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喝咖啡，对咖啡也不了解，但手中这一杯的味道确实不怎么样，绝对不符合它68元一杯的身份。“没错，我以前的确见过。这个徽章，是外国一个非官方组织的会徽。”
“非官方组织？什么意思？”于东青又抓起一块披萨放到嘴里，大口吞咽起来。“难道是什么协会之类的吗？”
“差不多吧，但并不是一般的协会。具体来说，这个组织成立于一战之后。”徐环给于东青解释道。
“一战？我擦，有些年头了。”
“没错，”徐环身子向前凑了凑，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正好是这个国家垄断经济开始兴盛的时候，形成了很多大的垄断财团。中小企业的生存空间被严重挤压，大量的中小企业破产。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中小企业主意识到，在大财团站到食物链顶端的情况下，中小企业就像是一些食草动物，单打独斗肯定是不行的，要想生存并且发展下去，必须要联合起来。于是，一部分中小企业主发起成立了互助同盟这样一个组织，旨在加强中小企业协作，以对抗垄断财团。”
“嗨，就是抱团取暖的意思呗。不过，不就是一个经济组织嘛，搞这么邪性的徽章干什么，看着怪瘆人的。”于东青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不以为然地说。
“没错，这个组织成立初期，其实就类似于一个商会的性质，只从事商业活动。但是二战爆发以后，这个组织趁着战争大发了一笔战争横财，随之产生了质变，二战也成为这个组织性质的转折点。

自此以后，这个组织获得了军火商的支持，并且吸纳了一些退役军人、特工等人进入组织。到了50年代，随着垄断经济和财团的进一步发展，这个组织非但没有衰弱，反而发展迅猛，力量迅速壮大。我个人猜测，这个国家的官方为了约束和制衡一些大的财团，应该暗地里对这个组织进行了支持。”
“嗯……这些老外看着彪乎乎的，也挺懂中国的制衡之术嘛”于东青调侃道。
“那是，要不然人家怎么创出三权分立来的。”徐环继续解释道：“也就是在这个阶段，这个组织正式更名为Salvation Alignment，翻译过来差不多就是叫拯救者阵线。这是我自己翻译的，反正也没官方翻译。”
“就你那四级都差点没过的英语水平，翻译的准吗？”于东青坏笑着揶揄道。
“去你的，我英语差，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徐环边说边用脚轻踹了于东青一下。“刚才说哪儿了？哦，对……从那时起，这个组织的性质就变了。它不再满足于只从事经济活动，而是具有了一定的高端诉求，想争取自己的高端利益和地位。于是，这个组织凭借自身原有的基础，大肆招募具有一技之长的人士，尤其是一些特工、间谍之类的人员，从事经济、商业、科技情报、秘密的刺探，并掌握了大量经济方面的情报，可以说是一个情报集散地，以此引起官方的重视。”

于东青已经吃完了最后一块披萨，意犹未尽地吧唧了一下嘴。“类似于《水浒传》里的宋江呗，先落草为寇，慢慢成了气候之后，再与朝廷谈条件，是吧？”
“那不一样，人家盘子可比宋江大多了。这个组织已经不满足于只在这个国家的国内活动。随着经济全球化和组织势力的壮大，SA采集、窃取商业机密的活动已经扩展到了全球。据我所知，它在欧洲、南美和东南亚都很活跃。不过这个组织很聪明，它的会规规定，只采集商业、经济、科技方面的情报，严禁触碰政治、军事方面的情报。这样一来，它既可以获取大量的商业情报来牟取经济利益，同时又不触碰当地政府的安全底线，再加上它行动隐秘，总是以合法的商业行为做伪装，因此各国及时察觉到了它的存在，也很难抓住把柄来打击。”
“确实挺聪明，深谙政商两界的生存之道啊……不过，说来说去，这个组织从实质上来说，还只是个商业间谍组织，对吧？”于东青问道。
“可以这么说，这个组织现在的宗旨，仍然是反对大财团和垄断，维护自由竞争。它每发展到一个地方，总是想法设法破坏旧有市场秩序。但是你想想，现在全球经济联系这么紧密，经济活动在一定程度上关系着社会的安定。这个组织的行为会对当地的经济进行严重的破坏，破坏了经济，不就破坏了社会安定吗？所以说它的危害是相当大的。

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我觉得就有它的影子，区区一个索罗斯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影响力？背后没有强有力的靠山可能吗？”徐环喝了口水，继续说：“不只是在别的国家，就是在他本土，每当经济形势对它不利的时候，它也会出手，参与经济秩序的破坏和重建，每次经济危机的出现，包括前些年这个国家一些投资银行的破产，它都有份。”
“照你这么说，这个组织的破坏力太大了，已经超出了一个普通经济组织的破坏力。搞出这么大动静来，再懂生存之道也没什么卵用吧，可官方为什么不取缔他们呢？”
“还是那句话，我虽然不知道这个组织的的领导人是谁，但是他的确很聪明。这个组织从不触碰当地政府的底线，而且从不直接干涉政治，在本土，它很有分寸。官方也会把它当成一股制衡的力量，有时会加以利用，有时会打压。”徐环感叹道：“另外，这个组织并不像某些国外组织那样有人种和血统的要求，虽然SA对组织成员的审核很严格，门槛很高，对总体数量也有控制，但是它对种族和阶层并没有特殊要求，因此，SA有很多奇人异士，甚至很多你都听说过，只不过他们有其他职业做伪装，一般人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罢了。”
“嗯……你分析的有道理。”于东青略一沉吟，话峰一转问道：“可是，就这么个隐秘的组织，你怎么了解的这么深？网上搜的？再说，这个组织的图案只不过出现在冯玲的照片上而已，跟我们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网上是查不到它的信息的……你知道，我一直对国外的神秘组织很感兴趣。有一年我代表公司去这个国家考察，一个当地的朋友给我透露了一二。我很好奇，考察期间没干别的事情，就泡在图书馆查它的资料了。不过回国后渐渐就忘了。”徐环拿起冯玲的照片看了看，轻声对于东青说：“至于跟我们案子的关系……从目前来看，这个组织的触角，可能已经伸到我们这儿了。”他压低了嗓门：“我怀疑，冯玲就是这个组织的一员，这个案子背后，也有这些组织的影子。”
“啊？”于东青大吃一惊，随即又质疑道：“不会吧……就凭这张照片你就能得出这个结论？这也太牵强了吧。”
“单凭这张照片，确实不足为凭。”徐环低头滑动平板电脑，又调出了另外一张照片，递给了于东青。“你再看看这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冯玲与几个外国人合影的照片。于东青接过来，苦着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把平板电脑递还给徐环，不解地问：“这张又怎么了，我没发现不对的地方啊？”
“你没发现就对了，我也没发现。”徐环平静地答道。
“你妹的，没发现你让我看这个干吗？”于东青一瞪眼：“玩我呢？”
徐环微微一笑，用手指在照片上吧嗒弹了一下，慢悠悠地说：“这张照片不正常的地方，就是太特么正常了。”
。
78

于东青一脸雾水：“就讨厌你故作神秘卖关子的样子，说详细点能死啊。”
徐环笑了笑：“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有个习惯，看人，包括看照片上的人，我看的比较仔细，特别注意这些人身上的细节，并且喜欢从这些细节上猜出他们一些隐私的东西。”
“我知道，你不就喜欢玩福尔摩斯那一套吗，那又怎么了？”
“我自认为我的观察力不差，因此，基本上经我眼睛的人，我都能或多或少通过他们身上的细节推理出一些隐私。毫不夸张地说，这么多年来，我还没遇到过一点细节都不暴露出来的人。”徐环指了指照片。“可是，你看这照片上的六个人，这几个老外，包括冯玲，他们的表情、穿着、包括动作、发型、饰品，所有的一切都十分自然，没有一丁点可以供我推理的细节。”
于东青不以为然地笑笑：“切，你推理不出来，就一定有问题？一切正常不是很好吗？”
“中国的哲学讲究物极必反。过于正常，本身就是一种不正常。如果这张照片里有一两个人我看不出来，那还算正常，可是六个人我一个也看不出来，这就不太对了。这只能说明，他们不是普通人，而是经过培训的、具有超强伪装和隐藏能力的人，我猜，可能是特工。”
“特工？”于东青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擦，你说书呢？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知道一个出色特工最基本的素质是什么吗？那就是普通。

特工的最大特征就是不要有特征，越是普通，越是没有明显特点就越容易隐藏自己的身份。”徐环盯着于东青，口气中充满了自信。“真实的特工从来不会像詹姆斯邦德或者伊森亨特那样潇洒拉风，大部分特工更像邻家大叔或者跳广场舞的大妈，即使在你身边走过，你也不会意识到他们的真实身份。”
“这……会不会有点牵强。”徐环的观点还是很难让于东青信服。
徐环坚定的摇摇头：“不会，我非常相信我的判断。六个人我一个也看不出破绽，不会是偶然，他们绝不会是普通人。”
“可是，仅凭这两张像素这么低的照片，我还是不太相信冯玲是这个组织的特工。”于东青耸耸肩说。
“仅凭这两张照片确实不太充分。可是，你如果结合咱们这起案子的细节来推敲的话，冯玲是一名特工的可能性非常大。”徐环说：“据我了解，冯玲从美国回来后，性格变化很大，不仅变得大胆，而且非常干练，我还听她表妹说，冯玲还有了明显强于常人的记忆力。卫毅平对冯玲进行尸检的时候也说过，冯玲虽然是个女性，但是肌肉很发达，明显强于普通女性，像是经过长时间体质训练的人。”
徐环用手指点了点平板电脑：“再看看Salvation Alignment这个组织，它的目的是采集商业机密，目标主要针对大企业。

而周远作为一名私家侦探，它的调查目标也是祁东市的大企业，你觉得这是偶然吗？”
“你的意思是，周远也是这个SA的成员？”于东青惊讶地问。
“可能性很大。我猜测，冯玲之所以放弃移民美国的机会回国，可能就是奉SA的命令，回到祁东市从事商业间谍活动。回来之后，单枪匹马的冯玲急需帮手，因此他在林舒和周远之间，选择了更易于掌控的周远，以夫妻的名义生活在一起，并且让周远以私人侦探的身份为掩护，开展商业间谍活动。据冯玲的表妹说，冯玲和周远两口子，冯玲居于绝对强势的地位。因此我推测，周远应该也是SA的成员，并且受冯玲领导。”
“可是……据林舒说，在他们两口子之间，冯玲是处于弱势地位啊……甚至经常忍受周远的暴力对待。”
“一开始我也这么认为，可是后来听冯玲的表妹告诉我一些内情，我才知道真相恰恰相反。”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可能。”于东青若有所思地说：“我记得我跟冯玲交谈的时候，她的思维敏捷，谈吐得体，很有主见，根本不像是一个只依靠丈夫的家庭主妇。”
“对，所以说，要么是林舒骗我们，要么是冯玲骗林舒，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徐环说：“周远奉命对祁东市的大型企业进行调查。而最近一次调查的调查，就是林舒想要获取结果的那一份机密调查。

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秘密，但我相信这个秘密一定极其重要。可是有个问题我还是不懂：记载这个秘密的笔记本，到底去哪儿了呢？为什么冯玲要大费周章的制造一个假的笔记本呢？”
于东青也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唉，这是个关键的问题啊，看来这一切的根源是这个笔记本所记载的秘密。如果我们搞清楚了这个秘密，那整个事件的真相就水落石出了。”
徐环喝了口水，满面愁容地说：“你说的没错。还有一个问题我现在搞不明白：周远明明是和冯玲同属一个组织，那冯玲为什么还要煞费苦心的编故事，和林舒勾结在一起，共同对付周远呢？如果真的是为了联合林舒干掉周远，可她为什么还要把林舒也坑了呢？又是何方神圣有能力和胆量和SA对抗，出手把冯玲杀死？杀死她的目的和动机又是什么？这一切，和周远所调查的秘密又有什么关系呢？”
徐环说完，两个人都没说话，坐在座位上默默沉思了起来。
半晌，于东青开口道：“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这个调查结果，冯玲和周远翻脸了？所以冯玲才想除掉周远？”
徐环想了想，点点头：“嗯，有这种可能……不过没有证据支持。目前我们手头上的一些信息，应该是相互联系的，棘手的是，我们现在缺少一个关键点，来把这一切信息串起来。”
“是啊，很多事情，都随着周远和冯玲的死无从查起了。”

于东青沮丧的叹了口气：“还有短肢狂魔案那条线，卷宗让高局收了起来，这下，我们根本不可能看到卷宗里的内容了……唉，这条线也断了。”他用手拍了下桌子，烦躁的说：“这一条条路都走不通，你倒是说说，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也不是完全无路可走。”徐环看了眼于东青，解释道：“现在我们至少还有两个调查突破口。第一个，就是你刚才提到的冯玲的表妹：赵彩霞。”
“赵彩霞？你不都问过她了吗？还有什么值得调查的价值吗？”于东青打了个饱嗝，含含糊糊地问道。
“没错，确实问过了，而且有不小的收获。我刚刚说的突破口，并不是指要问她，而是指赵彩霞这个人的本身。依照昨天与赵彩霞的谈话来看，我觉得她……应该不是一个普通人。”徐环盯着于东青说。
“噢？”于东青身子向前一倾：“怎么讲？”
“第一，她告诉我了一些她平时留意到的冯玲身上的细节，很多细节都非常细微，一般人很难观察到。这说明她有超乎常人的观察能力。”徐环用手下意识的玩弄着咖啡勺：“第二，她能与性格乖张的冯玲保持良好的关系，说明这个人的情商很高。”他把咖啡勺往咖啡杯里一扔，下结论道：“情商和智商都超乎常人……东青，你觉得这种人会是一般人吗？”
“你说的的确有道理，可是……”于东青想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说：“可是我们已经对她进行过背景调查了，没什么问题啊……”
“肯定没有深入调查。”

徐环斩钉截铁地说：“因为她既不是嫌疑犯，又不是目击者，你们的调查仅仅是为了确保安全。这种调查都是查一下最简单的信息，基本上就是走走过场。”徐环把脸凑近于东青：“我说，能不能再派人详细地调查一下？”
“不太可能，”于东青摇了摇头：“之前帮你调查温华，我已经违反了规定。现在风声这么紧，警力也不足，你就别指望警方帮你查了。”
徐环无奈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要想对赵彩霞进行调查，只能靠你自己了。”于东青喝了口水：“你刚才说两个突破口，那第二个是什么？”
徐环双眼闪烁，嘴巴微张道：“第二个突破口，就是周远和冯玲的儿子：周小米。”
“周小米？”于东青惊讶地说道：“你怎么会怀疑周小米呢？”
“嘿嘿，我就知道你是个反应。其实我并不是怀疑周小米，而是觉得他案发当晚就在别墅里面，很有可能看到了一些监控里看不到的东西，只不过，他现在说不出来而已。”徐环解释道：“另外，赵彩霞怀疑周小米不是周远和冯玲的亲生儿子……这么八卦的话题，我自然不能放过。经过我调查，周小米确实不是周远和冯玲的亲生儿子。我托人在西部省份一个很偏僻的福利院里，查到了周远和冯玲的领养记录。当然，领养人登记的肯定都是化名，但是特征是他俩口子的特征，我一眼就确定是他们两个。”

于东青环顾了下四周，摸出打火机点了一根烟。“领养？这两口子为什么要领养，是不想生还是生不出来？”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干他们这一行的，风险极大，不想要孩子也正常。当然，也不排除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领养这个孩子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否则结婚那么多年不要孩子，肯定会引起周边人的猜忌。不管是什么原因，最大的受害者都是孩子。小米真挺可怜的，周远两口子领养他之后，对他没有任何的感情可言，只是把他当成维持一家三口和谐生活表象的一种工具。”
“哼，祸害什么也不能祸害孩子啊！这两个人，真是太没有良心了！”于东青愤然道。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良心只是一个传说。”徐环的情绪也有些激动：“他们夫妇二人只是满足小米一些基本的物质需求，对他的心理需求则毫不关心。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孩子有了自己的意识，懂得了观察和思考。只是冯玲和周远还把小米当成个不懂事的小孩，很多事情也不回避。因此，这个孩子作为一个被忽略的角色，在家中逐渐观察到了冯玲和周远的一些异常举动。”看到于东青又开始吞云吐雾起来，徐环皱起了眉头，敲敲桌子说：“公共场合，能不能注意点，把烟掐了！”
“古人有云：飞禽四两，走兽一斤，饭后一袋烟，赛过活神仙。”

于东青煞有介事的说道：“吃完饭不抽烟，跟你破案子没思路一样难受。”
“真服了你了。”徐环摇了摇头，把身子尽量往后靠以躲避烟雾。“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冯玲和周远的很多私密情况，都被小米看到了眼里，而且，很多都告诉了他的小姨，赵彩霞。”
“照你这么说，周小米真的很有可能看到了案发现场的一些情况……”于东青轻轻地弹了弹烟灰，若有所思地说。
“所以我才说周小米是第二个突破口。”徐环被呛的咳嗽了两声：“既然这个孩子知道些内幕，那我们很有可能从他身上再挖些信息出来，没准他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擦，那咱们还等什么？”于东青皱起眉头，把烟摁灭在了烟灰缸里：“赶紧去问小米啊！”
徐环苦笑着摇摇头：“我早就想到了。可是据吴婷婷讲，小米长期缺乏心理管护，性格有很大的缺陷。他有些社交恐惧，不喜欢跟别人打交道，喜欢一个人待着。现在小米对于跟陌生人交流很排斥。我曾经试着跟他交流，可是根本做不到。”
于东青不甘心，又问道：“那能不能让赵彩霞替咱们问呢？”
“也很难，因为她告诉我，这孩子现在对她也很少说话。尤其是提及他父母的事情。”徐环为难地说：“而且，这个赵彩霞本身可能就有问题，这项重要工作，还是别交给她为妙。”

于东青叹了口气，略带失望的低头抽起了闷烟。过了一会儿，他突然一拍大腿，叫道：“有了！我有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让小米接受心理医生治疗，让他在心理医生的诱导下，把潜意识里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徐环听了一愣，旋即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精神也为之一振：“嘿，好主意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徐环冲于东青竖了竖大拇指：“每到关键时刻，你总能给我惊喜！要不，找吴婷婷给他治疗？”
“吴婷婷还不行，毕竟年轻，没经验。”于东青有些得意的翘起二郎腿，慢吞吞地说：“心理医生这一行，同其它科的大夫一样，越老越靠谱，这次找，最好找个年纪大一点的……”
于东青话刚说了一半，徐环突然蹭的站起身来，拎起包就往门外跑去：“我马上就去联系心理医生，有消息我给你打电话！”
于东青苦笑着，这个徐环，就是这么个急性子，说走就走。想罢，他把烟掐掉，整了整外衣，起身准备离开。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脸色一沉，大声冲门口喊道：“嘿，你账还没结呢！”
这时，一位漂亮的女服务员款款走了过来，彬彬有礼的递给于东青一张账单，甜甜的笑着说：“先生，您总共消费1088元，现金还是刷卡？”
于东青呆呆的看着账单，心如刀割。“你大爷的徐环，太不地道了吧……”
。
79

下午五点，雨开始变得稀稀拉拉，被乌云遮挡了一天的太阳，终于放弃了冲破云层的努力，灰溜溜的向地平线滑去。
随着天色变黑，原本采光就不太好的房间变得更加阴暗。厚厚的窗帘一拉，房间里的能见度变得十分惨淡，而坐在房间里两个人的面目，也在黑暗中模糊起来。
房间里的二人闷头坐在沙发上，一语不发，似乎情绪很低落。其中一人嘴边的烟头很有规律的闪动着，在幽暗的房间里格外的醒目。
抽烟的这个人，正是楚云。
他面目阴沉，坐姿僵硬。终于，他忍受不了这种黑暗里的沉默，重重的呼了口气，把烟头掐灭在了木质桌子上，站起身指了指手腕上的表说：“大哥，这都半个多小时了，您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哎，您到底在想什么啊！？”
楚云对面的黑衣男人坐在长沙发的最里侧，靠近墙角，把自己隐藏在窗帘投下来的一袭阴影中。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脸色，可从他笔直的坐姿来看，这应该是个对自己要求十分严苛的男人。
楚云的问话让黑衣男人微微抬起了头，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还能想什么，我当然是在想我们下一步的应对之策。”
“大哥，您老是说应对应对，可是事实真的如您所说吗？”楚云有些着急：“您仅凭杨锦的几句话就断定13年前的秘密已经泄漏，会不会有些……危言耸听呢？”
“危言耸听？”黑衣男人先是一怔，随即叹了口气：“楚云，你跟我合作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呢？”他没有理会楚云暗淡的神色，反问道：“你不会还坚持以为，那个祁东大学的所谓课题组找到楚楠，只是一个巧合吧？”
“大哥，我知道我考虑的没您周全，”楚云答道：“可是，祁东大学一向以注重调查研究而著名，学校的教授们经常带着学生搞各种课题研究，这个大家都知道。

那个温华我也认识，他是祁东大学符号学的教授，带学生去调研没什么好奇怪的。而且您想过没有，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楚楠更想掩盖13年前919绑架案的真相，因此，退一万步讲，就算温华他们找到了楚楠，楚楠也绝对不会告诉他的……这样来看，我们的秘密应该还很安全，我觉得您这一次，确实有些草木皆兵了……”
黑衣男人慢慢地踱步到窗前，轻轻地把窗帘掀开了一道不易察觉的缝隙，开口问道：“楚云，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儿当作藏身之处吗？”
黑衣男人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让楚云一愣，他一头雾水的走到窗边，学着黑衣男人的样子，从缝隙里看向窗外。
这个房间位于一桩临街商住两用楼的第10层，三层以下是商铺，三层以上是公寓。当然，由于地理位置优越，很多公寓的房间直接被改造成了写字间往外出租。从窗口往外看去，这个街区附近的景象一览无余。
窗外，正值晚高峰，这条并不算宽敞的马路上，已经挤满了行人和车辆。只是这个房间的密封性和隔音实在是太好，窗外马路上熙熙攘攘的声音，在房间内竟然几乎听不到。
在马路的正对面，就是祁东市公安局。在他们所站的这个位置，可以轻易的观察到公安局大院里的每一个角落。此刻，公安局大楼仍然灯火通明。朝九晚五的规律，的确不适用于这个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运转的机构。

看着窗外的景象，楚云不太明白黑衣男人的用意，于是不解地问道：“大哥，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楼下就是祁东市著名的联华路。这条路上，除了祁东市公安局之外，还有司法局、法院、检察院等几个重要的机构以及大的企业。可以说，祁东市一半的大小消息，都出自于这条街上。因此，在我这个房间，我可以观察到很多不易察觉的细节，来得到很多有价值的信息，而且大部分是上不得台面的信息。”黑衣男人轻轻敲着玻璃说：“当然，这个地方并非完美无缺，比如我们所在的这座楼，既有商铺也有写字间，人多眼杂……所以，我才会如此小心谨慎，白天也把窗帘拉死，出入宁可费力爬楼也从来不乘电梯，尽量避免麻烦。”
楚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大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有时候跳出来站在高处看，确实能看到许多平时看不见的东西。”
“没错。我之所以冒着暴露的风险选择这里作为栖身之所，正是因为这儿获取信息的便捷性。”黑衣男人右手轻轻一抖，重新把窗帘拉紧，房间陷入了比刚才更浓的黑暗之中。“在这个社会上，强者和弱者的区别，很大程度上是在于掌握信息的多少。信息不对称，是造成贫富差距和强弱分别的一个重要因素。而获取信息，大体有两个途径：一是散布眼线，二是仔细观察。

眼线就不用说了，我的眼线，可以说遍布全市。至于观察嘛，我自认为我的观察能力还可以。”
黑衣男人踱步到房间一角，打开了一盏小夜灯。灯光虽然微弱，但房间里总算不至于一片黑暗了。
“我说这些的意思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之所以得出秘密已经泄漏的判断，并不是我主观的猜测，而是基于客观的调查。”黑衣男人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拿起水杯轻轻啜了一口。
“调查？”楚云也坐回沙发上，急切的问道：“您都做了什么调查？”
“主要是调查了一个人。”黑衣男人解释道：“这个人就是杨锦所说的温华。”
“温华有什么问题吗？”
“你也知道，温华是祁东大学的一名符号学的教授，可你有没有想过，符号学应该是属于传媒学的一门学科，而对楚楠所做的犯罪心理研究，应该是属于法学的范畴。一个传媒学的教授去监狱做犯罪心理方面的课题研究……你觉得合理吗？”
“这个……确实有点不太对劲儿……”楚云皱起了眉头：“不过，现在很多教授都是跨领域人才，没准……没准这个温华也懂犯罪心理学呢。”
“没准？基于大量准确的基础信息做出的判断才能称得上正确。而你这是毫无根据的猜测，这种可能性，可以说基本上没有。”黑衣男人的半张脸庞被夜灯微弱的光线打亮，他的面目轮廓有棱有角，单从脸型看就给人一种毫不拖泥带水的感觉。

“更何况，我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市局刑警队的于东青，在几天之前就对温华展开了调查。”
“什么？”楚云发出一声惊呼：“于东青对温华进行过调查？”
“没错。于东青这个人，做事目的性极强。当时他正在全力调查周远被杀的案子，本身就忙的焦头烂额。你想，如果这个温华是个等闲之辈，于东青干嘛要在百忙之中抽身去调查他呢？这恰恰说明，温华并不是路人，他肯定与周远被杀的案子有关系。我感觉他其实早就介入到到了整个事件之中！但是据我所知，于东青的调查并没有什么结果，这个温华，现在已经人间蒸发了，不知是死是活。”黑衣男人又把灯光调暗了一些，静静地说：“从温华的所作所为来看，可以肯定，祁东大学这个什么犯罪心理课题组根本就是个幌子，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楚楠去的。”
看到楚云又要张口发问，黑衣男人伸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你刚才提到的那个疑虑，也确实有几分道理。13年前919绑架案的秘密，对楚楠来说也很重要，他是不会随便泄漏给温华的。”
“这不就是了，那您还担心什么。毕竟楚楠是在监狱里，温华问不出话来，也不能乱来吧？”楚云忍不住开口说道。
“我担心的并不是秘密会从楚楠嘴里说出来，而是……”黑衣男人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担心什么？您倒是说啊！”
“唉，我担心的是，温华通过对楚楠的近距离观察，会识破他的真实身份啊！”说完，黑衣男人一下子靠倒在沙发背上，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

“啊？不会吧……”楚云摇了摇头：“楚楠都变成那副鬼样子了，他不说，温华怎么能看出来呢？”
“你想的还是太简单了。”黑衣男人语重心长地说：“基于语言而做出的判断，只是低级水平，因为语言的不确定性和伪装性太多。而基于观察做出的判断，则要可信很多，虽然有时也会看到假象，但总体上要比语言靠谱。”
“您的意思是，温华仅凭对楚楠的观察，就能了解到我们的秘密？”楚云眼神里闪烁着怀疑：“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温华这个人，既然能当上一名教授，说明他脑子极其聪明，再结合他的行事风格……我觉得他同楚楠接触之后，肯定能发现一些什么。当然，温华能了解到什么程度，我们的秘密到底泄漏了多少，现在也还不好说啊。”
楚云点了点头，表示认可黑衣男人的观点。随即他抬起头问道：“大哥，我还有一事不明。”
“说。”
“咱们现在可以确定温华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噢，也就是13年前的919绑架案的一部分内幕，”黑衣男人的判断让楚云心悦诚服，他的语气又重新变的恭敬起来：“可是，您怎么确定这个秘密已经到了周远手里？难道是温华把秘密给了周远？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问得好。”黑衣男人用鼓励的口气说道：“其实我也没有明确的证据。只不过温华与周远被杀一案扯上关系，让我不得不怀疑温华已经把13年前的秘密告诉了周远。至于具体他们是什么关系……我现在也不太清楚。而且我不明白温华的动机……他做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他在整个事件中，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他叹了口气，随即抬起了头，脸上恢复了平静的表情，斩钉截铁地说：“当然，这些事情对我们来说并不是最急迫的，现在最让我揪心的是，周远的调查结果究竟流落到了何处……”
“如果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断，周远死后，调查结果应该到了冯玲手里，而冯玲被杀死后，应该又到了截杀冯玲的凶手手里。”楚云试探着说：“可杀死冯玲的凶手，到底是谁呢？”他略一沉思，然后抬头说道：“大哥，冯玲死掉已经好几天了，可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会不会，这个凶手根本就没有拿到那个秘密啊……”
黑衣男人依靠在沙发上，用手轻轻的揉着自己的额头，一副疲惫的样子。“有这种可能。”他依旧闭着眼，忧心忡忡地说：“也许，冯玲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在被杀之前，她已经将调查结果藏了起来……”
“大哥，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楚云问道。
。
80

“形势不明朗，我们还得做好两手准备啊。”由于长时间的交谈，黑衣男人声音有些嘶哑：“第一，找出杀死冯玲的凶手。这样一来，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这是上策。第二，不管凶手是谁，先找出周远的调查结果并且销毁。这是下策，但至少可以保证我们的安全。”
“大哥，讲真，这两策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实在是难啊……”楚云轻轻叹了口气，面露难色。
“我又没说让你做，你担心什么。”黑衣男人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必须亲自动手。至于你，我有另外的任务。”他站起身来，又踱步到了窗前，将窗帘拉开了狭小的缝隙，扭头对楚云说：“你的任务是去调查两个人，要尽快摸清他们的底细。”
楚云有些意外，他也起身走到窗前，低声问：“调查谁？”
“现在有两个人十分可疑。”黑衣男人在说话的同时，眼睛紧盯着窗外，似乎在观察对面的动向。“第一个，就是杨锦。”
“什么？杨锦？”楚云惊呼一声：“这……不可能吧……我跟杨锦相识多年，交情一直不错，他怎么可能有问题呢？”
“哼，你和杨锦只是互相利用而已，根本谈不上什么交情。”黑衣男人不屑地说：“我之所以对他产生怀疑，也是基于那天我们见面交谈时我对他的观察。”
“那天我们去杨锦办公室，他表现得很正常啊……”楚云还是不认同黑衣男人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