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无忌睡得很沉，这次什么噩梦怪梦也没做。不断有人给他换药、擦身，还有人在哭咧咧念丧似得说话，也有人不断逗小孩似得呼噜他脑袋，嘀嘀咕咕的中国话、日本话，弄得他想立马起来对众人臭骂一通儿。可他实在没劲儿了，力气抽光了不算，仿佛还预支了好几年的。弄得他只想躺在软绵绵舒坦的被窝里一直睡他个地老天荒，好好补补这程子的觉。

“嗯……”不知道多久，他翻了个身，慢慢醒了。“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迷迷糊糊想伸个懒腰，猛然胸口一疼带动了全身四肢百骸都针扎似得刺疼。“我这是在哪儿啊？”

“小爷？小爷！你可他妈醒了！”大头哭咧咧一下冲上来抱住了他，急的小伍大叫：“赵爷，您当心点！别压着他！”，俩人都两眼红肿，一脸惊喜瞧着醒过来的董无忌又想哭又想笑。一旁闪过胖墩墩的石田院长，大眼镜框里也闪着泪光：“万幸万幸！小董先生！你终于醒了！如果你再不醒，恐怕特高课的周先生要把我抓走啦！哈哈，护士呢？快把我熬地参汤送过来！”

董无忌咽了口唾沫，这才觉得身子跟羽毛似得轻飘飘得，嘴巴又干又苦，小伍会意，赶紧给他漱了口，俩日本护士端着小餐桌进来了，是两碗香气扑鼻的浓汤。

“我、我睡了多久？”，大头抹着眼泪说：“整10个钟头！”
“啊？才10个小时？”董无忌瞅瞅外面天光大亮，纳闷以为自己得睡了三四天呢。石田亲自端过一碗，立刻被小伍抢过来，他只好尴尬地说：“先不要说话，小董先生，先喝这碗，这根人参还是东北的朋友送的，大补元气。那一碗是鸡汤，我专门叫人熬得。”


由小伍伺候着喝了碗参汤，片刻功夫，身体里如同输入了无穷力量，激得他熨帖舒坦，一会儿就神清气爽缓了过来。慢慢喝着浓香的鸡汤，他憋着气问：“昨儿？不对，我说石田你个老家伙！你昨晚在楼道里说的好听，叫我等你，你后来干啥去啦？！单把我扔在那儿，差点被吓死！”

“什、什么？”石田的大眼镜里透出疑惑：“我？我叫你在楼道里等着？”，说完莫名其妙看看面面相觑的大头和小伍，又瞅瞅病床上的董无忌，指着自己说：“不可能！没有的事儿啊！”

“不可能？”董无忌觉得参汤补得有点过，火气立马窜了上来，问：“不是你还能有谁？昨晚……”一想起昨夜的惊心动魄，他就头晕目眩，赶紧压住火气问：“昨晚你在哪？还有你们！大头哥、伍哥，你们在哪！周少鹏那小子也不见了！就他妈剩我一人，胆战心惊在楼里四处找你们，碰见村上的尸体和老、老关头！差点就没了命！要不是有喇……素光刀，小爷昨晚就在这儿交代了！”他把丹增喇嘛那事儿咽了回去，猛地想起宝刀，一摸怀里硬邦邦的松了口气。

一时众人都哑口无言目瞪口呆，半晌小伍才缓缓说：“小爷，您、您这是魇着了还是怎么了？您到底在说什么呀！昨晚我们一直在找你啊！”

“是啊！”大头拉着他手满脸关心：“昨晚你跑哪儿去啦？怎么也不叫我们，一个人蔫不出溜从屋里跑出来啦！还跑到急症治疗室了！我们吓坏啦，一路找一路喊啊，整个医院都嚷嚷动了！石田院长叫来卫兵封锁了整个医院、大楼，周课长急的眼珠子都红了，提着手枪到处踅摸你！我和小伍还被他狠狠骂了一顿呢！埋怨我们没看好了你！哎，小爷，你这是还没醒过味儿来吧？赶紧醒醒神，别叫哥儿们难受！”

“啊？”董无忌看看一脸无辜的几人，忽觉后脖颈子发凉，他呆呆说不出话，片刻急问：“周少鹏呢？”

“凌晨因为又出现了一具奇怪的尸体，我和周课长一直在验尸，他还在验尸间，让我先来看看你。小董先生，我刚才检查了，你的神经系统没有发生什么状况，为什么说出这么奇怪的话？”石田院长示意大头、小伍都坐下，仨人东一嘴西一嘴，慢慢跟董无忌说了昨晚的发生的事。

“凌晨因为又出现了一具奇怪的尸体，我和周课长一直在验尸，他还在验尸间，让我先来看看你。小董先生，我刚才检查了，你的神经系统没有发生什么状况，为什么说出这么奇怪的话？”石田院长示意大头、小伍都坐下，慢慢跟董无忌说了昨晚的发生的事。

昨天夜里，石田和周少鹏一直在医院地下停尸间解剖村上的尸体，他们惊奇的发现，村上内脏内壁组织几乎长满了麦粒大的小脓包，也就是说，这些脓包不仅长满了他的表皮皮肤，更渗透进了他的内脏，可经过切片化验，实在看不出这种脓包和其中的液体有什么毒素或病毒。而尸体表层皮肤经过解剖化验，除了脓包，村上还很可能被雷电或者强电流击中过，所以造成了身体外表的诡异状态。这种尸体，别说在特高课的周少鹏，即便经验丰富从医数十年的石田院长，也一筹莫展。

俩人围着那具尸体摆弄了好久，大概两点多，大头和小伍忽然在值班护士的带领下闯进了停尸间，俩人都惊慌失措，说董无忌不见了！哪儿哪儿都找不到。正在验尸的石田大惊失色，周少鹏更是又急又惊，气地一下脱了白大褂，当场发了火，请石田下令封锁医院，众人分成几拨，务必找到失踪的董无忌。

找了一会儿，不知是供电系统出了问题还是人为原因，医院停电了！整个医院陷入一片黑暗，石田只好又命令总务赶紧分发手电，派人检查电路。这一忙乱，就出了事。本来离开停尸间时，石田派了俩值班医生看着呢，正找董无忌的工夫，忽然俩医生来报告：村上尸体也失踪了！

这下连一向沉稳的周少鹏也慌了，叫石田找来卫兵，提着手枪领着大头小伍一层一层寻找，黄灿灿的手电筒把整个医院大楼照地通明，不少受伤的日本兵还以为中国人打进来了，顿时热锅蚂蚁似得乱作一团，到处风声鹤唳，鬼气森森。

找了半天，就在大家伙儿以为董无忌身遭不测的时候，忽然来电了。有人报告说重症资料室有怪声，周少鹏一马当先，领着众人赶了过来，踢开门一看，都惊骇莫名：只见董无忌一脸惨白嘴角带血，精疲力竭一头栽进周少鹏怀里昏死过去，屋里一片混乱，地下躺着个陌生老头尸体，一旁扔着个拖把，天花板上赫然是村上直人那具诡异的尸体，正被一柄直刃短刀死死钉在上头！

还是周少鹏稳重果断，一面叫石田赶紧抢救董无忌，一面叫人放下了村上尸体，仔细检查了两具尸体，送到地下室严密看守，等董无忌安稳睡着后，他才拉上石田一起再去验尸，现在还在停尸间忙活呢。

听完石田院长的话，董无忌犹如做梦般不可思议，昨晚明明是众人失踪，他去寻找……看看大头、小伍，俩人连连点头，添油加醋又补充了一些，认证了石田的话。可、可同一天晚上，同一座医院的楼道里，众人遇到的事儿怎么会大相径庭？！难道自己昨夜做了两次不同的噩梦在梦游？大家都是清醒的在找他？还是说别人都在梦里，当时只有自己清醒呢？

一转念，看言之凿凿的石田和大头小伍的认真劲儿，聪明机灵的董无忌彻底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真的有鬼？他一激灵，汗毛又竖了起来。

“小爷？小爷！”大头摸了摸他的头，问：“你没事吧？真他妈吓死我了，昨晚小伍把我叫醒了说你丢了，我们俩急的火上房了快！赶紧醒醒神儿，我瞅你还懵懂呢。”。
董无忌长舒口气，皱眉寻思片刻忙问：“伍哥，你昨晚怎么发现我不见了的？”，


小伍仔细回忆道：“昨晚起夜，刚撒完尿出了厕所，我一瞅，你不见了。赵爷睡得呼呼的，就赶紧叫他起来了。”

“屋里有别人么？”

“当然没有，屋门是从里往外上了插销的。这事儿透着怪，所以我和赵爷立马儿叫上值班大夫，去停尸间找周课长和石田院长。”小伍笃定地说。

“你记得准？”

“我记得真真的。”小伍一点不犹豫，指着大头说：“昨晚我们差点把医院翻过来，大家都看着了，小爷，您真是叫梦魇着了？还是……”董无忌叹了口气，大头说话有时候夸张点他心里有数，可老实敦厚的小伍说的话，让他不得不信了。

石田院长眨眨眼说：“小董先生，恕我直言，虽然你的精神状态很正常，不过请问你们家里老人有没有神经异常或者……”

“没有！”董无忌断然说：“石田院长，这个我绝对可以保证，我爸妈、爷爷奶奶都很正常。”，“那没错，”大头也连连摆手：“院长，我姥爷跟小爷他爷爷是老哥们啦，我们是世交，从没这种事儿。”

推了推眼镜框，石田苦着脸摇头不已，就听董无忌问：“你们记得昨晚几点停电的么？”，仨人一愣，石田回忆道：“大概在三点多吧，对，不到三点半！”

“三点多？”董无忌心里默算：从他起来发现大头小伍失踪，桌上的表显示才两点十分，等出了门直到楼道里停电，根本到不了三点多！也就是说自己和大家伙儿遇到的停电根本不是一回事，可如果不是一回事，为什么大家都说只发生了一次停电？难道同一件事，会发生在两个不同的时间？！不可能啊……

“那老关头呢？我怎么杀的他？”董无忌掀开被子想起来，被小伍一把搀住。石田认真地说：“你杀的他？呵呵呵小董先生，经过尸检，在你拿拖把揍他的时候，那个陌生老者早已经死了。他的死亡时间，可以确定在昨天下午三点半到四点钟左右。”

“什么？！”这下连大头小伍也惊呆了，三点半？昨天在松鹤楼吃完饭，也都两点多了，也就是说老关头在背着卖烟盒子回家不久，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怎么死的？！”

石田摇摇头叹道：“不清楚，没有外伤，没有中毒，也不是窒息，好像没有原因。”

“没有原因？！”董无忌冷笑道：“您和周大课长俩人都没搞清他的死因？”，“是的，很抱歉。”石田头上见了汗，喃喃说：“啊，太不可思议了，最近出的事情太怪，我真的无法用医学科学解释，嗯……或许是一种意外的‘自然死亡’。”

“意外的自然死亡？那么说他的尸体怎么跑到医院来的呢？村上不是自然死亡吧？他又是怎么从地下停尸间跑出来的？”说到这儿，董无忌吃惊一怔叫道：“鼓声！”

二十二 凶案再发


众人正不寒而栗想象着深夜里，四面街上伸手不见五指，夜色如墨，一具早已死亡的尸体慢慢在家坐起来，穿大街过小巷在浓重地夜色里张牙舞爪地往医院而来，还能穿过岗哨，好不费劲儿地跳上楼梯，找到重症治疗室，小心翼翼蹦到床上，慢慢露出一个诡异而恶毒的微笑，一面躺下一面把白色被单缓缓盖上。忽听董无忌叫了一声“鼓声”，更加莫名其妙看着他。

“小爷，你说什么？鼓声？”，大头一头雾水看看小伍，小伍大惑不解地看了看同样懵懂的石田。

“是啊！”董无忌瞪眼说：“昨晚不知道谁，大半夜的在外头敲鼓！足足敲了半宿，你们难道没听见么？我觉得昨晚出现的事儿，都跟那神秘的鼓声有关！”，大头哆嗦了一下，赶紧冲石田挥挥手，石田会意，走过来摸了摸董无忌额头，又要翻开他的眼皮瞅，他烦躁的制止道：“干什么你！我没疯！”

小伍眼窝有些湿润：“小爷您到底怎么了，您可别吓唬我们！”
“你们真的没听见？难道真有鬼？！”

“小爷，你真该好好休息休息，准是这些天又惊又吓闹得，昨晚大家都在，谁也没听过鼓声啊！好嘛，您还当在北平城里唱堂会呢，还锣鼓点带打？”

董无忌一个头晕差点摔倒，被小伍架住，这会儿才是真的欲哭无泪，根本说不明白喽，忽一转念那天丹增喇嘛临走前奇怪地盯着老关头半晌，叫他跟着一起去拜佛，莫非丹增喇嘛看出了什么？！或许就是他下的毒手？也不对，既然如此，丹增为什么要送自己一个护身银经桶，又叫老关离开承德呢？细一琢磨只觉头疼欲裂，根本理不出头绪。

“小董先生没说谎，这件事当然有‘鬼’！但肯定不是闹鬼。鬼没有这样的心机手段，更没有这种神通。”门一开，周少鹏大步流星进来，又带进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儿。

“你听见鼓声啦？！”董无忌眼一亮。谁知他摇摇头说：“没有。但是我信你，不会在这种时候说谎话。我第二次检查了村上先生的尸体，他的脊椎里，有些小小的疱疹类脓包或者是别的东西。而你们说的那个关老头，是‘自然死亡’，他的尸体，需要进一步检验。这两具尸体为什么会半夜出现在这儿，还袭击小董先生，真的不可思议。”

众人除了石田，都不太明白他的话，石田说：“周先生，那么我们可以组建一个实验室啦，专门来解决……”，周少鹏打断他：“石田院长，我们有我们的任务，不能再耽搁了，我想，应该把这两具尸体运回北平，找专家来研究吧。”

“这……”看得出，石田非常关注两具尸体发生的异变，不愿把这种珍贵的“医学资料”拱手让人。可毕竟村上是华北派遣军的人，而老关头又是董无忌认识的朋友。正犹豫呢，周少鹏说：“请院长先出去一下，我要跟小董先生谈谈了。”

石田见他肃然，知道有秘事相谈，便带着医护人员告辞而去。董无忌早知道他想问什么，也不必隐瞒，就把怎么认识的老关头，他所说热河围场庙宫秘闻竹筒倒豆子说了个清楚，只是略略隐去了丹增喇嘛的身份。

本以为周少鹏又要作色训人，谁知他听完默思良久，竟然点了点头：“小董先生，你提供的信息太重要了，为破解考察队失踪事件非常有力！我得感谢你。昨晚的事你受惊了！我没有保护好你，向你致歉！”

大头还准备和稀泥呢，一听这话放了心，哈哈笑道：“感谢不必，不必啊，周课长，咱们如今都坐在一条船上，同舟共济呢，这也是我们小爷有福，不然哪能来了这儿就碰上老关头。哎，老关头可怜。”

“是可怜，死了还作妖儿，以后到清明、中元想着给他烧点纸吧。”，董无忌揪然不乐，拉开窗户往外看了看太阳，众人不解，他戏谑道：“今儿太阳打哪儿出来的？咱们周大课长转性了呵呵。如果……”

四个人正说着话呢，门一开，石田院长满头冷汗一脸惊慌冲进来大喊：“出、出事儿了！松、松井中佐死了！”


“啊？！！”

避暑山庄内外荷枪实弹如临大敌，所有的鬼子兵和匆匆赶来验尸的石田院长、周少鹏、董无忌、大头、小伍一样，对于这个前两天还狂妄无礼满嘴“忠勇”一肚子升官发财的“帝国武士”，在戒备森严的行宫禁地竟然离奇暴死，实在惊骇莫名。

眼圈通红一脸惊慌的野村少尉抱着懵懂地脑袋，吓得哆哆嗦嗦说不出话，只是喃喃自语：“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石田院长也喘着粗气劝慰：“少尉，战场上经常会出现死亡，不要慌张，不要……”

“不！”野村忽然有点神经质似得咧嘴：“这里不是战场！作为帝国军人，我当然见识过死亡，可中、中佐的死，实在让人……您还是请进去看看吧。”蔫头耷拉脑像只斗败的公鸡，野村想竭力保持着军人风度，很可惜，颤抖的双手和慌乱的眼神是掩饰不住的。

非要跟着来的董无忌、大头、小伍，幸亏有野村的通融，才没有被虎视眈眈的卫兵阻拦，等他前脚刚迈进办公室，野村哑着嗓子忽然说：“小董先生，你、你的胆小，请注意。”

“人呢？”董无忌发现屋里还是那天的样子，现场保留的非常好，看来野村也懂点案发之后对现场和物证的保护。正屋和东屋里一切如常，等他一转脸，石田、周少鹏被野村引到了西间门口，片刻，石田：“啊？！”地大喊了一声，众人往里瞧：办公室里一切如常，丝毫不乱，只有昭和皇帝大照片下直挺挺挂着一双腿，微风吹进来，那双腿像钟摆似得微微摆动，腿下面是歪倒在地的一张楠木椅子。

董无忌吓得脸色大变，捂着眼偷偷往上瞥：果然，脸色铁青的松井挂在房梁上，项下粗壮的麻绳把脖子拉出来半尺，像只被做成美食的鸭子。他脑袋扭成一个奇怪的角度，并没有垂下，而是斜耷拉在左边，泛白的眼球儿被巨大的濒死力量挤出了眼眶，正斜斜盯着下头的众人，嘴里吐出半截僵硬发紫的舌头，嘴角却咧到了耳边，露出一个欣喜若狂十分诡异的笑！

众人无不勃然变色，从没见过这样奇怪的死状，临死之前，松井犹如看到了什么令人欣喜的场面，那笑容里透着满足、欣喜、兴奋和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诡谲！

“笑？！”董无忌瞬间脑子一懵，猛然想起在燕大看到的庄副校长那副吊死鬼样子！刚刚恢复的身体一激灵，瞬间就软了下去，被小伍大头使劲抱着就出了屋。

出门刹那，他恍恍惚惚看到了什么：午夜，山庄里一片死寂，倾颓沧桑的亭台殿阁，掩映在一片片若明若暗的惨然月光中，在办公室瞪着血红贪婪眼神对着一大堆古玩珍宝沾沾自喜的松井，正呵呵直乐，做着青云直上加官进爵的美梦，忽然，窗外飘进一阵阵奇异的声响，松井神情一顿，登时咧开了大嘴，面对窗外做了一个奇特的动作，然后从角落里找出一捆绳子，呆傻地搬过一旁紫檀圆墩，连看都没看，把绳子扔到了房梁上，接过硕长的麻绳打了个大大的结，慢慢登上了圆墩，颇感兴趣地看着圈套里面，里面到底是什么？是晋升将军的仪式大典还是东条阁下拍着他的肩膀，把任命书给他看，然后，他忍不住把脑袋伸了进去，或许有人轻轻对他说：“蹬、蹬开圆墩！”，早已忘了身在何处的松井脚下一使劲儿，“啪！”圆墩倒了，他的两脚忽地痉挛了几下，猛地的一挺……


“小爷？无忌？！”董无忌只觉三魂归位，七魄回体，倏然一凉，悠悠转醒过来。只见大头手里拿了块凉毛巾，一头热汗正给他擦脸，小伍也端了一碗水焦急抱着他脑袋直嚷。

“他们呢？”

“你甭管他们啦！我的小爷，你瞅瞅你，都什么样儿了！哎，这一出一出的，真他妈闹心。”大头给他呼噜了几把脸，焦急说：“石田和周课长正验尸呢，野村这小子跟热锅蚂蚁似得跑进跑出，谁也顾不上咱，你先喘口气喝点水。”

喝了几口凉水，董无忌好多了，只是头晕的厉害，他伸手放进怀里握着那枚丹增喇嘛送的藏银小经桶，良久，才渐渐安了心。

良久，脸色非常难看的野村少尉出来请几人进去。松井的尸体早已被放了下来搁在地下，被一张白床单覆盖，石田院长坐在正屋的紫檀嵌大理石椅子上大口抽雪茄，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晦暗不明，有点吃惊和忧郁，周少鹏还戴着白手套在西间仔细寻找蛛丝马迹。董无忌一进来，石田的眼神亮了起来。

“请坐，小董先生，按说你的身体刚复原，不该来看这种场景。喏，还是雪茄。”

“谢谢，雪茄还好。”，董无忌取了一支递给大头，自己又拿了一支，俩人对火抽烟，野村紧张地满脸是汗，叫勤务兵递上茶，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半支烟过后，周少鹏才慢慢走了过来，拍了拍野村的肩膀说：“少尉，请坐吧，我想这绝不是你想发生的场面，对么？”

“什么？！”野村受惊兔子一样跳起来，支支吾吾脸色大变，嘴角一直在抽动，说：“周、周课长，您在说什么啊！您这是要审讯我么？！我可是……”

“知道。请不要紧张。”周少鹏忍不了石田和董无忌的吞云吐雾，坐到了右边，示意野村坐下，冲石田点点头，石田叹口气说：“我现在简单说一下松井队长的尸体初检。他的呼吸停止、脉搏和心跳消失、舌微吐，四肢变凉，已经确定死亡。死亡时间大概在今天凌晨2点——3点半钟之间，脖颈处的的绳痕和颈椎被重力拉长痕迹非常明显，尸体表面没有外力因素和外伤，也没有中毒情况，可以初步确定，松井中佐是自己自缢死亡的。”

“不、不可能啊！”野村惊叫道，带了哭腔是说：“昨夜我明明记得他的兴致很好，处理完公务，还在欣赏小董先生前几天给他鉴赏的那些古董，怎么会自缢呢？再说，”野村低了头，似乎有点难言之隐：“即便是死，像松井中佐一样的军人，也得战死沙场，最起码也得死的像个军人样子啊。”

董无忌冷哼一声，没说话。日本人的思维真是奇怪，野村，这个外表看似斯文带点书卷气的日本年轻人，对于上司的死，竟然说出这么一副“大道理”，真够冷血的。

董无忌冷哼一声，没说话。日本人的思维真是奇怪，野村，这个外表看似斯文带点书卷气的日本年轻人，对于上司的死，竟然说出这么一副“大道理”，真够冷血的。

周少鹏说：“石田院长的初步尸检很明确，在场的指纹，也只有松井和野村两位的。至于是不是中毒或者他当时吃了什么，我想应该把尸体带回医院进行解剖，详细检查。不过，作为松井队长的副官，我想问问野村少尉，昨晚的详细情况，或许能对破解松井队长之死，起到作用。刚才我一直看您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问，所以这么说，当然，你可以不说，因为我作为北平特高课人员，没有这种权限，或者你想好了怎么说，下一步关东军宪兵肯定会来调查。”

一听这话，不仅野村，连众人感到了一片肃杀紧张。大头小声嘀咕：“没错儿，松井这么个守备队长暴死，上头总不能不管吧。”。野村似乎乱了方寸，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嘴唇哆嗦地厉害，咽了口唾沫，说：“我、我可以说，但这不能算作审讯吧。”
“当然不是，”周少鹏肃然盯着他：“如果跟您没有任何关系，我们都可以作证，保证关东军方面来调查时你的清白，不过，你得说实话。”

“是的、是的。”野村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刚要开口，门外勤务兵报告：“热河警备司令张司令和警察署王署长听说松井队长的事来探望，请问少尉，要不要他们进来。”
野村立即摆摆手轰苍蝇似得：“让他们滚！这里没他们的事儿！”“哈依！”

野村见勤务兵走远，才颓然说了昨晚发生的事……

前几天松井从得到董无忌的指点把送礼的事安排妥当，这些日子就非常兴奋，毕竟说不定沉寂了多年，趁着东条这股东风，就可以升官了啊。对于周少鹏、董无忌去找什么文化考察队，他也没放在心上，不过就是职权之内提供点“便利”而已，至于发现了村上和众人在承德的活动，他一点不在意。只是每天处理完少得可怜的公务，便更热衷于摆弄满屋的珍玩古董。

昨天下午松井拉着野村一起吃了晚饭，两人坐在办公室里一直欣赏各类书画、珍玩，直到十点多，松井还大言不惭地拍胸脯保证，只要他能升官，一定带着老实温和的野村一起走，反正陆军里的大佬们谁不是这么干的？因此野村也很高兴。11点多了，回到隔壁自己屋的野村还没睡着呢，一直翻来覆去想象着跟随松井升官晋衔的好日子。大概1点多才迷迷糊糊睡着。而当晚据卫兵说，松井的屋里一直亮着灯。

第二天一早，睡得正香的野村就被惊慌失措的卫兵吵醒了，说松井队长死了！赶紧跑过去一看，众人无不吓得魂不附体！因为在守卫森严的山庄里，承德最高日军指挥官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别说外人不信，就是他们这群日本兵也不敢相信，当即乱作一团，作为副官，野村立即叫卫兵保护好现场，任何人不能进入，再紧急密电关东军总部报告。为了自己，他又给石田院长打了电话。

野村支支吾吾说：“因为松井队长脾气的不好，承德又不是前方，所以总部一直没有任命副队长，这次变故，总部肯定要严厉追查，皇军历史上还从没有一个守备大队长这样诡异的暴死，所以我、我也很担心害怕……”

野村啰嗦了很久，众人静静听着，董无忌有气无力斜靠在椅子上，一直回头在看西间，两眼扫视了很久，好像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吸引了他，半晌，他才回头看向了失魂落魄的野村。

半晌，周少鹏才点头说：“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是军事主官，你是他的副官，无论有没有问题，只要关东军来调查，野村少尉，你就脱不了重大责任。”

“是、是的。”野村可怜巴巴点点头，石田院长叹息道：“可是我不明白，好端端的，松井中佐怎么会自杀呢？”，大头悄声问：“是不是他高兴过头？或者叫鬼给迷了？我们这儿有传说，凡是上吊的，都是吊死鬼在找替身，比如……”

“小赵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行，这是在讨论案情。”周少鹏打断他，问野村：“少尉，我刚才说了，请你说实话，可惜，你却一直在撒谎，那么十分遗憾，我们不能帮你了。石田院长，咱们走吧。”

“啊？”石田猛地抬头，就见听完这话的野村全身一震！立即带着一副委屈的表情喊道：“我没有杀他！我没有撒谎！你、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在撒谎！”

周少鹏冷冷盯了他片刻，说：“少尉，你说昨晚你10点多就离开了，是松井中佐一个人在欣赏满桌的珍宝古玩是么？”

“是的！最起码我走的时候，松井中佐一直在一件件的把玩！”野村站起来指着西间的桌子。

“那堆古玩呢？”周少鹏肃然问：“你们都可以看见，现在桌上什么都没有，难道野村少尉发现松井死亡后，有人进到现场，把那堆古董全拿走了？或者松井中佐死亡之前，还有心思把所有珍爱的古董一件件藏好，没有任何遗言，就直接自杀了？那么，这就涉及到了一个问题，他的自杀动机是什么？”

“是什么？！”石田和野村、大头异口同声问。周少鹏起身踱了几步，阴着脸说：“没有动机！或者说他根本不是自杀，而最大的嫌疑人是你，野村少尉！”

“不、不是我！不是！”野村慌乱起身指着周少鹏惊诧大喊：“你的推断是错的！案发之后，现场没有任何人进去过！外面的卫兵都可以作证，我也没进去！我不知道那堆古董去哪了！也不知道中佐阁下为什么自杀，或许他死前真的把古董一件件藏好，这也说不定！你凭什么怀疑我呢？你有什么证据！”

“那幅画。”董无忌不动声色轻轻插了一句。

“什么？”众人莫名其妙，连周少鹏也是一惊赶忙回身盯住墙上那副马远的《秋江望远图》，可惜对于古董，他完全外行，看了半天不得要领。哪知野村闻言大惊失色，张着嘴哆嗦成一团，不知道董无忌那张漂亮的嘴里还要往外说什么可怕的话。

@ty_酒醉心明 2019-07-04 07:1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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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野村的自白


“那幅画。”董无忌不动声色轻轻插了一句。

“什么？”众人莫名其妙，连周少鹏也是一惊赶忙回身盯住墙上那副马远的《秋江望远图》，可惜对于古董，他完全外行，看了半天不得要领。哪知野村闻言大惊失色，张着嘴哆嗦成一团，不知道董无忌那张漂亮的嘴里还要往外说什么可怕的话。

“请外面的卫兵先把松井的尸体运回医院，其他人远离这里。”董无忌示意野村，他不敢反驳，当即照办。等搬走了尸体，屋里顿时轻松了一些，几个人跟着董无忌来到西间，没了尸体，他很平静，指着墙上的古画说：“野村少尉，周课长刚才说的确实是一大疑点，我不懂案子，也不知道什么叫自杀动机，不过我想问你，这墙上的《秋江望远图》哪儿去了？”

“嘶……”野村头上直冒冷汗，倒吸了口凉气。众人不解，看看墙上的画，不是好端端挂在那儿么？

“我、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小董先生。”野村红着脸说。“你不明白？嘿嘿。”董无忌背着手走到画前面，趴在上面又看又闻，片刻抬头笑笑说：“那天我们看到的是真迹，今天这一幅，纸张、画轴、笔锋仿的都不错，可惜是大清如意馆的精仿！记得咱们前些天在松鹤楼吃饭，说起这幅画，松井中佐和你都很惊讶它的价值，中佐说他根本不知道这幅画的价值，也不知是哪座宫殿存放的，是你找出来的挂在这儿的，对吧？”

“没错！小爷，我记得真真的。”大头瞪圆了眼盯住野村：“嗨，在场的可有小伍和我呐，野村，你可不能不承认啊。”

“是、是这么说的。”野村点点头。董无忌冷笑道：“野村少尉，这就不对了！难道说对古书画丝毫不懂的松井中佐自杀前，还专门嘱咐你用一张假画把真画换下来，准备给你们东条英机送去？还是说，那幅画现在就在你的卧室某个地方藏着呢？要解决这个问题不难，等你们关东军宪兵来调查，我们可以建议他们问一问东条收没收到那幅画，也可以建议他们搜查一下你的卧室，很简单。”

“你、你这是诬陷……对，是诬陷！你凭什么说这幅画是假的？”野村梗着脖子恼羞成怒。见众人都看不懂，董无忌示意周少鹏一把摘下画，也不多说，指着青玉卷轴轴头让众人看。

只见轴头上是一行非常细小的篆金小字，金色剥落，小伍眯眼慢慢读了出来：“大、清、乾、隆、仿、古！”

“这算不算证据呢？”董无忌认真地问：“如何鉴赏古画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想想野村少尉，松井中佐自杀之前，一边把欣赏了一夜的珍宝都存放了起来，又把那幅古画换了这幅一模一样的仿作，而且据他说，他对古画一窍不通，也根本不知道这些古画哪来的，然后突然自杀了？两项珍宝都不见了，你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么？或者说，这种欲盖弥彰的小把戏，证明谁的嫌疑最大！”

野村头顶轰隆隆炸了个焦雷，脸色又灰又白死人一样难看，只听董无忌说：“周课长、石田院长，既然野村少尉不愿说实话，咱们走吧。咱们有咱们的事儿，等关东军宪兵来调查，石田院长把这幅画交给他们，再把我说的话说给他们就成了。”他转身要走，临走还叹气说：“哎，好人难救该死的鬼吆。”

见众人作势要走，野村哭咧咧大喊一声：“别走！大、大家别走！听我说……”说着话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众人更以为他是凶手，都不理他，周少鹏只好一把提溜他起来，示意大家坐下听他说。

“我、我是鬼迷心窍了！”野村哭了，期期艾艾说：“我和中佐住一个院子，所以来往很方便，我知道中佐收集了很多中国皇帝行宫里的金银财宝和古董，他对书画古籍也不懂，我就收藏了一些，可惜都不那么珍贵。前些日子，家里来信，我的妈妈重病缠身，弟弟妹妹们又小，生活非常困苦，连医药费都拿不出来，作为少尉，我的津贴全给家里还是杯水车薪，所、所以我就想，从中佐那里偷点值钱的古董邮回家，让家人过得好一些，昨天夜里……”

昨天夜里，野村确实不到11点回了寝室，想着能跟随松井升官发财，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日本老家的穷苦生活，真有不堪回首之感。原来明治维新以后，日本帝国一直大力发展殖产兴业，对于轻重工业和商业、远洋航运、矿业都大量投入巨资，可是，日本农村的状况依旧困苦不堪，甚至比严酷的江户幕府时代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岛国的土地资源一直贫瘠，一家人辛辛苦苦耕种一年，地里出产的粮食都不够半年吃的。

本来土地资源就不够，而绝大多数肥沃的土地、山林，几乎全部被皇室、华族和大资本家占有，只天皇一家占有的土地，就相当于整个日本可耕地的十分之一还多！农村的农民没有受到明治维新以来的半点好处，反而更是哀鸿遍野，苦不堪言，因而大多数农家子弟为了吃饱饭，只好在读完小学，就去大城市打工、当学徒、做上门女婿或者当兵，尤其是做陆军——因为海军不要低学历的。

当了陆军可以吃饱饭，就成了日本农家孩子的畅想。吃饱饭还不够，他们还得听从“圣命”，一路侵略烧杀抢掠而去，不仅给他们的帝国天皇带来无穷无尽的财富，更可以在战地抢掠到无数财富，还能领有特别津贴。这样的“买卖”，让无数日本人为发动战争而疯狂。

可惜野村是高中生，是陆军眼里的“异己嫌疑”分子，不容易被那些豪迈的侵略誓言以及宣传洗、恼，所以他没考上陆大，他这种学历进了陆军后，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一个，就被一脚踢到了热河承德，跟着也一直不得意的松井做副官，混了几年还是个少尉。看到家信说母亲病重，家里穷的没钱治，弟妹又小。面对避暑山庄大量珍宝的野村就动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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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他想求求松井，获得一些价值高的珍宝邮寄回日本，可松井这人喜怒无常，心狠手辣，他不敢。昨夜松井拿出一批秘藏的珍宝摆在桌上请野村欣赏，这些全是满口忠义的松井自己留存下来最值钱的物件：有两座硕大的赤金坛城、十几尊大小各异的赤金佛、两套金胎画珐琅镶嵌珍珠宝石的御用杯盘和几盒零碎的高级珠宝，还有一盒，则是二十四颗一色桂圆大小的大东珠！

对于古书画和玉器，松井这个门外汉根本不屑一顾，他眼里只有金银宝石才是最值钱的，所以当他举着一枚大东珠得意洋洋递给野村看时，野村心脏狂跳了起来！又圆又大烁烁放光的珍珠仿佛是一堆堆钱，可以让母亲得到好的治疗，也能让弟妹都过上优越的生活。俩人沉浸在满屋的珠光宝气很久，野村还是不敢说也不敢动。他不敢让松井发现自己动心，他知道，这些顶级珍宝，松井收藏防备很严，连他升官发财送礼，送的都是其他的古董，万一偷了他的这些珍宝，松井准得拼命。所以，野村就盯住了松井办公室里，准备送给东条的那幅画。

董无忌那天一说这幅画价值“十万美金”，立即令野村动了心。虽然他根本看不出画好在哪里，松井更是瞧不出，可十万美金呐！那当儿足足能换五十万日本银洋！那么大一笔钱，足以让自己全家过上优越的生活，躺着吃都能吃三辈子！再说，细心的野村早已发现那堆书画里，有一幅跟这幅画一模一样的仿作。这岂不是天赐良机？

至于东条那边，野村一点也不担心。他也算有点学问，早听过陆军精英石原莞尔前辈对东条英机的评价：东条这个蠢货，他的智商只能管理十挺机关枪！所以尽自东条走了“天运”，简在帝心，陆军里的青年将校对他实在瞧不上，野村这种低级军官也深受影响，所以在古画上做点手脚，想必这个智商只能管“十挺机关枪”、对中国古画更是一窍不通的家伙，应该看不出什么破绽。

事不宜迟，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昨夜，野村确实把准备好的古画取了出来，想趁松井睡着后，偷偷潜入他的办公室，把那幅古画赶紧换出来，这几天松井已经跟东京军部的同学商量了好久，东条的任命快要宣布了，松井也在抓紧准备其他礼物，要一起邮到东京，来个“锦上添花”。

可是，野村一直迷迷糊糊等到凌晨两点半多，应该早已休息的松井办公室里的灯，依然亮着。奇怪？平日里松井早该回他卧室睡觉了啊。他的卧室就在这座院子后面的三间小屋里。野村有点心急，小心翼翼穿好衣服起来，把画轴偷偷藏进袖子里出了屋。

外面很安静，院外的士兵早已懒洋洋的靠在墙边昏昏欲睡，毕竟是“大后方”，又在警卫森严的行宫里，士兵们根本没有作战部队那样的士气和警惕，安逸的生活早把这群大兵的火气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