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一些不为人知的奇闻异事(精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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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明月竹叶青  发布于 2015-04-27 10:55:00 +0800 CST  
明清一些不为人知的奇闻异事(一百五十一)——腹人


明月竹叶青



明天启六年仲秋时节,陕西略阳县城郊一坐农家小院内,一个眉清目秀的文弱书生正躺在窗前榻上,双眼微闭面带病容,在他手边还放着一本翻开的《论语》,上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注解。此时忽门帘一挑,进来个四十余岁的妇人,手上端着一碗汤药,看着床上的少年满脸尽是怜爱之色。那少年听得脚步声,急忙将眼睛睁开,低声对妇人道:“娘,药煎好了么。”妇人上前几步将碗递给少年,眼光扫见床边的书卷,眉头一皱道:“骥儿,娘说了多少次了,让你安心养病,不要再看书了,你怎么就是不听话。”那少年坐起仰首“咕咚咕咚”将药喝完,对妇人道:“娘,这段时间真是幸苦您了,只是孩儿十年寒窗苦读,却因这没来由的一场病而错过应试,心中实在是不甘哪。”说毕面上隐有愧色。妇人听罢叹口气道:“骥儿,为娘如何不知你心中焦虑,只是如今身体要紧,功名其次,须当治好病再图功名。为娘只你一个独儿,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啊。”说道这里,不由伸手抹起眼泪来。少年一听急道:“娘说得对,孩儿听娘的便是。”又不住劝慰一阵,妇人方止住嗓泣,将碗和书收拾了带出房外。少年见母亲出去,这才躺下身子,双目怔怔看着头顶,似有千重心事。



原来这少年姓江,单名一个骥字,六岁丧父,全凭母亲潘氏一手带大。江家祖上积有薄产,母子二人倒是衣食无忧,待得六岁潘氏便将儿子送入了学堂。江骥自幼聪明伶俐,读书过目不忘,及至十六岁,已是学堂翘楚,连先生都认为他前途不可限量。今年又正逢乡试,所谓十年磨一剑,正待大显身手时不料却突染疾病卧床不起,自也无法应试,因此心中一直郁郁不已。待得数日后乡试放榜,一听榜上之人尽都不如自己,心中更是闷闷不乐,虽说身上疾病渐好,可眉目之间却总是有股幽怨之色,整日长吁短叹,只觉造化弄人,天道何以不能酬勤。潘氏见儿子茶饭不思日渐消瘦,心中大是忧虑,这一日她听说略阳城东有一郎中医术精湛,急忙备上礼金将其请来。那郎中给江骥搭脉完毕,对潘氏道:“以脉象来看,令郎旧恙已渐平,行居皆无大碍,只是郁气凝结于胸,故疾病不能痊愈。”潘氏一听深以为然,急忙问道有何良药能治,那郎中凝思半响,方道:“此病药不能治。我有一法当可一试,若能让令郎出游于山水间,开拓心胸纾解郁气,或可不药而愈。”潘氏听罢大为信服,待送走郎中后便回房将此言告诉了江骥。江骥心中却是不信,再说自己出门留下母亲孤身一人,着实放心不下。潘氏却舐犊情深坚执不可,当下拿出积蓄雇了一艘江船并两个仆人,让他出门游历一番再回来。江骥实在无奈,只得应了下来,心中却打定主意即便出去也要数日即回,免得母亲担忧。



待得第二日一早他便收拾好行囊,潘氏将他一直送至船上方挥泪而别,江骥站在船头看着母亲背影远去,心中却是依依不舍。不多时船便起锚顺江而下,沿途江面宽阔水色碧青,两岸峰峦叠张连绵起伏,只让江骥看得心旷神怡,胸中郁闷之气也稍稍消减,唯独身上还有些绵软无力,站不多久便须回舱中休息。待得黄昏时分,船只已行至宁羌州境内,艄公寻得一处水流缓慢的小湾下了锚,与两个仆人生火做起饭来,而江骥有些累了,便躺在舱中隔间内闭目养神。饭还未煮熟,忽听舱外一人道:“敢问此间主人在吗?”江骥闻听心中微惊,急忙起身挑开舱帘,只见岸边站着一个身材削瘦面容矍铄的老翁,颌下一缕白须约有尺许长,江风吹来须发皆扬,神情甚是飘逸。此时两个仆人听得舱外人声早已抢了出去,齐声问老翁道:“你是何人?”老翁道:“鄙人想要搭个顺风船,不知可否行个方便?”一仆摇手道:“我家舟船不搭外人。”另一仆也跟着道:“听说最近有盗匪出没,谁知道你是什么人?”老翁听罢微微一笑道:“鄙人今年已是六十有三,二位可曾听说过几时曾有这么老的盗匪?”二仆听罢不由面面相觑,正待回舱禀告主人,却见江骥已挑开舱帘走了出来。老翁将他打量一番,急忙拱手道:“想来您便是此间主人了,鄙人姓胡,甘肃徽县人氏,此次欲去长安,还请您行个方便。”



江骥听罢心中有些踌躇,看这老翁年岁颇大,此地离县城甚远,兼之周围又无人烟,他孤身一人夜晚连个借宿之处都没有,只是若让他搭船,这江船只有一前一后两个隔间,前面的自己住着,后面的仆人住,艄公住在船尾,地方甚是狭小,他若要住只能住在后间,却不知两个仆人愿不愿意?那老翁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又道:“老朽身骨瘦小,只求倚壁而坐便可,待到了洋州便上岸,绝不多扰。”江骥心地仁厚,一听之下便对两个仆人道:“即是如此,就让他和你们暂时挤挤,最多两日便到洋州,到时他自会离去。”那两个仆人心中虽不情愿,可也不敢违逆主人的心意,只得点头应了。江骥便让老翁上船,将他安置在后舱中,那老翁满口称谢,一进隔间果然倚在舱壁上打起盹来。过不多时饭已煮好,江骥饮食不旺,只吃了一小碗。待放下筷子,他忽想起老翁还在隔壁,便将舱间隔帘掀起,问老翁道:“胡老丈饿了吗?也起来吃点饭吧。”胡翁睁开眼谢道:“老朽习辟谷之术,无须饮食,多谢您盛情。”江骥听罢微感诧异,不想这老头还会辟谷术,于是又问道:“老丈此去长安何事?”胡翁道:“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去给一些达官贵人们兜售些小术罢了。”江骥好奇心起,问道:“不知老丈以何为业?”胡翁笑而不答,半响方道:“老朽所操之业皆不是你们儒生所喜欢的,您还是不要问了。”江骥闻听心中大奇,正待追问,忽转念一想,那些达官贵人们无非是要一些房中术而已,正是自己所不齿,若再相问则大大不雅,当即便住口不言。此时二仆吃完饭已从舱外回来,一见胡翁便满脸厌嫌之色,也不和他说话。江骥知道他们心中不忿,好生过意不去,欲待说点什么,却见胡翁神色自若,似乎不以为意。眼见舱外夜色漆黑,自己也疲累不堪,于是向胡翁打个招呼便倒头睡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听一阵喧笑声将他吵醒,睁眼望去,却见隔间灯火闪动,还不时传出阵阵笑声,听声音却是二仆和胡翁所发。江骥心中不禁大为疑惑,方才明明见二仆对胡翁不理不睬,怎的现在却谈笑风生起来?他悄悄起身将隔帘掀开一角向舱内看去,不由得瞠目结舌惊惑不已,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定在了那里。
楼主 明月竹叶青  发布于 2015-05-06 13:57:00 +0800 CST  
却见一盏油灯挂在壁上,灯下胡翁与二仆席地而坐,正中有个不到一尺高的小人正手舞足蹈跳个不停。江骥仔细看去,那小人却是一张白纸所画,眉目皆栩栩如生,唯独身骨太过削薄,看来甚是滑稽,故此二仆在旁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此时又见胡翁用手指着小人道:“唱!”那小人随之便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虽声音细小仍清晰可闻,听来却是本地的汉调。待唱了片刻,胡翁又道:“止!”那小人当即软软倒了下去一动不动。二仆在旁看得意犹未尽,不住乞求让胡翁再耍个戏法,胡翁伸手捡起纸人纳入袖中,对二仆笑道:“此际夜深,恐惊扰主人休息,待明日再说吧。”二仆这才悻悻作罢,这才熄了灯火倒头睡了。江骥悄悄放下舱帘躺下,心中又惊又喜,不意这老者还是个身怀奇术之人,与自己当初所想大不相同,待得明日必要好好讨教一番。耳听窗外涛声拍岸,一阵倦意袭来,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第二日天明起锚,江骥欲找胡翁,却发现他仍是懒洋洋的靠在壁上打坐,也不好去打扰,便独自一人悄悄钻出舱站在船头赏景,头顶白云,江风扑面,甚是惬意。站了一会觉得累了,正欲回舱休息,忽见前方不远处江面上泛起片片水花,初时只是几片,渐渐越泛约多,到最后竟然如同锅中滚水煮开一般。江骥看得呆了,心中惊讶不已,正待去问问艄公,转头却见艄公也目不转睛的盯着江中的水花,面色变得苍白如纸,双手微微颤抖,似乎惊惧万分,眼见那片水花离船原来越近,居然噗通一声跪在甲板上,不住叩起头来。江骥大奇,急忙问道:“你这是为何?”艄公却似没听到般,只是不住叩首,口中连呼道:“江神来了,江神来了。”那船无人掌舵,也随之在江面上打横乱转。

江骥大急,正待再问,却见那水花中一条巨大的黑影迅速往船边游来,他心中一惊,急忙揉揉眼睛,定睛看时,不由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在了船头上。原来那黑影居然是一条巨大的江蛟,头似马而无角,身似蟒而无鳞,四足犹如龙爪,足有二十余丈长。此时二仆闻听有异也急忙来到舱外,不想一见江蛟这番恐怖模样,齐齐大叫一声,转身便逃回舱内,趴在船板上浑身发抖一动不动,心中恐惧实难以言说。江骥坐在船头,见那江蛟昂首怒目围着船边不住转圈,带起的水浪将船几乎快要摇翻,他虽是惊骇欲绝却也无可奈何,只道此次在劫难逃,可怜家中老母还在眼巴巴的等着他回去,想到此处心中一酸,两行眼泪不由滚了下来。正待闭目等死,忽听舱中一人怒喝道:“贵人在此,你怎敢放肆?”江骥一听,此话却是胡翁所发。那江蛟闻听怒喝,忽顿住身形,将头高高抬起,一双赤色小眼眨也不眨的盯在江骥身上。

江骥被它看得心中发毛,生怕它扑将上来一口将自己吞下,只低着头不住用眼角瞟视。过了片刻,又听胡翁在舱中喝道:“还不速速退下?”语音将落,那江蛟居然低头潜入了水中,接着又在船边绕了三圈,方才向江心深处游去,转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江骥死里逃生松一口气,只觉浑身发软几欲瘫倒,急忙呼叫二仆出来将他扶进舱内。待进舱躺下惊魂稍定,回想方才之事,暗想多亏自己让胡翁上了船,想必这贵人就是他了,于是急忙让仆人将胡翁请来,对他谢道:“今日多亏您出手相救,否则在下早就葬身江中了,您真是我命中的贵人啊。”胡翁拱手道:“先生言重了,只是这贵人却不是老朽。”江骥以为胡翁谦让,正待追问,胡翁又道:“今日先生受了惊吓,只怕身上的疾病又要加重,所以还请早早休息,待晚上再说不迟。”言毕便转身出去了。江骥也觉头晕眼花浑身乏力,身上病症似有加重之象,于是只好依言睡了。

这一日再无异事,到得黄昏,总算顺风顺水到了洋州。江骥一觉醒来坐起,便见胡翁已站在榻前,对他道:“老夫身负急事,需在三日内赶到长安,自此便上岸与您分道扬镳了,故此特来告辞。”江骥一听急道:“白日蒙您相救,本待晚上备一席薄酒相谢,您难道就要走了吗?”胡翁笑道:“天命所受,不得不从。但同舟共济之恩,老夫不能无以回报。若是您无事,可于此地等老夫五日,到时必有厚报。”江骥听罢还想挽留,胡翁却拱拱手径直下船而去了。江骥惊叹半响,念道反正自己无事,姑且就在洋州等上五日,待胡翁回来向他讨教些术法,于是便吩咐艄公将船泊在码头,自己带着二仆每日去洋州城中闲逛,体会当地的风土人情。

转眼四日过去,江骥已将城中大街小巷逛了个遍,虽倍觉新鲜,但身体却每况愈下,一到傍晚便觉心慌气短,只能躺在船上休养。第五日太阳刚刚落山,江骥又觉胸口烦闷茶饭不思,正躺在床上低声呻吟,忽见舱帘一挑,胡翁走了进来,对他长揖道:“一别五日,先生还好么?”江骥大喜,急忙从床上坐起道:“您真是信义之人哪。”胡翁笑道:“老夫不敢食言,今特来相谢。”江骥道:“老丈言重了。那日夜间我见您偶施小术,看来颇为有趣,若是能传我一二回家为老母解闷,则感激不尽。”胡翁听罢摇摇手道:“您不日即飞黄腾达,不宜学这些江湖末流之术。老夫此次早就备下一份厚礼,只等您笑纳。”江骥一听不免有些失望,待见胡翁双手空空身无余物,不由好奇道:“不知老丈所带何物?为何我却未曾看见。”老翁笑笑,用手指着自己的肚腹道:“礼物就在此中。”
楼主 明月竹叶青  发布于 2015-05-13 14:42:00 +0800 CST  
江骥先是一惊,然后哈哈大笑道:“古人虽云“披肝沥胆”,终究只是假设之词,老丈定是又在和我说笑了,腹中之物哪有能赠与他人做礼物的。”胡翁也不多言,当即将上衣脱去,露出肚皮对江骥道:“您若不信,可呼叫三声,礼物自出。”江骥笑而不语,摇头不已。胡翁请求再三,见他始终不应,知他心中不信,忽曲起手指在肚皮上连叩三下,口中道:“银琐儿,还不速速出来见客,难道还在害羞么?”江骥心中微感讶异,待胡翁说罢却并无异样,又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己。只是笑声未毕,忽听胡翁腹中一女子娇声道:“我平时厌见生人,父亲何必要一再相逼?”其音细如萧管,婉转清脆。江骥大骇,面上笑容虽依旧,却已很勉强。只听胡翁道:“江公子在此,还不出来拜谢。”这次等了半响腹中又无人应,胡翁急道:“小妮子若再不出来,便是违逆了老父的心意,此际便将门打开,定要让你出来。”

江骥越听越是惊骇,渐渐也收敛了笑容,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胡翁的肚皮眨也不眨。只见胡翁伸掌在自己肚腹上连击三下,顿见皮翻肉绽,出现了条三寸许长的裂口,却无一滴鲜血涌出,随即便听声如裂帛,同时鼻中异香习 骥只觉眼前一花,一人已立于烛光下。他定睛看时,却是个年方二八的紫衫少女,面容清秀靓丽难言。江骥目瞪口呆,转头欲问胡翁,可却发现胡翁不知什么时候已不见了。那少女站在灯下看着他,眉目间笑意盈盈。江骥心知少女定为妖异,不觉大恐,哆嗦半天方鼓起勇气正色道:“你是何方妖孽,居然敢以诡异惑人?若不速去,休怪我无礼!”少女听罢却面无惧色,上前两步拜一拜道:“恩公面前不敢相欺,妾名银琐,本是狐仙。父亲奉上帝御命去往长陵守墓,因顾虑妾单身无依,故携妾一起前往。不料行至江上却被水神所见,因觊觎妾的美色,便欲强行挽留。妾坚决不从,那水神就百般刁难,不让我父女渡江。老父万般无奈之际,正巧得遇先生,便纳妾于腹中,借您的福荫得以顺江而下,总算没有误了期限。先生难道忘了那只江蛟的事了吗?”江骥听罢回想当时之事,这才恍然大悟,待见银琐确无恶意,心中惧意已消,道:“原来如此。”

银琐抿嘴一笑道:“老父此次命妾来正为报恩,若不嫌弃,当自荐床第以报大恩。”江骥闻听心中大动,可转念一想,又叹口气道:“我身染痼疾,久未痊愈,哪能再做他想?”银琐笑道:“此乃小事一桩,您先躺下,待妾来为您祛病。”江骥大喜道:“你还会医术?”银琐道:“随父学过一二。”江骥依言躺下,银琐又让他将眼睛闭上,江骥双眼甫闭,忽觉一股热气自肚脐而入,他心中大惊,睁眼看时女子已不见踪影,唯觉一团热气似火,忽而上达肝鬲,忽而下达脏腑,片刻浑身便已大汗淋漓,浑身舒爽至极,不知不觉间便已酣睡了过去,待第二日醒来,只觉神思清爽重负尽释,顽疾居然不药而愈了。江骥心中大喜,欲待谢过银琐,可等了一天也没见她的踪影。他寻思道莫不是要到晚间银琐才来,于是等到太阳落山,便给了二仆几钱银子,让他们和艄公一道上岸去城中找家酒馆喝酒去了,自己却早早躺下,在榻上辗转反侧心思如潮。

正值半睡半醒之际,忽听枕畔有人悄声道:“银琐儿来了,您莫非仍是铁石心肠,还能一动不动吗?”江骥只觉口齿之香近在咫尺,翻身摸去,温香软玉已在怀中,他再难自持,当即脱衣去裤提枪跃马,银琐也婉转相承倍及缠绵,当真是销魂荡魄欲仙欲死,直到二仆回来女子方才悄然离去。自此一连五日,每晚银琐便来船中与江骥相会,江骥身坠温柔乡中,索性对二仆说要一个人清净,将他们打发到城中客栈住去了,日日缠绵乐不思蜀。到得第六日晚,银琐忽对江骥道:“今日妾就要与您道别了。”江骥大惊,急忙问为何,银琐叹道:“你我只有五日之欢,此足以报答您的恩德了,若是长久恐对您不利。”江骥心中不舍,拉着银琐的衣袖苦苦哀求,银琐又道:“此是定数,违则不祥。更何况您的老母还在家中等待您回去。郎君以后当刻苦攻读,飞黄不日可待。”说毕便化作一道白光飞出舱外。江骥心中大恸,追出去大声呼叫,唯见江水滔滔四顾茫茫,再也不见银琐的身影。他心犹有不甘,仍继续等待,只是自此之后数日银琐都没有来,江骥这才死心,只得起锚回了家乡。潘氏见儿子回来安然无恙,拉着他不由喜极泪奔,又准备了厚礼重重谢过了郎中,只说苍天保佑。而江骥牢记银琐之言刻苦攻读,待得两年果然一举而中。只因他心中常思银琐,便专程去了趟长安,在长陵边住了一月,日日四处寻访,希望能再遇见银琐前缘再续,可最终却一无所获,只好祭祀一番怏怏而回了。
楼主 明月竹叶青  发布于 2015-05-20 11:02:00 +0800 CST  
明清一些不为人知的奇闻异事

桃李



阳春三月,好风光。山西大同府街上车水马龙,游人如织,也是一派热闹景象。街头转角一个胡同口种着两株桃树,枝头繁花点点,春意正浓。那胡同里尽皆是些二三层的雕琢木楼,门口牌匾或写“丽春苑”,或题“风流居”,每栋楼上都站着四五个衣着艳丽的年轻女子,浓妆艳抹媚眼如丝,不住挥着手帕招呼着楼下的行人,莺歌燕啼,与春色倒也般配。此地便是大同府最有名的花柳巷,来此寻欢作乐的富商公子多不胜数,一到开春时节更是游人倍增,据说连总督大人都曾偷偷来过这里。从巷口左数第二幢是座三层木楼,比其余木楼似乎都高一些,也阔一些,门口一张黑匾上书着“不思归”三字,想来是欲让人一入此温柔乡便不再愿回家了。只是有来便终究会有去,此时便从门口出来一个三十余岁的清秀男子,一身锦缎长袍,头戴一顶圆帽,小腹微隆身形略胖,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龟奴,躬着身子不住道:“大官人走好。”那男子随手从袖中摸出几文铜钱打赏,龟奴面上谄笑更甚,身子也弯的更低,口中忙不迭道:“多谢官人,多谢官人。下次若有新的粉头来,小的必将提前告知,包您乐不思蜀。”一边说着,一边将男子送至巷口才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这男子满面春色口哼小曲,沿街便摇摇晃晃的向家中走去。路上偶遇熟识之人,笑着招呼他道:“吴官人,今天又去快活了?也不知哪朵鲜花折了你手?”男子也笑着摇摇头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等俗人自不知花之乐,亦不知我之乐啊。”路人闻听纷纷掩口而笑,男子却似毫不在意,悠悠然便转身走了,颇有些“众人皆醉我独醒”之意。原来此人姓吴名积羽,乃是大同府的一个富商,早年父母双亡孑然一身,遂变卖家产负贩江湖,十数年间起早贪黑含辛茹苦,以天地为庐舟车为宅,到而立之时终积起万贯家财,这才回大同买宅购地添置婢仆,成为一方巨富。只是他生性佻达,惯于一人,大富之后也不愿娶妻,欲图个自由快活,唯喜青楼烟花之地,隔三岔五便去寻欢作乐,每次都要留宿二三日,始终乐此不疲,又犹为钟爱雏妓,每每闻听来了新人,必花重金包宿,因此花柳巷中家家皆把他视作财神,每逢他来便争先恐后出门相迎,唯恐丧失一个发大财的机会。前两日那“不思归”新买了个十四五岁的妙龄女子,吴积羽得知后便急忙赶了去,花费巨资将那幼雏连包两夜,直至今日方才心满意足得胜而归。回家路上他一想起那两夜的风流快活,便觉神清气爽意气风发,只待休息几日后再去寻个新鲜。



等回到家中早有婢女将酒食端上,他吃毕饭后又洗了个澡,这才躺下歇息了。不想待得第二日一早醒来,正欲起身时忽觉一阵头晕眼花,伸手一摸额头滚烫,竟然是病了。吴积羽想只怕是夜里受了风寒,急忙叫家仆去请郎中来把脉,又开了方子熬药,可一连几副药下去病却始终不见好,反而愈发重了,又待得数日过去,居然卧榻不起了,连接换了几个郎中也无益,每日昏昏沉沉水米不进,唯靠婢女将药慢慢灌下。这一日他饮了药刚刚躺下,正浑噩间忽见一满脸虬须的皂衣差役推门而入,径直走至他床前,不由分说便将手中一条粗大铁链将他兜头套住,大喝一声道:“快随我走!”吴积羽心中大骇,寻思自己平日并未曾有过那作奸犯科之事,怎的有官府的衙役前来捉拿?正欲开口相询,却见那差役将手一抖,已将他从床上拽起,拉着便出门而去。吴积羽心中大惊,急忙高声呼叫,可婢仆们却仿佛听不到一般。此时那皂衣差役回头瞪着双眼瓮声道:“你大限已至,尚不自知吗?”吴积羽闻听此言,心中咯噔一下,回头望去,房中床上躺着的不正是自己么?至此方才明白自己已为孤魂,而那皂隶定是地府的勾魂使者了。惊惶间不及多想,唯觉身子虚若无骨似有似无,双足飘然不能沾地。室外天昏地暗方向莫辩,皂隶在前不住催促,心中苦不堪言。



约有半个时辰方到一城,皂隶牵着他穿门而入,遥见城中有一府衙巍峨高耸,气势昂然。那皂隶脚下不停,拉着他便进了府衙,连接穿过三道门庭,方见一宽阔大厅,厅上灯火通明,黑压压的跪着数十人。皂隶回身解下铁链,对他喝道:“你就跪在这里等候发落。”吴积羽心知这必是阴府,心中惧怕难言,只得依言战战兢兢的跪在堂下,回头见其余诸人,皆披头散发匍伏于地,也不知是什么模样。过了片刻,忽见东边大门打开,十数个紫衣官服之人鱼贯而入,分坐两旁侧席。顷刻又听钟鼓齐鸣,随即一人从厅后而出,坐在正中。吴积羽悄悄抬头看去,却见此人身着道袍,头戴雷巾,身形魁梧器宇轩昂,居然是个赤面老道。两旁诸官一见皆起身为礼,对这老道甚是恭敬。不多时又见一黄衣小吏手抱十数卷案薄走上大厅,西首一官虎面虬须,拿过一卷便检阅起来。看了片刻,忽抬头愕然道:“此人命数未绝,何以将他抓来,莫不是皂隶捕错了?”言毕便将手中案卷恭恭敬敬的递交给老道,请他审阅。老道翻阅数章,面色始惊后怒,吩咐将案卷传于众官审视,待众官看毕,尽皆变色。虎面虬须之官大喝一声道:“将吴积羽带上堂来。”随即便有皂隶将吴积羽头发抓起拖至堂上,吴积羽心中惊骇莫名,跪在地下连头也不敢抬。虎面官员怒道:“检你案薄本命数未到,奈何残害如此多的柔弱女子,实是罪不可恕!”此时西首一官起身道:“此人宜当绝其命禄,罚为娼妓,方才显公允之道。”众官听罢纷纷点头称是。那赤面老道却摆摆手道:“不然。凡世上之人所犯淫债,报应需于生前。若是转轮之后,则死者一无所知,生者又何罪之有?虽然罚为娼妓,实则还不如不罚。因此我欲变通一下,诸位觉得意下如何?”众官闻听面面相觑,似乎颇有为难之意。老道起身笑道:“此事不难,但凡听我安排即可。”诸官听罢皆俯首称是。老道便命皂隶先将吴积羽带出厅外,等商议之后再做发落。
楼主 明月竹叶青  发布于 2015-06-23 15:14:00 +0800 CST  
我是第二个
楼主 明月竹叶青  发布于 2015-06-23 15:30:00 +0800 CST  
那皂隶拽着吴积羽来到廊下,少顷便有一橙衣小吏端着碗清水出来对吴积羽道:“此乃真君所化符水,你可速速饮下。”吴积羽正自口干心焦,虽知是符水也顾不得许多,当即一口而尽。那小吏收了碗对皂隶耳语数句,这才回去了。吴积羽心中正自疑惑,忽觉身体一阵异样,此前刚死之时只觉身形虚浮如同影子,此际却肤革充实固结成形了。他心中且惊且喜,随即又想到身在阴府前途莫知,不由得又仓惶万分。正自忐忑不安时,那皂隶已将他拽起,带至一间小屋里,那屋中除了一张长凳外别无余物,只是那凳上沾满了血迹,颜色皆已发黑。吴积羽心中虽惊骇万状却又不敢问,提心吊胆间忽见走进一个黑衣衙役来,环眼阔嘴,面目甚是狰狞。那衙役一把将吴积羽提起,仰面按在长凳上,用牛筋将他牢牢缚住,又从袖中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来,伸手将吴积羽裤子褪下。吴积羽骇得魂飞魄散脸白唇青,正欲张口大呼,只觉胯下一阵剧痛钻心刺骨,一时抵受不住,居然晕死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觉面上一片冰凉,睁眼看时,那皂隶正端着碗水不住用口将水喷在他面上,待清醒过来环顾四周,却见那黑衣衙役已不见踪影,而身上绑缚也尽皆除去。吴积羽愣怔片刻,忽想起方才之事,急忙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阳物已然不见,私处微隆胸前坟起,竟然似女子一般,一时惊骇难言。随即又见两个狮首人面的差役手持铁锥进来,喝道:“奉许真君命送你上路!”吴积羽战战兢兢问道:“不知许真君是哪方神圣,要送我去何处?”话一出口,方觉声音绵软轻细,全不似自己。其中一个差役怪笑道:“许旌阳真人难道你不知晓?此次奉天帝之命来地府查询政事,你能遇见他也算是造化了。”另一差役怒道:“休得多言,速速随我们走。若是脚下不勤,休怪我手中铁锥无情。”吴积羽再不敢多言,只得随着他们走出城外,回首看去城郭已渐行渐远,逐至不复相见。四周飞沙走石昏暗莫辨,若是脚下稍慢便有差役用铁锥戳其后脑,疼痛难忍。三人行走如风,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觉眼前一亮,居然来到一个小村庄里,两个差役带着他七转八拐,直至一间低矮破败的茅屋前方停下脚步。



吴积羽不知这是何处,再看差役时,却见他们正侧耳附在墙上倾听。此时屋内忽然喧哗大起,似有数人在内。只听一老妇怒道:“你这厮不过是想把人藏起来,所以才用死鬼来欺诈老身,如此伎俩,就能骗过我们吗?”语音将落,便听数男子皆齐声附和。又听一男子低声道:“她实是不从而死,此时坟头之土未干,我又怎么敢骗你们。”接着便有数男怒道:“即是交不出人,就还我们钱来!”一时众人大哄,争吵不休。二差役听至此处,彼此点头道:“正是此处。”吴积羽莫名其妙,正待相问,一差役忽伸掌用力在他背后一推,口中喝道:“进去!”吴积羽瞬间只觉心头一阵迷茫,昏昏然间便穿门而入。待他睁眼一看,只见屋内四五人正围着一人口中喋喋,忽见自己进来,不由齐齐“咦”了一声。当头一个老妇白发小眼,盯着他看了片刻,忽面露喜色双手一拍道:“摇钱树不是在这里么?老身便说这厮定是在诈我们,而今一看果然。”此时身后其余几个身材魁梧的壮男皆面露惊喜之色,唯独中间一个衣着肮脏眉目猥琐的中年男子面色煞白,双唇抖动,牙齿咯咯作响,片刻忽张皇失措大叫道:“有鬼!有鬼!”言毕推开众人一把将门拉开,头也不回的狂奔而去。



老妇向他背影啐了口唾沫,道:“便宜他了。”言毕上前将吴积羽拉住,笑道:“小娘子既已回来,这就随我们去吧。”吴积羽心中大奇,正欲张口,却觉发不出声来。此时诸男子已争相上前,拉着他便出了门,吴积羽神疲力乏又口不能言,不得已只能随着他们沿路而行。走至数里,方到一家,土墙青瓦,约有三间。老妇拉着他进了堂屋,吴积羽心中焦灼万分,情急之下不由张口道:“你等是何人,为何要带我至此?”话一出口,才知自己已然能言了。老妇拊掌笑道:“此地便是销魂之处,小娘子何必明知故问?”吴积羽急忙道:“我本是大同府商人,你等万万不可造次,否则我必告于官府。”诸人猝听此言皆满面惊愕,不知所以。唯独那老妇哂笑道:“这必是你那叔叔教你说的,想以怪异之事来赖老身的钱。这世上岂有以女身来做负贩之事的?”众人闻听不由哄堂大笑。吴积羽听罢大惊,急忙低头看去,却见自己身着长裙,脚踩绣鞋,居然全是女装。他伸手抓过桌上的一面铜镜,只见镜中一人云鬓篷飞蛾眉皓齿,居然是个二八佳人。此时那老妇面色一变道:“既来此处,便要听老身之言,否则买你来何用?从今晚起,便要抖擞精神伺候好客人,你可知晓?”吴积羽心知自己已为女儿身,不觉深以为耻,隧默然不答。老妇见此更加恼怒,道:“看来你这小妮子还不知道老身的厉害。”言毕便命一个壮男去门外折些柳条,侵泡在盐水里,喝一声道:“将这贱婢衣裳除去,让她尝尝滋味。”
楼主 明月竹叶青  发布于 2015-06-25 11:22:00 +0800 CST  
不好意思,本周工作太忙,三日内抽空更新,各位见谅!
楼主 明月竹叶青  发布于 2015-06-29 17:07:00 +0800 CST  
眼见两个壮汉凶神恶煞般扑上,吴积羽心中大骇,暗自忖道:“看来眼前种种,皆是冥遣,定然无可逃避,何必又为此再遭荼毒,受这皮肉之苦?”念及此处,双眼一闭,长叹声道:“罢了罢了,我从了便是。”老妇闻听这才展颜笑道:“总算你识得厉害,如此甚好,也免了老身再一番折腾。”说毕便命一年幼婢女将他带去左首厢房先安顿起来。那婢女引吴积羽走至门前,却见门上还上着一把黑漆漆的铁锁,婢女掏出钥匙打开铁锁,伸手将门推开,吴积羽正欲举步,却觉一阵异味迎面扑来,香中裹臭,臭中含香,只让人闻之欲呕。他急忙停下脚步向屋内看去,只见里面有张大炕,炕上一盏灯光如豆,边上还有四五女子,年皆十七八岁,虽相貌平平却浓妆艳涂,犹如庙中泥鬼一般。犹未怪异的是,这数个女子上身均穿一短布小衣,自腰以下却是无一丝一缕,几近赤身。



吴积羽正惊骇间,那婢女已伸掌将他一把推了进去,随即又将门关上锁好。那几个女子将吴积羽打量一番,互相笑道:“新人倒也有几分姿色,她即来,我等总算可以歇息一下了。”吴积羽闻听更是心惊,唯坐在炕边默然不语。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门声响动,抬眼看时却是那幼婢提着一篮黑面馒头进来了,她将馒头放在炕上,对众人道:“主母命新人今晚接客,你等莫要和她争食,免得到时没了气力。”几个女子俯首垂眉恭恭敬敬道:“不敢。”说毕一人取了个馒头吃了起来。吴积羽看那提篮中尚有两个馒头,显是给他比别人为多。只是他虽然肚饿,但却心神难安,况且平日大鱼大肉惯了,现在怎肯去吃这样的东西,当即双眼微闭,一动不动。耳听一女子道:“新人倒是有些娇气,吃不下这下等事物。”又听另一女子道:“今天也是托她的福气才有馒头,若是过了今晚,只怕她也会和我等一样了,莫说黑面馒头,就算是猪食狗食也吃得下去”言毕诸女皆嬉笑起来。



吴积羽听在耳里始终不为所动,直至诸女吃毕,那两个馒头仍在篮子里,果然无人敢与他相争。不多时老妇人进来,扫了眼提篮便诧道:“小妮子还有点骨气,只可惜到了这里,任你贞娃烈妇,也得听由老身摆布。”言毕便命吴积羽随她出去。出门即见一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堂屋中等候,吴积羽悄悄窥视,只见此人身着丝绸长袍,高额鹰鼻眼小唇厚,正眨也不眨盯着自己,面上尽是淫邪之色。他心中一惊,急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这人一眼。耳听老妇笑道:“金大官人,这就是今天才到的新人,你看看如何?”那被称作金大官人的男子也笑道:“方才听说了,如今一看,果然娇嫩鲜艳。”老妇又道:“大官人今晚就选她么?”男子道:“正是,正是。”老妇道:“这小娇娘可不便宜哪,需往日三倍价格。”男子道:“处子之身,正当此价,不贵,不贵。”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大锭银子交给了老妇。老妇喜笑颜开道:“大官人果然爽快,今晚可要怜香惜玉,不要太过粗鲁。”说毕便命吴积羽跟着男子去西首厢房。



吴积羽心知大劫难逃,纵有千般不情万般不愿,也只得顺从不敢违背。那金大官人一进屋内便将门反锁,随即急不可耐的将他衣裳除尽按在床上,跃马挺枪,直捣黄龙。吴积羽欲待挣扎,却是周身乏力,难以抗拒,无奈之下只得逆来顺受,听之任之,转眼间便娇呼连连血染床席。待得事毕,金大官人心满意足的出去,老妇进门拍掌笑道:“如今黄花已放,明日该当再接再励。”说毕便命人将他带回房内歇息。吴积羽自觉遭此奇耻大辱,一时万念俱灰,回房之后缩在炕角不住嗓泣,直至四更才渐渐睡去。第二日一早,那幼婢便提篮进来了,这次却是玉米窝头,比黑面馒头大是不如。吴积羽早已饿的眼冒金星,当即拿了两个狼吞虎咽的吃下,欲待再拿,篮中却早被抢了个干净,他至此方明白昨晚诸女之意,不由嗟叹不已。



还未待穿衣,老妇已抢进门来,一把从他手里夺去衣裤道:“你未见其余诸人么?自今以后,不得再着寸丝半缕。”随即命他抹起浓妆伺候客人。吴积羽更觉羞不可耐,耳听门外脚步声声,县是早有数人等候,待出门一看,尽皆是些市井苦力之辈,闻听来了新人个个均是争先恐后,其余诸女反倒鲜有问津。吴积羽赤身裸体横陈床上,自早开始,所接客人不可计数,你来我往,倍加蹂躏,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直至夕阳西下,客人散尽,这才被扶起回房,吃了两个窝头草草睡了。以后一连数日,日日如此,以往吴积羽寻欢之时总是嫌时间苦短,现在却觉度日如年,以致每日晚间他便窃喜又能偷生一日,只不知这番冥遣何时而终。到了第十日午后,又来了个精壮汉子,不仅身材健硕异于常人,且兼通房中秘术,自午时至酉时都不能停歇。吴积羽头晕眼花,冷汗连连,心中苦不堪言,只觉生不如死,几欲晕厥。恍惚之际,忽见之前那个皂隶径直推门而入,站在床前大喝道:“限期已满,速随我回。”言毕将他一把拉起出了门外。



吴积羽如蒙大赦,心中狂喜,急忙紧紧跟随,耳听身后惊诧声大作,屋内一片嘈杂。不多时皂隶又将他带至先前的冥府,让他跪在堂下等候。片刻一个紫衣官员面朝南方据案而坐,对他道:“风流之味,你可已尝够?本不欲宽恕你,只是因为真君有命,赐你再生,你当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否则将罚你十世为娼!”吴积羽跪在地下全身发抖,叩头谢恩不已。随即便有差役端来一碗符水命他饮下,说这也是真君所赐,吴积羽谢过真君一饮而尽,片刻即觉真阳已还,居然又回复了男儿之身。正自欣喜若狂时,那皂隶又带他出了冥府一路疾行,远远便看到了自己的府邸,吴积羽惊喜万分,忽觉身后猛然一股大力推来,猛然睁眼,发现自己却仍躺在床上。他急忙呼来家仆,一问方知自己已昏睡十日不食不言,每日全靠婢女将药灌下,如此才一息尚存。此际诸婢仆见他醒来尽皆欢欣雀跃不已,吴积羽一时间恍若隔世,自感精神大振,身上之疾也不药而愈了。自此他改行从善,发誓绝不再去青楼之地,还明媒正娶了一个大户人家的贤淑女子为妻。



过了半年,吴积羽外出经商,偶至河北涉县时忽见城门下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被铁链所系,正在游街示众。待他挤上前去一看,不由目瞪口呆满面惊愕,险些失声叫了出来。原来这游街的老妇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当日遭受冥遣时的苦主,这半年来每每想起她吴积羽都会心惊胆战夜不能寐,不曾想却在此处遇见了,只不知这老妇为何会被游街。吴积羽悄悄向围观之人打探,有好事者才向他说了原委。原来这老妇姓曾,本是城郊土窑的一个老鸨,半年前邻村有一贫困农户家的妙龄女子因父母双亡没了依靠,她的无赖叔叔便欲将她卖给曾氏为娼,曾氏将钱付给了无赖,却不曾想这女子身贞性烈不愿受辱,当晚便结环自尽了。那无赖刚将她草草下葬,老鸨曾氏便上门要人来了,无赖只得如实相告,可曾氏哪里肯信,以为他骗了自己,双方正自争执不休时,忽见女子自外而入,那无赖大为惊骇,当即落荒而逃,曾氏却得意洋洋的带着女子回了土窑。



不想这女子为娼十日,正在接客时却忽的凭空消失不见了踪影,众人四处找寻始终却难觅行迹,客人和曾氏更为此互相指责不休,却始终不明所以。待得半年过去,有人将此事悄悄告知了官府,县尹听后大感诧异,便命衙役将曾氏及客人捉来相询,待问得实情后更觉惊骇,索性开棺验尸欲看个究竟,不想棺盖一启,却见女子尸体仍在棺中,找来稳婆一验还是处女之身,再将女子之叔招来一问方知事情缘由,县令不由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将他刺配边疆,又以逼良为娼的罪名将曾氏游街示众,待收监后再作发落。吴积羽听至此处,不由昨舌不已,此刻唯他一人知晓其中缘故,却不敢说出来,唯觉浑身悚然,冷汗直流。回家之后更是时时以此为戒,终其一身不敢再涉淫邪之地。
楼主 明月竹叶青  发布于 2015-07-01 15:25:00 +0800 CST  
久未上线,只因工作及家务琐事繁多,每日均感疲倦万分,兼之左目飞蚊之症未能减轻,提笔实在是力难从心,索性休息两月再做打算,窃以为早已人去楼空,不想今日一看,大感意外,诸位居然不离不弃,在下不觉愧意陡生,更感无以回报,实是感激难言!不如待中秋十一过去,再重起炉灶另开一楼可好?顺祝各位中秋花好月圆,福美万年。

明月顿首!
楼主 明月竹叶青  发布于 2015-09-21 16:23:00 +0800 CST  
1、近来将之前早期的帖子重新润色一遍,有的故事做了比较大的修改,在博客上准备重新发一次,希望大家多指点。
2、更新已准备好,放在下周吧。
3、四十而不惑。
楼主 明月竹叶青  发布于 2015-10-28 11:15:00 +0800 CST  
今天对我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纪念一下
楼主 明月竹叶青  发布于 2015-10-30 08:02:00 +0800 CST  
明清一些不为人知的奇闻异事
烟鬼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冀东抚宁何家庄村口槐树下的一间小屋中,灯火忽明忽暗,同时还伴着一阵淡淡的烟香气。透过窗棂,只见一青衫中年人正躺在床上,嘴里叼着杆铜烟枪,正自眯着双眼吞云吐雾。不多时一管烟便抽完,那青衫人似乎意犹未尽,慢腾腾从床上坐起,从床头木柜中取出一个黑沉沉的烟丸,小心的放在烟锅中,掏出火石引燃,随即含在口中深深的吸了一口,将烟雾徐徐吐出,一边哼着小曲道:“万里愁容今日散,床前尽是米囊花。”满脸的惬意之色。这米囊花即是罂粟花,早在六朝时便传入中国,到明末仍是稀有佳花名木,直至到了清乾隆年间,方才将鸦片汁液煮熟,滤掉残渣与烟草混合成丸,放入烟枪中吸食。这种方法逐渐流传开来,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田农,沉迷于此道的皆不在少数。而这青衫人姓徐名松村,乃是本地一个乡儒,虽只是个穷酸秀才,腹中倒也有些墨水,平时即在家中办了一个私塾,藉此糊口。一月前他去城中会友,路经烟馆一时好奇,被门口的伙计拉了进去,不想就此便入了道,将大部积蓄都买了烟丸,每日下学之后便躺在床上吸食鸦片烟,只觉昏昏欲仙烦恼皆无,逐渐迷于鸦片,依赖成瘾不能自拔。

今日照例他要吸食两锅烟丸,不想第二锅烟刚点上,忽觉腹中一阵绞痛,他心道怕是下午吃的陈粥馊了,当下急忙将烟杆放在床头烟盘中,穿上鞋子去了茅房。过了片刻,他一身轻松的回来,不想推门一看,只见屋中烟雾缭绕,几难张目。徐如松诧异万分,急忙挥挥手将烟驱散,却见床头烟枪虽仍在原处,那烟锅却一明一暗,烟尾随之青烟袅袅,似乎有个看不见的人正在吸食一般,情状甚是诡异。他浑身不禁打了个寒颤,心道:“莫非我见鬼了不成?”寻思片刻,隧壮起胆子望空中作个揖道:“倘若有幽魂亦嗜好此味,不妨来尝尝。在下也并非吝啬之徒,何必要作此惊怪之事?”语音将落,便见烟锅火苗骤起,不消片刻便将烟丸烧尽了。徐若松暗想:“莫非果如我所料,这是个烟鬼不成?”轻咳一声又道:“即是同道,必是好友,何不露出真身秉烛夜谈,也足以解忧去烦。”这番话说毕,徐若松便坐在床头静观其变,可等了半饷也未见有何异常,待室内烟雾渐散,他正欲吹熄蜡烛上床安睡,可抬头间忽见墙角似立有一人,只是烛光昏暗看不甚清。

徐若松心中正自骇异,那人影一晃已到了床前。待他抬眼看去,却见面前是个二十余岁面目黝黑的年轻儒生,骨瘦如材衣衫褴褛,看起来一副落魄的模样。只见这儒士作个揖笑道:“君乃诚朴之人,在下虽是鬼类也不敢欺。实不相瞒,在下姓苟,单名一个研字,河南燕都人氏。生前虽是个读书人,却酷嗜烟丸,家父为此屡屡责罚却无济于事,最终因此郁郁而没。待得服丧期满,亲朋好友便力劝我应试童子科,不料我路经烟馆时烟瘾大起进去吸烟,及至应试之日却误了时辰,无奈只好留在烟馆,直至银子花尽才被赶了出来。我实在无颜回家,便一路乞讨向北而行,一晚偶宿荒郊,烟瘾发作疲困不堪,睡觉之时竟然命丧饿狼口下。待稀里糊涂到了地府才知家父已做了六路司吏总管,因对我的恶习深恶痛绝,便将我囚禁于幽室,每日烦闷苦不堪言。本月地府恰逢科考选举有才能之士,家父这才放我出来,命我前去应试,今夜途径宝居,忽闻烟气飞空,不觉喉中奇痒难忍,故此才来相扰,还请您不要见怪。”待他这番话说毕,徐若松惊惧这才梢解,见他似无恶意,便请他坐了,又问他道:“不知您的考期所在何日?”苟研道:“今日丑时入场,明日午时出场。”徐若松闻听惊道:“那很快便到了时辰,您为何还不走?”苟研嬉笑乞求道:“再请您给我一个烟丸,待我抽毕再上路也不迟。”徐若松摇摇头道:“你的烟瘾也未免太大了。”看他一副可怜模样,心中实不忍拒绝,便拿出一个烟丸点上,只见火星忽明忽暗,不多时便被苟研吸尽了。徐若松见子时已过,急对他道:“丑时转眼便到,你尚且还要流连于此么?”苟研伸个懒腰不慌不忙道:“实话告诉您,我生平酷爱此道,每吸一口便觉腋下生风骨节酥软,久之梦境迷离万念俱无,即便是玉皇宝座也不屑去坐,况且是这冥府中的小吏?此刻连冥王也比我不如,还需要去么!”
楼主 明月竹叶青  发布于 2015-11-03 13:42:00 +0800 CST  
徐如松本是读书人,对功名看得颇重,只是数次应试皆名落孙山,不得已才做了私塾先生,可心中实是不甘,此时闻听苟研之语,心中不由微怒,心道如此好的机会,却被你白白浪费,真是可惜至极,于是正色道:“烟丸并非不可品尝之物,世上文人墨客,浅尝辄止,用以陶悦性情,有何不可?只是若因此败家丧产,寡廉鲜耻却是万万不可为。”苟研听罢摆摆手道:“兄台所言差矣。如我所辈大都应运而生,古人嗜酒而今人嗜烟,这也是顺势而为。若是再过数百年,又不知当世之人所嗜好何物?假如古时有烟丸,恐怕嵇康、阮籍、刘伶等人必然会沉溺于此而忘了酒味,况且嗜酒者能为名士,嗜烟者就不能为名士了吗?”徐若松皱眉摇首道:“嗜好自己的烟已经不是名士了,何况是他人之物呢?”苟研嬉笑道:“毕卓盗酒,不拘小节,古今称颂。我苟研也当与他并驾齐驱。”言毕一脸自得之意。徐若松听罢哭笑不得,只觉这苟研脸皮之厚已无以伦比,眼见说不得理,便只好劝他速速离去。

不料苟研并不愿走,并乞求道:“冥间的法律不比阳间,凡是投考不去的,便要下断足狱。此刻窗外鸡鸣已作,自是误了试期,责罚必不能免,况且家父知道了也不能容。兄台宅心仁厚,还请能许我藏在床下,此后不敢多求,唯每晚您吸烟时让我一口便心满意足了。”徐如松一听大惊,心想如何能在家中养个烟鬼,当即严词拒绝,可苟研却不断乞求,就是不愿离开。正自纠缠不清时,忽听门上钩帘作响,徐若松转头看时,却见进来一个牛首人身手持钢叉的的恶鬼,一见苟研便怒喝道:“找了许久,原来你在此处!”苟研面色惨白双膝发软,噗通一声跪下向着牛首恶鬼叩首道:“牛兄牛兄,还请饶恕我这一回。”牛头鬼道:“我奉大王之命,捉拿应试不到者。大王曾经说过,凡病患及家中事故者皆免,唯独吸烟,赌博,宿娼这三种不能赦免,你还有什么好啰嗦的,快快随我回去受刑。”说毕钢叉一抖便要扑上前来。

苟研大为惊恐,付在地下叩头如捣蒜,道:“牛兄息怒,牛兄息怒。”接着将床头烟盘端至牛头鬼前道:“此烟颇佳,请牛兄尝尝。”牛头鬼闻听怒色稍敛,接过盘子一看,却见烟丸早已燃尽,当即怒道:“你这无耻小贼,既以他人之烟献媚,还出大话诓骗于我,定然不能饶你!”徐若松在旁催促道:“还不速叉!”苟研大急,抢过烟盘将烟灰倒下地下,俯身舔吸几口,仰首对牛头鬼媚笑道:“牛兄试请尝尝,其味胜刍豆十倍不止。”牛头鬼勃然大怒道:“我虽牛首,所食皆是人食之物,你以为我是牲畜么?”说毕手扬钢叉一叉便径直刺入苟研腿骨,只听苟研惨叫一声倒了下去。徐若松心中不忍,急忙请求不要伤了苟研之命,再看苟研已躺在地下一动不动了。牛头鬼笑道:“无妨无妨,他只是晕了过去,即所谓的斗底风,你取来烟灰放在他鼻下,保准便会醒来。”徐若松听罢依言而为,那苟研果然悠悠醒转了过来,牛头鬼又从怀中拿出一条粗铁链,套在苟研头上将他拉出了房,耳听得哀求声越来越远,渐至遥不可闻。此际天方微亮,徐若松在房中早已了无睡意,前思后想愈惊愈怕,心道我已坠入烟道若长此以往只怕将来和这苟研必是一般下场,念及此处额上冷汗涔涔而下,眼见床头烟枪,当即痛下决心,将烟枪烟丸尽数投进灶中烧为灰烬,自此之后他发奋苦读,直至四十余岁终成进士,一生不敢再近烟丸。


不知今人所嗜何物?呵呵。
楼主 明月竹叶青  发布于 2015-11-05 14:37:00 +0800 CST  
最近在博客修改原文,希望大家有空的时候来看看再做个对比,真诚希望能提出宝贵的意见和建议。
楼主 明月竹叶青  发布于 2015-11-13 10:59:00 +0800 CST  
明清异闻录

明月竹叶青


血鼓


乾隆二十四年夏末,日丽风清碧空如洗。浙江嘉兴府钱庄老板陈有德府中,两个六七岁的幼童正在花园中追逐嬉闹不休。旁边几个年轻婢女跟在后面,口中不住叫道:“少爷,跑不得,小心摔倒。”这两个幼童不仅年岁相若,连身材相貌也是一模一样,原来竟是一对孪生兄弟,也是陈有德爱若性命般的一双掌上明珠。自这兄弟二人生下来,陈有德便宠爱有加,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唯恐受了一丝委屈。正因为如此,几个婢女才会如此担心,生怕两个小少爷有什么闪失,到时陈老爷怪罪下来,自己也担当不起。正自阻拦间,忽听一人大声道:“恒文恒武慢些跑,免得摔了。”抬头看时,却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走进院中,后面还跟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书生。婢女一见即束身立于一旁,口中叫道:“老爷。”这中年男子便是陈府主人陈有德,此刻看着两个孩子一脸疼爱之色。两幼童一见便停止了嬉闹,上前拉住他的衣袖道:“爹,你可给我们带什么好玩的没有?”陈有德双眼眯成一道缝,笑道:“你们两个就知道玩。今天我给你们请了个先生,还不过来拜见?”说着用手指指身后的年轻书生。

恒文是兄长,见这年轻书生白白净净貌不惊人,撅嘴道:“先生是做什么用的?可与我们玩耍么?”旁边几个婢女一听忍俊不禁,险些笑了出来。陈有德皱皱眉头正色道:“休得胡说。先生是教你们读书的,以后便可以知书达理,出人头地了。”恒武在旁拍手笑道:“读书最好,我便可以听故事了。”陈有德哈哈一笑,回头对书生道:“査先生,犬子还望你多多指教了。”那书生急忙躬身道:“两位公子冰雪聪明,实是栋梁之才。东家重托,在下也必当倾囊以授。”陈有德听罢口中只道“过奖过奖”,脸上却笑出一朵花来。原来这青年书生姓查名康成,乃是余杭临平镇人,腹中倒是有些才华,十七岁便考了秀才,恰逢陈有德欲给二子延师,查康城家中又贫困,于是经熟人介绍便来了陈府,一来贴补家用,二来教书之余自己也可潜心苦读,只待几年后再进京赴试。二人又聊了数句,陈有德便让两个儿子在孔圣人牌位前行了拜师礼,当晚即设了宴席招待查康城,又开了旁边一处僻静小院作为他的馆舍。

这院中共三间房子,左首一间是学堂,中间为查康城休息之所,陈有德生怕对他招待不周,还专门派了个童仆伺候他的起居,就住在右首的小房中。那童仆名作六九,年约十三四岁,手脚甚是麻利,每日端茶送饭很是勤快,查康城对其颇为喜爱,日常给恒文恒武授课时,也让他站在一旁研墨,名为主仆,实则师徒一般。一晃月余过去,恒文恒武天资聪颖,三字经已背了大半,陈有德很是欢喜,又给查康城加了两钱的月银。只是六九虽是机灵,读书却是愚钝,听了许久,只学会了几个简单的字,查康城见他实在不可雕琢,也就不再强求,闲来无事时便挑几个字教与他写,让他粗通文墨即可。眼见天气渐凉,每日六九待查康城晚间挑灯夜读时,便熬碗热汤送进去,让他暖和身子。一日晚间,六九照例又将汤熬好端了进去,见查康城正在灯下聚精会神的看书,便将汤放在桌上。正待退出时,鼻中忽嗅到一股淡淡的腥气,六九有些奇怪,心道:“今晚熬得是鸡汤,并非鱼汤,怎的有股子腥味?”转念一想,方才熬汤时只有香味,怎的一进查先生的房间就闻到腥味,再说,这股子味道也和鱼腥味不太一样。

正自思索间,抬头忽见查康城身后床帐微动,底下赫然有双绿色的绣鞋,仿佛有人正站在床后一般。恰逢一股寒风从门外涌入,六九浑身不由打了个寒颤,口中不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查康城正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忽闻惊叫声,不由吓了一跳,见六九面色古怪,双目怔怔看着自己身后,也不知他瞧见了什么。待他回头看去,却未见有何怪异之处,当即便问道:“何故惊呼?”六九闻听方才回过神来,再看床帐下那双绿绣鞋已不见了。他揉揉眼睛,迟疑半饷方道:“刚才我见先生床帐后好似有人,故此才失声叫了出来。”查康城听罢道:“休要胡说,这房中一直都只有我一人,哪有他人?”言毕回身将床帐拉开,后面果然无人。六九心中暗自寻思道:“查先生尚未婚娶,近日家中也未有女眷探访,这屋里自然也不可能有女人的鞋子,如此说来,怕是我方才眼花看错了。惶恐道:“想是我看走了眼。”查康城笑道:“大惊小怪,骇我一跳,不妨不妨。”言毕端起鸡汤一饮而尽,将案前书卷捧起又看了起来。六九见扰了先生读书,心中大是懊悔,急忙收了碗退出门外,回房歇了。以后数日,每日晚间送汤时,六九都会闻见这股淡淡腥味,他也曾和查康城说起过,可查康城却说自己闻不到,六九心中疑惑,总是担心是野猫衔了鱼骨留在查先生房中,可白日间打扫房子时他仔细查过,别说鱼骨之类,就连腥味也闻不见了。他心中大是奇怪,终究不知这股味道从何而来。

到了十月初一寒农节的晚上,北风呼啸,飘起了小雪。六九畏冷,送了汤便早早回房睡了。睡至三更时,忽听隔壁查先生一声惊呼,将他从梦中惊醒。六九不知何故,急忙从床上坐起,一边披衣一边喊道:“查先生?查先生?”可连叫数声,隔壁却始终无人应答。他心中大是焦急,拖着鞋子跑出去,却见查康城的房门紧闭,里面隐约还有烛火。六九心中担忧,口中一边呼叫一边拍门,唯恐查先生有事。过了良久,只听房中脚步声起渐至门前,“吱呀”一声门便打开,却见查康城身披棉衣站在门口,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问道:“何故半夜敲门?”六九见他无恙,松口气道:“我在隔壁听先生惊呼,不知发生何事,所以才来看看。”查康城怔了片刻,笑一笑道:“方才做了个噩梦,故此才失声惊呼,却不想将你吵醒了。”六九听罢才放下心来,道:“想必先生读书太过劳累了,须当多休息才是。”查康城道:“正是,正是。今夜风寒,你也赶紧回去睡吧。”说毕便将房门关上了。六九虽说身体健硕,可也冻的只打哆嗦,急忙回房钻进了被子。可眼皮刚刚合拢,即听隔壁隐约传来说话声,几乎细不可闻。

六九心中大是惊诧,心道这么晚了查先生房中居然还有客,怎的我白日却未曾见到,莫不是陈老爷来和查先生夜谈不成?他坐起身将耳朵贴着墙壁,却听那语音清脆悦耳,似乎是个年轻女子所发。六九怕自己听错了,侧耳静听,又觉似有嬉笑声如银铃。查先生也时而说两句,却声音颇低,听不清究竟说些什么,直至四更隔壁方才偃然无声。六九惊疑万分,不知查先生房中究竟是何人,心中疑惑不定,到了五更才昏昏睡去。待得第二日醒来,耳旁已传来琅琅读书声,六九大呼糟糕,只因自己贪睡误了时辰,若是让陈老爷知晓免不了要责罚一番。他急忙起身穿衣,未及洗面便来到学堂,恰逢陈有德前来探视,见他这副模样,当即斥责道:“六九,你又躲懒贪睡,看我不好好责罚你。”六九不敢多言,正待受罚,却听查康城道:“东家,昨夜他给我熬汤睡得迟了,故此便让他多睡一会,怪不得他。”陈有德听罢这才面色稍霁,道:“即是如此便罢了,若是偷懒,先生须与我说,我定将他重重责罚。”接着便考起恒文恒武的学识来,比起之前又大有精进,陈有德自是喜笑颜开,对查康城赞不绝口。到了午时,他将两个儿子接到花园去玩了,查康城无事,便坐在房中看书。六九心中对昨晚之事疑惑万分,思来想去便小心翼翼问他道:“先生,昨夜你睡得可好?”查康城淡淡道:“还好。”六九想了想又试探问道:“可我昨夜却听先生房中似有客人。”查康城面色微变,停了一会方道:“胡说,昨晚就我一人,哪还有旁人。你别是又听错了。”六九正待追问,却听查康城道:“你莫要乱说,若传了出去,对你我二人皆大大不好。”六九正欲问他怎么个大大不好法,见查康城又打个哈欠道:“我困了,要小憩片刻。待会恒文恒武回来,你叫醒我便可。”说毕回房将门关上睡了。六九正一头雾水,忽想起往日查先生并不曾午睡,今日却大反常态,当真是有些奇怪。
楼主 明月竹叶青  发布于 2015-12-21 16:12:00 +0800 CST  
@不披马甲真英雄 2015-12-16 22:07:00
很好看,比起那些胡编乱造七拉八扯的巨作好看多了,可惜楼主不更新了。楼主为什么不出书??我也想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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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我不更了,只是更得慢了许多而已,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楼主 明月竹叶青  发布于 2015-12-21 16:19:00 +0800 CST  
一路上查康城谈笑自若,在舱中还不时给六九讲些当地典故风土人情,神采奕奕滔滔不绝,直至下了船方才打住。六九听得有趣,倒是少了许多无聊,可一边心中也范嘀咕:看这查先生哪倒像个重疾缠身的病人,以此来看,那蔡郎中所言只怕也未必当得了真。待二人回了查家老宅,查康城的老父老母自是又惊又喜,忙不迭地将二人迎了进去。查康城将六九引见给父母,六九便向二人言道陈老爷念查先生多日未见家人,此次是特地让他回家省亲来的。言毕又将所备礼物一一奉上,说这是陈老爷的一番心意,还请二老笑纳。老俩口见到久未回家的爱子已是高兴万分,再见还有厚礼更是喜不自胜满口称谢,皆道陈老爷真是个大大的善人,当下便去厨房杀鸡沽酒淘米做饭去了。

六九四处打量,见查家颇为清贫,三间瓦房破旧不堪,屋里也没有几件像样的摆设。正暗自摇头间,查康城打个哈欠对他道:“路上劳累有些倦了,我欲小睡片刻,待饭做好再陪你小酌两杯。”六九道:“先生请便。”眼见他去了偏房,心想反正也无事,不如去帮帮厨,这倒是自己的强项,于是便去了厨房拉箱,他手脚麻利能说会道,与查家老两口倒是所聊甚欢。待得饭菜摆上桌,查父便去偏房叫查康城,进去一看,查康城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睡的正香。查父叫得数声,查康城却是不应,查父心道:这孩子怎的睡得如此沉?伸手拍得数下,查康城依然无声,查父大惊,伸手在额头一摸,只觉入手冰凉,不由惊呼一声,双腿一软便即坐在了地下,半饷起不来身。六九和查母在外间闻听,不知发生何事,当即抢入房中,看查父跌坐在地指着床上的查康城,浑身颤抖难以言语。

六九心知大事不好,上前伸手在查康城鼻尖一探居然气息绝无,这查先生竟然无声无息的死在了床上。耳闻得查家夫妇坐在地下呼天抢地抱头痛哭,心中不由一阵慌乱。这查先生方才还言笑自如,此际却变成了一具没有声息的尸体,短短一个时辰即生死相隔,实让人难以相信,看来那蔡郎中所言果然不妄。他与查康城相处日久师徒情深,不免心中悲戚,想着眼下当务之急,须得先将老俩口安抚住,急忙将二人从地下搀扶起来,叹道:“这查先生方才还好好的,怎的一觉便长睡不醒了,当真是世事无常啊。”查家父母老年丧子,心中悲痛无以复加,只不知查康城究竟所染何疾,以致暴亡。六九待二人哭声稍缓,从怀中摸出张五百两的银票,道:“查先生不幸早故,只怕是命里的变数。你二老哭也无用,须当处理好后事,让他入土为安才好。”说话间将银票塞在查父手中,又道:“这有五百两银子,你二老可买些田地作为养老之用,将来也不至于孤苦无依。”二人听罢,心中悲苦稍减,见事已至此,人死不能复生,便出门去将邻居叫来,说明事情缘由。诸邻居一听都大为吃惊,私下议论纷纷,皆道查康城暴亡不详,纷纷劝说二老将他尸身早日安葬。

查家夫妇哭了一夜,第二日便在城外选了一处墓地,将查康城下葬了。六九又将身上那张一百两的银票拿出,作为丧葬费用,他和查康城师徒一场,也买了许多冥钱,在他坟前烧了,祈祷再三,方才辞别查家夫妇回了嘉兴。待进了陈府,家丁说陈老爷早就在前厅等着他了,六九急忙走进前厅,却见蔡郎中也在一旁坐着。陈有德一见六九便急急问道:“查先生如何?”六九叹口气,将查康城睡梦中猝死之状一一述说,又道:“幸亏老爷提前吩咐过,我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给了查家二老作为抚恤,剩下一张一百两买了墓地棺材等,也所剩无几了。”陈有德只听得目瞪口呆咋舌不下,半天才回过神来,转身向蔡中琪做个长揖道:“先生真乃神人也。”蔡中琪今日是到陈府探视两位公子病情的,见他们已恢复了十之七八,心中颇感欣慰。见陈有德如此,急忙起身还礼道:“愧不敢当,只盼两位公子早日康复才好。”

陈有德长舒一口气,道:“只可惜那查先生英年早逝,也不知惹了什么妖孽。”眉头一皱忽想起一事来,吩咐六九将管家叫来,对他道:“你去找几个人来,将书院大门紧闭贴上封条,非得我许可,任何人不得擅入。”管家不知何事,也不敢问,应了一声便安排去了。此时蔡中琪在旁忽道:“陈爷,在下以为此举恐不妥。”抬头见陈有德一脸惊愕的看着自己,又徐徐道:“一来封院会引人非议,时间长了,恐怕流言蜚语大起,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二来扬汤止沸莫若釜底抽薪,除恶务尽,否则恐后患无穷啊。”陈有德听他说得有理,愣了片刻,为难道:“蔡先生说得正是,我也不欲闹得满城风雨惹出事来。只是这如何除妖,还请先生示下。”蔡中琪道:“此事方才在下心中已思量过,那查先生身体羸弱,中气不足,故妖魔有可趁之机。须得找一个少壮阳刚之人,深入虎穴,方能一探究竟。”陈有德听这番话说完,正待问他要找何人,却见蔡中琪双眼已瞄向了六九身上,当即便明白了八九分。

六九闻听心中却“咯噔”一下,想前几日这蔡郎中便道自己阳气强盛,不致受妖魔所侵,此际听他之言,怕是要让我去伏魔降妖。待战战兢兢抬头一瞧,正看见陈有德与蔡中琪二人都定定的看着自己,不由暗暗叫苦。陈有德见他脸上神色便知他心意,不等他开口便道:“六九,你入我府中也有三四年了,这数年间我也不曾亏待过你。而今你若愿替我除此大患,我便收你为义子,日后成家立业,皆由我一手提携相助。你父母本是乡下佃农,事成之后,我将这院子赏赐与你,可将他们接来共享天伦,你看如何?”六九闻听不由大惊,推辞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暗自思道:陈老爷是富商巨贵,家中衣锦食肉万贯家财,收我做义子之事倒也罢了,倘若真将这院子赏了我,让我接来爹娘享享清福,那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啊,可又一想,自己若答应下来,只怕九死一生,到时枉丢了性命,白空欢喜一场。

正自思量间,又听陈有德道:“你若有何意外,我也将你爹娘好生安置,替你养老,决不食言。蔡先生在此,你若不信,可当场立下文书契约。”蔡中琪点点头道:“陈爷所言甚是。若是人多势众,则生气过盛,妖物闻之即避,更有泄露消息之虞,故须单身赴险。我瞧整个府上,除你之外旁人皆难以当次大任。”六九见事已至此,也无法再推,索性赌上一赌,若是能成,爹娘也就跟着享福了,于是心一横便应了下来,当场立下三分字据,自己与陈有德各一份,剩下一份交予蔡中琪,让他做了个保人,只待明日晚间便进书院查个究竟。陈有德问他还需何物,六九想想道:“我小时曾跟父亲用鸟铳打猎,还请老爷许我回家一趟取来此物,到时若有鬼怪也可防身。”陈有德不仅允了,还将此番出去办事所剩下的银子也赏给了他。

六九回家不欲让父母担忧,也未曾将此事讲出,只道要随东家去打猎,故回来取鸟铳。又将银子尽数给了爹娘,说道有何事便去找城中的蔡中琪先生,待诸事妥当,第二日傍晚便扛着鸟铳回了陈府。远远便见蔡中琪站在门口等着他,一见便将他拉至偏房中,从怀中锦袋中掏出三枚铜钱来,一枚穿绳挂在胸口,两枚各用针线钉在双肩头。见六九一脸迷惘不明所以,蔡中琪解释道:“这三枚古钱历经数百年,经人手无数,故所沾阳气最盛,可助你保住三味明火,不被阴气所害。”见六九仍是似懂非懂,也懒得和他解释,只叮嘱他小心谨慎,随机应变。两人问过仆人,说陈老爷在书院门口等着他们呢,当即穿厅过堂,来到书院门前。见陈有德面色焦急的等在那里,旁边还立着几个身强体壮的家丁,个个皆手持棍棒。原来他也怕出了人命难逃干系,于是便挑来几个家丁守在院外,万一里面六九遇到险情,也可有个照应。

待诸事安排妥当,他便先回了自己房中,也不让蔡中琪走,收拾了一间干净的客房让他住下,实则心中已对蔡先生敬服不已,只觉有他在自己才能安心,否则便夜不能寐了。六九扛着鸟铳惴惴不安的进了书院,将蜡烛点燃,见桌上放着一只朱笔,显是数日前查康城批校恒文恒武作业所用。此际睹物思人,不由更是唏嘘不已。眼见外面天色已墨,他壮起胆子在屋内四处巡视一番,见床上被褥凌乱,窗户未关,夜风呼啸而入,甚是寒冷。他上前关了窗户,返身将门也关上,只是没有上栓,想着若有危险拉开房门撒腿就跑,再想院外有人值守,这才心中稍安,自己也不敢睡觉,只定定的坐在桌前,一时无所事事。过了片刻,实在有些乏味,见放在身边的那杆鸟铳有些脏了,便想找一片抹布,将枪身浮灰擦掉。正低头四处找寻间,忽听耳边传来“咚”“咚”“咚”三声,六九身子一颤,差点跳了起来。抬头循声看去,却见桌前二尺之地,一人垂头批发盘膝而坐,左手按着一面小鼓,右手拿着鼓槌,悬停半空片刻便缓缓而落,眼见就敲了下去。
楼主 明月竹叶青  发布于 2016-01-04 17:13:00 +0800 CST  
@遇见2088 2016-01-01 17:21:00
好久没上了,看看更新了没有,新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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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好
楼主 明月竹叶青  发布于 2016-01-04 17:31:00 +0800 CST  
今天实在写不完了,明天再接着写。各位新年好。
楼主 明月竹叶青  发布于 2016-01-04 17:31:00 +0800 CST  

楼主:明月竹叶青

字数:613894

发表时间:2012-08-11 19:16:52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7-05 11:28:01 +0800 CST

评论数:22151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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