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境线上的诡异往事——1985年,我在新疆阿尔泰山淘金子

作者:毛绒绒的毛毛虫 回复日期:2010-5-2 16:24:00 280#

作者:传统人类 回复日期:2010-5-1 23:57:00 194#

作者:qw423 回复日期:2010-5-1 23:26:00 193#

一群 ╮(╯_╰)╭
白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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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呀呀,老脸丢尽了!

一个没说清楚就被大家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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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意思是不是 那个地区养的应该是山羊 还真强 你写的时候可要小心了 不过还真不错 楼主你可要好好写啊 会出版的 我看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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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网友太强,一点表达不清楚都会有人指出来。写的我胆颤心惊的。

羊其实是又白的也有杂毛,只不过不好表达,而且是在夜里,也分不出太多颜色,一偷懒就直接说白茫茫一片。丢人了。

进山时间的问题,也可能是表达不清楚。丢人了。

另外那个阿勒泰的朋友,提到坐车时间的问题。从乌鲁木齐到阿勒泰市,直线距离并不是很远,但那个时候跟现在不能比,路很烂,车也很少,下了这辆车不一定能直接坐上下一辆,而且并不是闷头赶路,中途走走停停,要找人,要买东西。用了“辗转”这个词,就是这个意思,耽误快半个月时间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打个比方吧,如今从北京到上海,高速高铁或者飞机,花不了很多时间,但是如果我要从北京去河北的某山区的某县城的下边的某个偏远的乡镇,花的时间就多了,虽然距离上并不远。


这些如果全写进去,未免拉拉杂杂的也太过罗嗦,大家也不见得喜欢。也可能是我表达有问题,该说明的没说明,给大家带来困惑一激动就说不清楚,丢人了。!

不过还是希望大家多多指正,谢。

晚上有事,能不能继续贴,看情况吧。明天肯定来。

楼主 传统人类  发布于 2010-05-02 16:46:00 +0800 CST  

赵胜利就是那个先前说要买拖拉机的年轻人。

武建超急得站了起来,冲司机连喊了三个“停”,拧开手电就开始数人。我们一行人加上司机本来有八个,可这会儿他照来照去数了好几遍,也没再找出第八个人来。

我心也跟着一抖,忙问身边的人最后看见赵胜利是什么时候。他们几个却都摇摇头,说刚才又是羊群又是地震,跑来跑去,脑子乱哄哄,谁也没注意什么时候少了个人。

这时收音机不知怎么的,又“啪”的一声再次响了,重新放起了音乐。我马上把它关了,触电似的把手收了回来,虽说知道了原因,可这玩意儿还是太渗人了,说实话,我真怕喇叭里会突然传出赵胜利喊救命的声音。

武建超眉头紧锁,嘴里小声的骂着:“他妈的,我就知道要出事,我就知道要出事……”举着手电四下到处找人,其他几个人也都站起来,喊着了赵胜利的名字。可四周黑漆漆的,大风呼呼响,把他们的声音全吹散了。

我仔细回忆着刚才的经过,觉得人最有可能是在羊群冲过来或者地震的时候不见的,那时候场面很乱,大家都只顾自己,少个人不容易察觉。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如果非要讲可能性,那么假设人是在我们下车聊天时,或者地光显现的时候丢的,似乎也讲得通。哪怕说人在拐进这个山坳之前就从车上掉下去了,也不是没可能。

还有更重要一点,就是赵胜利是怎么不见的?总要有个方式途径,不可能前一秒钟还在身边,后一秒钟就没了。

楼主 传统人类  发布于 2010-05-03 12:05:00 +0800 CST  
我摁着太阳穴正苦苦想不明白,却听他们几个兴奋的叫起来,说找到了找到了,在那儿在那儿。抬头去看,见远处出现了个黑黑的人影,手电光照过去,好像就是赵胜利。他一路小跑的奔过来,手里好像还拿着一团白乎乎东西,只是隔得远瞧不真切。

离得近了之后,赵胜利被手电筒晃得睁不开眼,伸出一只手挡住脸,点头哈腰赔不是,念念的说:“吓,吓死个咧人,俺还以为拖拉机要开走,不管俺咧……”可听得出其实喜滋滋的似乎心情不错,大家也看出了他怀里抱的竟然是两只小羊,脑袋都软耷拉着,奄奄一息眼看就要死了。

我肚子里忍不住骂起来,我们在这紧张了半天,谁知人家是顺手牵羊去了。春天正好是母羊下羔子的季节,这两只羊娃子八成是在羊群动起来的时候被踩死的,他跑远了去捡,自然就和我们走散了。

武建超做得更绝,没等赵胜利爬上车,就一巴掌扇在了赵胜利脑袋上。赵胜利没防备顿时懵了,摸着头好大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羊往地上一扔,叫骂着就要冲上车拼命。可惜武建超手上有两下子,又是居高临下,轻轻松松一推一搡,弄得赵胜利连车都上不去,一不注意又挨了两下。

我觉得武建超反应似乎有点过度,眼看这都打上了,赶紧拉人劝架。赵胜利被他几个老乡抱着,打也打不过,挣也挣不脱,他本身有点结巴,这会儿气得声音都变了,一个劲的说:“你,你凭啥打俺,俺捡两只羊给,给大伙吃肉有啥,啥错?你,你凭啥打俺?他妈的,俺又,俺又不是你雇来的!”

楼主 传统人类  发布于 2010-05-03 12:23:00 +0800 CST  


赵胜利这番话让我有点感动。大家身上的钱都不多,就算在新疆这种遍地牛羊的地方,前些天也没过吃几顿肉。而且我们进山带的全是大米白面,以后几个月别说是肉了,就是想吃棵菜都没有。他摸黑去捡羊,倒真的很为大家着想。

“凭什么打你?是让你长记性,以后少瞎跑,新疆邪性的地方多了,不明不白丢个把儿人跟玩儿一样。”武建超绷着脸,拿手电指指远处的石人,说他当兵时在内蒙给牧民打井,也是半夜开车拉着器械赶路,有个战友只是下车解了个手,人就没了。第二天动员全连的人还有附近的牧民找了一天,却连个尸首都没看见,而人失踪的地方,就有许多这种石人。

我这才明白,怪不得武建超之前说见了石人心里不舒服,而且发现少了个人后又那么紧张,原来是之前有过这种事。

赵胜利让他这么一训,估计被吓得不轻,气势短了一截。又被另外几个同伴劝了几句,说他好心是没错,可不能这么让大家担心。他看没人向着自己,也不再喊打喊杀,只是嘴里还不住的念叨,说就算那样也不能打人。

虚惊之后,大伙重新上车,赵胜利赌气似的坐的离武建超远远的。武建超也不搭理他,只是喝酒。拖拉机总算再次开动,走过刚才羊群堵住的路段时,地上堆了厚厚的一层羊屎弹儿,臭气熏天。

下半夜平安无事,越往前走,周围山岭的形势就越高,天亮后不久,我们听到了湍急的水声,淘金的那条河谷到了。

楼主 传统人类  发布于 2010-05-03 12:26:00 +0800 CST  


从远处看,整条河在晨光下竟然闪烁着灿烂的金光,十分耀眼。我吃了一惊,心说就算阿尔泰山“七十二条沟,沟沟有黄金“,可金子也不能多到这种地步吧?直到走近了,才恍然大悟,河里漂满了从山上冲下来的云母片,这种东西反光。

眼前的是额尔齐斯河的一条小支流,好像叫什么喀什么古什么河,源头就在阿尔泰山里,岸边是成片的杨树和柳树,两旁的山坡则长满了爬山松。河水很脏,不光有云母片,还夹杂了大量的泥沙石子、枯枝败叶甚至牛羊马粪,浊浪翻滚,奔流而去。新疆地处亚欧大陆腹地,河湖大多内流,只有额尔齐斯河是外流,河水西去再北走,流经西伯利亚,成为我们国家唯一汇入北冰洋的河流。

拖拉机溯河而上,路边又出现了一群石人,迎着晨光,沿河而立。我好奇的打量着这些草原先民的遗作,心里忍不住赞叹。

这些说是石人,其实基本没有改变石头的原有形状,只是在表面简单的雕刻出人的五官和服饰,线条朴实粗犷,一看就是少数民族风格。天长日久的风雨侵蚀下,很多石像的纹路变得模糊,又增加了许多苍凉古意。

但当我把目光集中到石人的脸部时,心却猛然间一沉,马上意识到一个问题,转过头有些紧张的问武建超:“你看这些石人,怎么全都是脸朝东?”

武建超没多想,回答说游牧民族大多数都崇拜太阳,以东为大,比如蒙古包的门都朝东南开……可话没说完,就突然停住了,显然理解了我的真正意思,和我对视半晌,叹了口气,缓缓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楼主 传统人类  发布于 2010-05-03 12:28:00 +0800 CST  


又向上游开出一段距离,司机停下拖拉机,说只能把我们送到这里,后边的路得靠我们自己推车走,说完把架子车卸下,掉头转回去了。

我当时生出一股冲动,差点要跟着拖拉机回到昨晚的那个山坳,确认一下那里的石人是不是也全是面朝东。因为就在刚才,我忽然有些失望的发现,尽管有了那套关于地震的推测,但昨晚发生的许多事,我仍然无法解释。

只不过,这些想法我只能暂时留在脑子里,不能说出来,免得再度扰乱军心,毕竟眼前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干。大哥当初和我们约在进山的地方会合,往前还有十几华里要走。

没了拖拉机才知道行进的艰难,脚下的路已经不能称之为路了,一边是山坡,一边是急流,架子车只能在河漫滩上走。我们轮流在前边拉车控制方向,剩下的几个就在后边推,地上全是鹅卵石和泥沙,车子吃力又重,推一步才走一步,弄不好轮子还会陷在坑里,必须把车上的东西卸掉一些才能拉出来,总之异常艰难。

过了中午,太阳升到了头顶。大家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身子本来就乏,又吭吭哧哧推了一上午车,这会儿全都喊吃不消,不得不停下来。几个人抽烟打气,武建超是一口一口灌酒,而我靠着车,已经连胡思乱想的力气都没了,什么羊啊石人啊全都滚到了一边,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真他妈的累。

大概喘匀了气,武建超从河里打了两捅水,说要烧点开水,顺道做饭吃。我盯着脏兮兮的河水问道:“就用这个水?”
他白了我一眼反问道:“那你想用什么水?”

我指着那两桶黄泥浆说:“你看你看,这里头漂的全是马粪。”

武建超撇撇嘴,懒洋洋的说:“这河里还漂过死人呢,你爱喝不喝。”说完低头看了眼水桶,可能连自己都有点看不过去,就把水倒了,换了个地方重新打了两桶,不过比着刚才的水,也就是从地上强到席上。他把水桶放在车边,说安静的澄上一会儿,水还能再变清点儿。

我们从山坡上扯了些爬山松的枯枝,这种树含油脂,很耐烧。赵胜利把那小羊剥了,只在河边的石头上大概剁了剁,就下锅煮了。不能吃的羊杂碎下水全扔河里冲走了,不敢留着,怕血腥味招来豺狗。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我吃到了一天来第一顿热汤饭。说实话肉有点不熟,汤更是透着一股屎味,还有沙子硌牙。我就着烤馕喝汤,边吃边感叹,心说人才是世界上耐受力最强的动物,这么脏的水,就算让牲口喝,牲口都得想想,可我们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吃,而且大家竟然都还吃得挺香。


楼主 传统人类  发布于 2010-05-04 11:45:00 +0800 CST  


饱餐战饭之后,我们推着车继续一点一点的往前蹭。总算在天黑前赶到了采金区的山口,之前大哥跟我们约好在这会合,这时却没见人影。

那时也没有手机,不能及时联络,我们又烧了锅开水喝,等着人来,我有些担心,说人怎么还没到。武建超却不在意,说山里路不好走,约的时间哪能那么精确,差个一天半天很正常,人没来就等着,大不了先睡觉。

我问这漫天野地的怎么睡。他骂了我一句:“怎么就数你事儿多,还能怎么睡?躺着睡呗。”说完找了块石头当枕头,抽出被子往身上一卷,边上一歪闭上了眼。其余几个人也如法炮制,不一会儿就鼾声大作。新疆气候干燥,土里也没什么水分,所以用不着垫褥子,直接躺在地上也不觉得潮。

这才是真正的风餐露宿,我心想自己没道理比别人娇贵,也盖上被窝睡了。感觉没睡多久,不知怎么就被自己的一阵咳嗽震醒了。睁眼一看,发现天已经黑了,却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刚刚咳嗽,就是水滴飞到了鼻子里被呛的。

雨倒是不大,除了我自己,别人都睡的死沉。想起车上还有几百公斤面粉,我不禁有些担心,把武建超摇醒,问他粮食被淋雨湿了怎么办,用不用拿塑料布盖一盖?

他迷迷糊糊的说面粉不怕雨淋,一把将我推开了,翻个身又继续睡。我心里纳闷,说怎么会不怕雨淋,掺了水不就成面团了吗?不太放心之下,打开了袋面粉一瞧,嘿,还真不怕雨淋。

原来,最外层的面粉被雨打湿之后,会跟面袋子黏在一起,这层面糊不透水,雨又不大,后来的雨水还没等洇到里边,就顺着袋子流走了。

我发现自己傻乎乎的全是瞎操心,抓抓头,就钻到了车底下避雨继续睡。但是刚的瞌睡劲一过,一时半会儿不容易再睡着。闭着眼睛静躺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一丝睡意。听着他们几个震天响的呼噜声,心里更是烦躁,来回烙起了烧饼。

然而我在翻身的时候无意睁了一下眼,却再不敢合上了,远处黑漆漆的河滩上,有两个晃动的小光点,正在慢慢靠近。


楼主 传统人类  发布于 2010-05-04 11:50:00 +0800 CST  


我趴在地上,浑身肌肉一紧,头一个反应就是狼,不是都说狼到了夜里眼睛会发光么。

可随着那俩光点越飘越近,又觉得他们之间距离有点太远了,不像是长在一个脑袋上的眼睛,倒像是……等真正看清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气的自己都笑了出声,他妈的,那是两个手电筒。

我从车底下爬了出来,发现雨已经无声无息的停了。有人打着手电越来越近,我起初还以为是大哥他们,也把手电拧开冲着他们晃了晃。但紧接着就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如果是大哥他们来了,应该是从河谷深处往外走,但眼前的人正好相反。

他们看见我这边的光,也加快步子走过来。对面是一高一矮两个人,我忽然间有点紧张,心想万一是坏人怎么办?虽然我们人多,可大家都在睡觉,没什么防备。于是没等他们走到跟前,我就粗着嗓子大喝一声,是谁,干嘛呢?

那俩人又走近了些,操着新疆味普通话冲我打了个招呼,说是淘金进山探路的,走得太急错过了宿头,想讨点开水喝。

我拿着手电来回照了照,见他们背着大包,还带着铁锹和淘沙盘,倒真是淘金客的打扮。稍稍放了心,端出锅来给他们舀开水,其中那个高个儿掏出个搪瓷茶缸凑了过来接,而这时我一抬头看到了他的脸,马上呆住了,手一抖差点把锅扔地上。

楼主 传统人类  发布于 2010-05-04 12:02:00 +0800 CST  

原先离得远没看清,这会儿挨得近了,手电筒的光线下,才发现那人高鼻子深眼窝,头发卷卷的,眼珠子发蓝,竟然是个外国人。我的心猛地一紧,不动声色的又瞧了眼那矮个儿,却是个中国人的脸孔。

我佯作平静,手上继续给他们舀水,脑子却转的飞快:“这深更半夜,荒山野岭的,他妈的哪来的外国人?中国话还说的这么好,难不成……”

那外国人看我神情不太对,张嘴想说话,这时武建超正好被我们吵醒,在背后没好气的问我大半夜咋咋呼呼干嘛呢?

我如蒙大赦,把锅往地上一搁,说你们自己喝吧,赶紧跑开了去,把武建超拉到一边,偷偷指着正喝水的那俩人,小声对他说来了个外国人,你看会不会是越境的苏联间谍。

我这么想不是没道理的。那时苏联和咱们国家的关系还没恢复正常,而之前常听说有苏联会派间谍,会从东北和西北一些地方偷偷越过边境,刺探收集情报。

武建超听完一愣,将信将疑的走过去,探头朝那俩人一望,马上回身踹了我一脚,哭笑不得的骂道:“他妈的,哪来的外国间谍,新疆有俄罗斯族你知不知道?”说完和那两个人亲亲热热聊了起来,他们都是老金客,已经认识好几年了,武建超一高兴,又拿出酒来给他们喝。

我揉着被踹过的屁股,心里有点冤:新疆是有俄罗斯族,可我不是没见过么。听他们聊天,才知道那外国人其实不是外国人,祖上是“十月革命”的时候跑到这边来的白俄,叫阿廖莎,几十年好几辈儿下来,早就成了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和他一起的是他内弟。

我当时的想法,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会觉得很傻,或者很可笑。但思考什么事都不能脱离所处的历史环境。阿尔泰山又正好在中苏边境上,而自打我记事起,我们国家就管苏联叫“苏修”, 20多年来关系一直很紧张,珍宝岛、铁列克,外蒙陈兵百万什么的报纸广播经常说,还专门编的有唱珍宝岛的歌。再结合我们这一代从小受的教育,还有民间各种抓特务的传说,一时联想到间谍也没什奇怪。


楼主 传统人类  发布于 2010-05-05 12:10:00 +0800 CST  

武建超留他们过夜,闲扯了几句,当然三句不离淘金的主题,之后就各自睡了。我讨了个没趣,也抱着被子到一边躺下,心里有点不痛快,觉得这两天怎么老神经兮兮的,全是自己吓唬自己。

第二天早上,突然感觉有人在踢我,我一个机灵坐起来,发现大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一个多星期没见,他现在灰头土脸的好像一个泥猴子,正懒洋洋靠在车上抽烟。而阿廖莎他们早已经走了。

吃完早饭,大哥领着我们进入了真正的采金区。那是一条很宽的河谷,弯弯曲曲的河道把陆地分割成了一个个犬齿交错的半岛,河滩上都是硕大的鹅卵砾石,时而还能看见些去年被人丢弃的破旧工具。

来到河谷中段的一个小半岛,又见到了甘肃老头和那个同来探路的河南人。他俩当时的姿势很奇怪,甘肃老头儿坐在石头上,另一个却蹲在地上抱着他的脚。我们纳闷这是在干嘛,一问才明白,原来老爷子的皮靴穿的太久又沾了水,夹在脚上脱不下来了,那人正帮着他往下弄鞋。

大哥伸手画了一圈,告诉我们这个小岛子就是选好的淘金点,我踢踢脚下的泥沙和鹅卵石,有些不相信的问:“这沙土里能淘出金子?”

大哥不以为然的看了我一眼,把我们几个刚来的招呼到河边,拿着个做饭的勺子取了些砂土,放在水里贴着水面轻轻晃动,浮土顺水漂走,最后勺底只剩下一撮小石子,他拿手一扒拉,就露出了一小粒黄澄澄的金砂。

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天然金子,又新奇又兴奋,几个第一次来淘金的人反应也跟我差不多,捧着勺子看了半晌不舍得放下,又小心翼翼把金砂捏出来放在手心。金子真的很重,只是比小米粒还小的一颗金砂,就很明显能感觉到分量。

大哥从怀里掏出一个装青霉素的小玻璃瓶子,让我把金砂丢进去。他塞上橡皮塞,挨个在我们耳朵边晃了晃,还能听到金子碰撞玻璃“叮叮叮”的声音,之后笑眯眯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好干吧同志们!”

虽说整条河谷都含有金砂,但这种随便挖一勺就能淘出金子的地段还真不多。我当时年轻不理解,后来再想想,才明白大哥当时的用意。

那番做作不光是给我看的,更多是给其他人看的。毕竟我们这伙人临时组织起来,互相都不太熟悉信任,干活儿之前他让大伙亲眼见识了真金白银,一是要显出自己确实有本事找到金苗,确立威信,二是要刺激劳动积极性,让大家踏踏实实干活,少惹事。

楼主 传统人类  发布于 2010-05-05 12:12:00 +0800 CST  

安营扎寨的第一件事就是挖地窝子。说起地窝子,很多人都会想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那是他们当年艰苦创业的标志之一。挖法很简单,先在地上刨出个大概两米深的坑,坑顶架上几根木料,盖上些芦苇树枝,再铺上塑料布撒点儿土,最后从坑边挖出条斜坡延伸到地面作为进出的通道,就算大功告成。如果长期住,还要装门,抹泥浆,夯土墙,垒烟囱什么的,不过我们只在山里呆半年多,所以弄得很粗糙,恐怕还没内地给死人挖个墓穴讲究。

在这流金淌银的河边,人的精神想不亢奋都不行,地窝子挖好后,根本没人提休息的事,马上开始了淘金的工作。甘肃老头子说开工之前,还要斩鸡头烧黄纸焚香祭拜,可我们不信那一套,直接就操家伙干上了。

金矿其实分为岩金和砂金两种。岩金深藏在山体岩石中,勘探开采难度都很大,那是国营大矿厂的工作。而砂金矿实际上是岩金被风化侵蚀后、经过搬运冲积,在河床上富集形成的,开采容易,我们淘金淘的就是砂金。

当时用的方法还很落后,都是成百上千年沿袭下来的老工艺,叫溜槽取金。所谓溜槽,大概就是一个宽半米,长三米的木头槽子。溜槽架在河边,槽底铺上毡子,上面压着树枝做的木排,木排上每隔一段再钉上横格。将含有金粒的沙土倒在溜槽上,用水去冲,砂浆从溜槽上通过,泥沙随水流走,而金子比重大,会沉到木排的缝隙里。

具体干起来,从挖到冲,基本上是四五人一组。分配给我的工作,就是穿着橡胶水裤站在河里,一桶一桶的往溜槽上提水。

楼主 传统人类  发布于 2010-05-05 12:13:00 +0800 CST  

每冲十几车砂土,就要起一次槽子,把留在毡子上的砂子小心清出来,再让甘肃老爷子拿一个小船形状的金斗子继续摇晃淘洗。砂子越冲越少,最后只剩下很小很小的一撮,基本就是黄澄澄的金子。
摇金斗子是门学问,看着容易做着难,我试了一次,累得腰酸背疼不说,还把金子全冲到了河里,甘肃老爷子心疼的直骂作孽,说让我这么一摇,大半天全白干了。

临近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哥把当天掏出的金砂放到火上烘干,用磁铁吸去杂质,又吹掉浮在金子上的轻尘,上天平一称,五克多,算是收成不错。

大家都喜笑颜开,计算着照这个样子干上半年能挣多少钱。大哥又提醒我们这些新手别得意忘形,说往后不管谁问你一天能淘多少金子,都不准说实话,这个是原则问题。

我提了大半天的水,全是重复机械劳动,胳膊和腰都累得直打哆嗦,吃饭时坐也坐不下,一碗汤拿在手里能洒出去半碗。揉着肩膀,再看那小小的一撮劳动果实,不禁想起刘禹锡的一句诗,所谓“千淘万漉虽辛苦,吹进狂沙始到金”,黄金虽贵,也要靠极其艰辛的劳动去换,古人诚不欺我啊。

我们带的物资有限,除了两个电筒,也没什么照明工具,所以天一擦黑就钻进地窝子准备睡觉,打算养足精神,等明天继续甩开膀子大干。我哈欠连天,抻开铺盖刚要钻被窝,大哥却过来拍拍我,把我叫了出去。

楼主 传统人类  发布于 2010-05-05 12:15:00 +0800 CST  

上边那些因“故事”还是“经历”之争的朋友,其实大可不必。

既然写出来,就是给大家娱乐消遣的,同时把那个年代的一些东西告诉更多的人。

天涯上那些标着真实经历的帖子,不见得全是真事,而那些即便写明了是故事的帖子,也不见得全是故事。

有些人喜欢有真实经历感觉的“故事”,而有些人却偏爱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如故事一般的“经历”。

抱歉一个,只能说本人水平有限,无法满足所有人的要求。

看帖子,别较真。不然搞得一肚子气,那就是我的错了……


楼主 传统人类  发布于 2010-05-05 14:27:00 +0800 CST  


跟着大哥来到河边的树林,一人点了支烟,他问我这几天有没有出什么事,我就把路上经历地震的那些事说了,还说有俩人闹着要回去,但被我压下来了,问他该怎么办。

大哥点点头,说地震时他在山里也感觉到了,阿尔泰山本来就在地震带上,时不时来一下很正常。有人闹意见不用怕,见了金子肯定什么意见都没了,现在你赶他走他都不会走。

我看他说的轻松,又有些不放心,说书本上不是写地震还会引发滑坡泥石流什么的嘛,听着都挺怕人。

他却摆摆手,说从感觉上来讲,震源应该挺远了,说不定在境外,传到这边影响已经不会太大了。而且这儿虽然是河谷,不过地势还是很开阔,周围植被也好,只要别像1931年富蕴大地震一样,弄出条几十公里长的断裂带,就没什么问题。

我接着又说起了关于羊群和石人的疑惑,这种事不能跟别人商量,只能找大哥讨论讨论。

他听完一直没吭声,只是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抽烟,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摇摇头说自己也想不通,还问我是不是昏头看错了。

我气得一跺脚说:“你琢磨了半天就得出个这结论啊?这种事怎么会看错,不但羊群和石人一样全是头朝东,有只羊还转头看了我一眼,吓人的很。这到底是为什么,总得有个解释吧?”

大哥一声冷笑,不紧不慢的回答说:“凭什么非得有个解释?解释都是人给的,世上的事又不是你写期末考试卷,每一题都要有个正确答案。我在新疆干地质这么些年,稀奇古怪的事也经历过不少,没几个能说清楚的。”说完烟也抽完了,踩灭了烟屁股,转身走了。

当时我有点来气,觉得大哥这个说法真挺没劲,简直就是唯心主义不可知论,懒得再和他多讲,也没跟他一起回去,而是站在那儿续了支烟继续抽,脑子里想的还是那些事。

新疆昼夜温差大,太阳一下山就冷了起来,我只是在外边多站了这么一小会儿,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紧把烟抽完了,缩缩脖子就打算回去。可刚迈出一步,身后却传来了一阵“嗤嗤,嗤嗤”的怪声音,我的心一跳,又不由得停了下来。

楼主 传统人类  发布于 2010-05-06 11:21:00 +0800 CST  

那声音其实很小,但因为周围实在太安静了,所以就显得异常清晰。我转过身,侧耳细听了一会儿,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当时一丝风都没有,不可能是风吹树枝的声音,我又挪了挪脚,觉得也不是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心说难道是什么动物跑过去了,可声音听着不像啊。又傻站了一会儿,依旧什么都没听见,骂了自己一句神经病,抬脚就要再走时,那声音又响了。

“嗤嗤嗤”的声音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的显得很轻,听起来觉得很远,但我很肯定那声音就在身边。支愣着耳朵仔细寻找声音的来源,划着了一根火柴,四周看了一圈,可眼前除了树就是一些小灌木,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天黑之后树林里有点怕人,我在林子里瞎转,琢磨了一会儿没什么头绪,反而觉得更冷了,又怕天黑透了找不到地窝子,就跺跺脚跑了回去。可那“嗤嗤嗤”的声音却从此留在了心里。

回到地窝子,十个人全挤在一块儿,脚臭汗臭熏得人发蒙,我在人堆里扒出个地方,衣服都没脱就躺下,脑子里一时静不下来,一会儿是刚才树林里的“嗤嗤”声,一会儿是白天提水时的“哗哗”声,乱想了好久,疲倦渐渐淹没了全身,这才沉沉睡去。

楼主 传统人类  发布于 2010-05-06 11:24:00 +0800 CST  

之后的几天,又有许多淘金客陆续来到,河谷里大大小小的半岛上,地窝子、土帐篷连绵不绝,到处是三五成群拿着铁锹十字镐的人,溜槽林立,小车飞跑,远看简直就是一个大工地。

当时淘金,绝大多数还是依靠人力,不过有些金老板因为本钱大,可以用柴油发动的抽水机冲砂子,省时省力,让我这个负责提水的人十分羡慕。

淘金客大多都按地域和亲缘分成了不同帮派,各自占据一两个小岛。帮派之间经常有摩擦,有时为了争抢一个出金多的小岛,还会暴发火并。我曾经以为南方人要文弱一些,可后来才发现,浙江人和湖南人打架也凶得可以,即便头破血流,只是抓把沙土往脑袋上一抹止住血,接着拼杀上阵。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还一度担心我们这种临时拉起来的小队伍,势单力薄的会受人欺负。按大哥的话,虽然整条河谷都属于黄金矿化带,但只有我们的半岛离上游的岩金矿源不不近不远,正好跨在富集金线上,算是块宝地。如果有谁果真眼红耍横硬抢,我们连一战的力量都没有。

但后来证明我多虑了,我大哥因为有专业知识,经常给别人帮忙“看风水”找金苗,而且一看一个准,所以各个金老板都很买他的面子,基本没人来找麻烦。看来小平同志说的没错,知识改变命运,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不服不行。

刚开始的新鲜劲儿一过去,剩下的就是枯燥乏味的重体力劳动。吃的也很差,没有菜没有肉,只能吃米饭馒头,喝水就是用砖茶煮上一锅再撒把盐了事,因为严重缺乏维生素,嘴上长泡,指甲全部开裂。

好在经常有牧民赶着畜群经过,留下的牛粪会长出蘑菇,可以摘来炖汤喝。其实晚上还能在河边逮鱼,拿着手电筒把鱼引过来,直接用铁锹砸,不过大家每天干活累得要死,没人有闲情干这个。

总之淘金的日子平淡无奇,跟小说中所写完全不同。生活里最期待的事,只剩下分金子。每隔两三天攒够差不多十多克就分一次,大哥和我一人两克,他们一人一克,多出的留到下回再分。

我们分得的金子不放在地窝子里,大家都各自藏在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比如我就是把金子放在青霉素的小玻璃瓶里,埋在平时解手的杨树边。

只是每次去林子里,我总能时不时的听见那种“嗤嗤”的声音,和第一天天黑时听到的一样,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向。问别人有没有听到过,他们都是摇头。这事儿把我弄得很烦躁,觉得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总是疑神疑鬼的,甚至怀疑是自己脑子有问题,出现了幻听。


楼主 传统人类  发布于 2010-05-06 11:26:00 +0800 CST  

声明一下,涉及到地域,比如河南,甘肃,湖南,浙江等等,只是就事论事,绝无褒贬之意。

楼主 传统人类  发布于 2010-05-06 12:10:00 +0800 CST  
作者:feimaozha 回复日期:2010-5-6 12:20:00 662#

楼主,那时候一克金子能卖多少钱?是国家收购还是民间私下交易?政府收矿产资源税么?人人都能去淘?

+++++++++++

后边会说到,莫着急。

楼主 传统人类  发布于 2010-05-06 12:22:00 +0800 CST  


差不多一个月过去,天气稍微暖和了一些,因为冰雪融化的关系,河水也越来越大,而我则穿烂了带来的所有裤子。

淘金劳动强度大,水浸土磨的,裤子不耐穿,经常是屁股的部位最先烂出两个大洞。据说当年美国西部的淘金者也遇到过相似的问题,于是有人发明了一种用帆布面料制作,更结实的工作服,之后就演变成了鼎鼎大名的牛仔裤。

当时牛仔裤已经进入了中国,只不过大家都把它当时装,也挺贵,所以从来没想过穿牛仔裤来淘金,我们只是带了些碎布打补丁。

那天吃过饭休息,我正坐在土窝子边缝裤子。这时赵胜利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他本来就有点结巴,这会儿更是有点语无伦次,说了好久我才听明白。他在树林里也听到了我以前问过的那种声音,“吱吱嘎嘎”、“嗤嗤喇喇”的,像是锯木头,不过声音比真正锯木头小得多。

我点头说没错,放下手里的裤子,让他带我去找刚听见声音的地方。同时心里隐隐的还有一丝高兴,既然赵胜利也听见了,那就说明这声音的确存在,不是我脑子出了问题。

我们俩一前一后,可没想到刚要进树林时,赵胜利却犹犹豫豫停了下来,转过头,有些为难的看着我。我起初以为他是害怕,安慰几句,可他还是不往前走,表情有点复杂,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我正要问你发什么楞啊,可转念一想,马上恍然大悟,赵胜利不是害怕那声音,而是怕我这个人。要是我猜的不错,他应该也是把金子藏在了树林里某个地方,而恰好在放金子的时候听到了那个怪声音。很明显,他这是信不过我,怕我知道了藏金子的地点。

我刚才没想到这层,一时有点尴尬,打了个哈哈,说没关系没关系,去不去无所谓。转身就要回去,正好看到武建超跑过来。只见他他满头大汗,说正找我呢,一把抓着我的胳膊要跟他走。

我的心思还在树林里的怪声音上,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甩开他的手,不明所以的问他干嘛。

他挺着急的回头对我说:“你不是学医的嘛,跟我给人瞧病去,救人如救火。”说完又要来拉我。

我赶紧往后一躲,摇头说:“我学的那是兽医,顶多给动物瞧病,怎么能给人瞧病?”说到这儿心里又不禁有点酸涩,没能大学毕业,实在是一生的遗憾。

他有点急了,说:“让你瞧你就瞧,罗嗦什么!人是高级动物,道理都差不多。”没管赵胜利,揪着我的衣服,生拉硬拽的就往前拖。

楼主 传统人类  发布于 2010-05-07 11:41:00 +0800 CST  

无可奈何的跟着武建超往上游走,他走的很快,我恨不得一路小跑才撵得上。路上问他是谁得了什么病,他只说到了地方我就知道了,要是他知道是什么病,也不用叫我了。

我们来到一个小岛,穿过正在干活的人群,竟然看到了一个熟人——阿廖莎,就是那个被我当做苏联间谍的俄罗斯族,这会儿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显然有心事。

武建超跟他打了个招呼,说:“大夫我给你找来了,医科大学生。”

让他这么一说,我的脸顿时一热,心说武建超你这不是坑人么,我是大学生不假,可惜是个被开除的,而且也不是什么医科,是畜牧兽医。

阿廖莎倒没看出我神情不对,脸上露出些许欣喜的神色,说:“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赶紧领着我们走到一个地窝子入口,病人就在里边。

地窝子里充满了着刺鼻的恶臭,站在外边就能闻到,不是一般的脚臭汗臭,而是那种人呕吐物的味道,透着一股浓重的酸味。

我感觉自己这会儿就跟个蒙古大夫似的,不过来都来了,只能硬着头皮上。捏着鼻子钻了进去,眼睛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看到地穴最深处躺着一个人。

走近了蹲下一看,发现躺着的这位我也认识,是阿廖莎的内弟,那晚他们找我讨过水喝。他躺在地上,人昏迷着,我摸摸他的脑门,烫的厉害。旁边有个小土坑,里边堆满了烂兮兮的秽物,估计都是吐出来的。

我问病人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阿廖莎从后边凑了上来,说人是从三天前开始不舒服的,刚开始是发烧头痛,浑身酸疼,吃不下饭,以为是感冒,可吃了几片药,睡了一天没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高烧不退,说胡话,脑子也不清楚了,而且脖梗子开始发硬,之后又……

他还要说,我连忙打断:“停停,啥叫脖梗子发硬?有什么表现?”阿廖莎皱着眉头想了想,说:“就是脖子硬呗,转不动脑袋,连抬头低头都困难,最多能轻轻点头。”

看着一个老外模样的人字正腔圆的讲中国话,我总觉得有点可笑,不过现在笑出来显然不合适,事情有点严重了,表面上看,这病人是发烧烧晕了,不过肯定没这么简单。因为阿廖莎刚所说的脖颈子硬,医学上的术语叫“颈项强直”,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楼主 传统人类  发布于 2010-05-07 11:43:00 +0800 CST  

楼主:传统人类

字数:207902

发表时间:2010-05-01 01:14:51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2-01-05 20:51:24 +0800 CST

评论数:16408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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