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仙侠——《明仙》

第19节 剿匪

天色未亮,踏露而行。
*
四十余名捕快分作前后两队,中间护着张重元、黄六、苏慕云和苏海诺四人。
苏慕云一路上小心翼翼、草木皆兵,稍有个动静便瞪大眼睛,拽住苏海诺准备逃跑……
张重元扛着宝刀,见状笑道:“苏老先生不必慌张,此去定是手到擒来!”
“张大人——”苏慕云四下张望,悄声道:“那三百精兵在哪儿呢?”
“前面——”张重元指向远处,大喇喇道:“上面已派他们埋伏山中,只等咱们过去了。”
“噢……”苏慕云点点头,侧头见苏海诺面色苍白,问道:“诺儿你可是害怕了?要不先回城中等着爷爷。”
“我不怕!就是有些冷——”苏海诺轻声道:“还有……过几日便是中秋了……”
“唉——”苏慕云知道苏海诺思念家人,拉住她小手道:“等你学成之后、自可回家静修,那时候你爹娘见了才是大大的欢喜……你也不小了,不要这么恋家。”
黄六在旁听了,插言道:“老先生,令孙女这么小年纪,便随您上山修道么?”
“不小!不小啦——”苏慕云翻眼道:“而且她愿意同我上山,是不是诺儿?”
“唔。”苏海诺点点头,依旧愁眉不展。
黄六看看二人神色,知道里面必有故事,可萍水相逢不便多问,便不再开言。
众人各怀心事,默然前行。
*
又行上一时,前面一名捕快跑来,报道:“大人,前面拐过山道便是金钟寨了!”
“传令下去!”张重元精神长振,喝道:“大家休整一下,准备开战!”
*
张重元登到山梁上,观察地形。
金钟寨他自然是熟稔之极——面南背北的缓坡上高低错落着的百余间土房,寨匪与不愿离乡的山民混居于此。
山寨西面石峰上吊着一口大钟,这钟怕有万斤——由大石架着粗梁吊起,光是那根木梁便有合抱粗细!
*
“一会开打——”张重元指着寨口隐约的几名盗匪,对黄六道:“先射死几个,不过要留俩,让他们回去报信——”
黄六不解道:“为何不都射死,咱们偷偷摸进山寨,岂不更好?”
“不行——”张重元皱眉道:“寨中有匪有民、相互混杂,咱们贸然冲进去,不辩敌我会伤到百姓,不如把他们引出来全歼!”
“是!”黄六应答一声,传令下去。
张重元四顾一阵,回头瞥见苏慕云正拔着脖子张望。
“您看怎样——”张重元轻声道:“苏老先生?”
“呃……”苏慕云看了张重元一眼,张望道:“那些官兵呢……”
“那边不是么?您没瞧见?”张重元安慰道:“老先生不必担心,我早已安排妥当,一会儿打起来老先生就明白了。”
“我这眼睛,怕是花了——”苏慕云疑惑地点点头,拉住苏海诺退开数步。
*
张重元将四十余名捕快分成四队,每队十人,交待好各队阵型之后,轻喝道:“上!”
十数名捕快搭起强弓,沿着山路悄然上前,瞄准守卫猛地射了过去。
惨叫声起,寨门前几名盗匪被长箭穿死,幸存几个齐齐大喊、拔脚便跑。
一边喊着一边放出响箭,只听得尖哨声起,直穿云宵!
*
“诸位!”
张重元擎刀在手,长身喝道:“平寇立功便在今日,诸位不可退却,与我上前杀敌!”
“啊!”
“杀啊——”
众捕快热血贯涌、抽出兵刃,一片杀声中跟随张重元冲下山坡。
苏慕云探颈张望一番,又回头看看苏海诺,不知所措。
*
张重元率众捕快冲到寨前,只见三当家领着几十名盗匪已涌了过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张重元大吼一声,高举镇铁火龙刀冲上前去!
“我当是谁?”三当家见了冷笑:“捐刀的又来了么?今天爷爷倒要看看,你带了多少大刀?”说罢举起熟铜棍向火龙刀磕去。
红光一闪,火龙刀瞬间劈断熟铜棍,又顺着三当家左肩斜下,将他劈为两段!
“……”
三当家半个身子摔落,两眼瞪得极大,至死都不能相信!
“啊!!”
众匪大哗——想不到才一个照面,往日尽占上风的三当家便被劈为两截。当下无心恋战,呼喝声中纷纷撤回。
这边捕快见张重元神勇异常,皆是精神陡涨,截住十余名寨匪,三下两下砍死。
*
“穷寇莫追!”张重元喝道:“在这儿等他们出来……”
语音未绝,听得对面山上“当当当”大钟声响起——却是逃回的寨匪敲钟示警。
“来来来——”张重元拄着火龙刀长声叫道:“今日我张重元誓灭贼逆,出来一个死一个、出来两个死一双!”
“好!”
“好啊!”
众捕快听了齐声喝彩。
*
不一时,又见一名匪首领着三四十名盗匪扑将过来。
张重元见那人提着杆八卦宣花斧,便知来的是金钟寨二当家,号称有万夫不挡之勇!
“什么人?!”
二当家奔到距张重元一箭之地站住,喝道:“敢来金钟寨撒野?”
“你爷爷都不认识了?”张重元喝道:“来来来,看看你三弟!”
“啊——”二当家瞥见三当家尸身,悲怒交加,举起长斧猛冲过来。
“看刀!”
张重元挥刀便抡,只听“当”的一声暴响,镇铁火龙刀在斧柄上留下一道深深印痕。
“咝——”张重元心中暗惊,知道这大斧不是凡物。
“呃!”二当家更是惊愕,自己长斧乃上好精铁锻造,寻常刀剑难伤分毫,怎的一上来便被砍了个口子!
“看谁厉害!再来!”二当家怒极,抡斧与张重元战在一处。
周边捕快与寨匪也打成一团。
*
苏慕云牵着苏海诺,避在山窝远远观望。
“爷爷——”苏海诺侧头问道:“咱们过去吗?”
“不!不过去——”苏慕云看到这血腥场面,早吓得两股战战,闻言道:“咱们就在这边看吧,那血肉横飞的、实在不能过去!”
“爷爷——”苏海诺面上却现出决然之色:“咱们既然来协同剿匪,便应上前襄助!即便不能杀人,保护一下张大人也是好的。”
“等等!等等——”苏慕云左观右看:“怎么还没见官兵身影,那边寨里……也未见混乱……只怕上了那张重元的当了!这厮好生狡猾,诳咱们来此、建他私功……”
“爷爷——”苏海诺盯住战场,沉声道:“不管张大人有无私心,剿匪总是不错——咱们还是上去看看吧。”
“呃……”
苏慕云见苏海诺如此果敢,心中既惊且佩。不想被孙女看轻,便道:“你说的对!不枉爷爷平日教导,那咱们……就去看看……不过一定要站远些才好……”
楼主 八百四千万亿  发布于 2018-11-23 17:56:53 +0800 CST  
第20节 法术

张重元与二当家激战正酣。
*
二当家对张重元的宝刀心存顾忌,不敢硬碰,所以兵器上张重元占些便宜;武功上却是二当家占优,张重元虽然习得神功、却只是初成,比江湖老手还差一些。
二人各有顾忌,战了个难舍难分。
这边黄六等一干捕快却落了下风——刚才众寨匪被打个措手不及,又见张重元一照面便砍了三当家,大受惊吓。此时定下神来,使出浑身解术,挽回局面。
悍匪中不乏高手,不然也不能仅凭几百人便将官兵几次打退。此时人数占优,更是渐渐占了上风。
*
张重元忙中偷觑,心中焦急——没想到这二当家竟如此扎手,仗着宝刀仍不能取胜。自己倒好说,这些捕快不能全军覆没啊!
正急切时,瞧见苏氏祖孙下得山来。
“苏仙人!”
张重元心中一喜,喊道:“您来得正好——快快施展法术、助我杀敌!”
二当家斜眼一看,对面山上下来个道士模样的老者,心中慌乱:“这是哪儿来的修行人?不好——还是快叫大哥吧,他会法术……”
*
“咳咳!”
苏慕云听张重元叫喊,不好失了面子,强装镇定道:“张捕头莫慌,贫道此番下山,便是要助你杀敌!”
张重元闻之大喜,再看苏慕云嘴上说得动听,脚下却纹丝未动——暗中叫苦。
“娘的!”
张重元挽个刀花跳出圈外,向二当家招手道:“来来来!你过来啊!让我们道爷瞧瞧——”
“呸!”二当家有些含糊,不敢上前,叫道:“还什么捕头?被爷爷吓跑了吧?”
“龟孙子!龟王八!”张重元见二当家不上当,骂道:“有种你过来!”言罢斜斜蹿出,砍倒几名寨匪。
二当家见状大怒,哇哇叫道:“王八别跑!”举斧扑了上来。
*
张重元一路叫骂,引着二当家七拐八绕到了苏慕云近前,对着苏慕云又是挤眉又是弄眼,让他快快出手。
“呃……”
苏慕云瞪着俩眼,半张着嘴——除了下山前现学的穿墙术,什么也不会啊,这时候总不能施展穿墙术吧?
眼见张重元左支右绌、狼狈至极,苏慕云一狠心,想起自己曾经学过、但没成功使用一次的“定身术”来,叫道:“张大人稍安勿躁,且看我这定身术!”
说罢默念口诀,戟指二当家喝道:“定!”
“啊?!”
二当家闻言大骇,浑身皮肉绷紧、欲挣脱法力——此时若被这道士定住,还不掉了脑袋!
可过了片刻,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二当家、张重元、苏慕云三人彼此看看——二当家大吼一声,举斧又劈向张重元。
“定!”苏慕云老脸一红,咬牙切齿,指着二当家作法:“定!定!定……定、定定定——”
二当家已知苏慕云法术不灵,却被他叫得心烦,怒道:“定定定!定你娘个头!”一折身,竟向苏慕云扑来!
“我的个天爷——”苏慕云拉起海诺折身便跑。
二当家许是跑得急了,没留神被山石绊了一跤,扑倒在地。
张重元哪肯放过,上前一刀将他脑袋砍下!
苏海诺“嘤咛”一声,扭过脸去不敢细看。
“贼子!”
苏慕云气喘吁吁站定,回身喝道:“毕竟还是着了道爷的法术!”
张重元深深看了苏慕云一眼,举刀叫道:“苏仙人盖世真仙、术法无双!助我杀了这贼人,大家砍啊——”
“杀啊!”
众捕快正苦苦支撑,见状精神大涨,如猛虎下山一般。那边山贼又傻了眼,边打边退、全没了斗志。
*
正当此时、山寨内呱噪声起,几十名盗匪拥着个大汉赶了过来。
那大汉手持双剑,叫道:“哪儿来的贼王八,到金钟寨找死!”
张重元四下看看,此时只剩下三十余名捕快鏖战,今日怕是事不能遂。一边回冲一边叫道:“你们退后,看我劈了这贼逆!”
跑出来的正是金钟寨的大当家,闻言叫道:“还想退后?看我法术!”
说罢催动咒术,张口喷出一片黑气。左近的十余名捕快登觉头晕目眩,倒地不支。
“啊?!这……”
余下捕快见状大骇,忙冲上去将倒地捕快扯到一边、拼命护住。张重元及时赶到,抡起大刀挡在寨口。
“怎么样?”大当家哈哈大笑,提剑与张重元斗在一处:“中了我这毒气,不消一时三刻便化为脓水,还打什么打?”
张重元见中毒捕快面呈青紫,心中大急。
“张大人!”此时听得一清脆女声叫道:“暂且退后,借宝刀一用!”
张重元回身一看,正是苏海诺挺身而出,手中捧着不知何物。
“黄六!”张重元喝道:“来顶住!”
黄六闻言,率着仅剩的十余名捕快上前拼杀,死命将大当家围住。
“苏姑娘——”张重元退到苏海诺身前,喘道:“借什么?”
“张大人——”苏海诺仰头道:“您快用宝刀上的金风咒,往中毒的捕快那边吹,快!”
张重元不及多问,挥动镇铁火龙刀,催动金风咒术。
“福生无量天尊!”苏海诺凤眼圆睁,手掌抵住张重元后心叫道:“天地无极、借法金风——起!”旋即撒出一把粉末。
张重元只觉背后一震,金风咒术竟然暴涨十倍,吹向中毒捕快。
*
苏海诺撒出的,是齐云剑派解毒灵药。乃下山时灵素真人亲手所赠,就是怕她有什么闪失。
适才山寨之前乱作一团,一个一个施药已然不及,苏海诺情急之中想到这个办法。可她自己道力太弱,施术范围有限。于是便借力张重元的宝刀施起金风咒,没想到这一吹竟收到奇效!
*
十余名中毒捕快吸入灵药、纷纷转醒,勉强退到一旁。
“咦?”大当家见状叫道:“这小女娃竟是道门中人,海爷必定喜欢,先把她擒了!”
此时张重元见捕快伤亡甚巨,心道这大当家武功又高、又会邪术,怕是讨不了好,遂高叫道:“兄弟们听了,给我抓住这大当家——撤!”
众捕快听了扶起伤者不敢恋战,只是将刀枪抡得泼水不进,渐行渐退。
“想走?!”大当家狞笑道:“今日都死在这儿吧!”
楼主 八百四千万亿  发布于 2018-11-25 23:16:36 +0800 CST  
第21节 洒金笺

张重元见大当家恶狠狠地扑来,二话不说,拉起苏海诺冲身便跑。
“哎!”苏慕云急忙跟上。
黄六一边招呼众人分头逃散,一边带着未中毒的十余名捕快断后,保护张重元、苏慕云等人。
张重元心知,此时绝不能顺着大路奔逃——若被大当家率人一冲,立时便散了。急切间拉着苏海诺,向道旁山上急奔。
跑出一时,见身后捕快又被大当家砍翻三四个,张重元大怒道:“黄六你们先上去,待我砍了这厮!”言罢挥动宝刀,折身冲回。
“来得好!”
大当家一对青钢剑亦非凡品,丝毫不惧火龙宝刀,加之武功又高上许多——几合下来,便压得张重元喘不过气。
“黄六!”张重元觑空偷瞧,大吼道:“你护着苏仙人上山!不要恋战!”
“嘿!”
黄六早杀红了眼,听得此言、拼命挥刀拨开飞矢,和几名捕快围住苏慕云二人向山上退。
见此情形张重元心中懊悔,都怪自己甫得宝刀太过得意——刀虽是神品,可武功上与对方相差太远!
自己死不足惜,但连累了一干兄弟和苏氏祖孙,又情何以堪?!
想到此处张重元“哇哇”大叫、如癫似狂,抡起宝刀不要命地左突右杀。山路狭仄加上舍生忘死,堪以一夫之力抵住众匪。
大当家倒是不急、吩咐手下围斗放箭——待张重元力竭之时,便是他命丧之际!
*
黄六等人沿着小径狂奔,忽然“啊”的一声顿住——抬眼处前方无路、直亘着一道石壁!
这石壁高约十丈,上有多处凿出的脚窝,沿此向上可至峰顶。可看这陡峭之势、攀爬已是费力,遑论身后的乱矢纷飞?再向道旁探看,下面却临着百丈危崖!
“这……”
黄六等人互望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
“唉咳咳——”
苏慕云气喘吁吁、老脸灰败,心道这才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拉过苏海诺流泪道:“诺诺儿,爷爷对不住你……爷爷不该贪功犯险——今日只怕、只怕……来世若再相逢,还望你原谅爷爷!”
“爷爷——”苏海诺前后看看、也没个主张,但见爷爷难过,不由劝道:“平贼灭寇、义当所为,即便不敌,也是死得其所!”
黄六听了心中叹服——这姑娘小小年纪,却是深明大义。
“诺儿——”苏慕云可顾不上什么大义,看看陡岩、又看看追兵:“诺儿,你清白之身,断不能落入贼人之手——这样,爷爷背着你,咱们、咱们跳崖吧!”
“爷爷!”苏海诺望望追兵,道:“怎么也得杀他两个吧?”
“杀?杀啥啊?”苏慕云惊道:“你连杀个鸡都不敢,这会儿敢杀人了?”
“呃……”苏海诺眼帘低垂。
“就听我的、咱也别挣巴了……”
“等等爷爷——”苏海诺抽回手来:“爷爷莫慌,再想想办法——”
“啥办法?”苏慕云指道:“这石壁太大……爷爷可带你穿不过去……”
“爷爷——”苏海诺看看四下,悄声道:“师父说、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此物!”说罢从怀中掏出张纸片来。
“洒金笺!”苏慕云定睛一看,大喜道:“洒金笺!你怎会有这派中宝物?!”
*
洒金笺乃是齐云剑派独有的宝物,专为救急之用。
齐云剑派内院有一处隐密园子,即便内门弟子也不得擅进。
园内水池中立着座假山,假山顶部垂下一帘瀑布,这瀑布——便是闻名天下的齐天水镜。
齐天水镜妙处良多,其中一个、便是沟通洒金笺之用。
弟子在外遇险时,用洒金笺作法——清源山上的齐天水镜便会激起流水、凝成一道水牌。看管水镜的高手见到示警,摘下水牌,便能飞到求救之人身旁——哪怕千里万里、也是瞬息而至!
之所以能瞬息赶至,是因齐天水镜借清源山绝大灵力打开天地通道。也正因为如此耗费洞天灵力,所以非不得已、非重要门人,不得轻用。
洒金笺极为珍贵、乃齐云剑派的护身至宝,由此也可见灵素真人爱徒之切!
*
“诺儿!”
苏慕云大喜道:“你早说啊!有这洒金笺、便有派中高人傍身,天下还怕得谁来?”
“爷爷——”苏海诺道:“师父说了,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轻用此物!而且连您也不能告诉!”
“现在就是万不得已!早就万不得已了……”苏慕云看着下方山道上左支右绌的张重元,慌道:“快打开吧!”
“福生无量天尊!齐云剑派历代祖师!”苏海诺展开红笺,咬破中指施术:“今日弟子苏海诺蒙难,不得已作此沟通之法,望派中师长援救……”
再看那洒金笺上红光一闪,又归于平静。
苏慕云眼巴巴在旁看着,他虽没见过这宝贝,却也知其妙处——听说只要有人摘下齐天水镜上的水牌,那人名字便会出现在这洒金笺上。
等了片刻,仍是毫无动静……
“快快快呀!我的亲爷——”苏慕云急得跺脚:“无量天尊、太上老君、玉皇大帝、佛祖保佑、观世音菩萨快显灵吧我的姑奶奶——”
再看洒金笺上忽然红云翻转,慢慢凝成三个血字——素青锋。
“啊!”
苏慕云见了大叫一声,向后便倒!
*
苏海诺大惊,忙抱起爷爷又掐人中、又揉脑袋,总算将之唤醒。
“爷爷!”苏海诺急问道:“怎么了?”
此时苏慕云老泪横流、脸都哭花了,看了苏海诺一眼,咧嘴道:“苦也苦也——这素、素——他不来咱们是个死,他来了、咱们还是个死!”
苏海诺奇道:“爷爷何出此言?”
苏慕云修道不行,打听杂闻秘辛却是一把好手——入门年许,已知道不少齐云剑派的秘史。
*
天下广大、英雄辈出,但二十余岁便能踏入天仙之境的,大概只有二三十人。这素青锋,便是其中之一!
因为素青锋本就是天仙转世——
按说修到天仙之境,便应仙福永享、寿与天齐。正所谓“天仙者,功成于三乘之中,迹超乎三乘之外,不为法拘,不为道泥。”
但素青锋当年被一丝心魔所染,犯下灭门平派的滔天大罪!因其杀孽过重,上天特降三十六道五行雷劫!
一道五行雷劫便可将修行者劈得灰飞烟灭,三十六道连成一片,莫说是天仙、便是大罗金仙也难以抵挡……
彼时素青锋已近金仙之境,硬是凭借大罗天的秘中秘法“金仙转生诀”,开长生路、裂生死门——强留元神带着意识指定投胎,又投回他的师门——齐云剑派。
*
素青锋转生回山,清源上下喜忧参半——喜的是有素青锋坐镇,齐云剑派当可傲视天下!忧的是以素青锋天仙之境,仍被那无明心魔所蚀,此番又经“隔阴之迷”——只怕他杀心更炽!
果不其然,素青锋没长到几岁,便开始四处生祸、大开杀戒。
他杀的虽然都是恶人——若非恶人,也根本不可能成就天仙之境——所谓“于天地有大功,于今古有大行”之人方可成为天仙。但却因嗔心过重、累殃无辜,又造成莫大杀业。
素青锋手段凶暴,不单对手、就是每次与他共同御敌的同门同道,也十有八九被他神功波及、无端枉死……
广元真人没办法,只得责令严加看管。所以素青锋转世这二十余年,倒有十七八年是在齐云剑派的重狱——五精碎骨洞中渡过的。
今日不知怎的——可能素青锋这回责罚期满、放了出来,又被他踅到后园、看到齐天水镜示警……
*
“诺儿——”
苏慕云将这前后大致说了,含泪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事到如今,咱们只有听天由命、自求多福了!”
楼主 八百四千万亿  发布于 2018-11-26 10:02:40 +0800 CST  
第22节 素青锋

惊骇无助正焦急间,众人忽闻天上沉雷滚过,破空疾响中、眼前一花——一个身着青袍的年轻道士立在巨岩之上。
这道士身材修长、面如冠玉,一头白发任意披散,神情冷漠。只见他四下打量一番,看到苏海诺时忽是细目微睁,旋又恢复冰冷神色。
这来的,正是威扬天下、凶名素著的齐云剑仙——素青锋!
*
“呃……哎!”
苏慕云泪眼模糊,扬头摆手。
青光一闪,素青锋掠到苏海诺身前,夺过洒金笺看了一眼。
“杀谁?”
素青锋指着身边黄六等人问道:“他们?”
“啊!不不不不不……”苏慕云吓得退开一步,牙齿打战、什么也说不清楚。
“不不是!”苏海诺亦被素青锋气势所夺,慌乱摆手。
“啊、哦……仙仙……”苏慕云鼓足勇气,指指山路上的大当家,又指指金钟寨方向:“夫夫匪、杀匪……救救救命……”
*
素青锋侧头看了眼左支右挡、凶险万状的张重元,随手要过一杆长枪,运足踢向枪尾——尖啸声中,长枪向战团电射而去!
那枪飞到张重元与大当家激斗处,“啪”的一声爆裂开来、木屑飞溅。
大当家酣斗正急,瞥见长枪飞来也没在意——谁知那枪杆突然暴如飞雨、尖屑四射!
“啊……”
大当家不及动作,便被木屑扎穿脖颈,立时毙命!
再看那木屑如长了眼睛一般,只戳死大当家及他身旁的十余名盗匪,张重元和几名捕快却是丝毫未损。
远方观阵的盗匪见了大惊——大当家神功盖世,怎么瞬间便被穿死,这是什么妖术?!
吓得齐齐呼喊,夺路而逃。
张重元气力一泄、拄刀于地,两腿瑟瑟发抖,已到了油尽灯枯之境。
见有余匪远遁,素青锋又拈过一柄钢刀,故伎重施甩手将钢刀遥遥抛出。接着“叭”的一声,刀身碎成数片,又有十余人了帐……
众山贼见了这神乎其技,哪敢停留,顺着山道发足狂奔!
*
张重元好以整暇,带着仅剩的几名捕快走过来,向素青锋深施一礼:“多谢仙长救命之恩,张重元没齿不忘!”
素青锋似没看到一般,神情冷淡。
此时忽听“当当当当——”连声震响,却是土匪告急,猛敲西侧山峰上那口巨钟。
“你们——”素青峰眉峰微皱,似是颇感不耐:“堵耳朵。”说罢冲身而起。
“啊……”
苏慕云闻言大恐,低声急道:“他一叮嘱同伴,便是要大发神威了——同伴要死、便都死在这时候……”说着又快哭了出来。
听到这话众人皆是骇极——可又不知素青锋施什么手段,如何躲避?
*
正惊疑间,忽见素青锋又飞了回来。半空中掏出一物迎风一展,化作一顶屋宇大小的青幕纱帐。
素青锋向苏海诺指了指,众人会意,急忙躲进帐中。
苏慕云急忙招呼大家撕下衣襟、堵住耳朵,又用两手牢牢掩住。
*
纱帐甚薄,众人坐在帐中,外面情形一览无余。
远远看着素青锋衣袂飘拂、蹈空踏虚,一闪身便临到西山大钟上。接着探足轻踢,合抱粗细的木梁应声断折!
接着素青锋左手挽起右袖,斜探手握住粗大铁索,竟提着万斤大钟冲天而起!
帐内众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几名捕快匍匐于地、叩头不已。张重元急忙喝止,让他们堵住耳朵。
*
素青锋提着大钟悬在金钟寨上方,转头看看纱帐这边——苏慕云只觉头晕目眩,两手都快嵌到颅中了……
张重元亦是口干舌燥、不知为何慌得厉害——适才与大当家拼死奋战时,也没这么怕过——心念急转大声喝道:“器灵护主!”
“锵!”
一道龙吟应声而出,风火神龙化作一条尺长火龙破刀直上,绕着众人盘旋。
苏慕云见张重元祭出火龙,心中稍安。扭头再看——只见素青锋身形高起、复又疾下,抡起大钟向山寨砸去!
*
“轰!!——”
随着震天价一声巨响——众人衣衫震颤、眼冒金星,胸口如中大锤。再看山下烟尘激腾里许,如云如雾、如山如岳、如滔天骇浪般喷涌而至!
狂沙乍起,青纱帐前草木摧折、帐后石壁崩飞——再看这纱帐虽然轻薄如纸,却能挡住那滚落巨岩……
帐中除却苏慕云、苏海诺、张重元三人,余者哀嚎一声,皆口鼻出血、晕死过去,再看那火龙器灵震颤不休、已是摇摇欲坠!
苏慕云脑中一片嗡鸣,转头看看苏海诺,又看向张重元——张重元双目尽赤、面色煞白,鼻下渗出两道污血。
苏慕云刚要开口,灰蒙蒙中又传出一声巨响。三人再也坐立不住,仰身便倒!
*
不知过了多久,苏氏二人与张重元悠悠转醒。
撑身放眼,金钟寨上依是灰海笼罩。俄尔一道青影翩跹而至,正是神情冷冽的素青锋——此刻他双手负后,周身上下却是清爽依旧。
素青锋蹲下身,拂开青帐道:“还杀谁?”
三人见素青锋嘴唇微动,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一片茫然。
见三人如此,素青锋不再出言,直身收了青帐。忽然看了眼委身于地的苏海诺,弯腰将已化作方巾的青帐塞到她手中。
接着四下看看,纵身飞去!
*
又过半柱香的功夫,苏慕云三人总算缓了过来。
他们三个皆有些道力,除却口鼻蹿血外倒无大碍。再察黄六七窍流血已被震晕,剩下几名躲进帐中的捕快悉数毙命!
苏慕云三人互相看看,脸色纸白,知道鬼门关上兜了一圈回来。若没有青幕帐和火龙护主,只怕他们仨也葬身于此。
*
“苏……”张重元一口鲜血喷出,咳道:“咳咳苏、苏仙人……这位大仙是贵派的什么人……”
苏慕云依旧耳中轰鸣,听不清张重元说什么。又见他面带怒意,知道是为了横死的捕快伤心——不敢多言,只得装聋作哑,摇头不应。
张重元长叹口气,便知道是谁,又能如何?
那青衣道人神威动天,只怕抬手间、定兴城也能灭了,自己于他连蝼蚁都有所不如……
而且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救了自己,应心存谢意才是。
又歇一时,张重元负起昏迷的黄六向苏慕云道:“老先生……咱们……下山吧!”
楼主 八百四千万亿  发布于 2018-11-27 10:04:59 +0800 CST  
第23节 废墟

张重元负着晕迷的黄六、苏海诺搀着苏慕云,顺着山路蹒跚而行。
越往下走,越是心惊。只见沿途百十名盗匪的尸身散落路边,皆是七孔流血、轰震而亡。
苏慕云将苏海诺搂在怀中,不敢让她细看惨状。
*
下山顺大路走回金钟寨,只见大门早已倒塌,又往进走了数步,眼前呈现出一片开阔景象——
整个金钟寨如被巨兽踏平一般,房倒屋倾、狼藉一片。目光所及,再无一间矗立屋宇。残垣断壁间隐现破损肢体……整个山寨生机断绝、阒无声息,莫说活人、连鸡鸭猫狗也没一只——阴森森如同鬼域!
苏海诺“嘤咛”一声,不敢多看。苏慕云轻拍她头颈,以示安慰。
张重元顿住脚步,心生感叹——自己率人多年攻打不下、朝廷派兵屡次围剿无功的金钟寨,竟被那青衣道人率性一击碎为齑粉,这是何等的大力、这是何等的神通!若非亲眼所见,又怎信世间竟有如此的傲世真仙!
痴怔一时,张重元心中微酸——本以为自己玄功初就当可行遍江湖,可跟这道门中人一比,真可谓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了——唉,还是在定兴城做个小捕头吧!
想到定兴城,又想起随自己同来的四十余名捕快——寨门激斗死了十数个、随自己逃上山时被大当家砍死几个、青纱帐内震死几个,只怕幸存的、只有那逃散的十余名了……
这帮兄弟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却落得如此下场,着实怪自己轻率冒进!
想到此处,张重元眼圈都红了。
*
“啧啧啧——”
苏慕云察言观色,作自语状道:“好一个转世天仙,翻掌间便将金钟寨夷为平地,不愧为道门翘楚——咱们虽然九死一生,不过能平除匪患、也算不负天恩了!”
张重元听了心中稍慰,想到宿仇得报,实乃快事一件。唉——只可惜这班兄弟了!
正悲郁间,忽听苏海诺轻呼道:“那是什么?!”
张重元、苏慕云循声望去,只见前方数丈处竟立着一道灰影,像是个人举臂立在那里……
“咝——”张重元顿生警觉,轻轻将黄六放在地上,抽出宝刀向苏慕云道:“咱们看看。”
“这……”
苏慕云本来是带着孙女下来看热闹,日后好有个谈资。哪知前面忽现人影,心中微慌。
“莫怕。”
张重元与大当家恶战时早已脱力,后在青幕帐中又被震伤肺腑,此时已是强弩之末。见前方人影怕是个残余盗匪——所谓除恶务尽,绝不能让他们逃出一兵一卒!
有心擒匪、又担心气力不足,这苏慕云虽是个假把式,但好歹能作个伴儿啊……
“苏老先生——”张重元轻声道:“我看那多半是个假人,此地早被上仙夷为平地,哪还有什么生灵,咱看看去。”
“好……好……”
苏慕云想想也是,自己这些人藏在对面山上,都被震死几个。这镇中盗匪,还不早死得透透的?
“海诺你在我身后——”苏慕云看苏海诺一眼,沉声道:“咱们万事小心……”
三个人小心翼翼探到近前,细察之下——真是个人擎着双手立在土中。
苏慕云脚下一颤,折身欲逃。苏海诺轻声道:“爷爷,那人好像死了……”
“呃……”苏慕云哆嗦道:“死人又怎会立在那里,只怕有埋伏。”
“慢——”
张重元细察——几块大钟碎片散落周边,前面那人身材高大、剃个光头,像是僧人装扮。再看他双目瞪如牛眼、既惊且怒,双膝以下埋入土中。
“苏老先生……”张重元指道:“我看他多半已经死了,莫慌,咱们上前看个究竟。”说罢趋步上前,走到近处再一探看,那僧人模样的大汉已是气绝。
这大汉,正是躲在金钟寨密府之中的海大刚!
*
清晨起来,海大刚叫过杨简查问他的修行状况。没问几句,便听得外面吵吵嚷嚷,似有敌人来袭。
海大刚不以为意,这种事常有,每次三个当家的都能应付裕如。
不一会儿又听得山上大钟示警、有人高喊请大当家出马,海大刚不由心中一动——大当家若论武功在江湖上也算把好手,能惊动他的时候不多。
即便如此海大刚仍是漫不经心,如果大当家不敌,自会有人来请他出马。
*
海大刚问着问着,蓦地心中一动、陡生警觉——来不及反应,只觉“轰”的一声巨震,密府上下倾倒翻腾,刹那间竟将法阵震裂!
海大刚气血狂涌,再看杨简已翻倒在地,生死不知。
此番来的必是道门中人!
闪念间海大刚拔腿欲逃,再看府后密道已被震塌,只留下一道缝隙。
密府狭仄、不便打斗,海大刚将心一横,纵身跳出洞外高叫道:“什么人,敢叨扰你家海爷?!”
他这一声断喝,倒把浮在半空的素青锋吓了一跳——想不到这寨中还有活人。
素青锋也不答话,抡起半个铁钟,劈头砸下!
海大刚“嘿”了一声双臂上举,将灭海神功运至十成——一声巨响后,铁钟碎裂纷飞,海大刚被生生震死!
素青锋神情漠然,扔下断链,折身飞走……
*
张重元三人当然不知道海大刚是谁,围他尸身看了几圈,确定其已身亡。
“这人必非常人——”张重元指道:“看他这身姿还有周边这痕迹,必定挡过素仙人一击。”
“对!就是那第二次震动……”苏慕云点点头,忽道:“张捕头,你看那边!”
顺苏慕云所指,张重元见不远处露出一坍塌地洞——隐约间梁倒柱斜、似另有去处。
张苏二人互相看看,张重元道:“怕是别有洞天,咱去看看!”
“呃……”苏慕云犹豫道:“不会有伏兵吧?”
张重元负着大刀走向地缝:“若有伏兵、此时也早就散了。我先下去,若藏了什么老弱妇孺,需将他们救出!”说罢伏在地上、探头向下观望一刻,撑身跳了下去。
“诺儿——”苏慕云不忍见他一人涉险,咬咬牙回身道:“你且留在这里,我陪张捕头……”
正说着却听“呛啷”一声兵器鸣响,接着地下传出一声断喝!
楼主 八百四千万亿  发布于 2018-11-28 11:53:43 +0800 CST  
第24节 密室

张重元跳下地洞甫一站定,便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来。不待动作,“呛啷”一声、镇铁火龙刀激出半尺!
张重元一激灵,拔刀在手,恍惚见前方石梁交错的密室中躺着个人影。
“谁?!”
沉了一刻没动静,张重元正待上前,听到背后声响。回头看去,却是苏慕云摸索着爬了下来。
张重元心中微动,这苏慕云虽一无长技又胆小如鼠,这危难时刻,却不肯抛下自己……
见苏慕云捂着口鼻摸索过来,张重元轻声道:“前面有人。”
“呃……”苏慕云呻吟一声、身形后缩。
“你守在这里,我去看看!”
“好……”苏慕云颤着身子,观察来时路径。
张重元探刀向前,只见梁倒墙塌深处、是个一丈见方的密室,密室中除却桌椅并无旁物。地上躺着个人,手边有个黑乎乎的事物……
张重元屏息静气、全身绷紧,先用刀头拨了拨地上那人。见无动静又探他鼻息,只觉鼻息虽弱、倒无大碍,估计是晕了过去——不过这人在洞中没被震死,也算一件奇事!
*
地上躺着的这名少年,正是被海大刚叫来问询的杨简。
他在素青锋第一击时便已震晕,若非法像护体,早已殒命。
*
“苏先生——”张重元招手。
“啊……”苏慕云侧身上前,瞪眼察看道:“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张重元点亮地上油灯,四下探道:“肯定有什么秘密,不然不会在地下。”
“唔。”苏慕云捂着口鼻,闷声道:“我看这儿多半施了邪术……”
“什么邪术?”
“你看墙上——”苏慕云指着四壁道:“满是鸡血狗血,邪术中多用污血破除简单道法、或是亵渎灵物……你看还有这些交错石梁,看似笨重,但多半是用来加固法阵的……”
“法阵?”张重元打量道:“这石梁不是坚固密室的吗?”
“寻常梁栋怎会如此布置……”苏慕云走到一石梁后细细摸索,随后取出颗有形无质的珠子:“看,这是元灵珠,维系法阵用的……”
“我看看!”张重元接过珠子,心中暗道——这苏老头毕竟是道门中人,虽然道力低微,杂七杂八的还真知道不少。
“这里藏着什么呢?……”苏慕云上下端望:“地上这少年又是何人?”
说着将少年身旁那黑乎乎的事物拾起——借着灯火一看,却是尊佛像。
“咝!……”苏慕云将佛像凑到眼前,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张重元忙问道。
“这个、这——”苏慕云双手颤抖:“这恐怕是金刚寺的至宝——”
十余年前金刚寺法像被盗天下皆知,苏慕云在派中整日闲聊,早听说过此事。
“至宝?!……”张重元好奇接过佛像,只见底座上刻着一行字——“大乘金刚寺金刚十轮无生法像”。
“这个——”张重元不清楚个中缘由,问道:“很要紧么?”
“当然要紧!当然要紧!”苏慕云语声也急了:“金刚寺乃显通寺四大别院之一,神功盖世名闻天下。这尊法像据说是从天上请来的,藏着无上秘法。你看这法像手中两卷经文,应该就是无生法印的初、中阶功夫——金光诀和灭海神功……莫说别的,能见到这法像已是天大的福份……”言罢捧过法像恭恭敬敬摆在桌上,躬身行礼。
张重元听说有绝世神功,心中大喜,轻轻从法像手中抽出一卷经书,看着上面细小文字笑道:“哈哈!这下好了!真是天意……”
“张捕头——”苏慕云探头小心道:“你若看的是金光诀,那功法流传甚广、并非稀罕之物,若是灭海神功就算了……”
“怎么?”
“那灭海神功从不外流——而且,看了对咱们也没好处……”
“为什么没好处?”
苏慕云指道:“您是习武之人、我是道家功夫,于这释门玄法一窍不通——纵是看了,没人指点也是盲修瞎练、一无所成……”
“呃……这个好说!”张重元略一思咐,拍腿笑道:“过些日子我带法像上金刚寺拜师,凭我寻回法像这件大功,他们也该收我了吧……”
“未见得啊未见得——”苏慕云摇摇头,盯着张重元道:“偷窥他派法门本就是大忌!就算你取回佛像,他们也可能半信半疑,怕你另有图谋……”
“我能有什么图谋?”
“你去拜师,不就是图谋?”
“拜师怎算是图谋?”
“这师是你想拜就拜的?”苏慕云指点经卷,道:“这里面的灭海神功乃是佛门奇功,非金刚寺内门弟子不传……”
“内门弟子?我将佛像找回,凭这大功——”张重元道:“他们还不收我为内门弟子?”
“就算你送回去,他们也会存疑——”苏慕云分析道:“怕你来路不正!”
“怎么个来路不正?”
“这里面故事太多,一时讲不清楚,为这法像之事,金刚寺已成了惊弓之鸟——”苏慕云直起身,缓缓道:“我猜外面那站立而死的、就是金刚寺弃徒海大刚,传说他天资卓绝,却终没被列为内门弟子——一怒之下,才盗了法像……”
“你的意思……”张重元琢磨片刻、半信半疑道:“难道他们会认为我盗了法像,又因为参悟不出、索性上门拜师?天下哪有这么笨的贼人?”
“这可不好说——”苏慕云道:“说句不中听的,如果你是海大刚的再传弟子呢?”
“再传弟子?这……他们能这么想?”张重元不满道。
“呵呵我就说说,您也别在意——”苏慕云见劝阻无效,转道:“对了,我去叫诺儿下来,她一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好好……”张重元盯着手中经卷,随意点头。
*
不一时,苏慕云引领海诺下来,再看张重元已将两卷经书全都打开,正在细观。
盗法乃道门大忌,不过这张重元并非修行人、根基又浅,让他看看也无妨……而且若非张重元出生入死、剿平盗匪,这宝物也不会重见天日。
他虽然无妨、自己却有些尴尬——见人私窥秘术却不劝阻,实非修行人的行径……
“张捕头!”
想到此处,苏慕云上前一步道:“这法像非同小可,如何处置、咱们稍后再议——地上这孩子怎么办?”
“呃——”张重元将目光从经卷上移开,淡然道:“待会儿把他弄醒,问清楚若是匪类、一刀宰了便是。”
“啊?”旁边苏海诺吓了一跳,忙道:“这小哥哥即便是匪类、只怕也为祸不大——不如放他一回……他日若能弃恶扬善,也是一件功德。”
“对对!”苏慕云附和道:“诺儿宅心仁厚……”
“不行!”张重元断然拒绝:“若真是贼子,管他大小定要斩草除根!否则留待他日,必成大患!”
苏慕云见张重元态度强硬,不好再说,四下看看忽道:“大人你看那里——那又是什么去处?”
楼主 八百四千万亿  发布于 2018-11-29 11:36:35 +0800 CST  
(不知怎的登错号了,用这号再发一遍25节。)

第25节 财帛动人心

张重元循声望去,只见密室一角乱石堆积处、露出一道缝隙。刚才只顾着看地上少年和法像了,没注意那边。
凑到近前、阴风阵阵,张重元弯腰细看:“这后面肯定有出处,去看看。”
“呃好……”苏慕云欲将杨简唤起,试了一时见他没有转醒之意,闻言起身道:“先去看看,这孩子让他再躺会儿……”
“来!”张重元将大刀插进石缝,苏慕云亦拆下桌腿,与他一起翻撬。
这些土石因震堆积、并不牢固,二人合力撬动几下,豁开一条通道。
苏慕云回首,见苏海诺还在查验少年伤势,便道:“诺儿你跟着我,先不用管他。”
“噢?好。”
苏海诺依言起身,跟随爷爷及张重元钻过豁隙向密道走去。
*
举着油灯走出十余步,发现右侧有道石门。张重元运力斩落门上铁锁,小心打开。再看里面又有一道铁门,张重元依样劈开,径直而入。
借着烛火看到门内事物,三人皆呆立当场——
只见砌得方方正正的石室内,尽是金银珠玉、铜灯铜盏,堆满整间屋子!
“哎呀呀呀!”
苏慕云脸上大放光彩、呼吸急促,喜道:“这定是盗匪藏宝的秘室了!”
*
海大刚让三位当家的砌好密府及通道后,三位当家的一合计,另在密府后面砌了间石室,收藏财宝。
海大刚道法高超、一心修炼,于金银珠玉了无兴趣,请他来看管宝贝正是两利的互惠之举。
*
张重元见到一屋子财宝亦是大喜!
公门中俸禄不多、还常有拖欠,这几年为了打造宝刀可谓是倾家荡产——此时平空掉下一笔浮财,当然是欣然收纳。
此番征讨,因自己贪功冒进折损不少兄弟。悲痛之余,也希望用钱财弥补一下心中愧疚。
想到此处,张重元侧身道:“苏老先生,咱们患难与共、出生入死,就不必客气了!这里钱财你随便拿,剩下的我都带走,作为抚恤之用。”
苏慕云早已摸过一尊小金佛,狠咬一下、再凑向烛火,只见佛脸上牙印鲜明——此时也顾不得礼拜尊敬了……
听得此言,苏慕云忙将金佛奉上:“张大人休出此言!此番讨逆,您与手下居功甚伟,老夫只出了些薄力,万不敢收受钱财……”
“哎苏老先生——”张重元将苏慕云手掌合上,把金佛往他怀中一推:“万万不可推却!我自有安排,先生就不要多虑了。常言道无功不受禄,今日先生助我平寇、立了大功,这点心意万望收下!”
他心中第一是感念苏慕云陪伴左右,另一方面,也想多结交道门中人。
寻常人莫说结交,便是一辈子也难遇上一个。此次苏海诺为宝刀附灵,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奇能,前程可谓不可限量……还有那素仙人更有毁天灭地之能!
将来自己若有什么难处,凭这患难之交、赠财之谊,苏慕云还能不帮把手?有了苏慕云,还怕请不来苏海诺?有了苏海诺,还怕请不来清源山的真仙么?
*
苏慕云见张重元诚心诚意,也就不再推辞。自己受些钱财,也确是因功受赏。何况室内珠宝甚多,分些也没什么——想至此处,将小金佛揣入怀中。
张重元举着烛火四下观看,看到什么玉器珠宝、珍珠翡翠……只要是方便易携的,一律递与苏慕云。
苏慕云从推三阻四到兴致昂然,再后来索性让苏海诺从行囊中取出几个备用的布袋来……
*
金钟寨横行数年,积聚的财富当真不少。任凭张、苏二人装了半晌,也没见少。
再看张重元打开一口长匣,里面竟全部码着整整齐齐的金叶子。张重元信手捏了三四成,递给苏慕云。
苏慕云眼前泛黑、口中发干——苏家虽然世代殷实,却并非大富大贵。有几件金器银器也是深藏内院,逢年过节或祭祖时才拿出来摆置。
此时见张重元将钱财流水般交与自己,喜得心也颤了,一边咽着唾沫、一边悉数收纳。
老天有眼,这趟还真来对了!从此不但生活无忧,甚至还能买几件法宝来护身——着实的快哉快哉!
苏慕云就差招呼张重元“下回剿围、再叫上老夫”了。
*
张重元左右看看、脱下袍子,将值钱宝贝卷一大包,连声道:“苏老先生,随便拿随便拿!”
“尽够了!尽够了!”苏慕云摆手道:“我们来帮大人本是为国效力,并非图什么黄白之物……”一边说着一边眼睛乱瞟、挑选值钱易携之物。
“苏老先生——”张重元只顾埋头择选:“等我回城报上去,朝廷必会对您大加封赏——眼前这些浮财不算什么,放心装吧!”
苏慕云狠抓几把后,直身道:“拿不下了,实在是拿不下了——张大人豪爽痛快、仗义疏财!他日若有什么需要小老儿的地方,尽管告知!”
“老先生不必挂怀——”张重元停手道:“他日江湖相见,只怕还有劳烦之处……”
“那是那是——”苏慕云提着一串珍珠察看成色,泛泛道:“何必客气,尽管直言……”
此时苏慕云怀里、背囊及苏海诺手提的布袋中,皆已塞得鼓鼓囊囊。
“爷爷——”苏海诺无奈道:“我提不动了……”
张重元与苏慕云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
“那——”张重元站定:“咱们出去吧,这些财物,回头我叫人来搬。”
“好好好!”苏慕云忙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有些便够了,多了于修行上反是障碍……呃——走!”见张重元折身走出,又拔了根如意别在腰间。
三人出来,张重元将石门仔细关好,拍了拍道:“这会儿应该不会有人来——这样,咱们再看看前方还有什么……以防万一。”
“对对!”苏慕云忙道:“再看看、再看看……万一还有百姓押在此处,还需解救才是。”
“对!走!”张重元将大包袱往肩上一挎,提着大刀向密道后方走去。

楼主 八百四千万亿  发布于 2018-12-01 16:54:50 +0800 CST  
第26节 回城

张重元先行,领着苏氏祖孙向密道深处又巡视一番。
苏慕云眼睛都瞪出血丝来了,也没再寻到密室,心中失望异常。
*
七拐八绕到了尽头,却是坡间的一个洞口,掩在草石之中,极是隐秘。
张重元放心不下,撬来一块大石堵住通道,又与苏氏二人折身返回。
路上苏慕云将财宝整理一番,系成两大兜子,苏海诺背个小的,自己背着大的。身上携满金器珠宝,只觉脚步也轻健许多——这一生不管再做什么,锦衣玉食无忧矣。
*
三人顺着通道走回密室,见地上少年仍在躺着。
苏慕云一抚额头——险一险把这少年和法像的事忘光了……
无生法像始终在张重元怀中,先始苏慕云不好意思要过来,后因揣满财宝,更不肯要那毫无用处的赘物了。
像这种道门至宝,苏慕云明白——除非带着它藏在深山闭门修炼,否则若是外泄、只会引来无穷杀劫。算来算去,于自己没半分好处——除却归还金刚寺外。
*
张重元走到少年身旁,借着烛光见他眼皮微动,蹲下身喝道:“醒了吧?别装了——”
“唔……”杨简睁开眼睛,定定看向三人。
张重元沉声问道:“你什么人?”
杨简沉默片刻,知道这几人是从外面打进来的。自己窝窝囊囊受了这些年苦,终要解脱——当下将在寨中的经历择要说了。
这之中被法像授功当然不提,只说海大刚教了自己一点功夫、是为灌注元灵珠之用,并非师徒——跟着他没好处不说,还被害得腿也残了……
张重元见杨简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又看他身下垫腿以便行走的木板,不由得信了三分。想了想道:“正好,我是定兴城的捕头,金钟寨匪已被剿灭,你与我们回城吧。”
“好好!”杨简喜道:“多谢几位救命之恩!”言罢欲拜。
“你身体不便,就不要行礼了——”苏慕云见状阻拦:“铲奸除恶,乃我等份内当为……”
“苏老先生——”张重元打断道:“咱走吧。”
“好好……走……”苏慕云拉着苏海诺,向地缝走去。
杨简撑着双臂看看四周,那无生法像却不见踪影,心中一紧,扬首道:“捕头大人!您可见这地上有尊佛像?小的自幼信佛,那佛像乃是心爱之物……”
“无生法像是吧?”张重元冷冷道:“在我怀里,这法像何去何从我自有安排,你不必多言。”
“呃……”
杨简微惊,这捕头如何得知无生法像?——必是前面那老道说的。
金刚十轮无生法印已契入杨简心中,法像在不在他都能修炼。只是一身所学皆从法像而来,对其有极厚情意;再说这等至宝还是不要外流才好——毕竟法像还握着金光诀和灭海神功的原本呢……
杨简张张嘴,心道自己被对方所救,且他又是公差,不敢再说什么……
其实张重元对杨简还存着三分戒心——谁知道这少年是不是盗匪之子,若非心腹、又怎会藏于密室之中?
*
张重元不再多言,挟起杨简从地裂处托上,苏慕云在上面一把拉起。
甫上地面,杨简被日头晃得眯起双眼,此时已近晌午。再看四下,却是大惊——整个金钟寨满布尘埃、遍是碎土,竟被夷为平地!这这……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十余年间杨简饱经白眼、备受欺凌——不过寨中匪民夹杂,也有对他和善之人。
生活虽然艰苦,杨简还是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骤然见此惨状,愀然不乐。
*
张重元踏上地面,紧紧身上包裹,一拍脑袋叫道:“哎呀我把黄六忘了!我去看他如何了。”
“是啊,您快去……”苏慕云掸掸尘土,勉强拖过几根木梁,将地缝大略掩住。
“哥哥——”苏海诺蹲下身,看着坐在地上的杨简道:“你……”
“没事——”杨简将垫腿的木板系好,低头道:“我能走。”
*
张重元向外疾行,远远见着几道人影正围向黄六,心中一惊。
那几人看到张重元,先是一怔,继尔大呼道:“捕头!”“大人!”
张重元定睛再看,竟是几个幸存的捕快。
此次袭寨,从城中精挑细选了四十余名精壮汉子,剩下十几个不擅砍杀的留下巡值。
早间在寨口被大当家冲散了十几名捕快,有腿快的回城报信,留守的十余人倾剿而出。路上又拦住几个还能战斗的同僚,一同赶来。
听到喊声,附近又有几名捕快聚了过来。
*
张重元迎向众人,走着走着宝刀落地,眼泪掉了下来。
“大人!”“大人!”
众捕快围住张重元,亦是泣道:“捕头!”“大人!”
“我……”张重元抹把眼泪,立地大哭:“我对不住兄弟们——”
“大人!”“大人莫哭——”
“是啊,能跟大人来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汉,不枉干这一场……”
“大人!就凭着您平日厚待,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
众人七嘴八舌劝了一时,张重元总算收住眼泪。
“唉!好!”张重元叹道:“我张重元凭良心办事,不会亏待各位弟兄——”缓了缓吩咐道:“你们四个做两副担子,一个抬着黄六,一个抬那孩子回城,我有事要问。”
“是!”
“你们四个分两组巡山,看见有没断气的贼人一刀宰了——但不要多作停留,转一圈就回来——还有,把那三个当家的兵刃都给我捡回来!”
“好!”
“你们几个搜遍金钟寨,半个时辰内,有什么值钱的都捡回来!”
“是!”
“你,你腿快,回城去叫几辆大车,我要拉些东西——注意保密,别被衙里看见!”
“是!”
“你俩跟我来一趟,有些东西要收拾,等大车来了都搬上去!”
“是!”
张重元布置完毕,转向苏慕云道:“苏老先生,今天多谢你了!”
“切不要这么说——”苏慕云一脸谄笑,抚着包裹道:“捕头大人,小老儿应该多谢你才是……”
张重元盯了苏慕云一刻,苏慕云连忙闭嘴。
张重元道:“您且随他们回城,我处理好那些东西便回——今晚我摆酒设宴,为二位庆功!”
“不用不用!”苏慕云摆手道:“不用招待我们,捕头大人多休息、不要操劳过度……”
张重元点点头,走出几步又传令道:“你们俩,一边一个到高处值守,一有人来立即示警……”
楼主 八百四千万亿  发布于 2018-12-01 16:55:54 +0800 CST  
第27节 掌心雷

苏慕云带着海诺沿蜈蚣岭一路走回,进入城中、告别同行的几名捕快,回到客栈。
*
叮嘱海诺好生休息后,顾不得洗漱,苏慕云挑了几件宝贝走上街衢。
眼下第一要务,便是找家珠宝行将收获的大件宝贝变卖——
一是这些大件器皿携带不便,此地距清源山远隔千里,若这么带回去,路上出了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二来这定兴城甚小,珠宝铺子不多,只怕卖不出什么价钱。若等张重元将那堆珠宝运回,势必水落船低,到时自己这些更不好出手了……
*
果不出苏慕云所料,才展示几件银灯铜盏便遇到阻碍——有的收不起、有的压价太狠、有的说卖不动直接拒绝……
城中珠玉店铺也就三四家,再问、就是当铺了——那典当可是万万去不得的!
苏慕云一件宝贝都舍不得低价出手,最终含恨而回。
*
简单洗漱、草草吃了一口,苏慕云终是倦乏。
年岁大了,又辛苦一天——翻山劳顿、打斗惊吓、绝境逢生、捡宝狂喜……此时松懈下来,再也支持不住。
撑着身子到海诺房中取过两大包裹,颈下枕着一个、怀中搂着一个,酣然睡去。
*
迷糊间猛听叫门声起。
苏慕云一激灵,先看包裹、再看天色已暗——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
苏慕云嗽嗽嗓子,哑声道:“谁啊?”
门外人道:“苏老仙人,捕头派我来请您,他在城西敬仙楼已摆好酒席,就等您过去了!”
“好好!”苏慕云道:“我收拾一下,您先请回吧,跟张大人说我这就到。”
“大人说了——”门外差人道:“务必请苏海诺姑娘同去!”
“好好……”苏慕云道:“我知道了!”
*
听差人远去,苏慕云揉揉脑袋——这一觉光影陆离、乱像纷飞,比醒着还累……
套好道袍,看着两个包裹又探手捏弄,精神一丝丝兴奋起来……兴奋之余,又犯了愁——这两兜子宝贝放哪儿啊?
带去赴宴,不合适——被抢了怎么办?被瓜分了怎么办?喝多了不慎丢失怎么办?
留下诺儿看守也不合适——一来是张重元点名要诺儿同去,毕竟出生入死、历经艰险,不让她去不合适;二来诺儿稚嫩,万一有骗子上门,难免上当;
把宝贝寄放店中?更是不妥——谁知这客栈是不是黑店?有没有贼人?店家会不会见财起意?
……
绞尽脑汁想了半晌,苏慕云一咬牙,高喊道:“诺儿,你收拾好没有?过来一下。”
苏海诺早已穿戴整齐,听到爷爷呼唤,从旁屋转了过来。
“干嘛呀?爷爷。”
“来,诺儿——帮我个忙!”苏慕云走到炕边敲了敲,低声道:“咱们来拆炕!”
“拆炕?!”
“是啊,放这些宝贝——”苏慕云指道:“诺儿,你先上去蹦蹦!”
苏海诺明白爷爷意思——火炕下有烟道,供暖气循环之用,爷爷这是要将土炕弄塌。
苏海诺打小便在炕上翻来滚去,有次和兄弟姐妹一起乱跳,还真把家里土炕蹦塌了……
*
苏海诺闻言,轻纵身蹦到炕上跳了几跳——没啥动静。
苏慕云侧耳听听,一拉老脸、亦爬上大炕,与孙女一起踩跺。
谁知这炕盘得甚为结实,任祖孙二人又蹦又跳又是跺脚,也没半点儿坍塌的意思。
苏慕云四下寻找,苦于没有趁手家伙。想了想取出玉如意轻砸一下,又急忙收手——心中疼得滴血……
*
“爷爷——”苏海诺擦汗道:“不行啊——”
折腾半晌,二人坐下喘气。
“对了诺儿——”苏慕云眼珠一转,问道:“你会不会掌心雷?”
掌心雷是道门初阶法术,运用道力从掌中劈出,隐有风雷之势,因此得名。
“知道一点儿——”苏海诺想了想,面露难色:“没学过……”
“没关系,你试试。”苏慕云闻言精神大振:“轻点儿啊,最好只凿开个洞。”
“呃……”苏海诺红着脸挽起袖子,探出白嫩小手道:“我试试……”
言罢默运玄功,对着大炕一掌下去!
只听“啪”的一声,大炕纹丝未动……
苏海诺看看爷爷,又看看炕。
“诺儿——”苏慕云沉下脸来:“不是我说你,你也太不用功了!好歹入门也有半年,怎么连这掌心雷都不会?”
“我……”苏海诺满脸通红道:“师父没教过……”
“你?!”苏慕云气道:“那你不是跟……一样,什么都不会?这还行了?趁着今日大好机会,你赶紧练上一番,日后行走江湖也有一技傍身,快!再来!”
苏慕云索性下得炕来,背负双手督导孙女。
苏海诺一咬牙,“啪啪啪啪”对着大炕连拍十数掌,手心通红依旧无效……
再看她眼泪在眼圈儿里打转,险险就要哭了出来。
“哭什么?!”苏慕云沉喝道:“娇气——”
苏海诺一咧嘴,终是哭了:“师父只教过红隐天雷钻,没教掌心雷啊——还用来拍炕,呜呜呜……”
苏慕云闻言老脸一红——红隐天雷钻乃是名震天下的齐云绝技,没想到诺儿才入门半年便被传授此功。再看自己,只怕终老一生也难得传授……
不过苏慕云嘴上仍是斥道:“问题是红隐天雷钻你也没学会啊——否则莫说土炕,便是这客栈也被你一掌拍扁……算了算了……”
这一说倒提醒了苏海诺——一个劲儿地猛拍大炕,光想着掌心雷了,怎么没用天雷钻试试。
不过这红隐天雷钻苏海诺压根儿就没学会,不然在蜈蚣岭上,也不会只用风咒御敌了。
*
苏海诺见爷爷耍无赖,一赌气单掌支炕、身形倒立,便要翻下炕来。
一边撑着,一边戏道:“风从龙、云从虎,雷来——”
话未说完只听轰然一声——偌大土炕塌了半边……
楼主 八百四千万亿  发布于 2018-12-02 23:38:24 +0800 CST  
第28节 敬仙楼

苏慕云把灰头土脸的苏海诺扶起来,刚才诺儿脸上泪水未干,这会儿都和泥了。
“这……”苏慕云左右看看:“这可咋办……”
苏海诺观察手掌,幽幽道:“没想到还真成了……师父要知道我用红隐天雷钻干这个,非骂我不可……”
正说着门被撞开,一名店小二冲了进来,边扇土边咳道:“咳咳!咋了这是?!”
“呃……”苏慕云忙将包裹拽到一旁:“这……这……不知道啊……”
“不知道?!”店小二疑惑地看看苏慕云又看看苏海诺:“你们这干嘛呢?这么结实的大炕——塌了?”
“我们能干嘛?”苏慕云面红耳赤道:“谁知道你们这破炕怎么塌的?”
“啊?!”店小二直指苏慕云怒道:“破炕?你……糟老头子,你是干嘛的?这真是你孙女?——赶紧赔我炕来,不然捉你们去见官!”
“你——”苏慕云气得张口结舌,揪住店小二质问:“胡说什么?”
“你待怎样?”店小二浑然不惧,反将胸脯一挺,喝道:“老东西——我看你……”
二人正争执间,忽听房外有人喊道:“苏老先生,苏仙人——”一人跨门而入,正是个张重元手下的差人。
那差人看清屋内状况,探手揪过店小二一拧一带再加上一脚,将店小二踹了个四仰八叉,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敢跟我们苏仙人动手?不怕老子拆了你家店么?”
“我、我……”店小二不知所措,指着苏慕云道:“他、他……”
“他什么?”差人上前一脚、踹在店小二嘴上:“苏老仙人也是你叫的?”一转头立时换作笑脸,作礼道:“苏老仙人——”
苏慕云惊魂稍定:“这位仁兄——”
差人笑道:“捕头派我来请苏老仙人,说是宴席已开,还请您二位快些去呢……”
“好好——”苏慕云左右看看:“我正在收拾……”
“收拾?!”店小二坐在地上,抢道:“收拾能把大炕收拾塌了?咱先说清楚……”
“说你娘个大脑袋!”差人又是一脚,将欲起身的店小二蹬翻:“别说大炕被苏仙人玩坏、就是把你这店拆了,也是应当!”
“呃……是这样——”苏慕云听差人说得更为不堪,忙道:“适才我在屋中炼丹,正值龙虎交会、移炉转鼎之际,只听一声巨响……唉——怪我!钻研道法入了神,忘记此时身处客栈、不宜修炼……”
“听见没?”差人向店小二挥拳道:“苏仙人正在此间修炼,毁了这店都算你家福份——回头把店拆了,给老仙人盖座生祠!”
“咳咳!”就算脸皮再厚、苏慕云也听不下去,忙道:“算了算了,不知者不怪——这样,咱们先去赴宴,不过——”
“不过什么?”
苏慕云指道:“适才炼丹时炉鼎被毁,我怕灵气泄露,暂将这土坑作了个法阵。且等我从容布置、以免灵气外泄——这屋子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擅入——”
“这个容易!”差人向店小二道:“你就守在门外,哪儿都不许去!什么时候苏老仙人回来,你再滚蛋!”
店小二捂着脸吭哧两声,刚要言,差人喝道:“讨打是不?”
苏慕云拦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请你们暂避一下。”
待差人揪着店小二出门,苏慕云一把抄起两大包裹塞入炕中,又胡乱盖些砖坯——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
出得门来,苏慕云擦了把脸上泥汗,指道:“我已暂将灵气封住,注意严加看管——店家,你取盆水来——”
“这个您老放心——”那差人转向店小二喝道:“站着!别动——给我牢牢守住门口,有什么闪失你这店也别开了!”说罢又指着一名路过客人叫道:“你!站住——去端盆水来,看什么看?快去!”
端过水来,苏慕云、苏海诺简单洗洗,又锁住房门,留下呶呶不休的店小二,与那差人一同向敬仙楼行去。
*
甫到楼下,便听一阵喧哗之声从上方传来。
同行差人躬身道:“苏老仙人,就是这儿了——上二楼,全包下来了!”
“好好——”苏慕云探手道:“请、请。”
早有伙计迎在门口,见苏慕云来了,扯开嗓子喊道:“清源山齐云剑派苏慕云仙长、苏海诺仙长驾到——”
苏慕云听了老脸微红,忙低头整理道袍,心下暗道:“反正这小地方人也不知道什么仙长不仙长的,由他们喊去吧。”
祖孙二人才到楼半,便见以张重元、黄六为首的十数名衙役已聚了过来。
“苏老仙人!”张重元上前一步,把住苏慕云双肩猛摇道:“您可算来了!这个劲儿的等您——来来来,上座!”
苏慕云见张重元满脸通红、一嘴酒气,忙道:“有点儿小事耽搁了,还望大人勿怪!”
“什么事?”张重元看向引路捕快道:“能绊住我们苏仙人?”
“没啥!”那捕快一摆手,不屑道:“就是苏老仙人玩那什么火,把炕玩塌了!”
“不是玩火!不是火!”苏慕云急得脸红脖子粗:“……是炼丹、炼丹!”
“噢……炼丹……”张重元于这个一窍不通,干张了张嘴。
黄六上前一步,躬身道:“苏老仙人大战之余、不顾劳顿,仍是抓紧时间修道,此等精进勇猛之精神实为我辈楷模!敬佩啊——敬佩!”
“哈哈!”苏慕云脸上放光,笑道:“哪里哪里——”
黄六又是一揖:“苏老仙人不必过谦,若没此等精神,今日蜈蚣岭上也就不会大显神威了——晚辈这条性命还是老仙人所救,请受在下一拜!”言罢就要叩头。
“别别别介!”苏慕云赶忙挽住:“大家同仇敌忾、同生共死,都是自家人,切莫如此客套!”
“好一个同生共死!”张重元喊道:“咱们别站在这儿了,来来来苏仙人,请上座!上酒!上酒——”
楼主 八百四千万亿  发布于 2018-12-03 00:43:01 +0800 CST  
第29节 商议

“苏仙人,我再敬您老一杯!”一名捕快端着大碗走了过来。
“不行不行喽!”苏慕云慌忙摇手:“贫道酒力实在有限,在山上只有逢年过节才饮一点素酒——”
“今天不是高兴吗?您看不上我们这些粗人是不?”那捕快仰脖将酒干了,也不管苏慕云喝不喝,摇摇晃晃又走到别桌叫道:“来来喝酒!谁不喝谁是王八!”
张重元见苏慕云端着碗一脸苦色,拦道:“老仙人不用管他们,他们都是粗人,只会灌酒——不过您也别光端着啊、干了吧!”说罢半扶着苏慕云手腕,将酒灌入。
“咳咳!”苏慕云被酒呛住:“真不行了!张大人——小老儿实在是不胜酒力……不行了……”缓了会气,打岔道:“呃……张大人,您这番、可是建了大功啊!”
张重元朗声道:“那是!”忽然神情一滞、长叹口气。
苏慕云疑道:“怎么?”
“娘的!”张重元气道:“上面说了,我平金钟寨虽是有功,但没有上司调令、私率捕快讨贼,却是大过!且又折损了这许多兄弟,只怕功过相抵,还要受罚……”
“不会吧?”苏慕云讶道:“……再怎么说,您这功也是大于过啊!”
张重元摇头道:“不好说、不好说……官家的事,不好说——这功可以立,但要在上司带领之下,立下天大功劳也无妨,那是上面教导有方;若是建私功,上面嘴上不说,只怕日后有小鞋穿了……”
“噢……唉——”苏慕云劝道:“您也是……那就等着上面发兵呗……”
“等那些饭桶去平寇——”张重云又干一碗酒,喝道:“不知要什么时候……上面派过几次兵,还不是让人打得屁滚尿流?”
“噢……”苏慕云不明前后,只得敷衍。
“说起来这次、还多亏了那素——”说到此处,张重元压低声音道:“当时活下来的只有咱几个,我对手下没多说——一是怕惊世骇俗,被人说成妖言惑众;二是怕抹杀了咱们功绩,我说是正巧赶上地震,再加上您老作法,才——”
“噢……这样啊……”
苏慕云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些捕快看自己的眼神大异昨日,原来真以为自己是平寇主力了……
这样也好,省得朝廷知晓真相、引起对清源山的猜忌。不过这地震说来就来啊?想到此处,不禁苦笑。
“我只能推说地震了……”张重元知道苏慕云为何苦笑,道:“不宜把您说得太厉害,要不被召进宫里询问,可就……”
“对对!”苏慕云忙道:“就是地震!就是地震!”
“一来那蜈蚣岭本就易发地震,二来这么说也显得天恩浩荡啊!圣上不就喜欢这天恩神迹什么的吗……”张重元呷一口酒,又道:“就说是天佑大明、眷顾圣主、雷神发威、震动大地云云——反正马屁一层一层拍上去,谁会追究这个?”
“呵呵,这一追就要漏啊——”苏慕云也是喝多了,咧嘴笑道:“照你这么说,那边地震、城里怎么会没有察觉?”
“那谁知道?又有谁想知道?——”张重元把住酒碗,含糊笑道:“马屁要拍、就直接拍最上面的,上面人高兴了,底下的哪敢说什么?”
“这倒是……”
“照你说的,当然可能是有地震、可能是没地震,而且这地震呢,可以说是天恩、也可以说不是天恩……要是你往上报,你信哪个?你报哪个?”
“哈哈哈!”苏慕云拱手笑道:“张大人好手段!如此一来,张大人建的奇功连圣上也有一份了,旁人还敢说什么……”
“没办法没办法——”张重元摆手道:“只求自保,让苏仙人见笑了——”
“怎么会——”苏慕云看看周围大吃大喝的捕快,叹道:“这上上下下都得您操心,若非您统御有方,又怎能换得这些好汉誓死相随?”
听到此处,张重元忽是凝住,猛一拍桌喝道:“都别喝了!”
众人吓了一跳,齐齐噤声、看向张重元。
“都倒满!”张重元满了碗酒,摇晃起身喊道:“都倒上!咱这碗酒,敬死去的兄弟!”
众人闻言肃然起身,倒满酒碗齐齐喝下。
“兄弟们——”张重元长出口气,红着眼道:“跟我没少吃苦,今日得建大功,不是靠我张重元一人,是靠那些……”说到此处有些哽咽,稍缓又道:“还有在座的诸位兄弟!你们放心,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我绝不亏待你们!”言罢又一饮而尽。
“好!”“大人!”
众捕快皆被感动,纷纷端酒道:“全凭大人吩咐!”
苏慕云和苏海诺傻傻站着,对视一眼。
“这第三碗!”张重元又倒满酒,举道:“要敬苏老、苏海诺二位仙长,若没有苏老仙人这绝大法力,我们都难逃一死,更何谈灭除匪类!”
“对对!是啊——”众捕快大喊:“要敬两位仙长!一定要敬!一定要敬!”
“呃!……”苏慕云压压酒嗝,举碗环顾道:“今日得见诸位好汉,我也是热血上涌……好像当日、当日一心慕道、四处求仙一般——些许小事不必再提,来来来、我敬大家一碗!日后大伙跟着张大人,还怕没有升官发财的机会?来,干了!”
这一席话说得皆大欢喜,众人来回又劝了几番。
*
苏慕云身子一软,瘫在椅上——又是几碗下肚,已近不支。
张重元搂住苏慕云脖子,醉眼乜斜道:“这都是我好兄弟,我不会亏待他们——不说在座的,死去的那些兄弟、除却朝廷抚恤外,我每家都派了一百两银子!”
苏慕云听到“银子”二字,精神稍振,看向张重元。
“怎么……”张重元低声急道:“可是嫌我给的少了?”
“没、没有——”苏慕云忙道:“不少、不少了……”
一百两银子,已是这些捕快三四年的俸禄,再加上朝廷发放的,已不算少。
“哈哈!”张重元指着苏慕云鼻子笑道:“您肯定是嫌我给少了——”说着凑上前,喷着酒气的大嘴已快贴上苏慕云脸颊:“我实话跟您说吧,给多了不行——好多人看着呢,到时候该问了,‘你哪来这么多银子?’是吧?——我呢……回头偷偷的……每家再塞个几百两,谁也不知道就完了……”
“对……对……”苏慕云被张重元酒气熏得发昏,又不便躲避。
张重元又看看四下,道:“活着的这些兄弟我也亏待不了,一人一封银子,让他们别乱说就行!我算过……抚恤掏一些,给他们这些人一些,我自己留一些,再上缴朝廷一些——反正朝廷也不在乎,回头我挑些不值钱的铜灯铜碗往上一交就得了……”
“呃……”苏慕云低声道:“您这次拉回那么些东西,不怕传出去么?”
“怕什么?”张重元瞪眼道:“跟他们说、都上缴了便是!即便知道我私藏一些,也都为了兄弟啊!这就叫——欺上瞒下、两头讨好……”说到此处笑了出来。
苏慕云知道张重元这是喝多了,加上日间与自己同分财宝,才敢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心道:“这张重元还算是个好人,起码还念着兄弟……”
毕竟这是人家私事,不便多问,苏慕云打岔道:“对了,那尊法像您准备如何处置?”
“什么法像?”
“那个——”苏慕云比划道。
“哦……”张重元迷糊道:“对了想起来了……”
苏慕云接道:“还有那个少年如何处置?”
张重元不耐道:“那孩子管他做什么?问过话就把他扔在城里,自生自灭吧。”
“这——”苏慕云直直身,道:“我看那孩子怪可怜的,还有那法像也非同小可……不如这样、您看如何……”
说着比手划脚、详述一番。
*
*
(第一卷终)
楼主 八百四千万亿  发布于 2018-12-04 12:28:04 +0800 CST  
第二卷 十方山上

第30节 送别

“张大人、黄大人、诸位弟兄,你们留步吧——”
定兴城外十里的官道上,苏慕云回身向张重元、黄六及众捕快道别。
张重元悠然停步,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苏老先生、海诺,日后你们有空了,便来定兴城看我们!”
苏海诺点点头,眼圈微红——几日下来,与张重元等人已结下情谊。
“好好好!”苏慕云吸溜一下鼻子,道:“不要再送了,他日您若有事,只需送信到清源山,千山万里、我们定会赶来!”
“好!”张重元站定,抱拳笑道:“青山不改——他日江湖相见!”
苏慕云拱手道:“珍重!”转身拉着苏海诺紧走两步,踏上前方两辆大车。
*
几日前敬仙楼中,苏慕云与张重元商定——将无生法像和杨简送往十方山金刚寺。
苏慕云怕张重元将法像据为己有,反复告诫——此等佛门至宝于常人毫无用处,留下只会带来无穷祸患。
张重元点头称是,心中暗笑——自己早已将金光诀与灭海神功抄录一份,这佛像还就还了。
他不是道门中人,不知这法像中还藏有天地轮的绝大秘密。至于杨简,去留与否都无所谓,与自己毫无干系。
*
苏慕云执意上十方山有三重意图:
一是财宝,这些宝贝太可恨——想卖,一时卖不出去;带到清源山又怕路途遥远,有什么差池悔之莫及。思来想去,苏慕云想出个好主意——将这些宝贝偷偷送回武安家中,反正定兴离武安不远,走个几日便到;
第二是无生法像——苏慕云虽然贪财惜命,但公义之心还是有的。无生法像流落在外、实乃道门中的大事,任其流落于心不忍——而且最主要的,可以藉此讨好金刚寺!
金刚寺乃名门大派,若能将镇寺之宝还回去,他们还不感念自己的恩德?抱住这条粗腿,日后有事,清源山不管金刚寺也得出头。而且如此一来,既让金刚寺领了自己的情,回门派中又面上增光——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虽然定兴离五台山圆通寺更近,但毕竟金刚寺是正主,若想引起重视,还是找正根儿吧!
第三便是将杨简送往金刚寺——
杨简年纪尚轻、身体不便,留在定兴城必定又沦为乞丐。他既然会金光诀,也是与金刚寺有缘,不如将他送上十方山,生活起居也有人照料。
看这杨简清俊和善、眉宇开阔——苏慕云自打发现海诺这个天材之后,没事就爱观察人相——日后若能在金刚寺学有所成,岂不又是一个良助?
苏慕云岁数大了、知道自己道基不行,凡事就爱留个后手。而且不说自己,将来海诺总得行走江湖,多为她结交几个朋友,大有益处。
以是之故,十方山之行便成为一石三鸟之计,苏慕云哪有不干的道理?
休整几日后,张重元出资雇了两辆大车。反复告诫押车的趟子手,将苏老先生安全送达,回城之后必有重谢!
*
苏慕云悠然坐在车头,回身看了眼缩在角落不知想些什么的海诺,心中意得志满——此番下山真是不虚此行!干了多少大事啊……自己都佩服自己!
陶醉一番,苏慕云侧头问道:“诺儿,想什么呢?”
“没什么爷爷——”苏海诺闻言道:“我在想,杨简哥哥身体不适,病情莫要加重了才好……”
“无妨——”苏慕云笑道:“已经给他抓过药了,他那车中垫满被褥、舒服得很,只怕此时已睡着了。”
“要依我说——”苏海诺想了想,又道:“该给杨简哥哥留下些银子,让他在定兴城中好生安养。这远涉千里,送他去那未曾去过的十方山,不知他愿不愿意……”
“当然愿意——我早和他说定!”苏慕云不满道:“诺儿啊,不是我说你,上山这些日子,你还是此般想法么?自打我知道修仙的妙处,便希望天下人皆去修仙,我怎么忍心看着杨简道基荒废呢?”
“噢……啊……”苏海诺喃喃道:“杨简哥哥真是可怜,也不知家在哪里,金钟寨倒是呆了十余年,可……”
苏慕云知道刚过中秋,苏海诺又想家了,不敢多说——偏过头又开始新的一段美妙畅想。
苏海诺也不再说话,车中静默。
*
当日苏慕云说要将杨简送往十方山,杨简一口回绝。
隔十来年又回到定兴城,杨简倍感亲切——打记事起,自己那一年多便是在定兴城中度过的。
可此番回来物是人非,当年在破庙中玩耍的伙伴想必也都寻不见了——就是在,也认不出。
杨简忽然明白——天下之大,竟没有自己的家!
听苏慕云要带自己走,杨简第一个念头就是拒绝——毕竟定兴城更熟悉些,十方山从未去过,去那里干嘛?
听到杨简拒绝,苏慕云劝道:“杨简,我看你道基初定,不练下去实在可惜。你对金刚寺僧人再不熟悉、也比那海大刚强吧?你去十方山后,一是调养身体——看你瘦的;二来问问寺中僧人,可有对治你这走火入魔的方子,没准儿能把你的腿冶好呢;三是在这修习法门上,也有人指点啊……”
这三点倒是说到杨简心上,尤其最后一条。
金钟寨中杨简不敢多问海大刚,生怕他不耐烦便拿自己出气。可光凭自己,看过无数遍功法,却始终一知半解。所以练习这么多年,金光诀还只停留在圆通掌上。
另外像灌注元灵珠这事也没有长进,仍是每三四天才能灌出一颗,只怕是自己修练有误……
反正自己没家,天下之大,无处是家也无处不可是家——去便去吧。到十方山上万一有人能指点自己,远强过盲修瞎练。
细想一番,杨简终是答应,与苏慕云同赴十方山。
楼主 八百四千万亿  发布于 2018-12-05 18:19:46 +0800 CST  
第31节 恋家

一路北行,没两日便到武安。远远看到苏家村,苏慕云叫停了大车。
“诺儿——”苏慕云回身唤道:“咱们这次回来是为了放东西,于回家探望没有半分干系。待我天黑偷偷潜回,你不要跟去、省得又牵缠心思……”
苏海诺嘴一扁,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思家心切——”苏慕云又道:“可还是那句话——待你学有小成,便可回家修炼。成大事者,不要在这些俗事上牵绊。”
“唔……”苏海诺闷声道:“我知道了,爷爷。”
*
苏慕云指挥趟子手找个背风处歇了,自己等到二更时分,背上包裹,用穿墙术偷偷潜回苏家大院。
夜深人静,阖家安睡。
苏慕云经历一番艰险,此时回到宅中感触良多。想了想又笑自己——寅夜入宅倒像是偷金掠银的大盗了,只是人家都是敛财、自己这大盗却是送财的。
潜入长子书房,苏慕云将不易携带的宝贝珠玉藏好,明面上放些银两金锭,又修书一封——说自己修道有成,因替别人铲奸除恶、颇挣了些钱财。
自己一向视金钱如粪土,这些身外之物留着没用,但念及香火之情,便送回家中。告诫长子要将财物公平分给其他三个弟兄、不得藏私,两个嫁出去的女儿也分上一些……
还有,一定要转告三儿子——海诺一切安好,她仍在去清源山的路上。自己这一趟乃御剑飞回,不便带她同来。
将来不管自己还是海诺,功成之日、定会回转,到时候光宗耀祖、福泽后世自不待言……望长子团结家人、齐心协力,壮大苏家云云。
苏慕云拿着书信仔细端详,忽然有些酸楚——有这许多钱财,在家与儿孙共聚、颐养天年,也不失为人生乐事……
痴想一阵,苏慕云揉揉老眼,一咬牙振衣而起。
*
回到车前,苏慕云吸气调息、挤出笑脸。
一撩车帘见烛火摇曳,海诺果然未睡。
苏海诺见爷爷进来,急忙坐正道:“爷爷,您回来了。”
苏慕云点点头,进车坐下:“你还没睡?”
苏海诺道:“爹娘……他们还好么?”
“好好!”苏慕云故作轻松道:“有什么不好的?你就不要想了。”
苏海诺又道:“伯伯大娘叔叔婶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还好么?”
“好!都好——”苏慕云点头道:“都睡得好着呢,我都看过了——”
“爷爷……”苏海诺声也颤了,低头道:“我……我想……”
“不可!”苏慕云打断道:“赶紧睡觉!”
“爷爷——”苏海诺忽是起身,立到车头痴痴道:“您先睡吧——我不乱跑,我就……我就在这儿看一看也是好的……”
“唉……”苏慕云长叹一声:“那好……别凉着了。”
星光熠熠,四野苍茫,苏海诺望着苏家村方向,泪流满面。
*
次日清晨,苏慕云招呼趟子手赶车西行。
苏海诺一夜未眠,此时眼睛通红、靠在车角发呆。
苏慕云见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车行上一时,苏海诺忽是坐直,决然道:“爷爷!我想回家看一眼,看过这次,从此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跟爷爷去了,不再回头!”
“不行!”苏慕云低头喝道:“我知道你念家,但不能回去!”
“爷爷——”苏海诺俯身跪道:“我知道您用心良苦,您放心,我不会因恋家而忘却修行。只是修道非一日之功,不知何年何月才有小成……只怕那时……那时……”苏海诺喉中哽咽,泪如雨下:“此时近在咫尺,您就让我再看一眼,我不进门行不行?”
“你你、唉……”苏慕云眼圈也红了:“我怕你一近老宅,便再也不想回头。忍忍、忍忍吧……这样,我保证三年之内,让你回家探望!”
二人正说着,忽听远远的一声尖哨声起,接着“啪”的一声爆响。
苏海诺一怔,忙探身车外,只见天上一道烟花结成长剑形状。
“爷爷!”苏海诺叫道:“那是派中寻人的联络烟花,有人来了!”说罢赶紧擦拭眼泪。
“是吗?”苏慕云松口气,亦探身车外道:“只怕是来找咱们的——”说罢取出齐云剑派的细筒烟花,拔开塞子、一拉火绳,“嗖”的一声烟花蹿出,在天上炸开。
不一时破空之声渐近,三道身影御剑而来!
*
苏海诺眼尖,远远望到一个熟悉身影,大叫道:“映真师姐!师姐!我在这里——”
她所喊的“映真师姐”名叫许映真,是灵秀峰上的同门,相处这几个月,对苏海诺疼爱有加。
苏慕云眯眼细看,也认出一个,却是掌门座下极为出众的一名弟子——刘元桦,赶忙下车整理衣衫。
眨眼间三道身影飞至近前,为首的果然是刘元桦与许映真,另一名面色白净的少年却不认识。
许映真收了飞剑,抢先跑过来笑道:“小师妹你果然在此,让我们一番好找!”
苏海诺行礼道:“苏海诺见过师姐、刘师兄……”
“这是红虎师弟——”许映真指着身旁白净少年,道:“你得叫师兄。”
“见过红虎师兄!”苏海诺作礼,刘元桦和红虎笑眯眯点头。
“呃……”苏慕云上前低声道:“晚辈苏慕云见过许师叔、刘师叔、红师叔……”
“都是自家人——”刘元桦忙摆手道:“老先生不必多礼!”
“对对!”许映真亦是笑道:“不在师长跟前,老先生就不必多礼了!”
“师姐!”苏海诺问道:“你们怎么到这里了?”
“还不是因为你!”
苏海诺讶道:“因为我?”
“是啊——”许映真道:“日前你用洒金笺召唤那素、素真人……素真人回去之后大致说了下。师父着急,怕你再有闪失,请示过掌门真人后,派出几十名师兄弟来这边找你……”
苏海诺听了大为感动,螓首微低道:“弟子惭愧,有负师恩。”
“说这些干嘛?”刘元桦摆手笑道:“你们这不是好好的?”
“好!好——”苏慕云干笑道:“我们都好,有劳掌门真人挂念。”
“师妹——”许映真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苏海诺回头看看——两名趟子手避在远处,杨简在车中未出——便道:“我们这是要去十方山呢!”
楼主 八百四千万亿  发布于 2018-12-06 10:33:37 +0800 CST  
第32节 飞行

刘元桦三人能追到武安附近,是根据素青锋描述、先从蜈蚣岭追到了定兴城。定兴城中找到张重元,张重元只说苏慕云及苏海诺先回武安办事,没提及无生法像之事。
*
此时听苏海诺此言,刘元桦讶道:“你们去十方山做什么?”
天下道门多有交通,刘元桦去过金刚寺数次,与寺中的百明大师还颇有交情。
苏海诺将无生法像的事大致说了,许映真三人听了大喜。
“师妹真厉害!”刘元桦赞道:“竟将道门十余年的公案结了!这回金刚寺上下必定大喜,于咱们齐云剑派也面上有光啊!”
“我哪行——”苏海诺挠头道:“还不是亏了那素、素真人……还有爷爷和张大人他们……”
苏海诺此前从未听说过素青锋,不知他是谁的门下,也不知该如何称呼。适才听许映真称之为素真人,便也如此称呼。
*
素青锋投胎到齐云剑派之前,论辈份是广元真人的师弟。于清源山重生之后,却没拜在任何人门下。
他自己不在乎这个,只是自称为齐云弟子。于是全门上下,都含糊地称之为素真人。
*
许映真似是不愿多提素青锋,转向苏慕云道:“老先生,辛苦了!”
“哪谈得上辛苦——”苏慕云忙摇手道:“义当所为、义当所为……”
旁边一直默立的红虎忽道:“无生法像乃天下至宝……不知苏老先生可否拿出来、让我们观瞻一番?”
“呃……”苏慕云看向刘元桦。
刘元桦略一沉吟、终是耐不住好奇,道:“那法像素来藏于金刚寺慈福塔中,从不示人,今日既有此机缘,让我们开开眼也好!”
苏慕云看看左右,从车中取出个小包,层层打开,露出珍藏的无生法像。
刘元桦郑重接过,许映真及红虎围上,仔细观看。
这法像虽然精致,却也看不出什么奇特之处。道门中人皆知“金刚十轮无生法印”出于其中——至于如何传承,却是秘中之秘了……
红虎指着佛像左手上黄绢包裹的事物道:“这是何物?”
“这个——”苏慕云讲解道:“法像左手握着两卷真经,分别是金光诀与灭海神功的原本。我怕送到金刚寺时产生误会,便将这两卷经文用黄帛包裹、封上火漆,以示尊重。”
红虎目中放光,喃喃道:“这便是灭海要义么?苏先生,您没打开看看?”
“没有——”苏慕云摇头道:“佛家功法看了也没啥用处,不如好好修炼咱们本门的。”
“老先生说得对!”刘元桦颔首道:“一来是法门不同,二来这灭海神功虽然高明,也并非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咱们剑派便有许多功法远胜于它——”
“师兄说的是——”红虎低头道:“……这些法门不看也罢……”
刘元桦将法像仔细收好,交还苏慕云,道:“十方山毗邻凉州、远在边陲……不如这样——我们三人都能御剑,一人带上一个飞过去吧。路上歇一气,估计明天晌午便能到了。”
“御剑?!好啊!”苏海诺看向爷爷,欢声道:“我还没飞上过天呢——爷爷,好不好?”
“好好……”苏慕云当初便以飞天为由,诳苏海诺学道,可惜入门这么久,树都没上过……
“对对!”许映真笑道:“我们都去过十方山,刘师兄与他们还颇有交情,不如同去。”
“全凭三位师叔安排!”苏慕云俯身道:“不过——杨简那孩子正在发热,不会有事吧?”
“没事!”刘元桦朗声道:“捂个被子,抱着他飞去便可,走!”
*
苏慕云赶忙回车收拾行李,谢过趟子手,让他们返回定兴城复命,接着又将杨简抱了出来。
刘元桦见杨简羸弱不堪,双眼紧闭面色潮红,不禁皱了皱眉。
苏海诺揪出两条大棉被,交与爷爷将杨简裹得严严实实。
刘元桦道:“我来抱这小兄弟!”
三人分配好——刘元桦扛着杨简,许映真搂过苏海诺,红虎护住苏慕云——齐齐召出飞剑,向十方山飞去。
*
“啊——”
天高无垠、地广穷目——飞剑之上苏海诺的秀发和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不禁大声欢叫。
“呵呵。”许映真见状莞尔:“好玩吧?”
“好玩好玩!”苏海诺喊道:“师姐真是厉害,会御剑飞行!”
“这不算什么——”许映真笑道:“这才只是最初级的飞遁之术……”
“如此风驰电掣、宛若飞星,还算初级?”
“是啊,咱们这飞行虽快,但仪态上还差强人意——”许映真拂了下秀发,笑道:“一会儿落下时头发蓬乱、衣衫歪斜,又哪有仙人之态?”
“哈哈!”苏海诺大笑道:“还管那些?”
“当然——”许映真道:“若是比我再高些的飞行之术,这剑器前面便会生成一个护罩,将咱们遮住。”
“那……”苏海诺侧头想道:“那飞起来不是费力更多?”
“都能御器飞行了,还差这个?”许映真笑道:“难不成你那大车上,没有顶棚?”
“这倒是。”
“再进一步便是轻风不惹、微澜不惊了——”许映真道:“没有护罩、也不管飞得多快,这衣襟也不会动一下。”
“怎么可能?!”苏海诺惊得回头看了眼许映真,叫道:“空中飞掠、仿佛在水中凫水——难道人处水中、还能不惊扰水流了?”
“当然可以,仙界自在岂是人境可度?”许映真比划道:“比如那种……冲宵直上时激起一地尘灰、破空万里处掠出轰雷阵阵,那又算什么仙人?”
“噢——”苏海诺低头想道:“可那天素、真人来时,便是风雷激荡、破空而至!”
“素真人?……他那是挟风雷以张其势,慑敌用的。”许映真悠悠道:“像他那般境界,早就可以来去自如——轻似飞花落叶、隐如雪泥鸿爪了……”
“噢……”苏海诺点头。
“再之上……”
“什么再之上?”
“就是再高一层的飞行境界啊!”
“还有?!”
“当然有!”许映真讲道:“千里万里瞬息则至、九宵黄泉意动而生,或更甚者分身示现、同处两端……”
“那、那不就是神仙了?”苏海诺痴痴道。
“神仙也是人修得——”许映真仰首道:“他们虽然深不可测如这青天杳窕,但天高绝顶,也是一步步修上去的……”
“噢……”
“师妹,你慧根天生、资质绝伦,从掌门到师尊都对你寄与厚望——”许映真道:“你可要加油啊,方不负这良材美质、道骨天生!”
“是!知道了师姐!”苏海诺类似的承诺每天不知要说多少遍,忽而惊笑道:“师姐你看那是什么,是只鹰吗?追上去看看呀——”
“哈哈好!”许映真笑道:“看我的!”
*
果不出刘元桦所料,第二日晌午,众人便飞到十方山下。
远远的刘元桦收了飞剑,向许映真等人招手喊道:“下来吧,咱们走走。”
许映真、红虎闻言收了飞剑,缓步而行。
“唉——”苏慕云捂着脑袋、原地缓了一时,叹道:“我这老骨头真是不行了——飞这两日,吐得我天旋地转,一直蹲在剑上不敢看……”
“哈哈爷爷!我就敢看!”苏海诺抚掌道:“我还敢让师姐贴着山飞呢——”
“你最厉害——”许映真抚着苏海诺头颈笑道:“只怕不用几年,你也可以御剑飞行了,到时咱们遍游天下!”
“好啊好啊!”苏海诺拍手笑道:“我要先去看看海——”
几个人连说带笑,不一时登到金刚寺山门之前。
*
刘元桦抢上几步,向值守小僧作礼道:“请问师兄,百明大师可在?”
“这位道兄——”看门的年轻僧人还礼道:“您是——”
“在下清源山刘元桦,还望通报百明大师,说有要事相见!”
“原来是刘师兄,我说看着有些面熟呢——”僧人合掌笑道:“几位师兄请随我来,我这就去请师叔祖。”说罢叫过旁边僧人低语一番,那僧人向寺内跑去。
刘元桦招呼众人,跨山门、穿外院,进入客堂等候。
不一时那报信僧人折回道:“刘师兄,师叔祖请您几位去禅堂一叙。”
“好好——”刘元桦起身道:“有劳。”
*
几人跟着小僧迈进西院,未到禅堂,便见一老僧站在门首,正是金刚寺护法长老百明大师。
刘元桦急趋几步,上前行礼道:“晚辈刘元桦见过大师!”
百明大师探手相迎,笑道:“小友不必多礼,年许不见、近来可好啊?”
刘元桦躬身道:“有劳大师挂怀,晚辈一切安好。”
百明大师挑眉道:“这几位是……”
刘元桦一一介绍,除了红虎肩上被棉被包裹的杨简。
百明大师定睛看了苏海诺和红虎一眼,笑道:“好好好,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来来,里面请。”
众人分宾主座了,百明大师指向杨简道:“这位小友——莫非得了什么重病?”
刘元桦欠身道:“他稍后再说,我们此番前来,却有一桩大事!”
百明大师白眉微动——这刘元桦乃道门中的年轻翘楚,为人豪爽持重、颇有大将之风。从他嘴中说出“大事”二字,定非小可。
“哦?”百明大师探身道:“什么事?小友不妨道来。”
刘元桦接过苏慕云递上的包裹,展开送到百明大师身前,道:“大师,您看这是什么?”
楼主 八百四千万亿  发布于 2018-12-07 11:11:20 +0800 CST  
第33节 封赏

百明大师看清刘元桦手中之物,霍然起身!一把将无生法像抓过,惊道:“这、这、你这是哪里来的?”
刘元桦亦是站起,笑眯眯道:“这是苏慕云苏老先生辗转得来的。”
“快快!”百明大师向侍奉僧人道:“快请方丈来,敲大钟!”
“是!”身旁僧人跑出禅堂,不一时大钟鸣响。
百明大师双手颤抖,将无生法像看了又看,向在座几人道:“诸位见笑!此宝失而复得,老衲实在是……”
“人之常情……”刘元桦笑道:“在下理会得——”
百明大师又将法像检索半晌,终是安下心来,向刘元桦道:“你刚才说、是哪位取回来的?”
刘元桦一指苏慕云道:“是我们这位苏老先生得来的。”
百明大师将法像放到桌上,快步走到苏慕云面前,深施一礼,道:“老衲代敝寺上下感谢先生大恩!”
苏慕云慌忙还礼——百明大师算起来可是他师祖一辈——道:“可不敢受您大礼!大师,天下道门同气连枝,将法像送回是应当应份的,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呵呵!”百明大师搀着苏慕云笑道:“对先生来说不足挂齿,对敝寺却是天大的事情——来,请坐请坐!”
苏慕云笑着退后,侧坐椅上。
百明大师回到座前,又拿起法像摩挲不停,见经卷原本上缠着黄帛,便要解开。
苏慕云见状道:“这是在下擅自包裹的,此像此经乃天下至宝,不敢让见之者过众……便用黄帛将经本包住,盖上火漆以明心迹。”
“唔——”百明大师深深看向苏慕云,微笑道:“难得道友心细如发,贫僧再次拜谢。这法像,又是如何得来的?还望道友告知。”
苏慕云正欲言,只见百明大师看向禅堂门口,喊道:“师兄,你们来得正好!快来看看!”
跨进门的正是金刚寺住持百阳大师,以及百果、百竹等几位老僧。他们听得大钟敲响,知道有急事,再一询问皆飞速赶来。
百阳大师见到无生法像身形一滞,再闪身扑上,握住法像看了又看,动容道:“佛菩萨保佑!终让此宝回得寺中。这、这是怎么回来的?”
百明大师指向苏慕云等人道:“这是齐云剑派的道友们辗转取回的,详细情形还未问及呢。”
百阳大师闻言,向苏慕云等人深深一揖道:“多谢各位,请稍候。”言罢将法像供在桌上,振衣焚香,率众僧叩拜。
刘元桦等人见了,亦向法像行了大礼。
众人重新落座,百阳大师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适才老衲情不自禁,让各位见笑了。”
刘元桦俯身道:“情理之中、何笑之有,我等见诸位大师欢喜,心中也是欣慰之至。”
“唉——”百阳大师苦笑道:“也不能怪我等修为不够……这法像失落十余年间,我等每日皆饱受煎熬——晨昏祈祷、夙夜告求,只盼佛恩加被……今日法像终得回还,我等死而无憾!还请问,这法像是如何得来的?”
刘元桦探手向苏慕云道:“这都是苏老先生的功劳,还请他来讲讲吧。”
苏慕云站起身,先向百阳大师等人行礼,接着将金钟寨剿匪一事详述一番。
“请坐请坐——”百阳大师沉思半晌,向苏慕云笑道:“待你们回去,一定向贵派素真人表达谢意,稍后贫僧修书一封,还请交与广元真人。”
苏慕云点头称是。
百阳大师看看苏慕云、又看看苏海诺,道:“斩妖除恶、替天行道,辛苦老先生及苏小道友了——此次不但平却那班盗贼,还将本门至宝带回,敝寺上下铭感五内。他日若有用得着金刚寺的地方,尽管开言,敝寺上下纵粉身碎骨,也定会报答深恩!”
“哪里哪里、岂敢岂敢——”苏慕云忙道:“方丈大师言重了……”嘴上说着,心中却是得意非常——这棵大树算是抱上了!
百阳大师又转向刘元桦道:“元桦小友,你们护宝而来也是功不可没。咱们两家世代交好,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贵派若有我等效力之处,还请转达广元真人,尽管开言。”
刘元桦点头答谢。
百阳大师又看向晕睡中的杨简,道:“这位小友身世孤苦、无依无靠,便留在寺中吧。他既然会用金光诀,想来与我寺大有渊源,待他醒后,便将他收录门中、仔细调养。”
“那敢情好——”苏慕云合掌道:“方丈慈悲!”
“谈不上谈不上——”百阳大师笑道:“便没有这层因果,我们也会救他……这样,都这会儿了……还请各位略用蔬食,咱们再叙上一叙。”
众人称善,随百阳大师转到斋堂。
*
刘元桦几人吃过饭,又与众僧回到禅堂聊了半日,宾主尽欢。
“方丈大师——”刘元桦起身俯首,向百阳大师道:“时辰不早,我们还要回山复命。”
百阳大师挽留一番未果,便道:“好,多的话我就不说了,回去转告广元真人,哪天有空了、来我金刚寺一叙。”
“好,晚辈回去一定转禀。”刘元桦几人起身,百阳大师率众送出寺外。
*
别过众僧,刘元桦三人祭出飞剑,带着苏氏祖孙、三两日便飞回齐云剑派。
众人回到派中,先向广元真人请安,又告知法像一事。广元真人闻之大喜,下令封赏苏慕云、苏海诺二人。
灵素真人见苏海诺平安归来,亦是大喜。别过掌门后,将海诺带回灵秀峰细问详情。
待听说为火龙刀附灵一事,却是责怪海诺几句——告诫她以后要仔细行事,神咒点兵倒也罢了,但不能被那灵器吸了仙身之血。苏海诺闻言称是。
聊了半晌,苏海诺忽道:“师父,那素真人如何了?”
“呃……”
灵素真人面色尴尬,说掌门真人听打探弟子回报、素青锋莽撞行事——连盗匪带山民一齐诛杀,又犯下极大罪孽——不禁大怒,将他又封入五精碎骨洞中。
苏海诺听了,黯然无语。
*
过了月余,朝廷旨意下来——苏慕云、苏海诺二人平贼有功,赏彩缎二表里、绢四匹,银二百两;广元真人教化有方,赏齐云剑派彩缎四表里、绢十匹,银千两,良田百顷。
广元真人率众谢过天恩,回转之后,又对苏慕云、苏海诺追加封赏——这一回,特将苏慕云擢为内门弟子!
楼主 八百四千万亿  发布于 2018-12-08 15:35:38 +0800 CST  
第34节 陆承宗

春寒料峭,杨简裹着破旧棉袍、双手拢在袖中,靠着墙根晒太阳。
*
到金刚寺已近半年,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当日苏慕云、刘元桦等人将重病的杨简留下,在金刚寺中调养数日后、渐渐痊愈。
这期间,杨简被百阳大师等人叫去问询,将在金钟寨中关于海大刚的种种详述一番。这中间当然没说自己已被法像授了神功,也没说被海大刚传授灭海要义——经过十年寄人篱下的日子,杨简早已学会话只说三分。
百阳大师反复询问海大刚平日状况,通过杨简描述,推断出海大刚并未被法像授功,又确是死在素青锋怒击之下——总算松了一口长气。
众僧仔细探究后,觉得杨简不似作伪,最终确定杨简是被盗匪掠上山的。只是他与海大刚接触这么久,是否看过灭海要义仍是存疑,还需详加观察。
杨简病愈后,百阳大师按照之前许诺、将杨简收为外门弟子——皈依不传戒,仍是俗家弟子身份。
接着又考查杨简功法,见他只练到金光圆通掌,且道力绵绵若无,不知为何。
练了十余年仍只是二阶……此情形也不鲜见,只能说资质愚钝了……
至于杨简腿患,众僧也不得解。
按说金光诀只是初级的奠基功夫,以循序渐进、调理肢骸为纲,一般来讲不会出现差错。
想来想去,只能说海大刚包藏祸心,教授杨简时故意弄出差错。
*
金刚十轮无生法像被放回慈福塔中——这几年,金刚寺斥巨资在塔上建了座慈福法阵。除非通晓消息,任是一流高手也绝难进出。
杨简身体不便,除了会灌元灵珠外不能劳作。百阳大师等人商议后,便让他帮忙照看寺东的菜园子。
菜园子为寺中僧人所辟,平日种些菜蔬食用。
把杨简发落到哪儿,他都无所谓——反正是混口饭吃,有个地方落脚罢了。
*
一晃冬去春来,因十方山地处西北、此时仍寒冷非常。菜园子冻土难耕、农务不多,杨简每日除了修习基本功课外,便是灌注元灵珠。
寺中照顾杨简,其功课是每十日上交一颗元灵珠,对他来说轻松之至。而且即便交不上去,寺中也不会责怪——只是作为功法考量而已。
金刚寺连外出带留寺的,约有二三百人,虽然也算个大庙,但因地处偏远、又乏经营,日子过得颇为清苦。
饶是如此,杨简也觉得比金钟寨好上许多——时间一长,渐感安定知足。
*
青阳高照,昏然欲睡。
朦胧中听得脚步声传来,杨简侧头眯眼,一看不是长年看守菜园、与自己作伴的文勇师叔,而是一名锦帽缎袍的清瘦少年。
这少年十七八岁模样,面容白净、鹰鼻薄唇,因其唇角含笑,让人觉得亲近许多。
少年站在园首望了一刻,忽是看到倚墙负暄的杨简,踅了过来。
杨简不善言谈,见少年走近,微闭双眼作无视状。
“师兄好!”少年笑嘻嘻地上前行礼。
“好。”杨简懒懒答道。
“在下陆承宗——”少年揖道:“敢问师兄上下。”
“师兄?”杨简闷声道:“你也是寺中的?怎么没见过你。”
金刚寺虽大,留在寺中的俗家弟子却并不多见。
陆承宗微微一笑,道:“我是刚入门的记名弟子,师兄没见过也是正常。”
杨简一听是记名弟子,“哦”了一声。
*
记名弟子的身份还不如外门弟子——一般来说,是与各大门派交好的世家,将子弟送来历炼一番,粗粗学些入门功夫,几乎不能算门派中人。
*
陆承宗又是一揖,笑道:“还没请教师兄上下呢。”
杨简瞟了陆承宗一眼,道:“我叫杨简。”
“噢……”陆承宗拱手笑道:“杨师兄,您这是——”
“我就是个外门弟子——”杨简微动唇舌,恹恹道:“入寺未久,你不必这般客气。”
陆承宗笑笑,来到杨简身侧大喇喇坐下,打量四下道:“今日春色宜人啊。”
杨简心道“哪有什么春色”,可又懒得理他,便点了点头。
陆承宗也不觉得尴尬,又道:“杨兄来寺中多长时间了?”
杨简心下不耐,不过对方毕竟是寺中弟子,也不好赶他,便含糊道:“……不到半年吧……”
“那也比我早,我是出了正月才来的——”陆承宗没话找话:“还得向您多请教!”
杨简摆摆手,懒得搭言。
“师兄——”陆承宗倒是毫不气馁:“这金光诀上我有些疑问,不知能否请教一二?”
“教不了你——”杨简半闭着眼:“我也才练到圆通掌。”
“啊?!”陆承宗惊道:“才入寺半年便已练至圆通掌,奇才啊!”
“入寺是半年——”杨简微舒口气,应道:“但金光诀我练十几年了……”
“呃……”陆承宗闻言顿住,挠头道:“那、那这圆通掌想必师兄纯熟之极,不知能否打上一趟让小弟开开眼?”
“打不了——”杨简斜眼看向陆承宗道:“腿是坏的……”
“噢?”陆承宗微讶,一低头才注意到杨简身下铺垫的木板,问道:“杨师兄,您这是……怎么回事?”
“练功练的。”
“啊!”陆承宗轻呼一声,看向杨简双腿,似是受到惊吓。
杨简此时倒被他逗出一些兴趣,唬道:“练功练得不好,这腿便要废的。”
“那——”陆承宗疑惑地看看杨简、又看看他身下木板,叫道:“那练这劳什子道功有什么好处?我可不练!”
杨简心中暗笑,道:“你学多久了?”
“十来天吧!”陆承宗道:“连金光三昧拳的口诀还没背熟呢……”
“十来天还没背熟三昧拳的口诀?”杨简瞪眼道:“你这也……”
“我知道——我本来就不想练!”
“既然不想练——”杨简问道:“那跑到金刚寺干嘛?”
“还不是我爹!”陆承宗皱眉叹道:“非说修习道法有好处,逼着我来,说是培养道基日后备用——要我说,这动不动便走火入魔的玩意儿,哪有我家的机关术好使!”
“机关术?”杨简道:“什么东西?”
“你——”陆承宗侧头惊道:“机关御器!你都不知道?!亏你是道门中人,天机镇你知道吗?”
“什么镇?”杨简半张着嘴:“……不知道。”
“呃……”陆承宗捂着脑袋哀叹一声:“完了完了!修真之人,居然还有不知道天机镇的……”
楼主 八百四千万亿  发布于 2018-12-09 19:00:44 +0800 CST  
第35节 木龙

大明辖内擅长机关御器的有三大门派:天机镇、玲珑谷和神匠山庄,三派中又以天机镇为最。
*
机关御器术为偃师、墨翟、公输班等大宗师开创,由门人弟子一脉相承,千载之下已发展成体系完备的一门学问。
它与玄门道法结合后,更是眩目多彩、花样翻新。有些物件虽被人斥为奇技淫巧,但因其实用性和普遍性,已受到越来越多人的重视。
不过因为制作材料特殊、培养匠师不易,机械无法大量生产,故流传范围基本上只在道门之内。
*
天机镇位于肃州,经营多年且受朝廷恩宠,已发展为以陆家为宗的独立城镇。
这陆承宗乃是天机镇主陆良甫的七公子,聪颖绝伦,五岁便能独创机械。到了十三四岁,不但尽得陆良甫真传,还能时有创新。
只是陆承宗太过顽劣、胆大妄为,不顾家族禁令,常作出危险之举。仅去年一年他就弄出过两次意外爆炸、四次致人中毒,为此伤了数十百姓。不久前因为制造通冥法器,竟又召出一只尸魔……
陆良甫忍无可忍,决定将陆承宗好生管束。
*
天机镇与金刚寺素来交好,这几年金刚寺痛定思痛后、在慈福塔上建的慈福法阵,便是请陆家来帮的忙。
陆良甫还有一层心思——家族虽然机关术出众,却没什么修仙人材。终日与灵力为伍、却只能借诸外物,如果自身一点道力没有——危急时难免狼狈。
思之再三,陆良甫决定让自己这最为头疼的天才儿子上金刚寺修行。不用多,把金光诀学会、能够自生道力就行。
陆承宗在天机镇中是闻之色变的小瘟神,平日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让他以一个记名弟子的身份上山苦修,自是大不情愿。无奈老爹压迫,最终只得苦脸上山。
陆承宗虽是机械天才,于道法上却驽钝之极——也没心思学这些——来了数日,连金光三昧拳的口诀都没背会。
百无聊赖下,陆承宗便每日闲逛,问问这个看看那个。寺中因与陆家情谊深厚,也没人管他——既不用上早课晚课、也不用坐香参禅……任他乱转。
不几日,除了慈福禁地,陆承宗已将金刚寺逛得烂熟。这天无事,信步来到菜园子。
*
听陆承宗大致讲了机关术的妙处,杨简不屑道:“不就是奇技淫巧嘛——有何神奇?”
“你又没用过,怎知是奇技淫巧?”陆承宗一听就黑了脸,道:“只不过现在……”
“现在什么?”杨简问道。
“……”陆承宗偏过头去:“说了你也不懂。”
两人无言,沉默半晌。
陆承宗终是绷不住,问道:“杨兄,那你来这儿就是看园子的?”
杨简点头。
“这——”陆承宗望着光秃秃的田垄,道:“有什么好看的?”
“谁知道——”杨简眯眼道:“怕山猪獐子来捣乱吧。”
陆承宗指着田地道:“这时节什么都没种,有什么可啃的?”
“反正就是这差事——”杨简懒懒道:“看就看呗——而且也不全是无所事事,每十日还要上交一颗元灵珠。”
“元灵珠?!”听到这个,陆承宗精神大振道:“你会灌元灵珠?”
“那有什么稀奇?”杨简撇嘴道:“只要有道力,人人都会。”
“那……”陆承宗极是兴奋,追问道:“这样,你能不能每次多灌出一颗来给我?”
杨简翻翻白眼,道:“为什么要给你?”
陆承宗左右看看、犹豫一下,低声道:“你看这个……”
说罢从袖中掏出一物来——那事物模样甚怪,是用木条拼成的两条木腿,中空,像两条肥大裤筒。
杨简看看木腿,又看看陆承宗:“你从哪儿变出来的?”
将自身缩小藏在袖中,一般说来只有法宝能够做到——这两条木腿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法宝。
陆承宗从袖中掏出个小袋,得意晃道:“乾坤袋,知道不?”
“不。”
“唉!”陆承宗叹道:“你连天机镇都没听说过,乾坤袋就更别说了——能储物的!这东西慢说你没见过,便是你们……哦不、咱们方丈,也不见得有呢……”
杨简拿过乾坤袋看了又看,心道:“要真有这么个宝贝收纳东西,就太方便了——当日苏老先生也不会因为财宝没处搁,专门跑回家一趟……”
一边想着、一边试着打开乾坤袋,左揪右扯费半天劲却是无功,陆承宗也不搭腔,只是笑眯眯看着。
杨简见陆承宗不告诉自己开启之法、又不愿求他,摆弄一阵将乾坤袋递还,又指向木腿道:“这又是什么?”
“这叫木龙,我取的这名字怎么样——不错吧?”陆承宗收好乾坤袋。
“木龙?这名字?这名字有啥不错的?”杨简拾起一条空心木腿,仔细翻看,抬眼道:“你做的?”
“那是——”陆承宗得意道:“我五岁时自创的!怎么样?五岁啊!能起出这么个好名字就不易了!”
“这有什么用?”杨简皱眉打量道:“保暖?防风?也不行啊……”
“这东西对我来说呢、有一点儿用……对你来说、用处可就大喽!”陆承宗遗憾道:“可惜现在没有灵力驱使,用不了……”
陆承宗此番上山,所有危险物品、储灵器具全被没收——陆良甫怕他再生祸端,并且告知金刚寺众僧,千万不要给陆承宗任何蓄灵之物。
“呃……”杨简侧头看向屋内,道:“……我倒有颗刚灌好的元灵珠,不知道能用不?”
“能用!能用!”陆承宗就等这句呢,闻之大喜道:“在哪里?我去取!”
杨简指向屋中:“桌上木盒。”
眨眼间,陆承宗捧着元灵珠冲了出来,喜道:“正好正好!你看——”说罢揪过木腿,将元灵珠置入其中。
杨简细看,只见陆承宗先将几根木条搭起放平像个板凳,又与腿部接好。
“看好啊!”陆承宗将拼装完毕的木腿立住,踮脚坐在中间木条上,笑道:“看着——”
杨简紧盯。
陆承宗摁动机括,只见那木龙一震——竟自行走动起来!
楼主 八百四千万亿  发布于 2018-12-10 12:03:41 +0800 CST  
第36节 约定

陆承宗哼着小曲、坐在木龙上悠然自得,不时看看满脸惊羡的杨简,在房前绕了一圈。
“不错吧?”回到杨简身前,陆承宗俯视道:“这是懒得走路时用的,它还能爬山呢……我爹老说,将元灵之力用在这上面实在浪费,可我喜欢啊,多方便!而且这是我五岁时第一个发明……反正蓄灵之物有的是,不用来浪费干嘛?”
杨简仍在震惊之中,喃喃道:“你五岁便会做这个了?”
“这有什么——”陆承宗得意道:“不过这个、是我后来改进过的……你看,平常时这么走、着急赶路可以这样……”说罢跳下来,轻拍木龙侧面,只见横向木条收起、木腿裂开、又合拢后将两腿裹住。
此时陆承宗像是穿着木裤,只见他一拍手,两条木腿迈开大步、竟是跑动起来!
远远听着陆承宗轻喝一声,身形拔起、翻过围栏,倏又跃了回来——直看得杨简目眩神弛,合不拢嘴。
“嘿!”陆承宗蹿回来,平空一跃,定在杨简身前笑道:“怎么样?”
“好……好……”杨简喃喃道:“这……这是你自己发力在跑么?”
陆承宗知道杨简心思,高声道:“自己发力怎能显出机关奇效?是它自己跑的,凭机括或者心意驱使就行。”
“噢……”杨简露出希冀之色:“我……我能试试么?”
陆承宗笑道:“好啊。”说罢解下木龙递与杨简,又大概讲了操纵之法。
见杨简小心翼翼裹上木龙,陆承宗道:“你试试……先蹲起来!”
杨简看看陆承宗,陆承宗点头示意。
杨简暗咬牙、双手一撑,两条木腿收拢。凝了一刻、心中默念,竟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杨简看向陆承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走!”陆承宗微笑鼓励:“——试试!”
杨简颤微微跨出半步,眼泪再也收拢不住,倾泻而下!
*
陆承宗看杨简发疯般地跑了半晌,眼中也有些湿润,扯开嗓子喊道:“杨兄——回来吧!”
杨简疾风一般跑回,临到土房前,也效仿陆承宗陡然一跃,稳稳落地。
陆承宗笑道:“好玩吧?”
“好玩!”
“卸下来吧——”
“噢……”杨简摸摸木龙,实是不舍。
陆承宗笑道:“你不是说奇技淫巧么?还要它干啥?”
杨简不好意思笑道:“不是……”
陆承宗不再逗他,道:“你想要这木龙也可以,但要答应我两点。”
“你说!”
“第一穿戴木龙时不要让旁人看到,如果被人告诉我爹,实在麻烦……”
“这个好说!”杨简点头。
“第二条嘛——”陆承宗接道:“每十日你要给我一颗元灵珠,作为代价,如何?”
“好!”杨简爽快道:“没问题!”
“哈哈!”陆承宗拍掌笑道:“这样……这第一颗富余出来的元灵珠、我不要你的,你留着玩儿木龙——后面的要如期给我——你放心,如果不常使用,这一颗珠子且用呢……”
“行!就这么定了!”杨简想了想又道:“我再跑一圈,再摘下木龙吧?”
“随你——”陆承宗笑道:“别让旁人看到就行。”
*
接下来的时日,杨简一有空便钻进屋中灌注元灵珠。
文勇师叔看了奇怪,心道这娃是怎么了?寺中又不催着他交。
问及杨简,杨简只说自己要勤加练习,多为寺中出力云云。
至于陆承宗每日里依旧闲逛,百无聊赖。直到三日后杨简为他灌出第一颗元灵珠,他才如获至宝,捧着灵珠不知所踪了。
*
杨简得到木龙后心痒难耐,稍有闲暇便取出来玩耍一番,如此数次,终被文勇查觉。
文勇师叔憨厚老实、脾气极好,发现后也没多说,只是笑道:“我说你怎么没白没黑的在那儿灌珠子呢。”
见文勇师叔不干涉自己,杨简更是大胆,经常套上木龙跑到山上玩耍,只是避着旁人罢了。
文勇知他心苦、也不管束。
*
杨简每日套着木龙玩耍、练功也须臾不离,如此数日,竟别生出一番惊喜。
原来金光三昧拳和圆通掌,除却最基本的调理身心息外,也是行功运气、贯通肢骸的筑基法门——讲求由内及外、由外引内、以意御气、神功自发。
杨简被海大刚害残双腿,终日只能坐在地上。盘膝调息倒是可以,活动肢体却是不能。
这些日子套上木龙,心意牵引下,双腿如常人般运动。意行百骸、气血渐开,不过十余日功法上竟突飞猛进,一举突破到金光诀的第三层——金光无量剑!
杨简大喜!
喜得不单是功力大进,而是这回一日便可灌出一颗珠子。
如此一来再不怕灵力用罄——杨简没命地往山上跑,像是要把这十年欠下的路全跑回来一般!
楼主 八百四千万亿  发布于 2018-12-11 12:01:36 +0800 CST  
第37节 狩猎

这日清晨,陆承宗来到菜园大喊:“杨简!”
杨简正在屋中套木龙——每日必戴、像穿裤子一般——闻言叫道:“在呢。”
陆承宗推门笑道:“咱们打山猪去吧!”
杨简出门察看——除却文勇师叔、没人知道自己已经能站起来——问道:“打山猪?”
“过了一冬山猪没的吃,这些天经常到寺里来祸害……”说到此处,陆承宗忽是笑道:“其实我是要找几颗猪牙作材料。”
“猪牙能做什么?”杨简奇道。
“说了你也不懂。”陆承宗摆手道:“走吧。”
“不行啊——现在师父给我布置新功课了。”杨简苦着脸道:“每日要念七遍《金刚经》、四十九遍《心经》,这还只是入门的——”杨简已拜在二代僧人文方门下,由他传授道法。
“这么多遍?!”陆承宗叫道:“那得念几个时辰啊?”
“没俩仨时辰下不来——”杨简看向隔壁文勇师叔的土房:“还说让文勇师叔监督呢……”
“那就快点儿念呗——把经拿来,看我怎么念!”陆承宗接过杨简递过的金刚经,大声念道:“如是我闻……然后叽哩咕噜……然后皆大欢喜信受奉行——这不就完了?”
杨简笑道:“那你这么去找文勇师叔念吧。”
“那还不是讨打?”陆承宗亦是笑道:“你听我说,咱们是要为寺中除害,山猪都跑到寺里偷灯油去了——”
“偷灯油?”杨简讶道:“山猪能偷灯油?”
“管它偷什么呢——不管怎么说,咱们是干正经事!走吧!”陆承宗拽着杨简便往外走。
杨简无奈,先到文勇房中将事情说了。
文勇师叔为难道:“你这经还没念呢——”
“晚上念!晚上念!”陆承宗代答。
文勇师叔又道:“出家之人不可杀生——”
“不杀生!不杀生!”陆承宗抢道:“只拔牙!”
“拔牙?”文勇师叔瞪大眼睛。
“是啊——”陆承宗道:“拔了牙,它们不就偷吃不了东西了?这叫釜底抽薪!”
“善哉善哉!”文勇师叔低眉道:“如此恐怕要落入饿鬼道的……”
“我们不拔牙——”杨简瞟了陆承宗一眼,忙道:“就是把山猪轰跑,让它们远离金刚寺。”
“唉……”文勇师叔看杨简跃跃欲试地拍着木龙,叹道:“你们去吧,不过要早回——今天文福师兄要过来巡查。”
“文福师叔要来?”杨简一听傻了眼。
文福在寺中任直岁一职,专门掌理营缮、耕作等事务,直接督管菜园子。
这文福甚是奸狡,欺上瞒下、中饱私囊,在寺中不得人缘。不过因他是百明大师弟子、办事也还利索,寺中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闹得太过了就是。
“管他干嘛?!”陆承宗来这些日,早知道文福为人,不屑道:“来就来吧。反正这会儿地里又没的种。”说罢拉起杨简便走。
“师叔——”杨简回身道:“我知道了!一定早去早回。”
*
跨出菜园子没多远,是好大一片坟地,坟茔遍布、枯草萋然。
杨简催动木龙,快步走动。
“你慢点儿啊——”陆承宗后面紧跟:“你再走快了,回头我也做一副木龙去!”
杨简也不理他,忽是前蹿数丈、又折回来、又斜蹿出数丈——反反复复,不知疲倦。
“这厮!”陆承宗笑骂道:“你元灵珠嫌多了是吧?”
“有的是!”杨简应了一句,依旧乱跑。
“得意个屁!”陆承宗笑道:“莫说你用金光诀灌注的元灵珠灵力低微,便是元灵珠、也仅是最低等的蓄灵之物。像你这么跑,用不了两三日,一颗珠子就耗光了。”
“最低等的?”杨简停下问道:“那还有什么?”
“还有好多种!”陆承宗掏出个圆筒,从中抽出一根小圆柱,比划道:“你看——这是用墨山玉做的蓄灵罐,灌出来的是元灵柱,又比元灵珠好用多了,效力高上十倍不止!——拿去,以后改给我灌这个。”
“元灵柱?”杨简好奇道:“那……能用在木龙上吗?”
“当然!”陆承宗翻翻白眼:“这些只是形状不同而已……而且我这木龙改进过,顶级元灵晶都能用,何况元灵柱了……”
杨简点点头,将墨山玉罐揣入怀中,又跑起来。
“这疯子!”陆承宗笑道:“若不是木龙做得结实,早被你跑散架了。”
*
两人行了半晌,一只山猪也没见着。
陆承宗来回寻找:“这山猪……都跑哪去了?”
杨简忽然示意噤声:“嘘——”
“嗯?”陆承宗凑过去,压低声音道:“什么?”
杨简指向远处道:“鹿——”
“什么眼神儿?”陆承宗看了眼,不屑道:“那是獐子……”
杨简脸上一红,问道:“捉不捉?”
“捉!捉来烤着吃了——”陆承宗道:“你从那边绕过去,我在这边。这厮跑得快,小心!”
说罢陆承宗从袖中取出个类似长匣的东西来,杨简好奇看去。陆承宗低喝道:“看什么?快去那边!”
杨简依言小心绕出数丈,只听陆承宗沉喝一声,向獐子发力跑去。
那獐子甚是机敏,足下一闪,抹头便跑。
陆承宗举起木匣瞄向獐子,机括声响一支弩箭射出!只听“笃”的一声,弩箭没入树中——竟比寻常硬弩的力量大上许多!
杨简挥动一根木棍,斜斜冲向獐子。在坡上跑得快了、木龙根底打滑,甚不得劲。
陆承宗又是几箭钉去,只见那獐子三拐两拐,隐没林中。
*
“娘的!”陆承宗放下长匣,骂道:“这厮狡猾得很!”
“那什么——”杨简抬脚道:“这木龙在山间不大好使,打滑。”
陆承宗扫一眼道:“回头我想想,改进一下……给你做个新的。”
“那敢情好!”杨简笑道:“你拿的这是什么?比寻常硬弩狠上许多!”
“那是——”陆承宗举着长匣晃道:“这是我前天做的灵力弩。”
“灵力弩?用灵力的?”杨简瞠目道:“我说怎么这么厉害……”
“这算什么——”陆承宗摇头道:“可惜我的九阳震天弩被我爹收走了,不然带过来,莫说这一只獐子,便是百只也一并射死。”
“吹牛——”杨简撇撇嘴,又道:“可惜它跑了,我看还挺大个。”
“没事——”陆承宗折身继续前行:“獐子是舍命不舍山,不会跑远,咱们转一阵兴许还能碰上它。”
楼主 八百四千万亿  发布于 2018-12-12 11:48:45 +0800 CST  
第38节 受罚

二人转了半日,山猪的影子都没见到,野兔倒捉了几只——都是被陆承宗灵弩射中的。
时已晌午,二人找了个向阳坡地歇息。
陆承宗取出小刀将兔头钉住,剥下皮毛又扒除内脏,手法甚是利落。杨简心道:“这勤于动手之人就是不一样,自己可什么都不会……”
陆承宗将兔子一劈两半,又从袖中取出盐和香料洒上——反正他袖里乾坤大,不在乎多装这些。
杨简瞠目结舌中,又见陆承宗从袖中掏出个三尺来长的铁架,将兔肉置于其上,准备烧烤。
“你这——”杨简指道:“你这袖子能把山装进去么?”
陆承宗斜瞟一眼,不屑道:“装你富余。”
架上干柴再用火绒点燃,不一时肉香四溢。陆承宗撕下条兔腿递给杨简:“熟了——可惜没酒。”
杨简接过兔腿道:“你喝酒?”
“没准儿——”陆承宗笑道:“我要是嗜酒之人,还能不带着?”
杨简清苦日子过惯了,每日里随着寺僧吃糠咽菜,肉的影子也见不到。此时见兔肉油汁四溢,不禁食指大动,抓起来大吃特吃。
“你吃——”陆承宗依旧悠然烤肉:“你多吃啊!”
不一时几只兔子下去,杨简觉着才吃个半饱。
陆承宗随意吃些,抹嘴道:“咱们回吧,日后有空了再出来打。今日那文福不是要来么?”
“啊!”杨简惊道:“我把这事忘了,那快走吧!”
*
二人甫到菜园后身,便听得文福训斥文勇:“你不是说那小子在茅房么?怎么没有?连个来历可疑的瘫子都看不住,你干嘛吃的?”
杨简最恨别人说他“瘫子”,再加上“来历可疑”四字,怒意上涌、“哼”了一声。
文福闻声偏头一看,只见两人站在不远处——一个是每天闲逛的陆承宗,另一个不是整日趴在地上的杨简么?
文福见杨简端正站立,心中一惊,暗道:“平日里被他骗了——这小贼好生阴险!”口中喝道:“杨简!”
杨简心中一颤,身形僵住。
文福大步而来,叫道:“杨简!”
杨简见文福穷形恶相向自己扑来,不明所以。再看陆承宗挤眉弄眼,顺他目光看到木龙,心中叫苦。
此时文福已冲到近前,大喝一声,金光无量剑骤然出手!
杨简大骇,忙不迭举起双臂,用才练就的无量剑格挡。
“好小贼!”文福怒道:“连无量剑也偷学了,看你还能瞒到几时?”
文福功力比杨简精深许多,杨简只觉得双臂巨震,被劈出丈外。
文福提步上前,一掌又要劈下。
陆承宗慌忙拦住:“文福师叔!”
文福见陆承宗拦住——想他世出名门、不便招惹——便收了手。
杨简滚在土中,鼻中渗血,半撑着身子仰道:“师叔为何打我?”
“还叫师叔?”文福戟指道:“好贼子,说!是不是海大刚派来盗法的?”
杨简讶道:“盗什么法?”
“还敢狡辩?”文福喝道:“你说你双腿俱残,又说金光诀只练到圆通掌——若没有包藏祸心、为何藏私?”
杨简撩起棉袍、露出木龙,道:“师叔冤枉啊,这是机关木腿。”
文福闻言细看,又瞧向陆承宗。
“师叔——”陆承宗急忙点头道:“不怪杨简,这是弟子拿出来玩儿的。”
“禀告师叔——”杨简道:“弟子前日才将金光诀练至三层,还未来得及禀明师长……”
文福想杨简那一式无量剑生疏之极,确是练成未久。
“哼!”文福冷冷道:“你说的这些,待我禀过师尊再作定夺。我且问你——你本应看守菜园,跑哪去了?”
“师叔——”陆承宗躬身道:“是我拉着杨简去打山猪了……”
“打山猪?”文福看向陆承宗,指道:“看你们嘴上油光光的,是不是偷着吃肉了?”
“不敢不敢!”陆承宗急忙摇手道。
“不敢?!陆承宗你给我回去!”文福沉着脸道:“今后不准再来这边闲逛!还有,你再鼓捣这些机关,我就把你爹叫来!”
陆承宗听说要叫老爹,慌忙低首。
文福又指向杨简道:“你,把这木腿给我。”
杨简万般不舍,眼巴巴看了三人一眼。陆承宗冲他猛使眼色,杨简无奈,只得将木龙摘下。
“文勇!”文福回身道:“给我看好这个杨简!他不是练到无量剑了么?好,每两日交出一颗元灵珠,这个不为难吧?还有,让他把这菜地拢了……”
文勇回身看了眼菜园子,道:“他、他腿脚不便……要不把那木腿还他?”
“还什么还?”文福踢了杨简一脚,斥道:“他这腿一向不都这样么?原来能干活,现在就不能干了?”
此时陆承宗已捡起木龙,文福喝道:“给我!寺中明令禁止你碰这些东西,以后不要让我看到……”
陆承宗听了,乖乖递上。
文福背着手走出两步,猛一回身又指向杨简:“去!现在就干活去!”
*
杨简一边擦汗,一边刨着硬土,浑身滚得如泥猴一般。
“嘿!杨简!”
杨简回身一看,却是陆承宗溜了过来。
杨简不愿他见到自己狼狈样子,停了手中活计,坐在地上。
“唉——”陆承宗来到近前蹲下,叹气道:“别刨了。”
杨简不语,默然擦汗。
“文勇师叔呢?”陆承宗四下观望。
“那边——”杨简指向远处,低声道:“帮我刨地呢。”
陆承宗见杨简头发蓬乱、满身是土,坐在地上如乞丐一般,心中一酸,低声道:“文福这厮……”
杨简垂头。
陆承宗忽是一笑,杨简不解,面露疑色。
“昨天文福把木龙抢走——”陆承宗得意道:“我不是先捡起来么?趁他没注意我把木龙废了。哈哈!不光如此,连那用了一半的元灵珠我都抠了,反正他也看不出是怎么回事……”
杨简听了一笑,手撑地上、抬眼望向远方。
“杨简——”陆承宗顿了顿,道:“咱们走吧!”
楼主 八百四千万亿  发布于 2018-12-13 18:17:20 +0800 CST  

楼主:八百四千万亿

字数:568758

发表时间:2018-11-08 06:34:28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1-16 20:11:4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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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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