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捕春花》

1
西汉武帝元朔五年。深秋的清晨。
蜀郡临邛官道,雾霭苍茫,秋风萧索,落叶飘零,细雨纷飞。
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疾驰在几乎没有行人的青石路上。骑在马上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青衣裹身,背上斜背着一柄长剑和包袱,身子紧贴马背,一手掠着缰绳,一手用马鞭“驾,驾,驾……”不停抽打马屁股催马前行。
其实马已经跑得够快了,是少年心里着急。可是,能不急吗?他想。耳边响起了蜀郡郡守吴大人的叮嘱:“毛虫,最好赶在你春花师姐见到严道县王县令,拿出出任‘严道县捕头的公文’前把她追回来。女孩子家家的,当什么捕头,简直是‘狐狸玩游戏----胡闹’。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拿出你做‘严道县捕快’的公文。你得和你师姐同进同退。切记!”
突然,他手里的缰绳一松,马慢了下来。“跑得那么快干嘛?不是和师姐说好了,一起去严道县做捕快,查师傅被害的真相,为师傅报仇吗?不能把师姐追回来。否则,这几天的努力都白费了。如果以后吴大人怪罪,就推脱说没追上师姐就行了。反正吴大人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追上师姐。”他想。
他眼前浮现起了昨晚的情景。
“喵,喵,喵!”昨晚三更的时候,师姐春花听到他的三声猫叫后,便跑了出来。他把“迷香”点燃后,递给春花,“师姐,还是你来吧。我怕把握不好。”春花接过“迷香”,“当然是我来,只是借我爹的钥匙用一下,肯定不能害了我爹。”她轻轻把窗启开一点缝隙,吹了一点“迷香”,然后自言自语轻声说:“对不起了爹,明给你要钥匙,你肯定不给我,只能对你不敬了。你先美美的睡着不要醒,我用完你的钥匙还回来后,你就没事了。”过了一会儿,便蹑手蹑脚地走进她爹睡的房间,取出钥匙。两人悄悄来到蜀郡衙门郡守办公室。“你在外面看着,我进去制作文书。”一刻钟过后大功告成,两人来到衙门外的草地上。“小毛虫,从现在起,本小姐,不对,我得女扮男装,应该是本公子,就是你的上司了。你作为捕快,是我的下属,得拍我马屁。否则,嘿嘿……我得给你小鞋穿。”“师姐,我不会拍马屁,你教教我。”“你真是一条笨毛虫,听着。如果我口渴了,你得给我递水,我要吃饭,你得给我拿碗添饭,我喜欢听什么好听的话,你就得说……”……“师姐,别闹了。赶快把钥匙给你爹还回去,不然一会儿他醒了发现了就糟了。”分手时,春花把留给她爹的信交给他,“记住,等天大亮后你再去交给我爹。他肯定要叫你来追我回来。然后你就一起来严道县和我汇合。天麻麻亮的时候,我就骑马先走。”回去后,想着马上就要和师姐一起去严道县当捕快,他一点睡意也没有。天一亮,就匆匆忙忙跑到郡守府邸,把春花的留言交给了她爹。吴大人看了后,气得直跺脚。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叫他立刻骑马去追。临走时,还给了他一道实在不行就在严道县做捕快的公文。
“师姐现在到了严道县了吗?不会出什么事吧。”他想,“应该不会。师姐武功好,头脑也远比自己聪明。不要说不会出什么事,就是出了什么事,她也能应付。”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因为师姐春花其实比他大不了两个月。不行,得尽快赶到严道县和师姐汇合。于是他重又策马飞奔起来。
“哒,哒,哒……”马蹄声,久久回荡在群山蜿蜒的山谷中。
严道县地处西南边关。是个夷、羌、汉,杂居的地方,而且汉人还分两部分,一部分是本地蜀人,另一部分是移居的楚人,即秦灭楚后,囚禁在此地的楚国贵族后裔。当时管理这些楚人的是被封为“严君”的秦将樗里疾。为此,秦国专门从蜀郡临邛修了一条通往这里的官道,称为“严道”。严道县由此得名。樗里疾勇猛无敌,智慧非凡,利用楚人先进的文化、工艺,渐渐把严道发展成了一个生产和贸易的集散地。汉灭秦,进一步开辟出由严道经西南夷通往海外“大夏”的“蜀身毒道”后,这里更是商贾云集。汉文帝特许邓通在此炼铜铸钱,更是把这里的繁荣推向了鼎盛。当然,由于地处边关,商贸发达,人员流动频繁,而朝庭的管制又没完全覆盖进夷、羌族人的地域,所以,这里自然也成了一些不法之徒的法外之地。
严道城筑在地势险要的萦河阶地上,以山岩陡坎作屏障,背山面水,易守难攻。县衙则设在街市的中段。
“大人,现在案卷已经堆积如山了。咋办?”县衙的苟师爷抱着一垛案卷,眨动着三角眼,站在正闭目躺在摇椅上养神的县令王大人面前说道。
“县衙没捕头,有什么办法?”王大人停止摇动,睁开眼,晃动着他那胖乎乎的脑袋回道。
“要不,把候二提起来做捕头怎样?”苟师爷试探着问。
“那就暂时先让他干着吧。回头我给蜀郡郡守吴大人汇报一下,看他怎么安排后再定。严道是边关,不象其它地方,这里的捕头历来都由蜀郡衙门派任。”王大人无可奈何地说。他已经烦透了那些抓人捕人破案审案之类的事。
这时,有衙役来报说大堂有人击鼓报案。
王大人两手一摊,非常不情愿地从躺椅上站起来,用手向大堂一指,对苟师爷说:“走!上堂去。”
苟师爷跟在王大人身后一起去了审案大堂。看得出来,他对案件没有厌烦情绪。当然,这和他的工作性质有关。他只负责做笔录,怎样破案,怎样抓人,怎样审理,怎样判罚,错了,对了,麻烦,简单,与他都没毛关系,自然也不用承担责任。而且,自己的生花妙笔常常还能在原告、吃被告之间两头都捞点好处。
县令王大人重复着程序化的套路,稳稳地往中堂一坐,拉一下衣袖,拿起惊堂木重重在案上一拍,对跪在堂下的告状者,威严地高声叫道:“来者何人,家住何处,干何营生,所告何事,快快向本官从实招来。”
“县令大老爷,我是本县的张老汉。”白发苍苍的张老汉抬起头,一把鼻涕一把泪,抖抖索索地说,“我和车岗洞赖三他爹是朋友。五年前,赖三他爹租我的马去滇国做生意,不幸死在途中。我可怜赖家,没及时收回所租之马。不料时间长了,赖三起了霸占我家马的歹心,设局在我家请我喝酒,故意灌醉我,趁机偷走了他爹生前写给我的租马契约,尔后,拒不归还所租之马。请老爷主持公道,为我申冤!”说完不住的对着王大人磕头。
王大人一听,怜悯骤起,“候二,命你速带捕快去车岗洞缉拿赖三。”
这时,苟师爷急忙起身走向王大人,并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王大人改口道:“候二等等。”接着把头往前面伸了伸,“张老汉,你还有什么证据,证明赖三的马是五年前他爹向你租的?”
“我原本是有证据的。就是赖三他爹写给我的租马契约。可惜,租马契约被他偷走了。”张老汉不断用头磕地,“我糊涂啊!我认为我是在帮他,他应该感恩我。根本就没想过他会趁我酒醉偷他爹当初写给我的租马契约。”
“没有任何证据,我们怎样相信你?你说赖三他爹五年前租你的马,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就算你说的是真的,租你马的赖三他爹已经死了;况且事情也过去五年,五年前王大人还不是这里的县令呢。你无凭无据的,你叫我们怎么办?你这不是为难我们王大人吗?你还是回去吧。知道吗?惹急了别人会反告你诬告。”苟师爷插嘴说道。
“求大老爷帮我找到证据,把马给我判回来。我真的没办法活了。”张老汉不住磕头,额上都磕出了血。
“张老汉,怎么好说歹说,你就听不进人话呢?你要耍赖不是?”苟师爷坐在县衙的大堂上,从来都是威严的。尽管他不能像县令王大人一样负责判罚,但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特别在这穷乡僻野的严道县,除了县令王大人,没人敢不听他的,尤其是来告状的。见张老汉不听他的话,他立时生气了。
“求大老爷帮我作主啊!”张老汉趴在地上嚎起来。
苟师爷气不打一处来。“捕头候二,把张老汉打二十大板,轰出去!”
“且慢!哪有告状不成,还要挨板子的道理。”
这时,围观的人群里走出一个俊朗清秀、气宇轩昂的少年,硬生生地挡在张老汉面前,“严道县衙就是这样办案的?”
话语铿锵有力、正气凛然。她就是蜀郡郡守吴大人的千金小姐,女扮男装前来出任捕头的吴春花。此时,她刚风尘仆仆赶到一会儿。
苟师爷立时一惊,眯着细眼一看,白白净净,文文弱弱,虽血气方刚,但明显是稚气未脱。这是哪家吃饱了撑着没事跑到这里来显摆充愣的的纨绔子弟?他想。
“我们这是在审案,一边玩去。”苟师爷看她仪态端庄衣着整洁,压着火,没发出来。
“干嘛要一边玩?这是我工作的地方!”
“县衙居然成了你工作的地方?还真敢胡说八道!看来再对你客气,你还得继续拽着胡闹下去。不发点威,你还真当我是病猫。”苟师爷想。别废话浪费时间,来点直接的。“候二,过来把这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藐视朝堂法例的狂徒,打二十大板轰出去。”
候二举着狼牙棒就向春花扑来。
“等等。你代表朝庭,那我代表什么?你以为我是在这里闹着和你玩?”说着从包袱里取出蜀郡衙门任职文书扔向苟师爷。
苟师爷接过文书不看则罢,一看更加火起。“严道县捕头,吴春华。”这哪里冒出来的?不刚才和县令王大人说好任命自己人候二吗?候二的捕头,还没坐上屁股呢?可这毕竟是蜀郡衙门的公文。怎么这么巧?不会是假的吧。他看不出文书的真伪,于是顺手递给县令王大人。
王大人拿着看了半天也不说话。因为任职文书的印鉴没问题,但蜀郡郡守吴大人的签名有点不太象。
王大人翻来覆去地看公文,春花心里有点发虚。因为签名是自己签的,确实不是出自她爹之手,甚至她爹可能都不知道。
苟师爷见王大人看了半天也没出声。而春花也有点紧张的样子。难道真是假的。不妨诈她一诈。“你是去蜀郡衙门偷的印鉴来伪造的任职文书吧?”
“莫非他们看出了这任职文书的签名是伪造的?完了,快被他们撤穿了。咋办?”春花脑子飞快旋转,寻找对策。
2
“候二,快把这小贼人给我拿下。”苟师爷感觉看出了端倪,心花怒放。
“别急!再看看这个是不是真的。”
说话间,又一个少年牵着马走进来,远远向王大人扔去一份蜀郡衙门任职文书。
春花听声音就知道是师弟毛虫来了。心想,来得太及时,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县令王大人不愧是老江湖,毛虫的出现让他一下就明白了二人都是蜀郡衙门真正派任下来的捕头和捕快。他急忙拱手抱拳走出来。“自古英雄出少年,欢迎捕头吴春华,捕快毛闯!”随即向苟师爷使了个眼色。
“吴捕头,老朽佩服!就我刚才那两下,若换了别人早吓摊了。我为今后能和二位这样的少年英杰共事,感到骄傲和自豪!”苟师爷脸色转换自如不露痕迹,没有显现任何的尴尬和难堪。
“苟师爷,晚辈领教了。县令王大人有你这样的臂膀也是如虎添翼。今后还请多多赐教关照!”春花自幼跟着她爹在蜀郡衙门长大,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没吃过猪肉也看惯了猪跑”,应付场面的话随手拈来。
众人寒暄一番后,苟师爷见张老汉还跪在大堂中央,略一寻思,便对王县令说道:“王大人,现在新任捕头来了,别越俎代庖,你老胳膊老腿的,张老汉的案子交吴捕头他们去办吧。”
王大人笑笑说,“吴捕头,你看如何?”
“好的!”春花说。心里暗想,看来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货,明明知道这是个疑难案,却不管不顾一门心思推给刚来什么都不熟悉的自己。
张老汉、王县令和苟师爷走后,春花迫不及待地问毛虫。“我爹怎样了?”
“看了你的留言后,气得直跺脚!”毛虫说:“担心死你了!令我一定把你追回去。”
“担心什么?”
“还担心什么?你想想,连师傅和严道原来的捕头都一起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这里,你难道不觉得这里的水深吗?”毛虫叹了口气,“先前我俩想得太简单了。在来的路上,想着串缀你来这里为师傅报仇,我后悔死了。我一个人来就行了,总觉得你不应该来。你爹是让我把你追回去的。但,又怕你见到县令王大人后交了任职文书,让他下不了台。后来又给我补了个任职文书备用,没想还真用上了。”
“你怕了?”
“我又不是千金小姐!我怕什么?我是个孤儿,要不是师傅收养我,都不知道死到哪里了。反正都是烂命一条,生死对我来说,很平常!”想到再也没有了师傅,毛虫的情绪又低落起来。
“千金小姐咋了?千金小姐我怕了?不也天天和你混在一起吗?”春花看毛虫的眼睛一愣。突然思维转了一个维度,“师傅也是名满江湖的大侠,堂堂蜀郡衙门的捕头。谁能向他下手呢?不对!敢对他下手的也绝非平庸之辈。难道这严道县隐藏得有超级厉害的角色?看来真不能大意呵!”
忽而,春花脑海里又现出了刚才那说不上精彩却很剌激的一幕。可,一想到苟师爷那尖嘴猴腮,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就感觉不像个好人。还有那个一身江湖味的王县令,总觉得不像是有一身正气的样子。
“只要把师傅的案子查清,把仇报了,就跟我爹说,不干了,我们一起回去。小毛虫,你咋想的呢?”
“咋想什么?没得想。我改主意了。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回去就行。师傅的仇能报就报,报不了就算了。我无所谓,但,不能再把你搭进去。如果你出点事,你爹还不把我活刮了!”
“哈哈……小毛虫,看来你得讨好我求我好好的活着呵!”
但,闹归闹,两人还是很快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张老汉的马案中。可是,在苟师爷“助攻”下,无可奈何接下的这个“山芋”确实有些烫手。五年前发生的案子,目前只有张老汉的一面之词,尽管张老汉可能说的是实情,但,找不到任何证据和线索。
春花和毛虫两人冥思苦想了几天,也没理不出什么头绪。
不当家不知道盐米贵。现在自己做了捕头才体会到当初师傅破案是多么的辛苦!春花突然感觉自己又长大了一些。
“师姐,你不是常教导我:‘想不清楚的事不想,做不下去的事不做’吗?”毛虫说,“我们来严道县好几天了,还没去领略过这边关古城的风采。不如停下来,暂时别想。出去逛街玩玩,顺便换换思路。”
“嗯,没错,这个可以有。”春花说,“不过,你得把你长官陪护好。”
“哈哈……保证让师姐你过足官瘾!师弟我可不想穿你的小鞋。”
第二天吃过早饭,春花和毛虫悠悠闲闲地结伴出现在了县城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两人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知不觉溜达到了半边街。这是古城最繁华的地方,车水马龙,商铺林立。心思一离开案子,春花的女儿情怀就不自觉地显露出来。胭脂、香粉、荷包总让她驻足停留,翻瞧复看。很想买一些,却又因为自己身着男装,感觉不太好意思。
毛虫的兴趣在吃上。凡是卖吃的商铺他都会探出头去看一看。春花说他的鼻子比猎狗还灵。确实,远远他就嗅到了一股刚刚出锅喷香喷香的包子味道,馋得他差点流出口水。他拣了好些包子,包好放在柜台上。待向掌柜付完钱后,突然发现包子不见了。
抬眼一看,一个衣裳褴褛的乞丐正坐在不远处的树丫上旁若无人地吃着。待他追过去,那乞丐便纵身跃上旁边的房顶。
“切!和我玩这个。也不看看你毛王爷是干什么的。”毛虫自言自语地说着,同样也脚踏树身飞上房顶。于是两人在街市的房顶上追逐起来。
正犹豫着买香包的春花也看到了这一幕。当乞丐从房顶跳下拐弯跑向另一边的时候,她来了兴趣,想露一手,顺便治治这调皮的乞丐。随手从地上拣了两个小石子,对着乞丐正在跑着的两条小腿扔过去。可是她非常期待的乞丐摔个“狗吃肉”的画面并没有如期出现。没曾想,乞丐看也没看,随手扔出两个包子,直接砸击在她扔出的两小石子上,瞬间包子碎片四处横飞。
春花不由得大吃一惊,心道,这哪是什么乞丐,分明就是个武林高手。不过本姑娘也不是吃素的,不让你开开眼,日后再见你定当小瞧我。
好胜心一起,春花从后背取下佩剑,在地上轻轻一点,腾身靠墙越过房顶,抄近路直追而去。乞丐在毛虫和春花的前后夹击之下,左闪右躲,转辗腾挪,生生从两人中间逃到了城外。
当两人追到的时候,乞丐正气定神闲地坐在萦河边的一棵大树下吃起了包子。
“这不分明是在调戏我吗?”毛虫想。通过刚才的一番追逐他已看出了乞丐的武功不俗,可我也不能因为你武功不俗就甘拜下风啊。
没有多想,毛虫闷着头举剑就向乞丐剌去。乞丐却儿戏般地从地上拣起一条不长不短的干枯树枝前扺后挡。边斗边说:“我说你们这些官府的公人,平常你们就是这样欺负老百姓的?”
“你是老百姓?”毛虫回问道。意思是说,一般人有你这样的身手?
“哦!对。忘了,我连老百姓也不配,我是乞丐。”
春花看到乞丐废话连篇也没耽误他打斗,便想试试乞丐到底有多厉害。于是举剑一声不吭地从另外一个方向攻过去。
春花的武功本来就在毛虫之上,加上她头脑好用,刚才看出了一些乞丐的破绽。渐渐的乞丐有些支持不住,手上的干枯树枝被两把剑轮番的一削再削,只剩不足半尺。此时,只见乞丐矮身地上,双脚一踢,飞起两颗石子分别击在毛虫和春花的剑上,差点脱落出手。两人定神后,却不见了乞丐的身影。
“我在这里!”乞丐坐在他们头顶的大树枝丫上摇着脚对他们说。然后拿出一个包子又吃起来。边吃边说:“吃完了,最后一个!”
毛虫气得直想把树砍断让他掉下来。
乞丐用脏脏的衣袖擦了擦油油的嘴,一跃从树上跳下来。
没等乞丐站稳,春花就一剑劈剌过去。
乞丐就地一滚,躲开。然后冲着春花坏坏地笑道:“帅帅的公子,不打了,不打了。算我输了行不?”他怕毛虫再出手,“你也别打了。前世无冤,今世无仇,玩玩就行了,干嘛要拼个你死我活。”停了停他又接着说,“不就是吃了你们几个包子吗?赔你如何。不过你们是知道的,钱,肯定没有,有钱就不做乞丐了。但可以为你们做事。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做?”
一向自视甚高的春花,一时间懵了。乞丐没拿任何武器,仅凭从地上随手拾起的一条破树枝,居然和他们两个舞着长剑的“高手”斗了那么长时间。真是深藏不露啊!她瞬间作出了判断,这乞丐要么是乔装改办,要么是个落难高人。
3
这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春花正当想发问时,毛虫抢先开了口:“好啊!我们手上正有一件难事,没法做。那就拜托你帮想想办法呗。”
“说说看!”
“那好吧。”毛虫冷“哼!”了一声。心想,你认为你是万能,我说出来,要是你想不出办法,我看你咋说。于是把张老汉租马给赖三的事祥细讲了一遍。他也就是讲讲而已,根本没指望乞丐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没曾想,乞丐听完后稍微思忖了一下便摔出了两个字:“简单!”
毛虫听了噗哧一笑,心想,现在到处都是不吹牛就不能过日子的人,连乞丐也不例外。“说来听听!如果你真能把这个问题给我解决了,晚饭我在严道县城最豪华的酒楼摆一桌宴席请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那我晚饭就等着你请了!”乞丐自信地说:“你们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吗?证据只能在持有证据的人身上找。证据在谁手里找谁。当初租马契约应该有两份。赖三本来有一份,他又偷了张老汉一份。想办法逼他交出其中一份就行了。”
“怎么逼啊?说得那么轻巧,好像一棵灯草。”春花插话说。
“就像刚才我偷吃你的包子一样。如果你说我吃的包子是你买的包子,那你得提供证据。但如果你要说因为我偷吃你的包子而要抓我去衙门见官府坐牢房,而我又不愿意去时,我就得提供包子不是偷的证据。”
“你的意思是,如果假称他的马是偷的而要抓他去见官府坐牢房,他为了不去见官府坐牢房,他就会想方设法提供马不是偷的证据?”春花脑子转得还是挺快的。
“不然呢?谁愿意‘吃饱了撑着’没事去见官府坐牢房啊?何况他的马本来就不是偷的。如果他意思不到诬他偷马的意图,就会拿出马不是偷的证据,也就是拿出租马契约证明自己。那样你的目的不就达到了?”
春花捋了捋说,“嗯!有点道理!”
“给赖三来个突然袭击,说他的马是偷的,抓他见官府,情急之下,可能他就会拿出他当年偷回去的租马契约,证明他的马不是偷的。就算拿不到租马契约,说不定也会露出其它破绽来。说不定还真的行!”毛虫道,“可谁去扮偷马贼呢?”
春花想了想对乞丐说,“你客串一下偷马贼怎样?主意是你出的,我看你最合适!”
“我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吗?早知道,不吃你那几个包子好了。”乞丐嘟呶着说。
当春花和毛虫下午在约好的酒楼和乞丐见面时,上午那个蓬头垢面邋里邋遢的乞丐变成了一个衣着整洁、风度翩翩的公子。看样子,年龄应该大不了他们几岁。
“你真能装啊!”毛虫笑着说。
“没办法。这个地方有些复杂。”乞丐公子回道。
“偷吃我们的包子是故意的吧?”春花已经明白了。
“是真的肚子饿了哦!知道你俩心好,偷吃了你们的包子也不会为难我。”乞丐公子呵呵一笑,抱拳道,“得罪了!还请多多包涵!”
“公子武功高强,佩服,佩服!”春花真诚地说道,“经过上午的切磋,我俩算是长见识了。”
“我那三脚猫功夫,没让你俩见笑就不错了。哈哈……”
“看来这人还挺谦虚的。”春花和毛虫想。
上午打斗比试了一阵,三人都没有任何伤及,彼此并无仇怨,所以坐定后,气氛不错。
“我叫吴春华,严道县捕头。他叫毛闯,是我师弟,严道县衙捕快。”春花把自己和毛虫郑重地介绍了一遍后问道:“敢问大侠高姓大名?”
乞丐公子拱手抱拳,“不是什么高姓大名;更不敢妄称大侠。本人姓唐名俊。懂一点武功皮毛。”
都是年轻人,说话还投机,几杯酒下肚,三两下便熟络起来。
“唐公子,你的言行举止,感觉不像寻常家庭出生,怎么会扮个乞丐千里迢迢跑到这边关来?”春花好奇地问。
“吴大人抬举我了!我没什么显达的家世。”春花敏锐的洞察力让唐俊为之一震。“千里迢迢?”
“唐公子别误会。我听出了你的淮南国口音。”春花解释说。
“吴大人真是见识广博啊!”唐俊说:“我确实是在淮南国出生长大。不过已经四海为家浪迹天涯好些年了。”
“唐公子谬赞了。”春花笑笑说,“没什么见识广博,刚好熟悉淮南国口音,换了其他地方的话我就像听外语。呵呵……”
“难道她知道淮南国的一些事?”唐俊想,此行责任重大,凶险重重,得小心些。于是他岔开话题说道:“在外面流浪的时间长了,养成了防患于未然的习惯,扮成乞丐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免得招惹是非。”
“有多大是非?以你的才智和武功,还有你应付不了的?”毛虫感觉他是故意低调。
“兄弟,你可能初出茅庐,还未曾品尝过这世道的险恶。”唐俊听毛虫那满不在乎的口气,想温馨提示一下,免得他以后吃亏,于是加重语气说道,“其他地方不说,就这严道也是表面太平,暗里激流涌动。知道吗,这里是边关,往西过滇可以去大夏,西北可通匈奴,东可去淮南,南通夜郎、百越。这里有铜山、铁矿……情况复杂,暗地里有很多势力……”唐俊顿时想到言多必失,骤然停了下来。
春花、毛虫静静地听着。他俩想多多了解些情况,了解一下唐俊这个人。见唐俊突然打住不说了,毛虫意犹未尽,“咋不说了?”
“说完了啊!我的意思是告诉你们,严道这个地方不简单,也不平静,你俩作为捕头,时时都要小心谨慎,别案没破,小命搭进去了。”唐俊喝了一口酒笑着说。
毛虫知道唐俊说的是实话,绝不是危言耸听,要不师傅也不会命丧于此。
春花隐隐感觉唐俊没有他说得轻描淡写那么简单。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既然他不想说,也不便多问。不过,她有一种直觉,他人品不错。
这时她突发奇想,“如果唐俊能和他们一起在县衙做捕快,那再好不过了。”
“不过,应该不太可能。”她想。但还是想试探一下。“唐公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不来县衙做捕快算了。但,可能有点委屈你。呵呵……”春花对唐俊说。
“好啊!”没想到唐俊竟然答应了。但,接着提了个条件,“我这人野惯了,时间太长可能受不了约束,保不了能干多久。而且我会说走就走。这样行吗?”原来唐俊知道他的事可能一时半会儿没法办好,想在这里有个栖生之地和合法身份。
“等明天把马案破了,我就给县令王大人申请。”春花说
“唐公子,我先敬你一杯,预祝你在不久的将来成为我的同事!”毛虫端起洒杯一饮而尽。他是真的高兴!唐俊的武功智力都不低,有他,师姐的压力会小很多。
三人在酒桌上制定了缉捕赖三的祥细计划。并对所有环节都进行了梳理和推演。为了不过早引起赖三怀疑,唐俊建议特意给赖三家准备点礼物。
但,就是这样春花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她知道计划没有变化快的道理,突发和偶然很多,只要稍稍一点纰漏就会功亏一篑。所以她没有告诉王大人,只说是要和毛虫出去办差,至于去哪里办差,办什么差,并没告之具体。
第二天一大早,春花、毛虫、唐俊三人,按张老汉提供的地址,骑马直奔百里之外的车岗洞而去。
4
赖三这人虽然心术不正,但,头脑特别好用。当年偷了他爹给张老汉写的租马契约后,怕出麻烦,于是赶着马去了若水河对面北羌人的地域,加入羌人马帮做驮运挣钱。长年在外,平时很少回家。
或许是命里有劫躲不过,或许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春花去缉捕他的时候,恰巧他回来给他老娘做六十大寿。
春花一行到了赖三家的时候,只见赖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一看那些“寿字”,春花就明白了应该是赖三老娘的寿辰。于是谎称是赖三前来祝寿的朋友,并把早已准备好的丰厚礼物拿出来交给赖三娘子。
自幼在优越家境长大的春花,做人一向大气,做假都做得非常奢华。礼物代表身份,当赖三娘子接过那些贵重礼品后,心里乐开了花,心想自己相公挺能耐的,能交到那样高贵的朋友。
赖三有事出去了。怕怠慢贵客,赖三娘子叫他们先坐着喝会儿茶,自己马上去找赖三回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赖三和他娘子牵着一匹马从山上走来。
“三哥!三哥……”唐俊远远看见赖三就激动地挥手喊了起来,那夸张的表情很像失散了多年再次见面的亲兄弟。连一向不拘言笑的毛虫也忍不住笑起来。
“三哥,好久不见了呵!”唐俊热情地迎上去,接过赖三手里牵马的缰绳。春花看得直想鼓掌。多才多艺,表演逼真,这天份,没做演员简直太可惜了!
赖三被唐俊的热情感染,一点也没多想。可走近后,仔细瞧了半天,也没看出三人中谁是他认识的朋友。当然,他更加意想不到他们是来抓他的捕快。
这时春花和毛虫一前一后走上来把他夹在中间。“赖三,他不是你好朋友吗?春花指着唐俊说。
赖三有点懵圈。他再一次仔细把唐俊认真扫视了一遍,但,还是想不起来。这时,唐俊又笑嘻嘻地开口说道:“三哥,怎么,不认识了?这马就是我卖给你的啊!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太突如其来了!太莫明其妙了!赖三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但他还是本能地辩解道:“搞错了吧,我们从来都不认识,我什么时候买过你的马?”
“你看这马的耳朵,你看这马的尾巴,三哥,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呢?”唐俊围作马装模作样地边看边说,“吴大人,我认识这马!没错,这马就是我偷来卖给他的。”
“不可能!”赖三似乎嗅出了些味道,但,一时还整不明白他们到底是什么目的,要干什么。
这时,毛虫走进赖三,亮明严道县衙捕快身份,边拿出枷往赖三身上套,边说道:“回严道县衙说去吧。”
知道自己惹上官司,这下赖三彻底慌了神,他挣扎着对毛虫说:“他诬陷!我什么时候买过他的马啊。我根本不不认识他。”然后信誓旦旦地坚称唐俊是胡说八道,恶意害他。
一些来祝寿的客人嘀嘀咕咕议论起来。
“得想办法尽快洗白自己。不然,不但老娘的这个寿宴没办法再办下去,而且仇视他的一些邻居还会看他的笑话。”赖三想。
“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狡辩?带回县衙。”春花心里清楚,必须逼得他喘不过气来,不能给他一丝一毫的冷静思考的时间。否则,一旦让他反应过来,知道我们的真实意图,就彻底完了。一个眼色,毛虫又拿着枷扑了上去。
“大人莫急!我没有乱说,我有证据。”赖三怕真的把他带去衙门,急切地辩解道。焦急中,想起放在屋里的租马契约,庆幸当初没毁掉,“这马是五年前我爹给人租的。我马上去拿租马契约给你们看。”说完转身进屋拿出了五年前他爹写给张老汉的租马契约,递到春花手上。
“大人,这马千真万确不是这贼人偷来卖给我的。贼人偷的马不知卖到什么地方去了,跑到这里来陷害我。”赖三心里的石头落地后,愤愤地说道。
春花拿着租马契约仔细看了看,正是五年前赖三他爹写给张老汉的。“嗯!没错!马确实不是偷的而是租的。”然后示意毛虫重新把枷给赖三戴上。
“大人,你们这是干什么?既然我的马不是偷的,为什么还要抓我?”赖三大为不解。
“忘了告诉你,我们今天不是来抓偷马的,而是来抓租马的。我问你,你租张老汉的马几年了?为什么不还?你以为你偷了张老汉的租马契约,衙门就拿你没办法?你就能霸占张老汉的马?”春花说。
赖三愣了一会儿后如梦方醒,知道中了圈套。
春花拿到租马契约的那一刻,悬了几天的心终于踏踏实实地放了下来。当初唐俊想出这个办法的时候,只能是一种可能,并无多大把握。因为根本不知道,赖三当初偷回租马契约后有没有毁掉。可,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赌一把。这也是她不敢事先告诉王大人的原因之一。还好,运气站在她这一边。
在整个行动中,三人的配合天衣无缝。毛虫不但对唐俊非常认可,而且发现古灵精怪的师姐做起正事来和平常判若两人。他感觉和他俩一起工作非常开心!
晚上了还没见春花和毛虫回县衙,王大人心里有些担心。他知道严道这个地方复杂,两人初来乍到,对情况又不熟悉,虽然感觉武功不错,但太年轻,还是怕出什么事。蜀郡衙门捕头向大侠和上任捕头被害的案还未告破,实在不希望再整出些什么事来。
苟师爷陪在王大人旁边。当然他没有王大人的着急心理。他不会担心春花他们的安危,甚至希望他们出点事。他对木讷的毛虫说不上好感恶感,但对春花从看到的第一眼就没顺过。总觉得是他的克星,会和他作对。他甚至有一种预感,早晚有一天会坏他的大事!
夜幕降临,两人正待要回屋掌灯时,一串马蹄声渐近,接着春花牵着马领着一行人走进县衙。
“咋都没听说你们就把人抓回来了?犯的什么事?”见赖三戴着枷被押回来,苟师爷的心咯噔了一下。然后装模作样地问着,那语气就像抓错了人。
“王大人知道啊。这都是在县令王大人的英明领导下破的案。”就在王大人一脸狐疑时,春花从包袱里取出租马契约递到他手上。
看到租马契约,王大人全都明白了。这么神速,他差点没把下巴惊掉!不知用什么词夸他们好,只是激动地说,“好!好!好!太好了!吴捕头你真厉害,真有你的,了不起!了不起!”
真没看出来,貌似初出茅庐、不经世事,不显山、不露水的就这样一声不响轻轻松松的就把这桩疑难案给破了。现在的年轻人,真不能在门缝里往扁的方向看。王大人想。
“人证、物证、赃物、罪犯全齐了。”春花说。
“好的!累了一天了,你们先去休息,剩下的事让苟师爷来处理。”
“好的!谢谢王大人。”
苟师爷看着春花离去的背影,满脸的羡慕嫉妒恨。本想给他们使下绊子,为难一下他们,不曾想绊子变成了梯子。以后恐怕更不好惹了。
不过很快他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赖三这边。犯人来了,也就意味着他的生意来了。县令王大人对苟师爷那些肮脏勾当有些耳闻,但,他的原则一向是“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就是知道也会装着不知道,因为那样他可以糊里糊涂的得些好处,而不用承担责任。这些,春花自然不知道,因为她爹和师傅从来不干这种营生。
有了租马契约这一铁证后,这个案子就变得简单了。赖三无条件归还张老汉的马,并赔付这五年的租金。所以张老汉在要回了马的同时,还得到了一大笔钱。张老汉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结果。
“吴大人,谢谢!谢谢!谢谢!”张老汉扑通一下跪在春花面前,不住磕头。
“老人家,使不得,快快请起!破案是我们的职责,不必多礼。”春花急忙扶起张老汉,并指着王大人说:“要谢你谢我们县令王大人,若不是他指挥有方,我们也破不了你这桩疑难案子!”
县令王大人笑而不语。看来这吴捕头的情商,一点也不比苟师爷差。
张老汉只是从赖三那里拿回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但这个老实本份的老头心里却非常不安,就像是自己占了便宜一样。为此,他感恩戴德地做了一块“勤政爱民”的金匾,敲锣打鼓地送到县衙,直乐得县令王大人半天合不拢嘴。
当然,县衙的苟师爷也没忘记向张老汉索要一笔好处费。“吃了原告,吃被告”是苟师爷最擅长的。张老汉没有告诉春花,因为他认为衙门从来都是官官相护,说了除了给自己添麻烦外,没有任何意义。
楼主 紫铉先生  发布于 2020-07-13 17:41:15 +0800 CST  

5
本事大且情商高的人和多做事少说话的人,一向都讨人喜欢。春花属于前者,毛虫属于后者,两人都很得县令王大人赏识。王大人时不时邀请二人家中作客,一来二去自然就和王大人的千金---王紫嫣混得很熟。紫嫣十四、五岁,刁蛮任性,谁都不服,但对俊朗帅气、满腹诗书、武艺高强的春花却言听计从。有事没事常和春花、毛虫混在一起,渐渐成了严道县衙狱这边的编外人员。
一天紫嫣从外面回来,满脸通红,一身酒气。
“紫嫣,又去哪儿和纨绔子弟花花公子鬼混了?”春花怕王大人误以为是和他们在一起喝的酒,不想背这个黑锅。
“哪是什么纨绔子弟花花公子,是和苟师爷一起喝的。”她伸出一个指头,“对了。还有你们这里的捕快,候二。我碰巧在酒楼遇见。他们不让我喝,我偏要喝。他们拿我没办法。哈哈……我在那里和他们喝过好几次酒了。每次都说不让我喝,但每次我都喝了。”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继续说道:“对了!我还听到他们说赖三、铜钱、黑峡谷……他们说的我不太明白,也没什么兴趣。”
紫嫣无意间说出的话引起了春花的警觉。候二和苟师爷走得很近,她有耳闻。如果常在一起喝酒,说不定有什么勾结。据她的观察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两人联合起来要干点坏事,岂不是很容易?她把想法告诉毛虫,毛虫也有同感。毛虫说干脆找个理由把候二给开了。春花说不用那样麻烦,正式把唐俊叫进来就行了。留着候二,来个“放长线,钓大鱼”。
春花找到县令王大人,把县衙增加捕快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讲了一番。话还没说完王大人就同意了她的请求,叫她自己看着办,招好后给他做个报备就行了。
这样,唐俊就名正言顺地住进了县衙。
赖三的案子虽然没有人命不带血,但着实令人可憎!典型的道德缺失,社会风尚败坏。可,诈骗不像诈骗,盗窃不像盗窃的,刑律里找不到能对号入座的法律条文。最后,在还了张老汉的马,赔付了租金后,苟师爷建议打二十大板放了回去。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不久张老汉又来到了县衙。这次他的身份从原告变成了被告。告他的是县城半边街酒楼的掌柜。原来张老汉自从收到赖三赔付他的租金后,一下从穷人变成了富人。有钱后的他常常到半边街酒楼去喝酒。开始的时候,客栈的掌柜没怎么注意,后来偶然觉得张老汉付的铜钱份量不足,敲开一看,里面果然黑黑的含有铅铁。联想到前几次付的,掌柜觉得问题严重,于是把他带到了县衙。
“张老汉,半边街客栈掌柜告你假钱诈骗是否属实?”王大人把惊堂木拍得“砰砰”直响。他真有些气愤。不久前赖三才赔了他很多钱,想不明白,为何还要用假钱骗人。
“回大人,假钱是实。但,我并非有心去骗,因为我不知道那些铜钱份量不足,是假的。”张老汉知道自己理亏,但,他还是想把事情说明白。
“那你的假钱是哪里来的?”王大人问道。
“那些钱都是赖三赔付给我的租金啦,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哪些铜钱里掺了铅铁,如果知道,我就不会去用了,大人!”
“这只是你单方面的说词,如果确实能证明这些钱是赖三给你的,你才能洗脱嫌疑。”王大人说。然后吩咐春花,把张老汉关起来,迅速缉捕赖三。
才过了几天舒坦日子的张老汉就这样鬼使神差地住进了县衙的牢房。不过他的心态并未变坏。知道是冤枉的,就连县令王大人也知道。只要抓住赖三证明铜钱是出自他之手,就没自己什么事了。他相信凭捕头吴大人的本事,很快就能抓住赖三。
当然,张老汉不会想到此时春花正在为缉捕赖三犯难。交过一次手后春花大概对赖三有些了解。赖三这个人虽然心地不够善良,但,头脑非常好用。上次能抓住他,有侥幸和运气的成份。他在明,己在暗,突然袭击之下,他措手不及导致犯错。而这次则完全不同。以他的精明,他多半知道那些铜钱有问题,故意用这些假币糊弄张老汉以求脱身。如果是这样,他不会傻傻地呆在家里等着上门去抓。
“这次要抓住赖三,可能会费些周折。”春花想。
不是费些周折,而是很费周折。因为当春花在思考如何缉捕赖三的时候,赖三也在筹划如何找报复她。
春花想对了,赖三是个有头脑聪明的罪犯。事实上,赖三不仅仅是头脑聪明,而且还心狠手辣!
赖三一向非常自负,尤其是跟着北羌马帮混了几年以后,更是飘起来了。没想到阴沟里翻船,居然栽在一个没有名气的愣头青小捕头身上。他认为这是无法接受的奇耻大辱。所以,自被抓到的那一刻起就耿耿于怀,满脑子想的是如何出去,如何找春花报仇。
巧的是县衙的苟师爷和他正有相同的想法。苟师爷从和春花见面的那一刻起,就和春花结下了梁子。后来越来越不顺眼。抓人不给他打招呼,招捕快也不征求他意见,这让连县令都要给足面子的他十分恼火。还有一件事,不但让他不爽,而且让他害怕。县令千金王紫嫣现在常和他们混在一起,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他干的龌龊事,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走漏消息。如果春花知道了……他不敢想是什么后果。既然赶不走她,还不如干掉她。苟师爷想。在这边关,死几个人,翻不起多大波浪!
目标一致,苟师爷和赖三很快就在县衙勾搭上了。
春花对这些当然无从知晓!
紫嫣很喜欢到狱衙这边来玩。一来是因为春花和毛虫大不了她几岁,二来可能是这小丫头片子有些春心萌动,懵懵懂懂地喜欢上了聪明睿智,武艺高强的春花。当然,她压根不会想到春花更是女扮男装的千千金小姐。
得知春花要去车岗洞缉捕赖三,紫嫣死缠烂打也要一同前往。春花觉得带上她可能是个累赘,说什么也不同意。可,唐俊觉得带上个女孩子说不定关键时刻还会派上用场。于是春花改变了主意,叫她回去征求她爹的意见,同意则行,不同意则否。
准备妥当后,一行四人骑马去了车岗洞。
到了车岗洞村庄的村口,唐俊叫大家先停下来隐蔽在大道旁边的树林里。自己扮成乞丐先去赖三家侦察。
没多久,唐俊回来告诉春花说,赖三家一个人也没有,大门挂着锁,四壁清冷,没有一点烟火气,应该好多天没做过饭了。
“大门挂着锁,四壁清冷,没有一点烟火气,好多天没做过饭了……”春花在心里把这几句话反反复复的念来念去。“赖三跑了。不仅是跑了,很可能是全家都搬走了。”然后她抬起头对毛虫和紫嫣说:“你们两人扮成来赖三家投亲的亲戚,再进村里去打听一下赖三家什么时候搬走的,搬去哪里了?”
毛虫和紫嫣简单收拾了一下,便邀邀约约的进了村子。紫嫣很少离开严道城,更没有到过这种荒郊僻野,活像一只飞出笼子的小鸟,见到什么都感觉新鲜。毛虫不善说话,所有动嘴的活都由紫嫣代劳。
赖三在村子里的名声不太好,一听说是赖三的亲戚,都没人搭理他们。紫嫣灵机一动,改口说是来找赖三讨债的,才有人愿意和他们说上几句话,但都不知道赖三家的情况。紫嫣热情好动,看见一个老人背着一背东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于是她主动上去帮扶。聊天中,老人告诉她,赖三一家人已经搬走好多天了。具体去哪里不知道,只是看到过若水河去北羌人那边了。
两人往回走,快出村子的时候,迎面过来一个蒙着头巾的人,错身的一瞬间,故意扔了一小段竹简在地上。毛虫拣起来一看,上面刻着一行字“姓吴的,有本事,过若水河,到三瓢水来抓我。”
春花拿着那一小段竹简,在树林里走来走去的叨念。
“停下来别晃了,我们都快被你晃晕了。”唐俊说,“很简单!所有的一切都表明,赖三事先知道赔付给张老汉的是假钱,而且知道你会再次来抓他。让眼线送竹简给你,说明作好了准备,可能会主动攻击。不然,他不会留眼线在村里告诉我们他的去向。两条路,要么先避其锋芒,全部退回去,以后择机再来;要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迎着风雨去战斗!’具体怎样,你是指挥官,你决定!”
春花想了想问唐俊,“这里离若水河还有多远,若水河对面有没有客栈,客栈离三瓢水有多远,路好不好走,有没有地势险要的地方?从三瓢水回来如果不走原路要怎样走?你对那些路熟悉不熟悉?”
“这一带我知道一些,说不上很熟悉。”唐俊沉呤了一下,“前面肯定危机四伏。如若赖三是单打独斗,并不可怕,但,背后还有其他势力,那肯定凶险重重,严重一点可能是血雨腥风。不过若水河,在严道的地盘上还好一点,一旦过了若水河进入北羌人的地域,我们就将是过河的卒子,一旦凶险出现,再想原路退回,几无可能。”说到这里的时候,唐俊和春花两人的眼光同时盯着手捧野花的快乐旅行者---王紫嫣。
见春花犹豫着不发命令,毛虫知道她在担心县令千金。他也有着和他们同样的担忧。“要不你和唐公子先过若水河去三瓢水,我把紫嫣送回县衙,再来和你们汇合。”毛虫知道唐俊和春花一起去比自己更合适。
“我不。既然一起出来了, 我就要和你们共同进退。谁也别想赶我走。小毛虫,看不起我不是?说不定什么时候还是我救你呢。哼!”紫嫣生气地说道。
“其实大家都很喜欢你。可是真的太危险了。”毛虫说。
“你都不怕,我怕啥?”紫嫣还是不服气。
“我和你不一样,我本身就是捕快,就是和那些坏人干的,而你不一样。”毛虫解释说。
这时春花做好了决定。“紫嫣听话,先和毛虫回县衙。不然以后我就不带你玩了。”春花严肃地说。
“好吧!”听春花的口气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紫嫣只得妥协。接着她还不忘叮嘱了一句,“你们要小心点呵!”
“放心回去吧!”春花听出了她内心的真诚,挺感动的。唐俊似乎看出了什么,直对着她笑。


楼主 紫铉先生  发布于 2020-07-14 10:48:35 +0800 CST  
6
没有了紫嫣这个拖油瓶,春花和唐俊心无旁骛,显得一身轻松。两人马不停蹄直奔若水河而去。
若水河是严道和北羌人的分界线。这边是严道,对面是北羌人的地盘。过河不远有个可以歇脚的若笔寨。如果要去三瓢水还得再往沫水河方向走百十来里。
远远听到一阵河水浪击石头的轰鸣声。若水河就在眼前。
若水河又名羌江,源于雪域,高山峡谷,水急浪高。河面虽不算宽阔,但落差很大,波旋流急。没有点经验的艄公不敢摆渡。
“船夫,把船撑过来,我们要过河。”春花见不远处停着一条船,挥手叫道。
渡船不是很大,必须人、马分过。船夫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长得黝黑而粗壮。他催促他俩快些上船,语气紧张而急促,表情有些不太自然。这一切被唐俊看在眼里。唐俊也会撑船,他想试试船和船夫。于是先走上船,拿起篙杆趁船夫不注意,一篙杆把船打出去五、六米远,然后把篙杆交给船夫,让他再把船撑回原位。看他把船的动作,唐俊感觉不像是个天天摆渡的艄公。这引起了唐俊的警觉。
船斜着向对岸行进。快到河中心时,船夫突然把篙杆往河心的一块石头上一垫,从船上跳到礁石,并借助篙杆像撑杆跳高一样,从这块礁石跳到另外一块礁石,如此反复几下,跳到岸上钻进树林跑了。
失去控制的船,旋转颠簸着,越来越快,迅速冲向下游的滩头。滩头落差十多米,水急浪高,乱石峥嵘。船冲进滩里,船毁。人掉进滩里,不被淹死,也会被石头撞死。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唐俊迅速向岸边的大树抛出早已准备好的挂钩,一手抱着春花,一手拉着挂钩绳索,借力纵身一跃,脚点礁石,飞到岸上。然后取下挂钩,抛向即将被冲下滩的渡船。两人奋力把船又拖了回来。春花不由得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这时一个老头边叫着“我的船啊!我的船啊!”边上气不接下气的从树林里跑出来。
愤怒的春花嗖的一下从后背拔出寒光闪闪的长剑,抵在老头的脖胫上。“说,为什么要害我们?”
“冤枉啊!壮士,不关我事啊!”老头吓摊了,浑身颤抖得筛糠似的,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还敢狡辩!这不是你的船吗,能说和你没有关系?”春花一用力,剑狠狠地压过去。
“是……是……我的船。可……还是不干我事啊!”老头闭着眼睛。
“不干你事?”春花再一用劲就要把老头的脖子割出血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唐俊摆摆手示意春花平静下来。
“我也不认识那个人啦。他来找到我,说愿意出十倍的钱,借我的船,亲自渡他的朋友到对岸。我贪钱,我就同意了。我不知道他要害你们。我并非和他勾结,也没有要害你们的意思。请壮士饶命,不要杀我。”老头面如死灰,不停求饶。
“不杀你,但,我现在就可以把你关进县衙的大牢。”春花亮明捕头身份。
愤怒没用,多了解点有用的情况才是最重要的。唐俊想。然后马上画了一张赖三的画像对老头说:“如果你有立功表现,可以饶你。见过他吗?”
“见过。大概是好几天前,我把他渡到对面的。和他同船的有他老娘、娘子和儿子。”
受到启迪后的春花,则画了苟师爷和候二的画像给他看,“这两个你见过吗?”只是随便问问。
“这两个是你们衙门的人,其中一个还是捕快。他们每年都要从我这里过好几次。我记得很清楚。”老头已经平静了下来。
“从现在起,你要把他们从这里过渡的情况,认认真真地记清楚,悄悄报告给我,不能让那两人知道。听明白了没?”
“听明白了!”
“如果不按我说的做,不是做牢的问题。恐怕你命都很难保住。”春花严厉地说。
老头分两船,小心翼翼地把他俩平平稳稳地渡到了对岸。平静下来的春花一文不少地照付了过渡的船钱。这可把老头吓坏了,官府的人坐船从来都是不给钱的,何况今天他还犯了错误。愣了半天,说什么他也不敢收。
“快收下,别耽误我宝贵的时间。”春花扳着脸说。
“好,好!”老头连忙收下,吓得连谢谢都忘了说。
上岸后,两人按预定计划来到若笔寨客栈方才安定下来。
“谢谢你!唐公子,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今天恐怕已经在喂鱼了。”春花叫了一桌酒菜,端起酒杯敬了唐俊一杯酒。“还好把紫嫣打发回去了。否则刚才在船上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
“客气了!很正常。如果换了我,你也会和我一样。”唐俊说。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日子没选好。呵呵……”春花自嘲道。她突然想到毛虫和紫嫣,“不知道他俩怎样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放心!在严道的地盘上不会出什么大事。”唐俊安慰说。
其实紫嫣和毛虫并没有回县衙。因为两个没有一个想回去的。毛虫是没有办法,叫紫嫣一个人回去肯定不放心,必须得有一个人送,而唐俊武功头脑都比他好用,有他和师姐同行,比自己亲随更好。
紫嫣没能力顾自己,但却一门心思牵挂着春花的安危。一路都在想,春花他们到了哪里了,有没有碰到什么危险。
两人一步三回头地往严道方向走了一段后,紫嫣感觉心跳、右眼也跳,非常的不安。这丫头片子还懂一点占卜之术。于是,摸出随身携带的六个铜钱往空中一抛。三阳,三阴,天地否卦。小人势长,君子道消。天地闭塞,不利行。她大惊,急忙对毛虫说:“小毛虫,吴大人有难,我们不要回去了,快去救她吧!”
说实话,就是紫嫣不说,毛虫也想说了。自车岗洞和春花分手后,他就有一种不祥之兆。他时刻记着春花她爹的嘱托。师傅没有了,师姐是他唯一的亲人,春花的事比天大,比地大,比自己大。
经紫嫣一提,两人毫不犹豫地调转了行进的方向。
天黑了。若水河边,惊魂未定的船夫老头,一听说他们是和刚过去的衙门捕快一路的,恭恭敬敬摸黑把他俩渡过了河。
两人赶到若笔寨客栈的时候,客栈都快打烊了。紫嫣给了店小二一些小费,查明了春花在客栈落脚的房间后,才放心吃了一点东西。他俩不想也不敢去打扰春花他们,而是准备默默地躲在一边站岗放哨。
回到歇息的房间,毛虫叫紫嫣拿出铜钱,又占卜了一次,还是“否”卦。这下更是让他俩坚信自己的感觉,两人为此非常警惕。这时,紫嫣从马厩回来告诉毛虫说,她看到一个黑影好像就是车岗洞那个故意扔竹简给他们的那个蒙面人。他俩强烈预感今晚可能会出事。
“紫嫣,趁还没被人发现,你悄悄去躲在马厩旁边看着马,我来监视那个蒙面人和唐俊他们睡觉的屋子。”毛虫说,“你要小心点哈,有什么动静就叫得大声点。反正离得不远。”
紫嫣走后,毛虫跃上客栈的房顶,选的位置既能看到春花的房间,又能看到马厩。
没过多久,就见蒙面人,悄悄靠近春花的房间,轻轻掀开窗户吹“迷香”,而后又去唐俊的房间如法炮制。
毛虫从后窗潜入春花房间,叫醒春花。春花懵懵地去开正门,被毛虫拦住拉到后窗口沿窗而下。这时,唐俊似乎有所觉察,也从后窗潜下来。醒悟过来的春花想和毛虫一起去捉拿蒙面人,被唐俊制止。
“这人只是个小人物,抓他没用,反而会暴露我们自己。不如将计就计,让他觉得我们已经中计,在他们放松警惕之际,神不知,鬼不觉的现在就去夜袭三瓢水抓赖三,打他个措手不及。如果让他们醒悟过来,说不定会在若笔寨和三瓢水的路上伏击我们。那样我们就被动了。”唐俊胸有成竹地说道。
大家都觉得唐俊的计划不错,于是从马厩悄悄牵出马,收拾好行装,四人在月色下策马扬鞭向三瓢水进发。

楼主 紫铉先生  发布于 2020-07-15 13:41:0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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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紫铉先生  发布于 2020-07-15 17:12:50 +0800 CST  
7
四人走在路上的心境和早上出来时完全不一样。春花和唐俊虽然事先有一些心理准备,但,没想到情况会严重到危及生命这个层面。毛虫和紫嫣还不知道春花和唐俊刚才在船上的惊险瞬间,可刚才若笔寨客栈蒙面人吹“迷香”的举动,已经明确无误地告诉了他们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没有一个人提醒,但,四人心里都非常的警惕。
走了一段后,紫嫣突然回头。“你们快看,若笔寨客栈好象着火了。”
三人回过头来。山下的若笔寨客栈浓烟翻滚、火光冲天。
“好险,要不是你俩及时赶到,我和唐俊恐怕正在变成烤肉。”春花说,“谢谢!谢谢!”
“谢什么啊,不赶我走就行了!”紫嫣抑郁道。
“呵!小丫头片子还记仇。”
大家一阵哄笑。
为了报复我,一把火烧了整个若笔寨客栈,这赖三的心肠也是够歹毒的。动静是不是闹得大了点,至于吗?春花想。
唐俊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不过他想得要更深更远一些。赖三现在不会只是霸占张老汉马那么简单,这几年他通过在北羌马帮做驮运很可能介入了其他势力。行动这么周密,不像是单打独斗的个人行为,背后应该有什么势力。
“快到五道沟了,大家小心点。”小心驶得万年船,尽管唐俊知道现在不太可能有人在这条路上伏击他们,但,他还是照例给大家提个醒。
毛虫在蜀郡衙门做捕快时,常常和他师傅外出办案,比较有经验。见这里悬崖峭壁,山高林密,叫大家停下来,自己先过去探好路后,大家再过去。
春花则认为即使这里地势险要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袭击他们的人,多半认为他们还在若笔寨客栈挨火烧,即使烧不死,也要明天才可能路过这里,应该不会想到,他们会提前于今夜通过。
果然,毛虫探路回来后,告诉大家没什么异常,可以放心过去。
再走出二十来里,翻过一处山坳,群山之间出现了一块三角形的开阔地。月色下,隐隐约约能看到村落的轮廓。
正是鸡不叫狗不咬的时候,万籁俱寂,四处几乎见不到一点灯火。
“三瓢水到了。”唐俊说。
“毛虫,现在情况不明,四人一起进村反到不便,出什么状况也不好接应。你和紫嫣把马牵到树林里隐蔽起来。我和唐俊下去摸清情况后,再作打算。”说完,春花和唐俊把马交给毛虫、紫嫣后悄悄潜进了村子。
“吴大人,好像听你说过,审赖三时他曾说过他带马和北羌人在这边做过驮运。这里靠近严道,应该有北羌马帮的歇脚处。赖三很有可能就藏在这里。”唐俊说,“找到他,给他个突然袭击。省事!”
村落不大,看样子应该有三十来户人家。比较大的有五户。这五户都有院子和马厩。其中三家院子里树着幡,门廊挂着灯笼,应该是客栈。春花和唐俊借着月色,向另外两家摸去。
风一吹,一股污浊的酒臭味飘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攀上二楼。借着月光,看到屋子里杯盘狼藉,几个北羌男人敞胸露怀横七竖八地躺着,鼾声如雷。从楼上看到楼下,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也没看见赖三。
“走!去那边看看。”唐俊说。
两人蹑手蹑脚来到旁边的一户院子,从堂屋的大门进去,摸进一间厢房。唐俊在门口警戒,春花在屋子里搜寻。在屋角,忽然感觉脚下有些异样,踩到一块木板,轻轻一敲,是空的,春花蹲下一摸,是地下室的门。
“唐公子,守好哈,我到地下室看看。”春花想,如果不守好,被人发现,关在地下室,自己就死定了。
春花爬进地下室,打燃火镰一一查看。在两张八仙桌大小的洞室里,她看到了好些鼓鼓囊囊的小麻袋和竹子编织的加了盖子的筐。她怕闹出响动,不敢打开看,于是,一手提了一只麻袋,一手抱了一只竹筐,一刻不停地爬了上来。
春花向唐俊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两人退回院子门外。
“地下室里藏了些什么东西?”唐俊问。
“基本上就这两样东西。”春花回道。
“是什么?”唐俊急于知道。
“还没来得及打开看呢。”春花说着就要开箱。
“不急!”唐俊用胳膊碰了一下身旁的春花,“有动静。”
这时,只见一个身影从对面的厢房走出来。从身形看好像是赖三。穿过堂屋,可刚走进另一间有地下室的厢房,却又很快地退了出来。往院子走了两步,四处望了望后,重又折回了原来的屋子。
“吴大人,你在这里等着,我再潜过去仔细瞧瞧。我们把情况搞得再清楚一点。”说毕,唐俊飞身上了赖三他们所在屋子的房顶。
紫嫣一门心思担忧着春花的安危。许久不见春花和唐俊回来,她在树林里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毛虫,他俩不会出什么事吧?要不我去接应一下。”紫嫣早就憋不住了。
“那你要小心一点。”毛虫本想自己去,但,又怕紫嫣一个人在这树林里出问题。
远远看见紫嫣猫着腰向她移动,春花向她招了一下手。“你不好好在树林里和毛虫一起看马,跑来干嘛?”
“来帮你啊!”
“好好给我趴着,别给我找麻烦。”春花边叮嘱紫嫣边两眼盯着在房顶上移动的唐俊。
唐俊在房上贴耳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大哥,大哥!”赖三对着屋子里躺在另一张床上的人叫道。
“半夜三更的不好好睡觉,发什么神经啊?”被称为大哥的人翻了个身又准备睡去。
“对面厢房里看东西的两人估计是在那边喝酒醉了没回来。刚才我好像听到有动静,不会有小偷吧。要不你起来,我俩去地下室看看。这些东西天亮就要运走,千万别出什么事!”赖三有些担心的说。
“不会吧。从来没出现过小偷啊。”
“我担心严道的那个捕头追上来。”
“不至于吧。他们过得了若水河,也难过若笔寨啊。就算若水河和若笔寨侥幸不死,也不可能今夜就闯到三瓢水来啊。应该没那么快!”被称作大哥的人说。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我们还是去地下室看看吧。”
“也是!”大哥说着,起床披衣和赖三一起走进对面的厢房,下到地下室。
“赖三,怎么样,东西有少吗?”
“好像各少了一个。”
“他妈的,什么好像。到底少了没有?给老子数清楚再回答。”大哥心里一下警觉起来。
“麻袋少了一只,竹筐少了一个。”赖三又查了一遍,肯定地回答道。
确认东西丢失了以后,大哥心里大惊。“赖三,不是我说你,你的心眼也太小了。整天就惦记着报你那点屁仇。有多大的仇啊,又没死人?这些东西如果是真被小偷偷了还无所谓,但若是被严道捕头拿走了。后果你是懂的!”
“大哥,都怪我。当初我只是觉得这是一个报仇的绝好机会。但愿这些东西是小偷偷走的。”赖三立时后悔起来。
“你马上收拾一下。去那边叫几个功夫比较好的,沿三瓢水至严道的方向追,追上后,不管是小偷还是捕快,一律干掉,千万不能走漏了消息。”大哥向赖三安排道。
唐俊在房上听到这里,急忙返回院子门口。本来他是要叫春花带着东西撤退去和毛虫汇合的,当他偶然看到紫嫣后突然改变了主意。
“紫嫣,你马上提着麻袋到那个房子旁边,”唐俊指了指躺着醉鬼的那个房子,“躲起来,看见赖三过来,你就往毛虫树林的方向跑。记住:一定要让赖三看出你是个女的,而且手里提着麻袋。听明白了没?”
“明白了!”紫嫣说。
“那去吧。”春花给紫嫣壮胆道:“千万别怕!你前面是唐公子,后面是我。”

楼主 紫铉先生  发布于 2020-07-16 10:08:44 +0800 CST  
自己顶一下!
楼主 紫铉先生  发布于 2020-07-16 16:35:53 +0800 CST  
8
赖三收拾好快要走到另外一个房子的时候,看见一个人影,月亮下看得清楚,是个女的,手里提着麻袋,正在往树林边大路的方向走。
赖三躲藏着悄悄接近目标。月华如水,身影渐渐清晰,是个女的,身材窈窕,阿娜多姿,优雅的身姿勾起了赖三荡漾的心境,一时竟有些忘乎所以。心里叨咕着:“漂亮的女贼,看赖爷我今晚怎样款待你。”
“等到了树林那边再下手,别惊动了兄弟们。这么好的猎物,给那帮粗鲁之人,简直就是暴殓天物!”赖三想。
正当赖三想入非非之时,春花躲在后面,施展起了她百试不爽的拿手好戏,拣起两颗小石子,照着他正在走路的膝盖弯击打过去,赖三随即饿狗吃屎般扑倒路上。没等明白过来,唐俊就扑上去,在他嘴里塞了一块破布,然后反剪双手把他捆了个严严实实。
到了树林,赖三除了不认识紫嫣外,又看到了三张熟悉的面孔。旧恨未消,又添新仇!沮丧的赖三心情跌落冰点。心里恨恨道:“计划得这么周密,同样一败涂地,是自己能力不够,还是天要灭我?三个克星,这辈子,就给我赖三扛上了?”
不用说,四人心里都明白,此地不宜久留,得赶快走。于是,唐俊把赖三绑在马上,春花走前面,毛虫断后,迅速向沫水河方向撤退。
天快亮的时候,一行人赶到了沫水河边的望乡台。这里是个夷、羌、汉族人的交界处,往西是夷人之地,往北是羌人之地,过了沫水河是严道县辖区。
过了破庙拐个弯就要进入望乡台寨子了。折腾了一天一夜,现在人困马乏非常需要休息,而这里正是个理想的休息之地。休息好后,一会儿进入寨子吃了饭就走。不在寨子做过多停留。因为望乡台寨子是这里的一个集散地,过往人多,情况复杂,容易出意外。
于是,春花和唐俊商量后,叫大家进入破庙休息。
一夜没睡,紫嫣坐下来和毛虫相互靠着,没两分钟就呼呼睡着了。唐俊和春花急着想知道麻袋里和竹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顾不得眯一会儿,一停下来就急忙去打开包装。
“天啦!全是铜钱!”春花激动地对唐俊说。
“这下我们发财了!哈哈……”唐俊先是一怔,然后怪怪的哈哈大笑。
“发什么财?和张老汉的铜钱一样,全是盗铸币。”春花敲开一枚,里面有黑黑的铅铁。
“噢!”
唐俊细微的表情没有逃过春花的眼睛,但,她此时更想知道竹筐里装的是什么?于是没多想唐俊刚才的怪笑,从竹筐里取出东西。
“匈奴弯刀!”春花象见到她最怕的蛇一样,惊得急忙往旁边一跳。
这下唐俊也像挨了颗炸弹。几乎是身子扑过去,拿起两把弯刀相互砍了一下。“是的!真正的匈奴作战用的兵器。”唐俊验证完毕后对春花说。
两人同时想到,现在朝庭正在北边和匈奴人大规模作战。这里出现匈奴兵器说明什么,说明匈奴人的触觉已经伸到大汉的地盘来了,说明这里有匈奴内应,很可能朝庭也有匈奴奸细。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这仗还怎么打?得赶快把这一消息报告朝庭,迅速查清,铲除内奸。
“赖三,说说吧。怎么回事?”春花一把扯下塞在他嘴里的破布。
“我们不知道。我们是马帮只负责帮别人运输赚取运费,至于运的是什么东西,运给谁,我们从不过问。因为那不是我们应该知道的事。”赖三说。
“你们是在哪里运的?又要运到哪里?”春花进一步问道。
“这些只有我们马帮的带头大哥才知道。我只是马帮的普通人,我不知道。”赖三说。
“看来他是不想告诉我。问也没用,带回衙门再说。”春花想。
抬头突然看见唐俊一个人蹲在破庙另一边的风口上沉思。春花很是不解。“他对这些不感兴趣,还是已经知道内情?”春花一时想不明白。
春花当然不知道,唐俊扮成乞丐千里迢迢从淮南国来到严道的目的,就是那些铜钱。他受了淮南国太子的密令,前来严道秘密冶铜、制币,为淮南国铸造铜钱。因武帝已经废除了私铸令,现在铸钱是违法的,只有一些亡命之徒才敢冒死私铸,所以才会有份量不足的假币出现。他到严道来私访了很久,一直都不得其门,无法联系上那些冶铜铸钱之人。如今看到这一麻袋一麻袋的铜钱,他大喜过望。笃定通过赖三他们,一定能联系上冶铜铸钱之人。现在,还没从赖三那里得到有用的东西,赖三既不能被春花带回严道县衙,也不能放走。目前还没有想清楚处理赖三的办法,先走一步,看一步。
他时刻提醒着自己,这些不能让春花知道,而且一点也不能引起她的注意!
他非常明白自己和春花的共同和不同,春花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大汉王朝,而他为的是大汉王朝的淮南国。淮南国是大汉王朝的一部份,淮南国还有自己的小利益。于是他明白了他当下最重要的任务---全力保护好赖三,并通过他找到渠道,冶铜、铸钱。
当然,通过和春花、毛虫的接触,觉得他俩是不可多得的好兄弟,他从心底非常珍惜和他们之间的友谊,包括紫嫣这可爱的小丫头。
休息了一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了望乡台寨子。
小心谨慎地进入寨子后,他们准备吃完饭后马上过沫水河。为了尽量不引人注意,他们叫紫嫣去寨子里寻找吃饭的地方。
紫嫣这丫头开始跟着他们出来的时候,因为是初出茅庐,非常拘谨。但,自从若笔寨客栈救了春花和在三瓢水诱捕了赖三后,自信大增。感觉非常良好。她甚至夸张地认为,做大事没有什么了不起。以她的聪明伶俐一样可以和他们一样建功立业。
人一旦飘起来后,运气往往就开始变得倒霉起来。
紫嫣没想到,所有人都没想到,尽管他们躲躲藏藏地进入望乡台寨子,可还是被刚好赶到的一帮西南夷盯上了。
紫嫣正伸长脖胫往一家客栈探看,冷不丁一把匕首给她顶在腰间。“别出声,跟我们走!”一个年轻的夷人对她说。
七、八个夷人押着紫嫣走向春花他们。
“喂!做个交易。用她交换他如何?”一个领头的中年夷人指指赖三,朝着春花和唐俊说。尽管盯了他们一段,但,还是没整清楚他们两个谁是领头的。
春花怔了一下,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交换人质!“难道是北羌马帮追上来了?”春花想,但,看他们穿的服装又不像。
春花有一个特点,大事从来不糊涂,关键时刻总能作出正确的判断。“不管怎样,紫嫣的安全最要紧。先把她换回来再说。赖三,找机会再抓。”她想。于是马上把捆着的赖三带了过来。这时唐俊却拉住了赖三。赖三对他太重要,他想的是留着赖三,想办法救紫嫣。
“我是捕头,必须听我的!”春花的语气威严而不可更改。
这时,毛虫也围拢过来。唐俊犹豫了一下松开了手。
紫嫣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惊心动魄的场面。这下着实把她吓呆了,当她被夷人推过来后,一头扎进春花怀里嘤嘤啜泣起来。春花用手不停地抚摸她的头,就像大人抚慰孩子。
赖三仍然捆绑着,被夷人头领提上马背,扬长而去!
“没和赖三打招呼,没给赖三松绑,赖三看那帮夷人恐惧的眼神……肯定不是赖三的同伙,难道是赖三的仇人?”春花想。
唐俊也看出来了。但,他此时想的是在没有搞清楚冶铜、铸钱的渠道前,赖三是唯一能帮助他的人,他坚决不能出事。千万不能让那帮夷人把赖三杀了。“救他!”念头一出,跃马扬鞭,追着那帮夷人的背影而去。
“毛虫,把铜钱和匈奴弯刀藏起来,保护好紫嫣,到破庙旁边的山林里等我!如果晚上我还没回来,你就带着紫嫣和东西先回严道县衙。”说完,春花也骑马追着唐俊而去。
楼主 紫铉先生  发布于 2020-07-17 11:26:59 +0800 CST  
。。。。。。。。。自己再顶一下!
楼主 紫铉先生  发布于 2020-07-17 16:11:07 +0800 CST  
。。。。。。。。。。。。。。。。。
楼主 紫铉先生  发布于 2020-07-18 09:25:20 +0800 CST  
自己顶
楼主 紫铉先生  发布于 2020-07-19 09:59:06 +0800 CST  
准备发第九章
楼主 紫铉先生  发布于 2020-07-19 13:52:46 +0800 CST  
顶。。。
楼主 紫铉先生  发布于 2020-07-20 09:29:20 +0800 CST  
9
带走赖三的夷人并非土匪,而是龙虎涵夷人山寨的武士。领头的就是曲比头人的儿子阿且。曲比头人年轻时,是龙虎涵这一带大山里出色的夷人猎手。一次外出狩猎时不幸被野兽所伤,恰巧被当时正在这一带办案的蜀郡衙门的捕头向大侠所救,从此两人成了过命的生死兄弟,来往非常密切。
曲比头人羡慕向大侠一身高强的武艺,一心想让从小尚武的两个儿子阿且和阿黑拜大侠为师修习武艺。无奈向大侠公务繁忙,整天忙个不停地行走江湖侦破案件辑捕罪犯,无法把两兄弟带在身边,只能在有空来山寨时指导他们。对阿且和阿黑这两个室外弟子向大侠很少在外人面前提及。所以春花和毛虫只是隐约听说过,对具体情况一无所知,当然也就不认识他们。
三个月前,向大侠追踪一桩杀人命案,又一次来到龙虎涵山寨。无意中发现罪犯中有匈奴武士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惊慌异常的匈奴人,怕走漏消息,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把向大侠一行人全部干掉。几经交手,匈奴匪徒发现向大侠武功非常了得,正面交锋毫无胜算。
于是派北羌马帮的三当家赖三,把不明就里的向大侠一行骗进了地形险要的黑峡谷,利用滚木擂石,将向大侠、阿黑和严道县原捕头活活烧死在了峡谷中。
阿且因追击另一个匪徒侥幸躲过了这一劫!
事后,悲痛欲绝的阿且一心寻机为弟弟和师傅报仇雪恨。奈何怎样也找不到赖三及那帮匈奴匪徒的踪影。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没曾想在望乡台破庙,偶然发现了被春花他们捉住的赖三。于是想也没想就抓了紫嫣作人质,换回了赖三。
阿且小心翼翼地把赖三押回龙虎涵后,关在了山寨悬崖上的地牢里。并亲自带着五个夷人武士看守着。简单的一刀结果赖三的性命,未免太便宜,不解恨,不可能让他死得这么痛快!他准备天亮后当着夷寨的族人,在弟弟阿黑和师傅向大侠的灵位前,用点天灯的极刑处死赖三。
蹲在悬崖上的地牢里,赖三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对大多数人来说,不怕死并非是他有多勇敢。而是死得太突然,没去思考,也没时间去思考死亡的恐怖,不知不觉就死了。但,一旦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而又还没死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忍不住去想与死有关的问题。
死前的思考往往会让人崩溃。
此刻,地牢里的赖三心理已经惊慌崩溃了。但过了几个小时后慢慢又平静了下来。死,是肯定的,杀了阿且的弟弟和师傅,阿且肯定不可能放过自己。
指望有人来救,更加不可能。捉他的春花和毛虫他们即使不立即杀死他,也绝不会放过他。只是那个唐俊先前的举动,他有些看不明白。他想不出唐俊要救他的理由。横竖是个死,怕也没有用。自从走上这条不归路,早就应该想到迟早会有这一天。可想到年迈的老娘和年幼的儿子时,心里禁不住还是涌起了些许悔意与求生的欲望!
死到临头,赖三对自己的人生进行了简短的回望。他仔细回味着。按自己人生前半段的履历完全可以不必走这条断头路。
一切都是从霸占张老汉的马开始的。自从五年前喝酒故意灌醉张老汉,从张老汉家偷走他爹写给张老汉的租马契约,霸占张老汉的马后,就没法在老家车岗洞呆下去了。牵着张老汉的马加入北羌马帮,误上贼船,最后只能身不由己!
五年!他在匈奴人控制的北羌马帮里,从普通马夫升为三当家的,没少干与大汉王朝作对和杀人越货的事。是贪婪、自私害了自己,害了家人。他自己在心里都承认:砍头,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人生就是一步错,步步错!”赖三感叹道。
唐俊悄悄跟着阿且他们的马队也来到了龙虎涵。
他的心情很复杂。一边要完成淮南国太子交给他此来严道秘密冶铜铸钱的任务,一边又舍弃不下和春花、毛虫的手足兄弟情。说实话,尽管时间不长,但他已经深深地融入了严道衙狱那个小集体。他们就像不分彼此的一家人。在他心里,春花、毛虫基本上就是过命的兄弟,紫嫣那个小丫头片子虽然调皮,但也是十分惹人怜爱!可是一旦暴露了他此行的目的,他和春花他们之间的情谊将倾刻间化为乌有。但,他又不能不完成淮南国太子交给他的任务。究竟应该怎么办呢?
唐俊矛盾的心里一时无法想明白。他躲在山寨地牢附近的草丛里继续思考着。时不我待,赖三目前是他能找到铜山铜矿铸铜钱的唯一线索,赖三一死他又将无从下手。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先救出赖三,从他嘴里撬出想要的东西,再交给春花,仍由春花处理。
唐俊仔细侦察查看了关押赖三的地牢的地形。
地牢在大山的悬崖上。背靠大山,面向悬崖,只有一条能容一人过往的曲折小道可入。而且阿且带着好几个人亲自看守着,想强攻根本没有可能。
唐俊藏在地牢附近等待了一个晚上也没找到机会。
第二天早上,随着一阵走路碰着周围荆棘响起的蟋蟋簌簌声,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嘴里哼着银铃般的夷人小调,挎着个竹篮,迈着轻盈的步伐,蹦蹦跳跳地从寨子里向悬崖上的地牢走来。
这小姑娘是阿且的小妹竹萝。此刻,她正奉她爹曲比头人的命令,给关押在地牢里即将点天灯处死的赖三送断头饭。
夷寨有个规矩,凡是要处死的人,不管他多么作恶多端,穷凶极恶,也不管与他有多大仇恨,在处死前,一定会让他美美地吃喝一餐,然后再让他上路。
看见竹萝越走越近,唐俊脑海里灵光一现。“用人质交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想。
可当竹萝快走到面前时,唐俊又有些犹豫了。
看着清纯可人、一脸天真的竹萝,唐俊他实在下不去手。“干!不干!干!不干……”唐俊反复在心里叨念。最后还是咬着牙作出了干的决定。
唐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出草丛,捂着竹萝的嘴迅速把竹萝拖进了草丛中。
“小妹妹,别怕!我无意伤害你。我只是想用你换那个关在悬崖地牢里的人。”唐俊怕惊吓着竹萝,浅笑着轻声说。
竹萝先是一惊,继而看唐俊的表情和态度好像不是要伤害她的样子,于是很快的沉静下来。
“听阿爹和阿哥说,关在悬崖地牢里的那个人阴狠歹毒十恶不赦,不但杀了我二哥,还杀了向大侠,你为什么要救他?你和他是一伙的?”说到这里,竹萝的眼睛突然放出一种愤怒的火焰。“我宁愿死在你手里,也不会配合你救那个坏人!”
“小妹妹误会了。我和那人不是一伙的,更不是朋友,以前也不认识他。只是他对我太重要。我想从他嘴里知道一些东西。我怕你哥把他杀了后,把秘密带去阎王店,我再也没机会知道。”唐俊耐心地解释道。
竹萝愕然地看着唐俊,小眼睛不断眨巴着,无法判定唐俊话语里的真假。不过,从唐俊怜香惜玉的言行举止看,他好像不太像个坏人。
楼主 紫铉先生  发布于 2020-07-20 16:58:19 +0800 CST  
。。。。。。。。。
楼主 紫铉先生  发布于 2020-07-21 10:22:02 +0800 CST  
顶起来。。。。。。。。。。。
楼主 紫铉先生  发布于 2020-07-21 15:37:4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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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紫铉先生  发布于 2020-07-21 18:48:46 +0800 CST  
顶。。。。。。
楼主 紫铉先生  发布于 2020-07-22 08:11:28 +0800 CST  
顶起来!
楼主 紫铉先生  发布于 2020-07-22 10:06:43 +0800 CST  
顶起来!
楼主 紫铉先生  发布于 2020-07-22 13:30:50 +0800 CST  
请各位朋友多多支持!谢谢!
楼主 紫铉先生  发布于 2020-07-23 10:27:11 +0800 CST  

楼主:紫铉先生

字数:41029

发表时间:2020-07-14 01:41:15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8-29 16:12:35 +0800 CST

评论数:136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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