2015-01-20 11:45:00 +0800 CST  
镜屏只觉这野道士有些呆闷,便伸出头去和阿六说话,“阿六,我还没问你呢,你家主姓什么?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啊?”
“咱家姓寇,主人们有五口,主持家业的自然是老爷,村里人都称他寇员外;还有两个夫人,大夫人娘家姓王,生了大公子寇源,就是如今被鬼缠上的那个;还有个姨娘,姓张,张姨娘生的是小公子,名叫寇注,今年十六岁。下人里面管事的还有一个徐二叔,是大管家,只是太爱喝酒,清醒的时候不多;其他都是小厮丫鬟老嬷子,有三十来口吧。”
三十来口,这得多大家业才养得下这么多口人啊?镜屏心里暗暗高兴,嘴上却故意说,“我听说白鹤村是富庶大村,想来你们寇家也算得上村里的中等富户吧?”
“中等?”阿六果然不服气起来,“村里就数咱家最阔了,咱家稻、桑、丝、织的产业都有,在附近几个县都有买卖,府城里也有咱家的铺子--------这都是老爷年轻时积下的家业。”
“年轻时?那寇员外如今养闲在家了?”
“这几年老爷身体有些不好,常常心虚气短,还老做恶梦,就把外面的产业托给掌柜们打理,自己在家养着。”
“你到寇家多少年了?”
“从懂事起,就在咱家做下人,都有十多年了。小时候家里孩子多养不起,我哥就把我卖给寇家了。”
“那也不错,你现在都做了二管家,那大管家这么爱喝,府上的大事小事还不都靠你了。”
“嘿嘿嘿,我能有今天,全靠老爷啊,老爷待我那是没说的。”
“那大公子今年多大?”
“比我小一岁,快十八了。”
“长得俊不?”
“嗯--------啊?”
“呃--------嘿嘿,都十八啦,那员外也得有快四十了吧?”
“差不多,我算算啊-------听我哥说,老爷刚来咱村的时候,我四哥刚出生。第二年,他和大夫人成亲,那一年是我出生。嘿嘿,要问老爷的年纪,只要知道老爷那时候是多少岁,加再上我的岁数十九,不就是老爷现在多少数了?”阿六得意的一笑。
“那员外那一年多少岁?”
“那我哪知道,我那时才出生呢。”
“呃,阿六你真聪明------‘员外刚来咱村’,那他是外乡人?”
“嗯。”
“外乡人来本村娶了老婆,还就地住下来了-----他不是入赘的吧?”
“哪有的话。听老嬷子说,老爷原本就是生意人,年纪轻轻就到处行走了,因为来这里收丝,结识了大夫人娘家,就是王家。那时王家虽也是大户,和现在比还差得远呢,也就是驴跟大象吧。王大老爷是看上咱老爷机俐会办事,人才又好,才想联姻的。后来,咱老爷干脆把自己原来的家业都迁到了白鹤村了。”
什么大老爷咱老爷的,镜屏听得有些糊涂,反正知道他家有钱赚就好,便懒得再问,缩回了车厢里。
“道兄问的很好。”琮于道。
镜屏白了他一眼,也不搭腔。
楼主 咸梅实  发布于 2015-01-20 11:46:00 +0800 CST  
之前还能听到阿六在外边吭着不着调的小曲子,这阵子听不到他吭声了。这时道路开始上坡,路面也没刚才平坦了。镜屏颠的难受,又伸出头去,只见阿六一脸紧张的样子,正东张西望的,连草丛里窜起的斑鸠都能吓得他一阵哆嗦,然后引来他一阵明显是在壮胆的咒骂。镜屏问:“阿六,还有多远啊?”
他这忽然一问,吓得阿六又一怔,“哎哟道长,你别一惊一咋的好么。”
“是你自己胆小,我已经很慢的把头伸出来了。
“---------,好吧,快了快了。”阿六加了一鞭子,转头看了看西边的一座矮山,说:“哎,要是山那边的路能走,早到了。”
“那边有路,那为什么不走?”
“这个,哎,大公子就是在那边路上中邪的。”
“噢?怎么回事?”
“这座山叫大坪嶂,咱们现在正在大坪嶂东边走着。据老辈的人说,这山的西边本来有好好的一条路,可后来因为大妖树,就没人敢走了。”
“妖树?”问话的人和车厢里的人异口同声。
阿六忽然很小心的样子,看看四周,用手挡在嘴边,也不知在防着谁:“请两位道长再忍一忍,就到了,到家再说。”
后面的二人不约而同看向西边的矮山,只见这山确实不高,却长满了高大浓密的林木,此时夕阳已经尽没在山后了,将山顶的一片树梢烫得通红。这样的矮山在江南之地,此时本该是群鸟归巢的景向,而这座山却一片死寂,黑黑的犹如一个反扣着的巨大的锅底。
难道真有所谓的妖树吗?它已将邪气漫延到整座山了?
镜屏和琮于各自在心中勾勒着那妖树的样子。

半个时辰后,天完全黑了下来,马车终于进了村子。
白鹤村地处群山之外的一片平原上的中心,据阿六说是几百户人的大村子,村子周围则是稻田和桑田。村里也有主道,将村子分成东西两半。马车沿着主道走了一半,又向北转弯,往里快走到尽头时,才听阿六吁停了马车,伸进头来:“二位道长受累了,咱们到了。”
二人下了马车,第一眼便看见一座气派的大门。门楼上挂着四盏大灯笼,两扇朱红大门上挂着一块匾,写着“寇宅”两个字。此时虽已天黑,大门口挂起的灯笼却将门里门外照得通亮。看大门两边延伸出去的院墙,这宅子着实不小。
镜屏喜出望外,忍不住对琮于小声说:“看来这家不是一般的有钱,这回可算找到大主顾了。可惜啊可惜,他家有两个儿子,这要是独子中了邪,还不紧着我们敲竹杠吗。”

这边说话时,阿六已经让看门的小厮去通报了,他自己则引着二人也往里走。
刚进大门,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穿得很体面的中年人,晃晃悠悠的走过来,远远便闻到一股酒气。镜屏脸上早就堆满了笑容,刚说了个“寇”字,阿六见了那人忙陪笑:“二叔,又喝醉啦?这二位是我请回来给大公子看气的道长。二位道长,这是咱们大管家徐二叔。”
“还请什么道士,都是骗人的!依我说,直接把老大打杀了,省得折腾全家,反正还有老二呢。趁着老爷身子骨还行,再续房小,‘有犁有地’的,还怕种不出好稻谷来!”这徐管家也不顾客人在旁,大声嚷嚷起来,看来真喝得不少。
琮于不动声色的看着徐管家,镜屏那一脸媚笑白弄了,又见他举止粗鲁,居然对自己如此蔑视,忍不住就要反驳,刚想张嘴,阿六忙将徐管家拉到一边说:“嘿哟,您快给咱住嘴吧,咱家有一个疯了啦,您就别再跟着一起闹啦!”忙叫旁边的小厮:“你们几个,快把二叔架到他屋去,给他灌满酒,喝死他!”
见阿六也急了,几个下人赶紧将徐管家架走了,徐管家还骂骂咧咧,不住的嚷嚷寇员外糊涂。
“这哪还有个管家样啊?”镜屏说。
“谁说不是呢。只是他早年就跟了老爷,有些苦劳。虽说是管家,其实挂着个名罢了,大小事都是我操心。”
“要依着我,早叫他卷铺盖回家了。”镜屏恨恨的说。
“老爷是个念旧的人,哪会这么干----------二位道长这边走。”

寇家这座宅院果然不小,二人跟着阿六穿过数条回廊,进了两进门,才到了一个大院子,正前是一幢气派的厅堂-------这乡间僻壤居然有这样的豪绅大户,镜屏真是越看越高兴。
这时厅中众人也都走到门口来迎接,为首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须发整洁,衣饰虽然华贵却不显炫耀,举止也很有风度,不用说此人定是寇员外了。后面又跟着两个妆扮华丽的妇人,一个与寇员外年纪相仿,面容慈善,只是眼窝晦暗,面容憔悴,好像经历了什么伤心事;另一个则略显年轻,看来驻顔有术,脸上还保留着三分做姑娘时的美貌。只见寇员外拱手说道:“二位道长辛苦了,有失远迎。”
镜屏抱了抱拳,琮于只点了个头,算是回礼了。两人被让进厅中------是一个十分宽阔的大厅,中堂靠里是两张太师椅,中间夹着一张四仙桌,两边又各摆了四张椅子,椅子间也夹着小桌。再往两侧,则摆了一些古玩排架。右边正中摆着一副四扇的漆屏,上面写的是王勃的《滕王阁序》,很是显眼。虽说布局陈设与平常富人家的厅堂差不多,但细看下,每处摆设都有些精致独到之处,足见主人品位。
众人坐定,丫鬟奉了茶。寇员外目视一下阿六,阿六会意,便将两个道士的名号、门派、镜屏在镇上当街给人驱邪,以及两人如何被请来的经过讲给了众人。镜屏干咳了一声,道:“阿六说得很好,只是忘了提这个:贫道是天师派第三十三代掌门嫡传的大弟子,掌门师傅仙归后,本来我顺理承章要做掌门的,只是我自觉年轻道浅,便叫几个师兄弟先守着山门,我则下山四处云游,积修外功--------其实贫道是个有涵养的人,只不过看着员外担心才说这个,就是请你们放宽心,有贫道在,便没有妖邪的容身之处。”

寇员外听了很高兴,对旁边坐着的那与他差不多年纪的贵妇说:“夫人,你快别担心了,源儿有救了:这龙虎山天师道乃是驱邪除魔的正宗,那里的大弟子必是高功法师;而那一位道长又是一派的道正,他们联手施法,定能手到邪除啊。”
镜屏忙道:“不是大弟子,是已经可以当掌门,只不过暂时不想当的大弟子。”
贵妇听了,神色稍微好转了一些,对两个道士笑了笑,寇员外又指着她说:“这位是荆妻。”
琮于又点点头,表面不动声色,眼睛却一直到处观察,看着厅中每个人的神情。镜屏正四处张望着富丽堂皇的大厅,此时正看到贵妇人那里,嘻嘻一笑,叫了声:“王夫人”。
寇员外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脸看了看坐在侧座上、刚才一起迎接的较年轻妇人------不知何时,她旁边站了的一个少年。寇员外“呃”了一声,年轻妇人忙道:“奴家的娘家姓张。”又指着那少年:“这是老爷的小儿子,名叫寇注。”
寇注看上去大约十五六岁年纪,长得眉清目秀的,看来有些害羞,一听提到他,便紧靠到他娘的椅子旁边,脸红了起来。
镜屏又嘻嘻笑着道:“张姨娘,小公子。小公子今年多大年纪,读到什么书了?”他这一问,那公子哥脸更红了。
寇员外白了寇注一眼,不悦道:“还读书,什么都读不通,要是有他哥一半资质也好。都十六了,还没点阳刚之气!”说的张姨娘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寇员外也不理他们,转而问:“二位道长,要不要先洗漱更衣,安排晚膳?”
“先吃------”镜屏刚想说,琮于却道:“先看看大公子吧。”
楼主 咸梅实  发布于 2015-01-20 11:46:00 +0800 CST  
(四)

众人出了客厅,由一个打着灯笼的小厮引着,又转了几条厢廊,进了一座小院子,月光中尚能看到院子里种了些花草,又有假山鱼池,看来是个园林小院。院子靠里隐约显出一幢小楼的轮廓。
片刻后,小厮领着众人进了小楼里的正厅,里面只点了几根蜡烛,借着昏暗的烛光,只见是一间大书房,正中间放着一张大书桌,上面文具齐备。旁边摆了许多书架,架上书籍繁多,这里必是大公子平日常呆的书房了,只是现在不甚明亮,烛火恍惚之中看着这琳琅满目的大屋,叫人有些心绪烦燥。
右手边靠墙处有个楼梯,上面又有光线露了下来。挑灯的小厮走到那楼梯口,便开始发怵起来,迟疑着不敢上楼。王夫人气的骂:“滚开!”自己夺过灯笼先上楼去了。
寇员外把手一伸,请琮于和镜屏先上楼,自己在后跟着。张姨娘正想上去,被寇注拉住,小声说:“娘,你别去,别沾上身了。”
张姨娘对寇注小声说:“不怕,这时候我不去瞧瞧面子上不好看。你要害怕就先回前面去吃些点心,看书等着。”便吩咐小厮带寇注先回前厅。

镜屏走在前面,楼梯尽处便进了一个卧室。迎面是一个精致的屏风。
镜屏转过屏风,忽然,一张满是皱褶的脸,呲着一口黄牙,朝镜屏袭来!
镜屏大叫着后退几步,一直退到楼梯处,脚下早已踩空,便失重后仰,惊慌之中又下意识一声大叫,后仰的身体忽然停住------原来是被琮于扶住了。
琮于扶稳了镜屏,便挺身向前,几步绕过屏风,只见那里站着一个老嬷嬷,正在那里摇头晃脑,因为背对着灯光,面容不知是哭是笑,只觉得有些可怖。老嬷嬷看见又来了一个大胡子,似乎有点怯意,站到了一边。琮于见她老是呵呵笑着,却不说话,那神情分别有些痴傻。这时,王夫人在里面道:“道长莫怕,那是陈嬷嬷,是下人。”
这时寇员外也跟了上来,带着歉意说:“道长受惊了,这是陈嬷嬷。别人都不敢来这里,只好叫她先照看着源儿。”又小声对琮于说:“她虽有些疯癫,心是很好的,对人家从来没有恶意。”说完便走去边,经过陈嬷嬷时,他微微侧了侧头,似乎也对陈嬷嬷有些害怕,不敢正眼看她。这时王夫人说:“嬷嬷先回去睡觉吧,想吃肉喝酒,就去灶房要,就说经我允了的。”
陈嬷嬷听了很是高兴,重重的点了几下头,呵呵笑着走了。

这屋子做为卧房并不算小,屋中摆了一张八仙桌,围着桌子又摆了几张椅子,墙上还挂着一些字画诗作,看落款,原来都是寇源自己的手笔。床铺就摆在靠里面,本来有个大屏风挡着,此时屏风被移到了墙边,想是为了众人走动站立方便。
众人都离床老远站着,只是将目光集中到了床上。只见纱帐里一团锦被裹着一个年轻公子,面色十分苍白,犹如得了什么大病,奄奄一息的样子。此时他正自言自语说些什么,却听不清,过了片刻,又安静下来。众人以为他要睡,他却忽然又打了个寒噤,接着便抖个不停,嘟囔着像是在说梦话。
王夫人一看这情景,不禁泪流满面,想过去,却被员外拉住道:“夫人不可,还是让道长们先看看再说。”
王夫人只得哭道:“源儿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去那邪地方干什么啊!”

镜屏隔着半个屋子的距离,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寇源,脸凑向一边问:“你看他这邪中的是深是浅?哎------”却没看见琮于,回头一找,见琮于正在屋子里四处走走走停停查看着什么,连犄角旮旯里都仔细看了个遍,见到奇怪的物件摆设,还摸一摸,嗅一嗅。
过了片刻,琮于似乎查看完了,回过头来与镜屏四目相对,便微微一笑,伸手向床那边,意思是“你先请”。
镜屏白了他一眼,摸了一把背上的大剑,咽一下口水,走到床前,仔细打量了一遍,不由眉开眼笑:“这大公子虽说一脸病容,模样倒还很俊。”忽见众人正焦急的看着自己,忙干咳了两声,神色便凝重起来,转身低着头连声叹气:“哎呀,你家大儿中邪毒太深,怕是没救了。”
“啊!”众人大惊失色。
琮于趁此情景扫了一遍众人,寇员外、王夫人都是骨肉情深,溢于言表的紧张,张姨娘和阿六虽然关系远了些,毕竟是亲人有难,也是十分关切的样子。
镜屏抬起头来,一本正经的道:“员外莫急,天无绝人之路,此事还有除非。除非用我天师派雷法驱邪,方可成功。只是这驱邪除妖,就如同延医问药,还需对症施法。员外,请你将寇源中邪的经过详细说给我俩听听,看看这症结在何处------听阿六说,寇源是在大坪墇西边路上被什么妖树所惑。若是能顺便将那树妖铲除,那可是为地方立了大功一件啊!”
琮于也点点头。

寇员外便请众人围着桌子坐下,本想说话,却忍不住呜咽起来。王夫人见他哭,又跟着哭了起来。张姨娘只得忍着难过,劝一会这个又劝一会那个。
镜屏看着这一团哀气,也不知该做何表示,只好说,“员外、夫人,你们也不必太伤心,寇源现在还无性命之忧啊!”又看看琮于,只见他并没有一起坐,而是仍然保持着那副不动声色的“尊容”站在一边,平静的看着桌边的众人。镜屏心说这野道士真是个怪人,对条虫子多愁善感的,对人怎么心肠这么硬,老是在冷眼旁观。
寇员外止住泪,缓缓说道:“我源儿平时心地善良,对待亲友自不必说,哪怕对下人,都是情深意重,如今看来,这却不是什么好事了。哎,说起来,这都是因为老朽心里总有个功名的夙愿,才叫源儿读了那么多圣贤书,这反而害得他十分单纯,不懂得人情世故。老朽年轻时,也曾想专心攻书,立志科场,只是家中贫困,不得已才弃学从商。后来境况略有好转,也不过是个大点的贩货郎吧,整日风餐露宿,四处漂泊,若不是承蒙岳父提携、夫人眷顾,老朽哪会有今天。”寇员外说到这里,动情的看了看王夫人,接着又道:“如今我家虽还算殷实,那也不过是个土豪罢了。总盼着源儿能再考取个功名,光耀门庭,所以我平时对他学问上严苛了些。
道长要问这事情的缘由,我只得不怕丢丑了:前日我偶来源儿书房------就是楼下,我无意中看见了桌上的一封书信,看内容和落款,是一个女人写给他的------那女人竟不知廉耻,邀源儿与她私奔,相会的地点就是适才胡道长提到的,大坪墇西边妖树那里,出村五里路便是。
我这才明白,之前源儿所谓拜访老师、与同学好友办文社切磋文章什么的,都是骗我的,他其实是与那女人厮混去了。盛怒之下,我急来他卧室------见他正收拾行李呐!
我气得险些昏倒,忍不住打了他一耳光,那可是我第一次打他呀!我命下人将他锁在这楼里,任何人不许放他出去。他一开始大哭大闹,折腾了一整天,到了昨天傍晚时才平息,开始要茶要饭了。拙荆毕竟心疼骨肉,赶紧叫下人送饭。哪知他那是装的,他趁着开门时,打翻送饭的下人,骑了马跑了。
我急命阿六去追,可等阿六把他拖回来时,他早已人事不知,成了这副模样!”员外说到这里,转脸看着床上的寇源,竟又不顾体面,呜呜的哭了起来,“源儿,为父平时对你虽然严厉,可心里是最爱你的啊。只是这事你做的大错特错了,怨不得为父啊!”看他这副模样,足见平时父子情深了。
张姨娘叹了口气,用手帕擦着泪说:“哎,这是何苦呢。就算源儿喜欢上个穷丫头也没什么嘛,可以纳了做妾,把正室留着,也辱没不了咱家啊!”
王夫人听了这话,似乎也后悔起来,带着怨气看了看寇员外:“源儿倘若有个不测,我这后半生可指靠谁啊!”说着又痛哭起来。员外本想辩解,碍于外人在场,只好哀声叹气。
楼主 咸梅实  发布于 2015-01-20 12:26:00 +0800 CST  
“说了半天,还不知道那位姑娘是谁?现在何处?这事说来简单,只需叫那姑娘来一趟,给这位痴情郎说几句情话,这孤男寡女的只要在一间屋里呆上半个时辰,保准寇源的精气神能回来七分,剩下三分邪毒便不在话下了。”镜屏得意的说。
“怕是不能了,”阿六偷偷的斜了一眼员外和王夫人,“小吉已经在大妖树上上吊自杀了!”
楼主 咸梅实  发布于 2015-01-20 12:32:00 +0800 CST  
(五)
“小吉是谁?”琮于终于问了来寇家后的第一个问题。
“小吉是村东刘老头家的大姑娘,与我哥家挨着,打小就认识。”阿六小声说。
“岂止认识,这女人能和源儿相识,都是你这个混帐在其中调和的!”王夫人还是听到了,骂得阿六不敢抬头。
琮于凑到镜屏耳边,小声说:“这件事的底细阿六肯定最清楚,只是有员外和夫人在场,他必不敢和盘托出。”然后又对众人道:“夫人不必怨恨:想来是寇源偶然跟着阿六去他哥家玩时,碰到小吉,便生出了情愫------青春年少,在所难免。”说着给镜屏使个眼色,镜屏忽闪了几下大眼睛,不明白什么意思。琮于只得道:“如此一来,症结算是找到了。”说着,右掌做了一个砍的手势。
镜屏这才明白了:他这是想快点结束谈话,估计是有后招,要不就是私下里找阿六等人询问-------只是头一回合作,这暗示的也太难了点吧?镜屏白了他一眼,清清嗓子,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说:“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呀------哎,我说,我这分明就是叫你们都仔细听我说话,怎么还心不在焉的?都仔细听了:你们还没看出来吗,这呆公子和小吉姑娘哪里是私奔,他们恐怕是相约去殉情的!”镜屏说着,忽然被自己无意间胡诌的这句话提醒了,猛一拍手道:“没错了,这一双两个小情人知道他们的恋情必被家里所不容,便相约去找个僻静地方殉情,小吉先去了,可早等右等,等不来源大公子,以为他背弃誓约,绝望之下,便自已先自杀了。可她这是带着怨气死的,那怨灵却徘徊在原地,趁寇源去找她时,搭上身来。哎哟,这怨气可深重了,你想想,这世间最重的怨气是什么,不就是女人对薄情郎的恨吗?本来说好一起死的,结果被坑了,她能不怨吗?哎呀,这等邪灵一旦上了身,那可是最最要命的啊!”
王夫人听了这话,急得快要晕了,镜屏忙道:“夫人你先别翻白眼,贫道已有对策------待我连夜对寇源施以本派雷法,必能将怨灵驱走,还他一个干净身子-------琮于师弟,你快去马车上将我法器取来,咱们布一个七星北斗式的醮坛!”
自己何时又成师弟了?好在他能配合自己,也罢,帮他搭一回场子吧。琮于便叫阿六:“阿六,一起去给我帮忙吧。”

出了小楼,琮于却将阿六拉到一个僻静角落,说:“阿六,我能看出来,你是最关心大公子的。员外夫人虽然是寇源的生身父母,但他们对寇源的亲情总掺杂着许多功利,相较于寇源真正的亲人,你的关心则更显得纯粹,是不是?”
阿六一听这话,泪水又涌出来了:“哎,小的哪敢和老爷夫人比,只是小的自打被我哥卖到寇家,就和大公子一起玩着长大的,虽然他是主我是奴,可他平常对我从没有主仆之分。人家都说我被亲哥哥卖了为奴很可怜,可我经常还庆幸呢,因为有这么个好主家不分里外的待我呀!在我心里,大公子就是我亲人!”
“既然如此,你定然最想叫寇源好了。适才员外夫人碍于脸面,说话有所保留,你却心急如焚,是不是?”
“是,是啊,我真恨不得替大公子受罪。”
“胡道兄适才所说的未免过于自信,我却觉得还有不少事情没弄清楚,若不能对症施法,就算暂时脱困,只怕会留下隐患------寇源和小吉不可能刚有恋情便想着要私奔,必是发生过许多前事吧?你放心的说,我绝不会对员外提起是你告诉我的。”
“哎呀,道长真是能掐会算------老爷确实瞒了不少。说实在话,大公子今天这样,那都是咱家太对不起小吉了。
其实老爷和夫人早就知道大公子与小吉的事,只是觉得门户太不登对,坚决不同意,公子这才以各种理由外出与小吉相会。只是那时节我怕被老爷骂,已不再参与他俩的事了。至于他们相约私奔,我更是不知情。直到老爷叫人将公子锁在房里,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寇源后来能借机逃脱,肯定也是你的主意吧------起码是暗中相助。”
“呃-------道长怎么知道的?”
“我看寇源如此文弱,他怎么可能打翻下人,又顺利抢了马跑出这么个大宅子,必是你事先交待了下人,半推半就促成了此事。”
“道长真是厉害!只是这却叫大公子着了魔,现在想来,倒不如就锁着他更好。”阿六十分懊悔,看他的神情确像是真情流露。
琮于便安慰他:“福兮祸兮,因势而异,世间的事往往并非表面看上去那样。寇源此刻虽然身处困境,总会有法可解的------你对那两人私奔,以及小吉的死怎么看?”
“至于私奔这事,哎,就算大公子有诸多不是,可老爷也太绝情了:他不让大公子去赴约也罢了,可竟然也不派人通知一下小吉那边的家人,那姑娘想是眼巴巴等得着急,以为公子负心了,才被那树妖给迷了。”阿六说到这里,忽然紧张起来。
楼主 咸梅实  发布于 2015-01-20 13:48:00 +0800 CST  
请大家勇跃回复啊,非常感谢!
楼主 咸梅实  发布于 2015-01-20 16:20:00 +0800 CST  
“‘迷了’?”琮于的眼睛眯了起来。到目前为止,关于所谓树妖的传闻已经听到多次了。琮于本想等先解决了当务之急,再对这大树到底“妖”在何处一探究竟,现在看来,这次案件与之有着莫大关系,不解决这其中的谜题,小吉的死因,以及大公子身遭之邪毒,怕是都很难完全破解。琮于问:“寇源跑出家后又发生了什么?你详细讲来。”
“乡下人用马不多,咱家只有两匹马,事先被我安排好了,大公子跑出小楼后便直奔马房,骑了一匹最快的就跑了。我和几个小厮故意找了几头骡子,装模做样在后面赶。只是我事先也不知道公子到底去哪,跟到后面才越发觉得不对------他这是要去大妖树那里啊!
那棵妖树就长在一片山谷之中,多年来,关于那妖树的传闻多得数不清,但有一条:那些传说都很邪门,所以那地方一直都是咱村里人的忌讳。等我们明白过来公子是想去那里,想喊已经来不及了。
我们几个走进了那片山谷,先是看见大公子骑的马正闲在草丛里,我下意识就往大妖树那边看:只见那大树实在是大的出奇,树下边和周围一圈都光秃秃得没长草,远远的只见大公子正站在大树下面,抱着一个吊在树枝上的人的脚哭呢,看那上吊人的身形衣服,应该就是小吉------到那时我们才算知道小吉上吊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妖树,树干并不是笔直一条,而是一条一条的枝互相缠在一起,就跟卖得一卷卷的粉条一样,只是也太粗了,直径足有五六丈吧。那树又很高,我看见大公子浑身是泥,我猜他本来是想取下尸首,却够不下来,只好抱着脚哭。
这时我实在忍不住了,想上去把大公子拉回来,却见他一抬手,意思是不要我靠近。我这一犹豫的空儿,只见他不哭了,而是将头贴近大树,又不停的挪换地方,就像是在用耳朵去找什么声源。他就这么找了一会,最后停在了一处地方,张开胳膊抱住大树说起话来,好像是在跟那大树对话一样,一问一答的,时不时还点头答应着。偶尔他还转头看我们一眼,吓人的是,他眼眶里的眼珠翻得只剩眼白了。
那情景实在诡异,看得我们几个直发毛,便又不敢上前了。
就这么又过了好一会,只见大公子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退后几步,仰头看看小吉上吊的方位,转而又仰头看看另外一处树枝------在我们看来那就是一片树枝,他却说,‘来,来,都跟我走吧’。他便转身往回走。刚走两步,忽然小吉的尸首,还有大公子刚才看的那一片树枝抖了起来------当时一点风也有没有,就算有风,怎么草也不摆,别的地方的树枝也不摇,就那两处地方动?那两处地方抖了几下,又不动了,紧接着大公子就是一个大踉跄,就像什么东西砸到他身上一样。眼看着那步子就沉了,走路开始晃晃悠悠。
我一看这样,再也顾不上害怕,赶紧就跑上去扶他,那手一沾他身,他就跟沱泥似的瘫在我怀里了。后面那几个小厮还不敢上来呢,我边拖着大公子往回走,嘴上骂那几个人快过来帮忙,众人连抬带架就把他扶上马了。他上马之后就人事不知了,是我把他绑在马上牵回来的。”
阿六讲到这里,嘴唇已经忍不住抖了起来,那一脸恐惧的神色,在灯笼的昏光中显得格外狰狞。

琮于听得眉头紧锁,片刻后又问:“小吉姑娘竟如此痴情,她后事如何?”
“自打公子中邪后,家里乱做一团,还没去通知他们家人呢。”
“什么?”琮于不由怒从心起,“你们寇家岂能如此自私?你们是怕太早告知,人家会讹上门来吧!纵然如此,难道就让小吉姑娘暴尸荒野?阿六,你快去告诉寇员外,叫他派人去小吉家报信,否则,在下就此告辞!”

楼主 咸梅实  发布于 2015-01-20 21:39:00 +0800 CST  
(六)

琮于找到马车,边解行李边想刚才阿六的话,正忙着,一个小厮跑来:“道长,不用搭场子啦,大公子已经醒过来了!那位胡道长真有手段咧!”

寇源醒后,喝了一碗稀粥,此刻已经睡了,有王夫人和丫鬟在照看着。
片刻后,前面正厅早摆好了宴席。
寇员外请琮于和镜屏上坐,镜屏倒很懂礼数,推了半天,最后由员外上坐,镜屏和琮于客坐,张姨娘做陪。琮于想起这件案子还有不少疑点,又见阿六忙了一整天,便请他也来坐,寇员外自然应允。
员外先举杯说道:“二位道长,尤其是这位胡道长,真是张天师在世,我寇家上下都对道长感激不尽啊!来来来,请饮了此杯。”
镜屏饿了大半天了,自上了桌子,筷子就没停过,这时正吃得开心,头也不抬,只端起酒杯应付着碰了一下,就将酒“嗞嗞”的饮尽了。
张姨娘笑着对琮于说:“道长没看见,刚才这位小道长等不及了,就自己先祭剑施法起来。他先在源儿脑门上贴了几张符纸,等祭完了剑,就喷了口仙水在符纸上,然后挥剑砍了几下,你猜如何,那符纸上片刻就显出了一条条妖尸,个个鲜血淋漓,头分尸残的。小道长又去源儿耳边念了几句咒,又喂了颗药丸,送了碗药汤。不过半刻功夫,源儿吐了几吐就清醒过来了。原来这小道长年纪轻轻,手段却恁般高强。哎哟,奴家今天算是开了眼,见了真仙了。小道长,你等剑斩妖邪的法术得是学了几年呀?”
“呵呵,要别人也得个十年八年,我么,一者得了师傅灵丹,功力倍增,二者我自己也勤学苦练,所以只用了-------”镜屏不伸自己的手指,却将两个鸡爪子伸了出去。
“两年?”
镜屏得意的摇摇头:“我才多大,练这一招就两年,那练会了龙虎山所有道法绝学再出山,怎么也有几缕胡子了,实话告诉你,两个月!”
“啊?这么快,小道长就是白天黑夜不停的练,两个月就能抵人家十年八年?”
“切,我问你,要是叫阿六去挣三百两银子回来,他得挣多久?”
阿六憨笑道:“那恐怕一辈子也挣不来啊。”
“这就是了,可要是员外去挣,那还不就是一船丝的买卖?这都是我以前底子打的好,丹气结得深,到了这个年纪练什么都快,哇哈哈哈哈。”镜屏得意极了,又举杯和张姨娘走了一个。

琮于自然明白,这里面定是瞎猫死鼠的意思居多。他看了看正在杯盘间上下其手的镜屏,虽说他吃相不雅,神态举止却很有几分可爱。 他偶然又瞟到摆在大厅右边的那副四漆屏,想起什么事,便指着四漆屏:“在下不懂书法,只是觉得那四漆屏上的字好像少了点什么。”说完,他故意看看寇员外,只见员外微笑不语,张姨娘想说话,正好镜屏又找她碰杯,被叉开了。琮于点点头说:“其它的字画都是名家手笔,只有这漆屏上的字没有落款,我猜这屏上的字是员外亲笔手书的吧。”
张姨娘饮下了酒,拍着手说:“道长真是有眼力,咱家老爷原本可是读书人,要不是家里硬逼他学生意好继承家业,说不定早考上个举人进士了。”
员外居然不好意思起来,瞪了张姨娘一眼:“在两位道长面前,像什么话。”转而又举杯对二人说:“不过是练练字虚度些光荫,厚着脸皮摆在那里了。”然后饮了一杯,虽然表面谦虚,其实能看得出员外还是很高兴自己的作品受到赏识,道:“早年间老朽是读过几年书,自从袭了家族产业,这学问上早就荒废了,不盛惭愧,不盛惭愧。”
镜屏已经喝得不少了,满脸通红,兴致高涨,一听说这个,转脸看了看那四漆屏,只见上面用行楷写着一首词,上首是标题,写的是“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镜屏半睁着眼念道:“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嗯,这秋日登我可认识,是江西庐陵县的大财主,因为这个姓很少见,他说了一遍我就记住了。他请我给他家小孩看过风,他小儿子老尿床,我看过后叫他老婆把尿壶洗干净,再用桑木劈材烧一堆火,把尿壶烤得干干的,再砸得粉碎粉碎,用布包好,找条河埋到河边,那之后他家小孩再也没尿过床!”他说得眉飞色舞,说完又和张姨娘碰了个杯,喝了一杯后又问:“员外怎么会认识他咧?”
“呃-------”其他人,连同不识字的阿六,都不由惊叹于眼前这人的功力实在厉害------这一顿瞎掰他是一气呵成,连略停想想的功夫也没有!寇员外嘴张了半天,才说:“买卖上有些来往。”
楼主 咸梅实  发布于 2015-01-21 10:24:00 +0800 CST  
各位回复的朋友和阅读过的朋友,实在非常抱歉,网编建议我改下名字,重新整理一下再开贴。
再开贴后名字叫:物怪----观风道士和左道秘术的那些事。
请去那里看我的小说吧,这次再也不随便改了,会以此题目持续更下去,感谢支持我的读者,我会努力回馈。
楼主 咸梅实  发布于 2015-01-21 21:31:00 +0800 CST  
最新页网址:http://bbs.tianya.cn/post-16-1089660-1.shtml
楼主 咸梅实  发布于 2015-01-22 04:08:00 +0800 CST  

楼主:咸梅实

字数:20254

发表时间:2015-01-20 19:30:2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3-09 00:39:10 +0800 CST

评论数:50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