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

每一次行走,都是一次自我的朝圣。
题记
这是一条新路,一直伸向远方。 尘土飞扬的主干道,依然挡不住夜行人的脚步。道路很宽很长,穿行于旷野,蜿蜒向乡镇。左边的路肩及绿化带还未完工,尘土在瞬驰而过的车屁股后面恣意飞扬,右边的绿化带已完工,满是接蹱而至的夜行人。有结伴而行,有独自一人急走的。结伴的大多为女子,独走的大多为男子。像我这般独行的女子,少之又少。前路虽黑,但我自恃心里有几分英武之气,并不畏惧。酷暑之下,在空调间躲了一天的人们,此刻如放闸的鱼,游弋于夜的旷野,舒缓着积攒了一天的疲劳和烦浊之气。
这是一条城市的延伸道,一头连于城市,一头连于乡村。路灯还未就位,间或驶过的车灯是夜行人的照明。尽管路况如此差强人意,但夜行的人着实多,密密匝匝的,迎面而来的,同向而去的,都是散步的人。人们不爱往城中走,是有理由的。连接城市的路段,两旁全是林立的高楼,是车水马龙的车流,是挥之无法散去的汽车尾气。而这里是旷野,是拂面而来的带着草木清香的晚风,是幽远的夜空,是比夜空更黑更远的远方。即使是那些飞扬的尘土,也比城中的更优雅,它们盘旋于广袤的夜空,瞬间便消失于无形,而不会沾染你一身一脸一嘴。因夜行的人实在太多,沿途又没有店家,一个卖瓜的人便将车停在了路口,专门卖那种不大不小的西瓜。一个人往返回来,一个人吃下一个西瓜是不成问题的。久而久之,瓜摊旁便拢了一个瓜皮堆。幸好入夜,苍蝇们都休息了,所以不必担心它们会围攻夜行人。
这条路全长3公里,来回6公里,刚好可以走够一个小时,走够1万步。前几次,强拉着儿子出来陪走,他人高步长,总是远远将我扔在后面。等我好容易紧跑几步跟上他,他已经回头了。他每天走够一千步,就往回走。任我如何拦扯都无用。望着黑远无尽的前路,我也失了勇气,只得灰溜溜地跟在他后面回家。多走了几趟之后,我便不再理会他,跟着行走的人们,一路前去。前路有人走,为何不能加我一个?走过几趟全程后,便再也刹不住脚。唯其走够来回,才有一种运动之后的酣畅淋漓感,才能使身心得到彻底的放松。
初走时,是有点畏难的。不断回头望向身后,目测自己所走的路程,堪堪没走几步,就想着回程。若约了人一起走,更走不远。比如儿子,他总是太早回程,而影响你的信念。孤独的路,一个人走,往往可以走得更远。如今,我已经不再约人了。一个人走,更自由,更久远。听几首挚爱的歌,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事,越走越有味。 其实这是一条很长的路,可以一直通往本县最腹地的乡村。平素供人们夜行的,只不过是城乡结合的这一段而已。有时当我走到城乡结合的尽头,竟然有意犹未尽之感,恨不能这条路可以一直走下去,不眠不休的。多走了几趟,我便明白行走并没有那么难。人们讲起长征二万五千里,总觉得那遥无尽头的远方是足以摧毁意志的。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当你无路可走,只得往前时,远方自然而然就会来到你的脚下。这一路上,你没得选择,也不必思量成本利弊,有命运逼迫,再远的路也得前行。中学时,每周往返于家与学校之间,十五里路全靠步行。一周两趟,走得浑然天成。
九十年代初的乡村马路,几无车辆通行。一个人走走停停,趣味无边。有时被草丛中几只蛐蛐引得嬉戏,有时停在河边细看鸬鹚捕鱼,又得为路边的野花停驻几分,摘一些夹在书页里作标本,还得为路边某一个形状好看的石子如获至宝蹲身捡拾,再不济,还有几窝蚂蚁可以牵绊,你可折截树枝小心翼翼地阻断它们的行程而令它们晕头转向……我不怕路远,亦不负景趣。周六放学回家的路,走着走着就到黄昏。我最喜的便是这黄昏。炊烟袅袅,归鸟啾啾,夕阳如霞,江水如缎。那时,我还没有学会审美,却总是为此而误了归路。每次当我披着夜幕走到村口,总要被望眼欲穿的母亲嗔怪:姑娘,沿路的石头可数清有几个,沿途的蚂蚁可有被你踩尽?我不会计较她的责怪,我心中的喜悦她不懂。
一个人的快乐,独乐其中,虽无人分享,却乐于心深处,回味无穷。我童年时,喜欢一个人放牛,一个人打猪草,一个人洗衣,一个人漫山遍野地疯玩儿,一个人站在山顶远眺,一个人坐于河边发呆。当我有了心事后,最喜欢的事,便是一个人行走。记得南京求学时,母校旁边的320国道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烦心的时候会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找不到回校的路。320国道的旁边是铁路,郁闷的时候还会沿着铁路走。铁轨仿是有魔力似的,总是能指引着你不停歇地走下去。一直走出南京城,一直走到需要搭车才能返校。若不是学校要点名,我怀疑,我能走向异城。一个人的行走,相当于是一次自我的朝圣。在行走之中,心中的块垒渐消,烦恼渐抛。走到最后,脑洞大开,思绪无疆,俗事全抛,只剩下你脑中的那个任何人都走不进也夺不走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你最快乐、最无忧、最自由、最纯净。这也许便是人们热爱行走的根由吧。如果这行走是在城市间,效果是会大打折扣的。只有往城外走,迎着旷野的气息,迎着无尽的远方,把城市抛在身后,那些与之相关的烦恼、浮躁、疲惫才会一块消遁,我们才能走进自我的纯净世界,完成对自我的朝圣。
何以解忧,唯有行走;何以解乏,唯有行走。迷惘烦躁时,伤心痛苦时,疲劳苦闷时,彷徨惆怅时,不迈妨走一走,会有奇效。人生的路亦如是,当你不该往哪走时,其实只须抬起脚向前走,路自然会来到你的脚下。
楼主 周流敏  发布于 2018-06-25 12:15:50 +0800 CST  

楼主:周流敏

字数:2125

发表时间:2018-06-25 20:15:5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6-26 08:28:3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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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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