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手,没有脚,身体装在魔罐里,还能到处施展魔法,行侠仗义,







那年婧儿只有九岁。
那年她父亲猪庚远调任离原郡典史。
她父亲是位身材魁伟、满身黑毛、脖颈后脑处长着绺粗硬棕鬣毛的壬猪族武士。
她父亲还是位大名鼎鼎的银刀巡捕,所以常年四季都穿着身警式长衫,腰间挎着把乌漆锃亮的银柄朴刀,看着相貌堂堂,正气凛然的。
此次她父亲升任离原郡典史,算是荣升,所以临行前南野郡许多同僚官员都赶过来给他送行。
那两天南野郡恰巧有批饷银要送到离原城去。
所以那些长官便要帮个忙,顺路将这批饷银护送到离原城去。
这举手之劳的事儿,猪庚远当然会满口答应啦。
所以一切收拾停当,他便从巡防营调来三十多名精猛兽卒,押着饷银,驮着行囊,带着婧儿和她母亲,一路翻山越岭地上任去了。
他们沿着驿道,晓行夜宿,风尘仆仆地赶了五天,终于进入了离原郡的地界。
在进入离原郡之前,他们收到消息,说这阵子焰魔山正在剿匪。
焰魔山地处离原郡东南,地势险恶,山高林密,丛林里活跃着一群无恶不作的魔匪。
领头妖魔叫老獠猪,法力高强,性情残暴,这些年不知沿途害死过多少乡绅百姓。
据说,这次新任郡守可是亲自带队,率领巡防营、各地巡捕差役、以及大量民夫壮丁,前去焰魔山围剿老獠猪。
焰魔山距离这条驿道比较远,但大家进入了离原郡后,还是倍为小心。
那些要出门、要赶远路、要到离原城经商办事的普通兽民,都害怕遇到流窜魔匪。
所以他们听说猪庚远是新任典史,看着他带着大批精猛兽卒,前去离原城赴任,都想尾随着这队官兵,一起赶路。
大家都觉得跟着这位郡府要员、跟着这队精猛兽卒赶路,要安全得多。
所以那两天父亲他们起程上路后,后面驿道上,都会络绎不绝地跟着许多兽人。
第三天凌晨,当父亲带着那批巡防营兽卒,押送着饷银,从驿馆里出来时,竟然看到外面驿道上,竟然黑鸦鸦地站着六七百名兽民百姓。
在他们骨突国,所有奴隶、兽民百姓、士卒差役、低级胥吏,都没资格穿衣服。
在他们骨突国,穿衣佩饰,可是士族、贵族、以及政府高级官员的特权。
所以放眼望去,外面那些普通老百姓,大都是些头顶长角、獠牙外露、指爪犀利、皮毛凌乱、浑身脏污不堪、仅仅腿胯一间穿着条破烂短裤的低级兽人。
这些兽民百姓,有些是本生本地的,有些是异地他乡的;有些是经商做买卖的,有些是投亲靠友走亲戚的;有些是办事差役,有些是小吏家属,有些是寒门学子……
父亲猪庚远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从那天开始,他们就要翻越雪牦山了。
雪牦山绵延数百里,山势陡峻,森林茂密,进到山里经常半天见不到人烟。
在这些群山密林里赶路,谁都害怕遇到魔匪强盗。
所以大家听说有郡府要员去离原城赴任,自然都想跟着他们赶远路。
所以天才麻麻亮,大家便纷纷聚集到驿馆外面来了。
以致父亲他们起程后,身后驿道上密密麻麻地跟着大量兽民百姓,逶迤蜿蜒着,远远望去就像是队行军兽卒似的。
这么多官兵百姓一起赶路,像蚁群似的,牵着线,排着队,阵仗大,气势足,谁看着都感觉很安全。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越觉得安全的地方,往往危险性越大。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算计不准的,很多事情都是出人意料的。
这不,这队官兵百姓沿着逶迤驿道,翻山越岭地没赶多久,中午时分,竟然就在紫魈坡遭遇到焰魔山那批魔匪了。
焰魔山那批魔匪,怎么会大老远地赶到雪牦山来呢?
原来老獠猪听说新任郡守亲自率领大批将士前来围剿,不敢怠慢,连夜率领众多妖兽魔匪逃离老巢了。
他们走得太匆忙,连金银珠宝都来不及藏,连粮食都来不及带。
所以这些天他们到处打猎吃野果,整天过着半饥半饱、饥肠辘辘的日子。
实在没办法,老獠猪便把大家聚集起来,准备赶到前面镇子里去,大肆烧杀掳掠一番。
谁知他们还没下山,便看到有官员带着巡防营兽卒,带着大批兽民百姓,沿着驿道蚂蚁蜂群似地赶过来了。
老獠猪看着这队官兵,看着后面跟着那么多兽民百姓,岂能轻易放过他们?
你新任郡守不是要来征剿我吗?好啊,我现在就杀掉这群官兵百姓给你点颜色看看!
老獠猪在群山密林里东躲西藏地钻了几天,吃,吃不饱,睡,睡不暖,白天急着赶路,夜晚睡在荒山野岭里,连个女人都没有,心里实在窝火。
他手下那帮作恶多端的魔匪,同样逼屈得像囚禁在槛栏里的野兽一样。
所以看到山下那群官兵百姓后,老獠猪一声令下,这帮魔匪便挥舞着手中武器,呼天震地地冲杀下来了。
父亲看着情形不妙,还想将大家临时组织起来,奋起反抗。
可那些老百姓跟团散沙似的,毫无组织性,谁听他们招呼指挥啊?
他们看到大量魔匪冲杀过来,赶紧抛弃行囊重物,纷纷抱头鼠窜,转瞬功夫便逃散得到处都是了。
没办法,父亲只能带着那帮巡防营兽卒,硬着头皮,想跟那帮魔匪拼杀血战到底。
只可惜那帮巡防营兽卒人数太少,本事低微,根本不是那些凶悍魔匪的对手。
那些魔匪砍杀起他们来,就跟切瓜砍菜似的。
父亲是位大名鼎鼎的银刀巡捕,武功高强,刚猛善战,有百夫难挡之勇,临危不惧之心,即便面对着那些蝗虫般密密麻麻奔涌过来的魔匪,他也毫无畏惧之色,依然能挥舞着手中那把银柄朴刀,跟他们大肆鏖战起来。
那些凶残魔匪还真被砍死砍伤不少,周围到处都是鲜血尸体。
当然他也受了好几处重伤,看着浑身鲜血淋漓的。
他的确很厉害,也的确很勇敢,只可惜势单力薄,孤身无援,被无数凶残魔匪层层包围着,哪冲逃得出来啊。
所以没支撑多久,最后还是身负重伤,浑身挂彩,像座黑塔似的,轰然倒下去了。
那些老百姓看着他这银刀巡捕、还有巡防营兽卒都遇难后,显得更慌张,更害怕了。
面对那些蝗虫蚁群般铺天盖地冲杀过来的魔匪,他们纷纷抱着头,跪爬在地上,献出所有家当银两,高声哀号着求饶。
可那些嗜杀成性的魔匪,哪放得过这些手无寸铁的兽民百姓啊?
所以这片绿草如茵鲜花点点的紫魈坡,很快成了大批魔匪尽情杀戮百姓的屠宰场。
婧儿永远都忘不了那满山遍野的杀戮场面,永远都忘不了那呼天震地的哀号惨叫声。
地上,石头上,草叶花枝上,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被砍掉的脑袋,被削掉的手脚残肢,到处都是痛楚扭动着的躯体,到处都是肠肚内脏……
父亲被乱刀砍死了,周围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无数杀得性起、红着眼睛、到处奔跑着寻找目标、争抢金银珠宝的凶残魔匪。
一个满身灰毛、獠牙外露的凶恶狼人,看着母亲颇有姿色,抱着她就往旁边草簇里拖。
婧儿拖着母亲裙裾,高声呼号着,死死不愿母亲离去。
有位鹿卒可能想讨好狼人头目,挥着黑铁钺,直接朝着婧儿那双稚嫩小手斩将下去。
婧儿那双长满黑色毫毛的稚嫩小手,顿时从手臂处断裂开来。
鲜血喷涌而出,溅射得母亲那粉藕色裙裾上,红艳斑斑的,十分刺目。
母亲惨叫着,挣扎着,一口朝着那浑身黑毛的高大狼人咬去,却被他掰着脖颈给拖走走了。
鹿卒斩断婧儿双手,还不肯罢休,还想挥着黑铁钺,将她一刀劈为两半。
还好他脚下那块岩石有些松,这家伙踩站不稳,身子一晃,竟然将黑铁钺劈歪了。
结果那大斧头劈砍下来,重重落到婧儿腿胯上。
鹿卒身重力猛,那黑铁钺锋利无比,一刀劈砍下来,将婧儿两只腿胯给连根砍断了。
婧儿那双手,从手臂处被砍断了;那两只脚,也从腿胯根部被砍断了。
一个黑豆眼、葵叶耳、脑袋溜圆、满身黑毛、后脖颈处长着绺黑鬣毛的壬猪族小女孩儿,就这样被魔匪砍断手脚四肢了。
一个出身官宦家庭、衣衫鲜丽、聪颖活泼的小猪女孩儿,就这样被毁掉了!
她那身鲜血,像喷泉似的,将周围所有碎石泥块儿、野草灌木染红了。
由于剧痛难忍,由于失血过多,婧儿很快就昏厥过去了。
在昏厥前,她看到母亲依然在高号哭号着,依然在拼死挣扎着,依然被那高大狼人拖着往旁边草簇里赶去。
在昏厥前,她隐隐感觉有团黑雾从头顶飘拂过来,带着某种温暖厚度,带着些微辛辣气息,悄然渗透进她那血肉模糊的残余身体里。
这种温辣烟雾,浸润着五脏六腑,浸润着骨骼筋络,把她那残缺身体浸润得越发温存柔软。
那情形,就像在给干旱焦渴的庄稼浇水,让那些嫩苗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似的。
可惜这种辛辣气息,这种温水浸润感,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之后婧儿便昏厥过去,完全沉浸进黑暗世界里了。
楼主 黑藜氏  发布于 2018-01-23 19:26:59 +0800 CST  
不知道过了多久,婧儿才被阵噬咬剧痛给痛醒了。
她微微苏醒过来时,望着山野到处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山野间听不到任何声音,寂寥得像是个阴寒诡异、似真似幻的梦境似的。
好像连山里所有微虫夜鸟都被面前这尸首枕藉、污血淋漓的凶残场面吓跑了,躲起来了,根本不敢发出丝毫鸣叫声来。
好像连山风都躲得远远的,不敢到这里来嘶呜悲号了。
婧儿痛醒过来,借着阴暗夜色,看到周围山坡上,有好几条饿狼在啃食着尸体。
有头饿狼正咬噬着她左边那条连着身体还不到一拃长的残余腿脚呢。
就是这野物撕咬她腿胯肌肉时发出来的剧痛,把她给疼醒的。
她看着那条凶恶野狼,惊恐万分地大叫了一声:“走开!”
或许是流血过多,或许是太过虚弱吧,这声惊呼声很小,那头恶狼好像根本听不到似的。
它依然不断啃噬撕咬着她那条腿脚肌肉,带给她阵阵锥心般的刺痛。
她惊恐万分地喝斥着,想赶走这头恶狼,可怎么呼喊都无济于事。
她想将它踢开,可她已经没有脚了;她想将它赶走,可她已经没有手了。
她那残缺躯体微微扭动着,想顺着坡岭滚到一边去。
谁知她并没滚开,却感觉身体越来越轻盈,越来越虚无飘渺,不知怎么就慢慢悬浮到空中来了。
此时她竟然能看到那具残缺躯体就躺在面前,竟然能看到那头饿狼还在不断撕咬着她那条污血狼藉的残缺腿脚,啃噬得她身躯微微晃动着。
只是她感觉不到疼痛,仿佛那头恶狼噬咬着的,不是她,而是一个跟她毫不相关的陌生躯体似的。
婧儿能看到地上那残缺躯体,却看不到悬浮在草叶灌木上面的自己。
“怎么了,难道我就这样死了?”她万分不解地嘟囔着。
“孩子,你还没有死,只是痛昏厥过去了。”一个老婆婆说道。
婧儿转过头,身边却看不到人,哪有什么老婆婆啊?
要是没有老婆婆,那是谁在她耳边说话呢?
婧儿仔细辨别了一番,才发现幽暗夜色里,就在她旁边,飘浮着团人形魅影。
那人形魅影就像是团浅灰色的烟霭雾霾似的。
她望着那幽黑魅影,满腹疑惑地询问道:“你是谁,是婆婆吗?”
“是啊,我是猴燕婆婆。”
“猴燕婆婆,我这是怎么回事啊?”
“孩子,是我给你施了魔法,让你那幽魅妖灵从残缺身体里飘逸出来了。”
“婆婆,那只狼还在咬我呢。”
“孩子,我帮你赶走它吧。”
那幽黑魅影说罢,突然挥着手臂,掀起阵看似软弱、却暗含劲道的山风,吹断前面一根松枝,让那松枝朝着恶狼疾扑过去。
那头恶狼看着有树枝扑砸过,赶紧纵身一跳,避开了。
它跳开后,也就没再过来啃噬婧儿那具残缺躯体。
毕竟这片山野到处横七竖八地躺着大量尸体,有的是肉吃。
所以它跳开身子,很快闻嗅着啃噬起旁边那具尸体来。
在它跳开之后,婧儿才发现,不远处灌木丛旁边,竟然还站着头褐毛鬣狗。
它那身褐毛,要比普通鬣狗长许多,看着甚是凌乱、脏污。
它浑身瘦骨嶙峋的,好像很久很久没捕食到猎物,已经饿得实在不行了。
它眼睛是红的,嘴是红的,舌头是红的,獠牙也是红的!
它那红眼红嘴红獠牙,在黑夜里看起来,既血腥,又恐怖。
那头鬣狗站在灌木丛旁边,睁着血红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婧儿,还微微张着嘴,龇着獠牙,吐露着血腥舌头,不断滴着涎水,一副饥肠辘辘、馋涎欲滴、很想冲过来吃掉婧儿的狰狞模样。
婧儿看到它那凶恶模样很害怕,赶紧掉转头,望着猴燕婆婆说道:“婆婆,那头鬣狗为什么要死死地盯着我啊?”
“因为它想吃你啊。”
“为什么要吃我啊?鬣狗不是爱吃腐肉吗?这里到处都是尸体,有很多腐肉吃,干嘛非盯着我,非要来吃我啊?”
“因为那是红眼鬣妖,不吃腐肉。它想吃你,是因为你被我施过魔法,你那具残缺躯体里,有我刚刚传赠给你的沴元之气。”
“婆婆,什么是沴元啊?”
“沴元是种师徒相传的魔法生命,是修炼魔法的根基,它能随着魔法修炼,源源不断地培育出巫毒沴气来。这些巫毒沴气,是所有妖魔精魅的修法根本,施法源泉。”
“婆婆将沴元传赠给我,是想救我,给我传授魔法吗?”
“是的,孩子,我这样做,既是想救你,也是想传授你魔法,还希望你能承袭我那番魔法生命,将食毒巫术传承下去。”
“可是我现在手脚都被人砍掉了,还怎么做你的徒弟,怎么传承食毒巫术啊?”
“孩子,我这也是没办法啊!我们食毒巫婆都是单传弟子,每个师傅都要到临终前,才会收下一个弟子,然后将其生命魔法转移到弟子身体里,让其成为新晋食毒巫婆。我这些年身体都很好,年纪也不算大,所以一直没想到过要物色个好徒弟。我想我这魔法生命怎么说也还有几十年光景可活吧?可惜事有不测,人生凶吉难料。前些日子,我被人追杀,身负重伤,没法施出巫术来。结果我那肉身被人生生焚毁了。一个老巫婆,没有法身,没有肉体,就跟孤魂野鬼似的,根本没法在这个世界继续生存下去。所以我很快就要烟消云散,彻底消亡了。没想到啊,在我彻底消泯之前,竟然能在这紫魈坡遇到你这小猪女。无论如何,这都是种临终缘分,是种极其难得的机遇。毕竟我不想就这样带着这身珍贵沴元彻底消失。毕竟我不想让食毒巫术就这样葬送在我手里。所以我才会将沴元,将我那魔法生命,转移到你身体里。你是个聪慧孩子,出身士族,知书达礼,能将生命魔法传授给你,是个不错的选择。只可惜你手脚都被砍断了,现在完全就是个废人。所以现在连我都不知道把沴元种到你身体里,还有多大意义。无论如何,能救你于弥留之际,总算是件功德。我猴燕婆婆一辈子行侠仗义,救人无数,能在生命最后一刻救下你这可怜女孩儿,也算是个很圆满的收场吧。至于你以后能否修炼出身魔法本事来,能否成为食毒妖童,就要看你是否有那慧根,是否有那悟性,是否有足够精明细致的参透领悟能力,是否能坚持勤苦修炼,以及有没有那个命了。”
婧儿是个官宦小姐,家庭条件富足优越,是位兰质蕙心的聪慧女孩儿。
所以她听猴燕婆婆这么一说,就知道这条命是她救过来的。
否则她双手双脚都被人连根砍断,流了那么多血,哪还活得下来啊。
她知道猴燕婆婆给她沴元,是想收个临终弟子,将其食毒巫术传承下去。
可她之前从未想过要当妖童,更没想过要修炼什么魔法。
即便猴燕婆婆把沴元种到她身体里,她都不知道这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
她同样不知道,以后是作残疾兽人好,还是当小妖童好。
她现在被人砍断手脚,连动都不能动,连爬都不能爬,完全是个活死人,哪还能自己作主,拿出什么主意来啊。
何况她还只是个年仅九岁的小女孩儿。
她现在没有亲人,没有家,对前途无比迷茫,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
在猴燕婆婆面前,她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根本没有拒绝的资本。
她就像是个木偶,只能受人控制,任意摆布了。
所以听了猴燕婆婆这番话,她竟然无动于衷,竟然浑浑然毫无反应,好像这些话根本就不是对她说的。
猴燕婆婆却不管她有何想法,继续飘浮着,继续跟她讲述着:“孩子,你受伤太重,流血太多,身体太虚弱了。现在你完全是靠我那些巫毒沴气在维持生命。这些巫毒沴气毒性很重,既能维持生命,也能侵蚀到五脏六腑。所以要是修炼得好,这些巫毒沴气能让你重获新生,变成食毒妖童。要是修炼得不好,或者没法继续修炼下去,那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毒发身亡,所有内脏器官都会迅速腐烂溃败掉,死得惨不忍睹,臭秽不堪。所以虽然我救了你,却不知道你能存活多久,或者是否能存活下去。我收了你做临终弟子,却不知道你最终能否将这食毒巫术传承下去。这就是前面那只红眼鬣妖要虎视眈眈地盯着你的原因。它想看着你死去,它想等着你死去。要是你死了,它就可以吃掉你,攫取你身体里那份珍贵沴元,帮助它修炼魔法,增强法力。”
婧儿听着猴燕婆婆这样讲,吓得连她那幽魅妖灵都快快泅散解体了。
婧儿当然不想死,更不想被那只鬣妖给吃掉啦。
所以她尽量镇定下来,赶紧冲着猴燕婆婆询问道:“猴燕婆婆,它要等多久啊?”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三五七天,也许是十天半月吧。这期间,要是那份沴元能在你身体里存活下来,要是你能控制住它,能让它进行魔法修炼,滋生出巫毒沴气来,你就会获得新生,逐渐成长为一个食毒妖童。否则,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浑身溃烂,在极度痛苦中死去。到时候那红眼鬣妖会第一时间冲过来,毫不留情地将你撕咬啃噬掉,连丁点骨渣都不会剩下来!”
婧儿听到这里,想到那只红眼鬣妖张着獠牙利齿撕咬她的情形,吓得差点昏厥过去。
“孩子,你身体很虚弱,那点巫毒沴气还很稀薄,这幽魂妖灵不能离开法身太久,所以今晚就给你讲这么多了。你回去好好睡一下,休息一下,养养精神,多凝聚点巫毒沴气吧。要是你能坚持住,明天我再来看你,再来传授你魔法吧。”
猴燕婆婆说完之后,婧儿那缕幽魂妖灵便像烟雾似地慢慢降到地面,然后轻轻飘进身体里了。
之后她就像死人似地睡躺在山坡上,毫无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
楼主 黑藜氏  发布于 2018-01-23 19:28:08 +0800 CST  
不知过了多久,婧儿才被阵阵喧哗吵嚷声给惊醒了。
她慢慢睁开眼睛,微微抬起头,借着灿烂阳光,看到周围坡坪上,有巡捕带着差役,指挥着大量穷苦兽人,在来来地、无比喧闹地忙碌着。
左边坡坪上,密密麻麻却又排列整齐地堆摞着很多漆黑棺材。
右边坡坪上,堆着大量草席篾笆,还有很多兽人,不断搬运着腐臭尸体,然后两三个人相互配合着,很吃力、很费事儿地将尸体裹到草席篾笆里,再用细篾条拴绑起来,放到旁边堆码好。
前面草地上,能看到大量蛆虫,在慌不择路地、密密麻麻地蠕爬着。
还有许多血水,顺着草席篾笆,滴滴沥沥地流淌下来,汇集成一股股的血水溪流,朝着低洼地带淌去。
不远处,还有大量穷苦兽人,在挥汗如雨地挖着坑,挑着土,忙得不亦乐乎。
附近山林里,还有不少壮年男子,喊着号子,举着斧头,在忙着砍树。
婧儿不知昏厥了多久,感觉肚子饿得慌,嘴里焦渴得厉害,很想喝水。
所以她微微抬起头,想喊喊前面那两个正在忙着搬运草席篾笆的奴隶兽人。
谁知她还没开品,身后就有个灰毛狼人惊呼着喊叫道:“喂——你们快来看啊,这边竟然有个小女孩儿还活着呢。”
随着他那惊呼喊叫声,婧儿身边很快围聚过来大量兽人。
然后便有个身穿警式长衫、腰挎银柄朴刀的巡捕,扒开众人赶过来了。
这银刀巡捕叫青獐郎,是率领民众前来埋葬这批遇难民众的。
他是位灰毛獐人,耳若葵叶,眼睛漆黑,嘴吻鼻孔黑得像柴炭煤烟似的。
他身躯高大,健硕壮肥,蹲站在婧儿面前,感觉像座矮山似的。
他望着婧儿仔细打量一番,满怀关切地询问道:“你是猪庚远典吏的女儿吧?”
听着他提到死去的父亲,婧儿点了点头,眼泪扑簌簌地就流下来了。
“真没想到啊,猪庚远大哥就这样遇害了。他要是不死,能到离原城来做典史,还是我们的顶头上司呢。哎,真是可惜了!”
婧儿听着他那语气,好像认识父亲似的,所以感觉很亲切,忍不住哀声询问道:“獐叔叔,我爸爸在哪里?”
“孩子,你爸爸已经装进棺材里了。这次所有遇难官兵都会装进棺材里,就地安葬掩埋掉。那些遇难百姓,人数实在太多了,没那么多棺材装,也找不到那么多棺材,只能裹着草席篾笆,将就着掩埋下去了。”
“我妈妈呢?”婧儿想抹抹眼泪,可突然想起来她已经没有手了,所以只能眨眨眼睛,让眼泪顺着黑毛脸颊,缓缓地流淌到草地上。
青獐郎想起她母亲被奸害致死、双腿裙裾染满鲜血的悲惨情形,心里阵阵发紧,却还是尽量忍住满腔悲愤,语调很平淡地说道:“孩子,你母亲那具棺材,就挨着你父亲。”
婧儿听说母亲也已经死去,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号哭出声来了。
青獐郎看着面前这个被砍断双手脚、像个活死人似的的可怜孩子,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哎,这猪庚远大哥还真是家门不幸啊。
他老家在琅邪郡,距离东羯国边境不远。
他们壬猪族,在当地颇有势力,还是七皇子火狮辰的属民。
七皇子贤良仁善,深受老百姓爱戴,在琅邪郡一带口碑很好。
这种声望和口碑,使他遭到狮燕太子嫉恨,总想将其势力彻底剪除掉。
所以前些年大祭师鸡童姥姥找了个借口,栽赃嫁祸,说七皇子准备造反。
然后老巫婆便亲自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地赶到琅邪郡去,铲除叛逆。
这次出征,鸡童姥姥原本是想借机杀掉七皇子的。
只是由于有朝中重臣出面保护,七皇子才最终逃过一劫。
可琅邪郡却惨遭战火屠戮,死伤极其惨重。
那次战争,壬猪族人几乎全被屠杀掉了。
猪庚远大哥,也因此失去了几乎所有亲人。
没想到现在,猪庚远大哥躲过彼难,却没逃过此劫。
现在他们两夫妻竟然全被魔匪杀害掉了。
剩下个的女儿,还被那帮魔匪砍掉双手双脚,变成这副半死不活、生不如死的悲惨模样。
作为个曾经的同僚,作为个正直巡捕,青獐郎对这悲惨结局还真是难以接受。
所以他蹲到婧儿面前,看着她,心里实在堵得慌,鼻子发酸,有些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那些差役兽人看着这情形,个个悲愤不已,不禁七嘴八舌地詈骂开来。
“那帮魔匪太他妈残暴了,这么小个孩子,竟然把她双手双脚都给砍断了!”
“这孩子被砍断双手双腿,流了这么多血,竟然还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啊!”
“从惨案发生到现在,差不多快六天了。这孩子不吃不喝,昏死着躺在死人堆里,竟然还能存活下来了。这要不是亲眼所见,说起来谁相信啊?”
“这孩子恐怕是这场屠戮惨案里惟一存活下来的人了吧?”
“哎,她现在这模样,跟死了有什么差别啊?”
“有时候,死了倒好,死了倒超脱了。现在这不死不活的,以后怎么过日子啊?”
青獐郎听着大家议论纷纷,才想来这孩子已经昏死在这里差不多整整六天了。
整整六天没吃东西,她现在应该很饥饿,应该很口渴吧?
他这才赶紧让拿来干粮和水,小心翼翼地亲自喂着她吃了些东西。
他边喂食婧儿,边想着该怎么处理这孩子。
现在猪庚远两夫妻都死了,他得找人来抚养这孩子才行。
可据他所知,猪庚远所有亲属都被屠戮掉了,再没有亲人了。
以后可能得由他青獐郎找人来照顾抚养这苦命孩子了。
现在这孩子被砍断手脚,手脚伤患处血肉模糊的,还能看到有许多蛆虫在里面不断蠕爬着,不时有脓血流淌出来,那情形谁看着都心痛不已。
所以当务之急是得赶紧让人将她抬下山,找个医术精妙的老巫医,好好看看才行。
这孩子看着气息奄奄的,要是不赶紧诊治,可能还真挺不了多久。
可惜紫魈坡地处偏僻,附近那些驿馆、以及奴隶庄园里,根本找不到个像样点的巫医。
所以还是赶紧派人将她抬到离原城去,让那医术精湛的老羊巫来救治她吧。
于是青獐郎赶紧让人砍来树枝,做了副简易担架,顺手从附近几具商贾死尸身上,扯下几件大人衣服铺垫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婧儿抱上去。
然后他从旁边叫来个鹿人差役:“老三,带两个人,把小女孩儿抬到离原城去,让巡防营那老羊巫给她好好看看。”
鹿人差役看着婧儿那严重伤情,看着她那气息奄奄的模样,有些为难:“头儿,到离原城还要翻山越岭地赶两三天山路,她这样子挺得住吗?”
“实在没办法了,你们尽量小心,赶路慢点,抬稳当点儿就行。至于这孩子能否挺得住,就要看她的命了。”
鹿人差役知道,就她现在这情况,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所以他很快答应下来,然后叫来两个兽人,让他俩抬着婧儿,准备起程上路了。
临行前,青獐郎叫住他,从身上掏出些碎银子递过去:“出来办事,身上没带多少银两,这些你暂且拿着。”
“头儿,这哪能要你的银子!”鹿人差役有些为难地拒绝道。
“接着吧,怎么说,这都是我的一份心意。你知道吗?这猪庚远大哥,以前可是七皇子的贴身侍卫,功夫相当了得。我们这群曾经跟他在一起工作过的兄弟,没有不佩服他的。说实话,他以前也很照顾我们。大家都把他当大哥看。可惜啊,天妒英材,好人薄命,他竟然在这紫魈坡遭遇到焰魔山那群魔匪,最终势单力薄,寡不敌众,英勇牺牲掉了!”
“头儿,七皇子的贴身侍卫,还有活着的?”
“琅邪郡战争发生前,猪庚远大哥被七皇子派到南野郡作银刀巡捕,离开了那是非之地,所以才保住了性命。可他另外两个孩子、兄弟父母、以及所有壬猪族亲人,都在那场战争中被杀害掉了。”
“这猪庚远大哥还真是不幸啊!”
“所以想到他就这么牺牲掉,还真是觉得痛心啊。他这次要是不死,要是能赶到离原郡来作典史,还是我们的顶头上司呢。前些日子,我还跟黎三哥他们商良,说等猪庚远大哥来了,大家好好地给他接风洗尘。可惜啊,这位好大哥就这样壮烈牺牲了……”
青獐郎说到伤心处,双眼红肿,连声音都哽咽起来了。
鹿人差役见状,不好拒绝,只能收下他那些碎银子了:“头儿,放心吧!既然这孩子的父亲是我们顶头上司,沿途我会照顾好她的!”
“嗯,那你们起程吧。”
“好的,头儿,那我们走了。”
于是鹿人差役辞别了青獐郎,叫着两个兽人抬着婧儿,沿着逶迤山路,离开了。
楼主 黑藜氏  发布于 2018-01-23 19:28:42 +0800 CST  
婧儿手脚都被连根砍断,伤患处脓血淋漓的,老远就能闻到股恶臭气。
腐肉里还长满蛆虫,总在创口处蠕蠕爬动着,让她感觉很痒,想挠没法挠,想蹭没法蹭,那滋味儿,说不出有多难受。
由于山路颠簸,伤患处不时会撞碰到担架,疼得得她龇牙咧嘴的。
只是她很懂事,生怕招人嫌烦,惹人厌,所以伤口再痒,碰撞得再疼,都尽量咬紧牙关忍下去,不敢叫出声来。
由于疼痛难忍,她几次昏迷过去,又很快被颠簸的山路给摇醒过来。
每次醒过来,总能看到那红眼鬣妖就在不远处若即若离地尾随着她们赶路。
起初她觉得很不可思议: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大胆,竟敢大白天跟在行人后面,它就不怕差役,不怕那两个兽人民夫杀掉它吗?
可很快她就想明白了:这红眼鬣妖就她看得见,这三个差衙兽民是凡人,是普通老百姓,根本看不到这妖孽。
所以它才会这么胆大,老是沿着山路驿道若即若离地尾随着她,有时离她甚至就只有四五米远。
婧儿看着这皮毛凌乱、浑身瘦骨嶙峋、红眼红嘴红獠牙的鬣妖,心里很害怕,很想摆脱它。
可红眼鬣妖腿脚麻利,赶起山路来像一阵风似的。
而两位兽夫抬着她,赶着山路,走得很慢,很小心,哪能甩得掉它啊。
所以婧儿她们赶了半天山路,红眼鬣妖便鬼魅影子似地跟了她半天。
一直到傍晚时分,那差役带着两位兽人,将婧儿抬进红崖驿馆,才再看不到它了。
也许那妖物看到驿馆里人多嘈杂,热闹喧嚣,不敢溜进来吧?
看不到那红眼鬣妖狰狞模样,婧儿心里倒是舒坦了不少。
鹿人差役带着她们进到驿馆里,想在这里吃吃饭,打打尖,休息一晚,第二天再接着赶路。
鹿人差役身份低微,带着两个兽人进到红崖驿馆里,只能订下两间便宜下房。
尽管如此,那些驿馆杂役还是死活不让他们将婧儿抬到房间里去。
因为婧儿浑身污血,手脚溃烂严重,不断有脓血蛆虫流爬出来,谁看着都觉得恶心,腌臢,感到很晦气。
两个驿馆杂役怕她弄脏房间,怕她弄脏床铺被褥,怕她死在房间里,不好收拾,所以就是不让她进屋。
好说歹说,他们才答应让婧儿住到不远处那间空置了许久的羊圈里去。
羊圈就羊圈吧,只要有个住处,能将就着睡睡觉就行。
——反正睡羊圈的是婧儿,他们三个大男人,自然是要睡到那两间下房里去的。
那羊圈是间低矮茅草房,破烂不堪,看着房檐梁檩都快坍塌掉了。
还好这两天没下雨,地面还算干燥,随便铺些稻草烂棉絮,还是能住人的。
虽然屋顶茅草破漏严重,但那晚月明星稀,晴空朗朗的,应该不会下雨,所以那差役很快指使两位兽人将婧儿抬进羊圈里。
离羊圈不远,还有间破草房,里面住着个常年给驿馆打扫卫生、换洗被褥蚊帐的奴隶妇人。
那妇人头顶粗角,身躯健硕,浑身皮毛脏污,走路说话风风火火的。
鹿人差役怕婧儿晚上有事,照顾不到她,于是出了点钱,要这牛妇人夜晚帮着照看下她。
羊圈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鹿人差役便额外掏了些钱,让两个驿馆杂役找来些稻草烂棉絮,铺到地面,给她临时做了个地铺。
因为夏天蚊子多,他们还找来床蚊帐,从屋梁上挂下来,遮着地铺,给婧儿挡蚊子。
这时夜幕已经降临了,山野河谷里到处黑漆漆的,连个人影都看不着。
红崖驿馆里倒很热闹,庭院过道里点着灯笼,房间里不时传来阵阵喧哗吵闹声。
鹿人差役带着两个兽民,抬着婧儿翻山越岭地赶了半天山路,都觉得很累,很疲惫,所以一切收拾停当,便到伙房里吃饭去了。
吃饭时,他们不好带着婧儿,就买了份还算不错的伙食送过来,要那牛妇喂给她吃。
那牛妇心肠很好,等他们离开后,就点着盏鸡油灯,蹲坐到婧儿身边,边喂她吃饭,边陪着她说话,聊天,不断开导着她,要她坚强地生活下去。
她说砍断手脚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以前生活过的大庄园,那些苦命奴隶犯了错,触犯惹恼了管家监头,经常会被砍断手脚,挑断手筋脚筋,甚至被挖掉眼睛,剥掉人皮,那就更惨了。
她就认识好几个被砍断手脚,被挑断手筋脚筋的奴隶。
那些人没手没脚的,瘫痪着身子,还不是一样生活得好好的?
奴隶妇人这番开解劝说,让婧儿感觉很欣慰。
可惜这身世可怜、终身孤苦的奴隶妇人,给她喂过饭没多久,就被驿馆里那些人叫去做事了。
这牛妇很细心,临走前,还特意点着鸡油灯,围着那张破旧蚊帐转了一圈,发现后面有个破洞,便随手从地上捡来根稻草,将那破洞拴扎起来。
然后她充满怜爱地爬到婧儿身边,宽慰着她:“孩子,别害怕,这红崖驿馆晚上人多热闹,没野兽敢下来造次。我出去会把门关好的。有什么事你就大声叫,我就在驿馆里做事,会随时过来看你的。”
看着婧儿很感激地点了点头,她才站起身子,点着那盏鸡油灯走出羊圈,关掩好破烂木门,转身离开了。
之后羊圈里便安静下来,周围到处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婧儿独自睡躺在黑暗羊圈里,难免感觉有些害怕。
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了。
她现在都这副模样了,难道还怕有人来害她吗?
要是真有野兽溜进来把她吃掉,那倒不失为是一件好事。
她现在没手没脚的,连走路都走不了,什么东西都抓不住,活着还有啥意思啊?
要是死了倒好,那样她就可以到另外一个世界里去,跟父亲母亲、跟弟弟妹妹、跟爷爷奶奶、跟老家那些壬猪族亲戚团聚了。
想到死,婧儿突然感觉很轻松,感觉这应该就是她最后的归宿,也是最好的归宿。
既然要死,那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既然要死,那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于是她静静地躺在羊圈里,准备闭着眼睛睡觉。
谁知就在她屏除各种杂念,准备睡觉时,羊圈里却钻进来两只老鼠。
那两只老鼠钻进来,哪儿都不去,而直接朝着她奔将过来。
或许是它们闻到她手脚伤患处那些溃烂腐肉所发出的气息,想来吃肉?
婧儿毕竟是小女孩儿,最害怕老鼠了。
现在她睡在地上,走不能走,爬不能爬,那两只老鼠要是钻进来咬她怎么办?
所以她听着那两只老鼠跑过来,下意识地挪着身子想往旁边躲。
还好那牛妇怕蚊子飞进来,特意将蚊帐底部压在烂棉絮下面,让那两只老鼠轻易钻不进来。
两只老鼠不愿就此放弃,不断围着裘皮烂棉絮转悠着,还想找地方拱进来。
实在没办法,婧儿只好低想吆喝着,想将它们赶开。
可她除了挪挪身体,根本没法动弹,像具死尸似的,光靠那吆喝声,还真吓不走那两只老鼠。
还好两只老鼠围着稻草烂棉絮转悠了一阵,见没法进来,也就慢慢转身离开了。
听着两只老鼠离开自己,婧儿感觉很庆幸,忍不住长长地松了口气。
谁知她气还没松完,便感觉不妙了。
因为她刚才挪着身子躲避老鼠,不经意间,竟然将蚊帐扯开了。
此时夜风一吹,将蚊帐一角高高地掀起来,并由此钻进来好些蚊子。
这些蚊子,在蚊帐里嗡嗡地盘旋着,不时飞过来咬她一口,疼得像刺扎似的。
这种疼还能忍受,只是这些蚊子在蚊帐里不断滋扰着她,叫她怎么睡得着啊?
看来得把那奴隶妇人叫过来,帮她将蚊子赶走,重新把蚊帐围好压牢才行。
哪知她还没开口,一个声音突然传过来:“小妹妹,被蚊子叮咬得很难受吧?”
这声音突然传过来,着实吓了婧儿一大跳!
她掉过头,循着声音望去,看到黑暗角落里,竟然有双红眼睛,有张红嘴巴,还有对红獠牙!
不用说,这一定就是那头可恶的红眼鬣妖了。
这红眼鬣妖看着婧儿她们进到驿馆里,原本是不敢跟进来的。
可后来它发现,那些人竟然把婧儿单独安放在这间破烂羊圈里,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
所以这家伙竟然大着胆子,悄悄溜进这间破烂羊圈里来了。
婧儿看着红眼鬣妖,感觉很害怕。
她想高声呼喊,叫些人进来赶走它。
可红眼鬣妖毕竟是妖兽,普通老百姓进来,能看得到它,能对付它吗?
这里距离前面那些客房还有段距离,而且那里人语喧哗地显得很热闹,她大声叫起来,别人听得到吗?
而且她这残疾女孩实在不想麻烦别人,实在不想打扰别人。
所以婧儿迟疑了一番,最终还是没有喊出声来。
毕竟猴燕婆婆说过,红眼鬣妖要等到她死后,才会赶过来吃她。
她现在还没死,还害怕什么呢。
于是她很生气地望着那团红影厉声喝斥道:“你跑进来干嘛?”
“来看看你啊。”红眼鬣妖边说,边朝前走了几步,来到婧儿床铺边。
婧儿看着它那红眼红嘴红獠牙就浮现在面前,更来气了。
“滚开,别过来。这是我的房间,滚出去!”
“这小屁孩儿,不是个士族小姐吗?怎么讲话这么粗鲁?”
“粗不粗鲁,关你屁事?你这臭妖孽,走开,离我远点,滚!”
“小屁孩儿,我可是来帮你的,是想帮你赶蚊子的!”
“谁要你帮,谁要你管,滚一边去,我咬死都不关你的事!”
“切,真是好心没好报,懒得管你了。”
“谁要你管?死妖孽,假情假意的,滚出去!”
“凭什么要我滚出去?这又不是你家,这里是客栈,谁都可以进来!”
“这间房子是我买下来的,是我付过钱的,所以它现在就是我的,它就是我的房间,我就是它的主人,所以你现在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一间破烂羊圈,有什么好稀奇的,叫我住,我还不住呢。”
“没人叫你住,你这种妖物,只能躲到荒山野岭里,哪配住房子啊!”
“小屁孩儿,嘴别那么恶毒,小心我现在吃了你!”红眼鬣妖被这她骂得恼羞成怒了。
婧儿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再倔性,再逞强,再生气,心里都很害怕这红眼鬣妖。
所以听它这么说,她还真怕把它骂急,骂生气了,一下冲进来把她吃掉。
所以婧儿见势不妙,赶紧停住谩骂,不敢再任性了。
她心里很害怕,感觉很委屈,很无助,忍不住躺在被窝里嘤嘤号哭起来。
红眼鬣妖原本想过来给婧儿赶蚊子的,却被她劈头盖脸地痛骂了一通,骂得它一肚子火起,本来想教训教训她,让她吃点苦头的,可看着她那残疾模样,听着她那嘤嘤号哭声,又实在于心不忍,只能放弃了这恶毒念头。
“小屁孩儿,懒得管你,就让这些蚊子吸光你的血,活活咬死你吧!”
鬣妖说罢,悻悻然转过身子,朝着墙角走去。
然后它纵身一跃,穿过残破墙头,消失在茫茫夜色里了。
楼主 黑藜氏  发布于 2018-01-24 06:39:48 +0800 CST  
黑暗羊圈里,又孤伶伶地只剩下婧一个人了。
她感觉悲苦而无助,不禁失声,嘤嘤号哭起来。
可她很快觉得这种号哭毫无意义。
号哭有用吗?
号哭能让处境变得更好吗?
既然不能,那还悲悲戚戚地哭个什么劲儿啊?
于是她很快甩甩脑袋,甩掉眼角那些泪珠,让自己安定下来。
此时黑暗羊圈里依然什么都看不清楚。
微风吹拂着破烂蚊帐,轻羽微尘似地摆动着。
那些可恶的蚊子,依然在蚊帐里嗡嗡鸣叫着,不断飞下来咬她,吸她的血。
婧儿被搅扰得很难安静得下来。
睡也睡不着。
想赶它们,也毫无办法。
那种滋味儿,怎是一个烦字了得啊。
不行,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还是把那奴隶妇人叫进来,帮她赶赶蚊子吧。
这样一想,婧儿便凝聚起浑身力气,准备扯着嗓子,高声喊叫起来。
谁知她刚要张口,又有个声音传了下来:“孩子,被蚊子叮咬得很难受啊?”
这声音可不是那红眼鬣妖发出来的。
这声音空洞,苍老,就像是从千年古井里传出来的。
这不就是紫魈坡那猴燕婆婆吗?
可惜周围乌漆抹黑的,根本看不到她那鬼魅幽魂。
尽管如此婧儿还是惊喜异常地呼喊道:“婆婆——”。
“想不到,你竟然还记得我的声音。”
“婆婆,你不仅救了我,还传授我魔法,我哪忘得了你!”
“孩子,我来看看你的情况。”
刚才猴燕婆婆说话时,声音是从羊圈上空传下来的。
现在说话时,她那苍老声音就在婧儿身边。
婧儿由此知道猴燕婆婆已经降临到她身边了。
她知道猴燕婆婆在查看她的身体情况,没敢作声,静悄悄地等待着。
过了片刻功夫,那苍老声音有些欣喜地说道:“沴元存活得不错,手脚伤口已经从内部封堵住,应该不会再继续溃烂恶化下去了。”
婧儿听着猴燕婆婆这么说,心里顿时燃起了莫大的希望。
因为老婆婆说过,只要那团沴元能在她身体里存活下来,只能她能修炼魔法,她就能活下来,就能成为食毒妖童。
“婆婆,我应该不会死了吧?”
“孩子,跟昨晚相比,沴元存活情况要好得多。但现在我还不能保证你一定能活下去。至少还要等十来天时间,才能看到最终结果。说实话,我真害怕那些巫毒沴气会伤害到五脏六腑,彻底葬送掉你这条小命。但现在情况比较乐观。你能活下去的希望,毕竟增加了几分!”
刚才婧儿还有些破罐子破摔,想就此死了,解脱了,一了百了算了。
现在猴燕婆婆这番话,给她平添了几分信心,让她有些想坚强地生活下去。
于是她接着问道:“婆婆,我现在要怎么控制那团沴元,怎么修炼魔法啊?”
“孩子,我今晚就是来给你法眼,教你如何控制沴元,如何修炼魔法的。”
“谢谢婆婆!”婧儿很感激地说道。
“孩子,现在那些蚊子还在叮咬你吗?”
“还在叮咬我,又痒又痛,就是没办法赶走它们。”
“孩子,其实你可以不用害怕那些蚊子的。还记得昨天晚上吗?那只饿狼来撕咬你伤口,吃你的肉,你都感觉不到疼痛,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因为当时我那妖灵飘飞出去了,所以感觉不到疼痛。”
“你现在同样可以让你那魅幽妖灵飘逸出来啊。”
“婆婆,怎么才能让它飘逸出来啊?”
“我先帮帮你。”
猴燕婆婆说罢,婧儿便隐隐感觉有种微羽轻絮似的东西,若有若无地沉覆到身上。
因为羊圈里很黑,婧儿看不到她那团幽黑魅影,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但她却依稀感觉身体里有种微弱魔力,像烟霭雾霾似地冲撞着她。
那种魔力微微发着热,还隐隐带着辛辣气息,有些刺鼻气味儿。
婧儿正纳闷这是怎么回事,那苍老声音已经从屋顶梁檩间传下来了:“孩子,现在闭着眼睛试试,看能不能让那幽魅妖灵飘逸出来。”
婧儿闭着眼睛,凝聚着精神,却怎么用力使劲儿,那幽魅妖灵都没法飘逸出来。
最后她只能放弃努力,倍感愧疚地说:“婆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孩子,别着急,别用蛮力气,要静下心来,屏息凝神地慢慢施展法力……上次是我把它带出来的,这次得你自己施着法,让它飘逸出来……孩子,我已经帮你开过法眼了。你现在将注意力集中起来,看着身体里那些巫毒沴气……要是感觉不到它们的形状,你就把它们当成是团烟雾,然后你集中精力看着它们……看到了那些巫毒沴气了吗?……要是看到了,就把注意力加到它们身上,把意识融进那团烟雾里,给它们予意识,让它们有生命……”
猴燕婆婆很详尽地指导着婧儿,让她慢慢施展着法力,逐渐将身体里那团幽魅妖灵凝聚起来。
“好了,孩子,现在让它跟法身分离,让它慢慢飘飞起来……飞不出来吗?……没事的,别急,慢慢放松身体,让它自己出来……初次施法都是这样的,有种走投无路,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好像受到阻滞,受到束缚,处处都要碰壁似的……不要慌张,不要急躁,你很快就会找到出路的……有了这次经验,以后施起法来,就轻车熟路的,容易多了……还是出不来是吧?……没事的……孩子,告诉我,你肩膀衣襟处那些污血,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我手脚被砍断时,溅了很多鲜血到衣服上。”
“你这件衣服是什么色的,上面印着些玫瑰花吗?”
“这件衣服是紫色的,上面没有花,只印着些吉祥图案。”
“你后脑脖颈处那些黑色鬣毛有多长啊?”
“那些鬣毛有拇指长了。爸爸以前说过,等我长大后,那些黑毛鬣毛能长到一拃多长,到时候还能扎出好些小辫子来呢……”
婧儿说着这番话时,已经隐隐能看到她后脑脖颈处那些黑毛鬣毛了!
她眨了眨眼睛,发现她那些黑毛鬣毛变得更清晰了。
她甚至还看到了她那身污血斑斑的紫色衣服,还看到了她那张圆圆的、长满黑毛的小猪脸蛋儿,还看到了她手脚伤患处那些腐肉,那些脓血,那些蠕蠕爬动着的蛆虫……
与此同时她还看到了猴燕婆婆那团幽黑魅影。
此时她已经飘升到屋顶,飘升到猴燕婆婆身边了。
“婆婆——”婧儿很惊喜地喊了一声。
“孩子,现在还感觉有蚊子叮咬你吗?”
“没有了,婆婆——”
“孩子,要随时保护好你那法身。你现在感觉不到蚊子叮咬,但那法身周围还有许多蚊子。你受伤太重,失血过多,身体还很虚弱,不能再让蚊子吸你的血了。你现在还没什么法力,就让我帮帮你吧。”
猴燕婆婆说罢,只轻轻挥了挥手,下面那顶蚊帐便被风吹似地飘将起来。
然后那蚊帐不断飘甩着,舞荡着,将里面那些蚊子全部赶出去。
然后她才让那蚊帐重新垂下去,很严密地卷裹在婧儿身边。
婧儿看着她把蚊帐卷裹好后,很感激地抬起头,想再次谢谢猴燕婆婆。
这时她才发现猴燕婆婆看着影影绰绰的,那幽黑魅影,既幽淡,又稀薄,都快要看不清楚了。
“婆婆——”她惊惶失措地呼喊起来。
“孩子,不要惊慌,不要害怕,我就快烟消云散了。今晚是我最后一次来跟你见面。所以你要听好了。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这些话,你务必要记好,记牢,记仔细,因为以后你就要靠自己去修法魔法了。”
“知道了,婆婆!”婧儿感觉就像又有亲人要离逝了。
“孩子,我已经给你开了法眼,以后只要闭上眼睛,你就能看到,就能感觉到身体里那沴元,以及周围那些巫毒沴气。”
“刚才我已经看到了。”
“那沴气是有生命的,是魔法之本,所以每天都要按时修炼魔法,不断用生命活力孕育它,不断用血脉灵气滋养它,让它逐渐跟你生息相通,血脉相连,最终跟你溶合起来,成为你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知道了,婆婆。”
“要记住,你修炼的,是食毒巫术,所以要经常捕食蝎子蜈蚣、蛇类蜘蛛、以及各种有毒的花草野生菌,来补充身体里那些巫毒沴气。你身体里巫毒沴气越充沛,越旺盛,那幽魅妖灵越活跃,飘离身体越远,离开时间越久,法力自然就越高强。”
“知道了,婆婆。”
“孩子,要竭力保护好你那法身。没有法身,你就会成为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了。没有法身,失去沴元,失去巫毒沴气滋养,那幽魅妖灵还能如烟似雾、漫无目的地游荡多久呢?我就是因为大意疏忽,没保护好法身,结果被人意外焚毁破坏掉。这些日子我想尽各种办法,都没法恢复法身。现在也只能认命,烟消云散,彻底消失于无形了……”
“婆婆——”婧儿感觉她就像快要支撑不住了似的。
猴燕婆婆同样知道她死期临近,精魂涣散,就快要彻底消失了。
所以接下来她尽量凝聚起精魂,很细致很有耐心地教导着婧儿,以后要如何培育沴元,如何修炼魔法,如何分辨各种巫毒沴气,如何施展魔法巫术……
教到最后,她那团幽黑魅影越来越虚弱,甚至都快看不清形体了。
教到最后,她那苍老声音越来越微弱,甚至都快听不清楚她说些什么了。
老婆婆不想让婧儿看到她彻底消散,也知道她那身魔法巫术,不是短短一个夜晚就能全部教授给这小女孩儿的。
所以说到最后,她感觉那精魂实在支撑不下去了,才凝聚起最后那点魔力,强行打起精神,恋恋不舍地望着婧儿说:
“孩子,你身体里巫毒沴气很少,幽魅妖灵勉强能凝聚起来,还不能飘太远,不能离开法身太久,现在该回去睡觉了。”
猴燕婆婆说罢,那鬼魅幽魂便水汽似地慢慢泅散开来,逐渐消失进夜色里了。
猴燕婆婆就这样不期而至,像亲人似地来到婧儿身边,又很快烟消云散了,彻底从婧儿身边消失了。
看着猴燕婆婆慢慢散去,婧儿感觉很惆怅,很伤感,很悲戚。
她有些依依难舍,又不知道她该依从于谁,该难过些什么。
难过又一个亲人长辈死去吗?
婧儿所有亲人,所有长辈,都死掉了。
她现在对死亡,已经没那么伤感了。
或者说已经麻木了。
她现在,只对那幽魅妖灵感觉很新奇。
猴燕婆婆说她那些巫毒沴气幽淡稀薄,得赶紧回去休息才行。
可她却不想这么快就回去。
她那幽魅妖灵就像是个贪玩儿的孩子,还想到处转转,到处看看。
所以她很快驱使着幽魅妖灵,朝着羊圈外面飘去。
谁知她还没飘荡到屋檐边,便感觉精神越来越涣散,视力越来越模糊。
婧儿害怕烟消云散,彻底消泯进虚幻世界里,也就不敢随意飘荡了。
她这才心有不甘地慢慢降临到蚊帐里,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她刚刚钻进蚊帐里,那残疾身躯便磁铁似地将她吸附进去了。
才瞬间功夫,她便看不到自己,看不到周围所有的事物了。
在漆黑羊圈里,她就是她自己,她睁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
好在蚊帐里已经没有蚊子了,让她能睡躺得很安静,丝毫没东西能滋扰到她。
手脚伤患处还有些隐隐作痛,只是这种疼痛若有若无的,仿佛就快不存在了。
那些蛆虫整天滋扰得她不得安宁,老在腐肉里蠕来爬去,甚至还会爬到脖颈脸蛋儿上,让她不胜其烦,恨不得打几个滚儿,能把它们全部活活压死。
然而现在她却感觉手脚伤患处那些蛆虫,数量好像少了许多,好像大都睡着了。
所以婧儿躺在被窝里,感觉周围静谧,幽暗,还真适合睡觉。
所以很没多久她便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了。
在即将入睡前,她依稀听到那破烂柴门被推开了。
那牛妇点着盏鸡油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她来到婧儿身边,借着灯光看着婧睡得很安祥,实在不忍心吵醒她。
她知道这可怜孩子躺在担架上翻山越岭地颠簸了一天,肯定很累,很疲倦。
这孩子明天还要继续翻山越岭地赶路,就让她早点休息吧。
所以那牛妇来到她身边,悄悄检查了下了蚊帐,发现蚊帐将她包裹得很严实,没有蚊子钻进去,也就慢慢站起身子,点着鸡油灯,悄无声息地走出去。
她出去时,关门关得很轻,没发出多大声音来。
所以她出去后,婧儿便酣酣沉沉地进入梦乡了。
——天涯文学连载进行中
楼主 黑藜氏  发布于 2018-01-24 18:12:47 +0800 CST  
第二天鹿人差役带着两位兽人,抬着婧儿,继续朝着离原城赶去。
驿道沿着峰岭蜿蜒蛇行,就像山里一条时断时续绵延不绝的宽帛布条似的。
婧儿年纪小,还被砍断了手脚,所以她那残疾身体轻若刍灵,两个兽人抬着她,跟抬着空担架差不多。
只是由于山路嵯峨,路途颠簸,婧儿那断臂残腿经常碰撞到担架。
可不知是病情伤势真有所好转,还是心理作用,她感觉这种碰撞竟然不怎么疼痛了。
鹿人差役和那两个兽人都不大跟婧儿说话。
——这些大男人,跟她这小屁孩儿有什么好聊的?
婧儿也不敢打扰到他们。
所以沿途她都静静地躺在担架上,穿行在荒无人烟的群山密林里。
看着青山绿水,野花溪涧,听着鸟鸣啁啾,松涛阵阵,她心里竟然生出几分野游踏青似的悠闲怡情来。
谁知没走多远,她一抬头,再次看到不远处坡林里,那只褐毛凌乱、浑身瘦骨嶙峋、红眼红嘴红獠牙的红眼鬣妖又出现了。
红眼鬣妖依然尾随着她们逶迤赶路,依然不声不响、若即若离地尾随着她。
再次看到它时,婧儿还真被它吓了一跳。
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了。
毕竟她已经对它狞恶模样看久了,看习惯了,不再那么怵惧了。
最要紧的,是昨晚经过猴燕婆婆指点,经过彻夜休息调整,她现在已经初具魔法,身体里孕育出好些巫毒沴气来了。
换句话,也就是说她现在生命力已经比之前强多了。
猴燕婆婆说过,红眼鬣妖要等她死后才会过来吃她,攫取她身体里那金贵沴元。
如果她不死,如果她活得朝气蓬勃的,红眼鬣妖就伤害不到她了。
这样一想,婧儿就不再害怕它了。
一路上无论它怎么形影不离地跟着自己,婧儿都懒得理会它。
当然她可不敢就此懈怠下去。
现在躺在担架上无事可做,还是别偷懒,赶紧修炼魔法吧。
这样一想,婧儿便赶紧闭着眼睛,开始按着猴燕婆婆的教导,默默修炼起魔法来。
这种最初的修炼,其实就是精心呵护好身体里那份沴元。
那情形,就跟照顾刚刚破土而出、看着还很娇弱、还很幼小的嫩芽似的。
那情形,跟母鸡孵蛋,用其身体温度培育后代很相似。
毕竟那沴元要用生命活力来孕育,要用血脉人气来滋养。
婧儿原本以为这种修炼很简单,就跟闭目养神差不多。
后来才发现,这种修炼很耗神,很费体力。
以至才过中午,她便感觉浑身疲惫,精神涣散,实在没法继续修炼下去。
婧儿不想强迫自己,不想走火入魔,便适可而止地停住修炼了。
这时她们已经沿着逶迤驿道,赶了大半天山路了。
此时是下午申时,她们来到一个叫筒骨沟的峡谷里。
峡谷里有条河,夏天经常发山洪,经常会冲走牲畜淹死人。
所以驿道修建在远离河谷、地势较高的地方,紧挨着悬崖陡坡。
有几处地方甚至是沿悬崖峭壁修凿出来的木板栈道。
沿着陡崖峭壁赶路,经常会有碎石滚落下来,有时还会砸伤路人。
所以那天婧儿她们来到处陡坡断崖前,发现有碎石滚落下来,并没怎么太在意。
谁知那些碎石越落越多,越落越大,大家才发觉情形有些不妙。
很快大家感觉地面山体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了。
“地震了,要垮山了,快跑!”
“别走驿道,山塌下来就危险了!”
“快朝山谷里跑,那里地势较为开阔!”
前面几个推着独轮车的小商贩,见势不妙,赶紧扔掉独轮车,抛弃所有货物不管,径直朝着旁边河谷里狂奔过去。
后面几个走亲戚的官宦家属,也纷纷抛弃重物,撂下行囊,朝着下面河谷里跑去。
鹿人差役见状,赶紧带着两位兽人,抬着婧儿,沿着陡坡,朝着河谷里疾奔过去。
这片山坡地势陡峻,野草灌木丛生,乱石磊磊,大家慌不择路地奔跑起来,很容易绊倒摔倒,骨碌碌地滚落下去。
鹿人差役跑在最前头,转瞬功夫便跑得没了踪影。
前面那兽人绊到簇灌木,扑嗵摔倒下去,很快顺着陡坡滚落到旁边断崖下面,不知是死是活。
后面那兽人,独自一人,可没法抬动婧儿那简易担架。
这时后面陡崖上,不断有石头雨点似地砸落下来!
在这生死危急关头,逃命要紧,他哪还顾得着婧儿啊!
所以这家伙见势不妙,抛下婧儿,独自打着空手,朝着山谷疾奔过去。
此时身后那座两三百米高的陡崖,已经雪崩似地整体坍塌下来了。
数百上千万方山体泥石,整体坍塌下来,那是怎样一种情形啊!
这些山体泥石坍塌下来,婧儿那残缺身躯肯定会被砸成肉酱齑粉的。
谁知就在这时,两块看着比屋面还要大的巨石,竟然在她头顶砰然撞砸到一块儿。
两块巨型岩石砸落过来之时,她竟然望到那红眼鬣妖的身影!
只是刹那间功夫,她便两眼一黑,然后就随着两块巨石,随着大量山土泥石,随着无数野草树枝,轰隆隆地滚落下去了。
她被大量山土泥石推移了二三十米远,才最终慢慢停歇下来。
婧儿停住移动后,周围还有大量山土泥石源源不断地倾泄着。
这轰然巨响声,这坍塌流泻声,这挤一压倾扎声,持续好一阵子才完全停歇下来。
由于头顶有两块巨型岩石遮护着她,婧儿竟然没被砸死,竟然没被砸伤,竟然没被山土泥石掩埋起来。
她试探着挪动下一身体,发现周围竟然有片很狭窄的生存空间!
这无疑是不幸中的大幸啊!
那红眼鬣妖呢?
它刚才好像和婧儿一起滚落下来的。
它有那么幸运吗?是否还活着?是否就掩埋在附近呢?
当然婧儿现在才没功夫去想它呢,也懒得去理会那妖物。
所以她很快就把念头转到自己身上了。
现在她被数百上千万方山土泥石掩埋着,怎么钻爬得出去啊?
筒骨沟地处荒僻,周围毫无人烟,谁会组织人手前来刨救她们啊?
所以婧儿即便没被活埋,没被砸死,也很有可能会活活饿死在这里面。
对于死亡,她并没感觉到害怕,反而挺冷静,挺坦然,挺不当回事的。
或许是她之前遭遇魔匪,父母惨死,自己被砍断手脚,已经算是死过一次了吧?
她觉得既使要死,也不能饿着肚子,也要做个饱死鬼。
刚才她翻身探测那狭窄空间有多大时,好像触碰到那几个冷饽饽了。
那几个冷饽饽是他们早晨买来的干粮。
两个兽人嫌背着干粮碍事,将它们装进包袱,塞到担架上面。
刚才那些山土泥石不知道把那简易担架冲到哪里去了。
几个冷饽饽却依然包裹在包袱里,还留在婧儿身边。
所以她凭着依稀记忆,翻侧着身体蠕爬过去,很快找到那包袱。
婧儿没有手,只能用牙齿撕咬着包袱。
她很笨拙地撕一扯了半天,才把包袱解开,叼出个冷饽饽啃食起来。
此时是下午,婧儿还真有些饿,便狼吞虎咽地啃食起来。
由于没有汤水,这半块饽饽吃起来又干又涩,实在难以下咽。
她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埋压多久,不敢贪食,所以啃了半块饽饽,感觉没那么饿,也就不想多吃了。
她把剩下那半块冷饽饽重新塞到包袱里,准备留作干粮,以后肚子饿了再吃。
这狭窄空间黑暗得跟地狱似的,睁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那些山土泥石新坍塌下来,很潮湿,就像被浸过水似的。
婧儿躺在冰冷泥壤里,感觉就像爬在沼泽地里似的。
还好那件垫担架的羊皮坎肩就在前面,可以想办法将它拖过来,垫着身子。
她没有手脚,周围空间狭窄,要将那件羊皮坎肩拖过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所以她折腾了半天,简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件羊皮坎肩拖垫好。
垫着羊皮坎肩,感觉不到潮湿阴寒,婧儿爬躺着身子,可就舒服多了。
此时是下午,婧儿被抬着翻山越岭地颠簸了大半天,感觉很累,很疲倦。
所以在这漆黑狭窄的地底深处,她爬躺着身子,很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听到周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到耳朵里。
是什么声音?难道是那红眼鬣妖赶过来了?
婧儿猛地吃了一惊,迅速清醒过来。
醒过来后,她发现那声音窸窸窣窣的,听起来细碎,微弱,应该是虫豸爬动的声音。
——在这黑暗世界里,在这地底深处,再细微的声音都听得很清楚。
不管是什么虫豸,只要不是红眼鬣妖就行。
婧儿长长地舒了口气,才发现那些虫豸好像正沿着石头缝隙,朝着她爬过来。
它们爬到身边来,婧儿才发现它们竟然是几只蝎子,身体竟然带着荧光。
这里竟然有带着荧光的蝎子!
婧儿看着那几只蝎子,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所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赶紧躲开它们。
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这蝎子可是毒虫,可是她用来修炼巫毒沴气的好东西!
猴燕婆婆不是说过,要她多捕食些毒物毒虫,来修炼巫毒沴气吗?
现在这些小毒物爬到身边,正好捕食它们,试着修炼下魔法。
于是婧儿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躺在大岩石下面。
这里空间狭窄,没有其他出路,那几只荧光蝎子不知不觉地朝着婧儿爬过来。
由于婧儿没有手脚,浑身泥土,凝然不动,它们好像没发现她,没感觉到有危险。
它们窸窸窣窣地爬动着,不知不觉地爬到婧儿身边了。
婧儿看着它们爬到身边,迅速凝聚起全身力气,直接翻动身体,猛地朝着它们碾压过去。
几只蝎子感觉情况不妙,赶紧转身想逃。
两只蝎子转身逃走了,三只蝎子却被婧儿活活压扁了。
有只蝎子临死前,还挥着尾刺狠狠地蜇了婧儿一下,疼得她像针扎似的。
但婧儿并不在乎,反正她可能快死了,反正她现在没事可做,就拿这三只蝎子来试着修炼魔法吧。
于是婧儿转过身子,直接将嘴巴凑过去,叼起死蝎子,津津有味地嚼食起来。
蝎子外壳嚼食起来,像胡豆皮似的;腿脚嚼食起来,像油炸蚂蚱似的;肌肉内脏嚼食起来,跟普通肉类肠屎没啥区别。
婧儿嚼食到它尾刺,吃到毒腺毒汁,感觉那味道泼辣,刺激,就像有弹药突然在味蕾间炸裂开来,天女散花似地激荡到身体每个角落里。
那感觉,起初是惊愕,是难受,是恐惧,仿佛死亡之神就此降临了。
转瞬功夫之后,却有种介于生死之间、生不如死、死而后生似地奇异享受。
这种激荡,这惊异享受,像墨汁似地泅散开来,迅速扩展到身体里每个部分。
那情形就像有春雨浸润着干坼旱地,就像有晨雾弥漫过山野秋林似的。
刹那间,婧儿身体里那种辛辣刺激灼痛感,是她之前从未有过的神奇体验。
婧儿没想到,捕食几只蝎子,会带来如此神奇、如此惬意、如此舒坦的精神享受。
当然她初次捕食毒虫毒物,可不敢大意,害怕那些毒液浸染到血液里,伤蚀到性命。
所以嚼食完那些蝎子,她赶紧收神敛性,及时用巫毒沴气将毒汁毒液卷裹起来。
然后她屏息静气地修炼着魔法,让那些巫毒沴气慢慢将所有毒汁毒液给慢慢化掉。
这种魔法修炼很耗精神,很伤元气,可没想像起来那么简单。
所以婧儿躺在黑暗世界里,很快便感觉疲惫得凝聚不起精神来了。
她怕伤到法身,看着那些巫毒沴气消化融解得差不多,也就停住修法了。
此时周围漆黑无光,睁着两只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楚。
婧儿找不到其他事做,躺在地上,准备睡觉了。
她实在太累太疲倦了,没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小小妖童:魔罐女》天涯文学连载中
楼主 黑藜氏  发布于 2018-01-25 14:27:37 +0800 CST  
婧儿还没完全睡着,突然听到大岩石后面有声痛吟传过来。
那声音宏大,粗鲁,就像野兽发出的痛苦嚎叫声。
婧儿听到这痛嚎声,一个激灵,完全吓醒了。
她感觉那野兽应该是地震时被埋到土里来的。
它可能是被砸晕过去了,现在刚刚苏醒过来。
它苏醒过来,拼命挣扎着,想从泥土堆里爬出来。
不管它是什么野兽,对婧儿来说,都是极其危险的。
要是婧儿有手有脚,真想迅速爬离这片危险之地。
可她没有手脚,没法爬动,只能静静地躺在地上,希望那家伙不要发现她。
那家伙力气还真大,拼命挣扎着,蹬刨着,很快就从泥土堆里爬出来了!
最要命的,是它那地方就在大岩石后面。
最要命的,是两块大岩石之间有条缝隙通道。
所以它挣扎着爬出来,很快沿着缝隙通道,朝着婧儿这边爬过来。
婧儿很惊恐地抬起头,在黑暗里看到了双红眼睛,看到了张红嘴巴,看到了两根红獠牙,还有那根滴着涎液的红舌头!
不用说,这家伙就是那红眼鬣妖了。
这家伙竟然就滚落到她身边,竟然没被压死。
婧儿心里哀叹了一声,知道这次真地危险了。
红眼鬣妖从岩石缝隙里爬过来,终于看到婧儿了。
“哈哈哈,小屁孩儿,竟然还没死!”
婧儿紧闭着眼睛,连看都没勇气再看它一眼。
“怎么样?看到我很惊奇吧?看着我竟然还没死,是不是很失望啊?”红眼鬣妖继续冲着婧儿打趣道。
婧儿可不是个好招惹、好欺负的小女孩儿。
何况猴燕婆婆说过,这家伙要等她死后,才会来吃自己,攫取她那份沴元。
现在她还没死,还活得好好的,根本看不到丝毫死亡迹象,既然如此,又何必怕它呢?
所以婧儿听到它那粗声厉气的声音,看着它那不怀好意的狞恶嘴脸,有些来气,有些窝火,便毫不示弱地冲着它说道:“那你呢?看到我竟然没死,吃不成我,同样很失望、很泄气吧?”
“小屁孩儿,别太得意!你是没死,但你现在没手没脚的,还被大山掩埋住,爬得出去吗?爬不出去,你还能活多久呢?我看你现在这情形,距离死亡也不远了!”
“你还不是一样,被大山掩埋住,同样爬不出去!”
“我现在是爬不出去,但只要吃了你,有了你身体里那沴元,就能魔法大增,说不定很快就能爬出去,重见天日了!”
婧儿听它这么一说,还真是傻眼了。
这鬣妖原本只是想攫取她身体里那沴元。
一般情况下,它应该会遵守妖界规则,等到她死后才来吃她。
可现在情况特殊,她们被埋压在大山下面,活命要紧,哪还有什么规纪可讲啊?
婧儿知道现在处境相当危险,想要活命,简直比登天还难!
事实上也是如此,那鬣妖看着婧儿,迫不及待地就朝着她一步步地紧逼过来了。
在黑暗里,婧儿看不清鬣妖全貌,却能看到它那红眼红嘴红獠牙闪着凶光,离她越来越近!
婧儿感觉很害怕,很慌张,很不甘心就这样被这家伙给活活咬死,给生吃掉。
所以看着它越逼越近,婧儿忍不住高声喊叫道:“你现在还不能吃我,我还没有死呢!”
“小屁孩儿,对不起,我现在等不得你死了。”
“我没死,你怎么能吃我啊?你有没有良心,讲不讲道义啊?”
“现在这情况下,还论什么良心,还讲什么道义啊。”
鬣妖已经赶到婧儿身边,迫不及待地张开它那张鲜红毛嘴!
婧儿感觉临头,不甘就此作罢,便再次高声喝止道:“等一下!你现在不能吃我!你现在要是敢吃我,我立即施法,毁掉沴元。让你即使吃了我,也得不到那魔法能量!”
鬣妖刚要张嘴撕咬婧儿,听到她这么说,不禁哈哈大笑道:“小屁孩儿,你是在给我讲笑话吧?你得到那沴元才多久啊?你还能施什么法啊?还想毁掉沴元呢!你有那本事,我还吃得了你吗?得了吧,小屁孩儿!说实话,我还真不想活着吃你。可这实在没办法啊。现在我们都被埋压在大山底下,肯定是钻爬不出去的。反正都要死,还不如放手一搏呢。吃掉你,攫取你身体里那沴元,我或许还能获得某种神秘魔法能量,让我钻爬出去。小屁孩儿,你没有手,没有脚,是绝对爬不出去的。你迟早是死,就让我来送你一程吧。放心吧,小屁孩儿,我会咬住你喉管,很快让你窒息身亡,不会太痛苦的!”
说到这里,鬣妖突然张着嘴,朝着婧儿扑咬过来。
婧儿看着它那鲜红毛嘴扑咬过来,赶紧使着浑身力气,猛地一翻,滚到旁边去了。
鬣妖扑过来,没咬到婧儿喉咙,却咬着她肩膀,疼得她撕心裂肺的,差点再次昏厥过去!
婧儿知道它想咬住她喉咙,赶紧扑到地面上,保护着喉颈,高声哭喊道:“你干嘛非要吃我?我才九岁,还是个小女孩儿,你忍心吃我吗?我爸爸被魔匪杀死了,妈妈被魔匪害死了,我现在没有亲人,没有家,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你还要来吃我!你跟那些魔匪一样坏!我双手被砍断了,双脚被砍断了,现在浑身污血淋漓的,连肉都腐烂了,连手脚都生蛆长虫了,你竟然还不肯放过我,竟然还真来吃我,你是什么妖孽啊?你这妖孽当得怎么这么可恶啊?你做这么多坏事,就不怕报应吗?你连个残疾女孩儿都不放过,就不怕上天处罚你吗?你做这么多亏心事,以后睡觉就不怕做恶梦吗?就不怕我变成厉鬼来找你吗?”
婧儿这番垂死号哭,这番辛酸控诉,谁听了都会于心不忍,心酸落泪的。
可那鬣妖毕竟是野兽,凶残野性,有异于常人。
而且现在它身体被岩石砸伤了,腿胯腰身处鲜血淋漓的,身体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要是不尽快钻爬出去,它可能很快就会死在这地底深处的。
它毕竟只是头低级妖兽,用正常方法根本别想钻得出去。
只有吃了婧儿,攫取到沴元,获得某种意想不到的神秘能量,才有可能逃得出去。
所以在求生愿望地驱使下,这鬣妖已经失却人性,完全变成只凶残野兽了。
在这种情形下,婧儿那番哭嚎控诉,怎么可能打动到它啊?
现在它什么都听不到,现在它什么都不在乎,现在它只想尽快咬死婧儿,吃掉她。
所以鬣妖忍着腰身疼痛,使着浑身力气,咬着婧儿肩膀猛地一扯,将她翻拖过来。
婧儿疼得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喉颈便展现在鬣妖面前了。
鬣妖看准时机,张着嘴,直接朝着婧儿那喉颈咬去!
婧儿没手没脚,没法挣扎逃跑,它那些尖牙利齿要是真咬下去,转瞬功夫,就能要了她小命儿。
谁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黑暗泥土里,突然传来两声尖细呵斥。
那声音很小,小得像虫豸叽鸣似的。
那声音虽小,在这黑暗寂静的地底深处,却能听得很清楚。
“红眼鬣妖,你可不能吃她!”
“吃了她,你死得更快!”
红眼鬣妖突然听到这两声呵斥,不禁地停住了。
那张鲜红毛嘴就停在婧儿面前,距离她喉咙还不到三指高!
从它那半张着的嘴里,婧儿能闻到股臭烘烘的、感觉极其腌臜的温热腐臭气。
只是她现在顾不得这种恶腐臭气。
她现在和红眼鬣妖一样,很想知道这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她和红眼鬣妖四顾张望着,可周围到处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就在她们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的时候,黑暗泥壤里,突然显出四道蓝色微光来。
随着蓝色微光钻爬出来的,是四粒拇指大小的蓝色虫蛹。
蓝色虫蛹钻出土层,迅速裂开了。
裂隙里,有彩绸簇皱物,像丝织品似地慢慢挤冒出来。
等那彩绸丝织物完全展开,婧儿和红眼鬣妖才发现,它们是四只蓝色蝴蝶!
四只蓝色蝴蝶竟然能发出微弱荧光,照得周围依稀可辨。
四只蓝色蝴蝶完成嬗变,散发着荧荧微光,煽动着美艳翅膀,飞到红眼鬣妖额头前面。
第一只蓝色蝴蝶对它说:“你不能吃这小姐姐,因为她还没死。”
红眼鬣妖看着这些蓝色蝴蝶,很粗暴地、满脸鄙夷地说:“我现在管她死不死,就是要吃她!”
第二只蓝色蝴蝶接着说道:“你这几天有两次攫取沴元、攫取神秘魔法能量的机会,你现在要是吃了她,一次机会都没有了。”
红眼鬣妖听到这句话,还真是暗地里吃了一惊。
前些日子有恶神告诉它,说它这阵子有两次攫取沴元、攫取神秘魔法能量的最好机会。
这种私密事儿,这四只蓝色蝴蝶是怎么知道的?
尽管如此,它还是不想就此放弃,于是故意装出毫不在乎的模样说:“机会不用多,只要一次被我抓逮到,就绝不会轻易放弃。”
第三只蓝色蝴蝶接着说:“蠢货,就你那榆木脑袋,即便攫取小姐姐身体里那份沴元,也对你没多大帮助!想靠它们钻出去?简直是做白日梦!”
“臭蝴蝶,别他妈给我搞事儿,小心呆会儿老子连你们一起给吞了!”红眼鬣妖恼羞成怒地威胁道。
“说你蠢,你还真是蠢到家了。你做事之前,就不会动脑子仔细想想吗?你以为吃了这小姐姐,攫取她那沴元,就无所不能了?就一定能钻爬出去了?你这蠢货,就这么有把握?就这么有信心?”第四只蓝色蝴蝶很不耐烦地斥责道。
“吃了她,不一定钻爬得出去;不吃她,肯定会死在这里!”红眼鬣妖还真被四只蓝色蝴蝶斥责得底气不足了。
“你这白痴,修炼妖法这么久,难道就看不出来吗?这里就只有这小姐姐能带着我们逃出去!”第一只蓝色蝴蝶毫不客气地抢白道。
“就她?没手没脚的,连爬都爬不了,连走都走不了,还怎么带着我们逃出去啊?”红眼鬣妖感觉很不服气。
“她身体是没法动弹,可她能变幻出幽魅妖灵来啊!她那幽魅妖灵,是能在山体泥壤里随意穿行的!”四只蓝色蝴蝶齐声说道。
——这四只蓝色蝴蝶说话还真奇怪,要么就挨个儿轮着顺序说,要么就异口同声地说。
——它们一起说话时,声音就像是从一只蝴蝶嘴里说出来的。
“她才修炼了几天魔法啊?就她那幽魅妖灵,飘出去有个屁用啊?”
“对我们来说,她那幽魅妖灵的确没什么用处。可对普通人来说,她那幽魅妖灵却很恐怖,很能吓唬人,也很能震慑住人!所以只要这小姐姐出马,让她那幽魅妖灵飘逸出去,轻而易举就能找来大量人手过来,打洞挖穴,把我们从地底深处解救出去。”四只蓝色蝴蝶再次异口同声地说道。
红眼鬣妖听着蓝色蝴蝶这么一说,才知道它们刚才为什么要阻止它吃小女孩儿。
这几只蝴蝶精灵,是连着虫蛹,被地震埋压下来的。
它们同样飞不出这层厚厚的山体泥壤。
它们同样希望婧儿能找来人手,将大家解救出去。
你别说,让婧儿释放出幽魅妖灵,飞出地层,去找人手,来挖土打洞,还真是个自救的好办法。
婧儿那幽魅妖灵飘出去,谁看着她不害怕,谁看着她不敬畏,谁看着她不巴结讨好啊?
所以只要她一句话,轻而易举就能带来大量人手!
红眼鬣妖刚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现在被四只蓝色蝴蝶点醒,红眼鬣妖还真是无话可说了。
所以这家伙很快便腆着脸,恹恹然退到旁边,不敢再说话了。
婧儿在垂死关头,突然听到几只蓝色蝴蝶出言喝止,挺身相救,还真感到幸运。
她还以为这几只蓝色蝴蝶能救她呢。
谁知它们却是要她挺身出来,救大家。
但无论如何那红眼鬣妖现在是不会来吃她了。
婧儿心里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然后她悄然闭上眼睛,用其法眼,在其身体里仔细观察起来。
她刚吃了几只毒蝎子,现在身体里那股巫毒沴气比之前浓多了,也黑多了。
婧儿正想施着魔法,将那股巫毒沴气凝聚起来,便听到几只蓝色蝴蝶飞到她面前,对着她很有礼貌地说道:“小姐姐,你现在能让那幽魅妖灵飘逸出来吗?”
婧儿听着它们对自己说话,赶紧睁开眼睛,看着那几只蓝色蝴蝶正悬停在她面前。
“我那幽魅妖灵真地管用吗?”婧儿将信将疑地说。
“小姐姐,我们知道你现在还没什么法力。但你那幽魅妖灵能飘出身体,那就是种很难得的魔法。这种魔法,很多妖魅精灵都做不到。比如你面前这红眼鬣妖,再怎么修炼,这辈子都别想具有这种魔法。你飞出去后,那些普通人看到你那幽魅妖灵,会感觉很害怕,很恐惧,很想巴结讨好你的。所以你出去后,要认清我们被掩埋的确切地点。然后去找位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让他带着大量人手过来,挖洞掘穴,把我们大家给救出去。”
婧儿听到四只蓝色蝴蝶这么一说,知道它那想法还真不错。
只是婧儿现在法力低微,她那幽鬼妖灵,是不能飞离法身太久太远的。
尽管如此婧儿还是不想把真相告诉它们。
要是这四只蝴蝶知道她不能飘飞得太远,还会帮她,救她吗?
要是红眼鬣妖知道婧儿不能救大家出去,肯定会迅速扑过来,咬死她,吃掉她。
权衡利弊,婧儿还是觉得不把真相告诉这四只蓝色蝴蝶为妙。
所以听了它们的话,她赶紧闭上眼睛,将意识凝注到那团巫毒沴气里。
之后婧儿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她那幽魅妖灵便轻烟淡雾似地飘逸出来了!
她那幽魅妖灵飘逸出来,就能在黑暗里看清东西了。
她这才发现红眼鬣妖受伤很重,腿胯腰背处污血狼藉的,应该是被落石砸伤,和后来拼命从泥石里钻爬出来,被尖石硬土刮伤的。
四只蝴蝶不仅是翅膀,就连其身体、细足、触须竟然都是蓝色的,看着煞是美丽可爱。
它们看着婧儿那幽魅妖灵从身体里飘飞出来,很欣喜地围着她,不断煽动着翅膀。
“小姐姐,你快飘飞出去吧!”
“我要飞走了,怕这家伙会乘机吃了我。”婧儿担心红眼鬣妖会对她不利。
“小姐姐,它要是敢有所异动,我们轻而易举就能杀掉它!”
面前那只蓝色蝴蝶说得很有信心,仿佛杀死这鬣妖,比踩死只蚂蚁还简单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婧儿很相信这些蓝色蝴蝶,总觉得它们比鬣妖聪明,魔法也应该要比它高强得多。
所以听到它们那番保证后,婧儿就不害怕了,也不再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她那幽魅妖灵这才像团虚烟淡雾似的,穿过山体泥壤,慢慢朝着地面飘飞上去。
楼主 黑藜氏  发布于 2018-01-26 22:30:50 +0800 CST  
婧儿那幽魅妖灵就像是团青烟淡雾。
婧儿那幽魅妖灵就像是团濛濛水汽。
所以她能在山体泥壤岩层间随意飘荡,恣意穿行。
那情形就像是鱼能在水里游动,就像是鸟能在云层翱翔似的。
所以她朝着头顶垂直方向,飘升了三十多米高,终于钻出地面了。
这时是夜晚,天空星月稀朗,山野夜色朦胧,若是平时,婧儿肯定视线模糊,根本看不清周围景象。
然而现在她已经不是普通兽人了。
她现在是幽魅妖灵,是有法眼夜视能力的。
她那法眼,视野清晰,明澈,周围夜色再朦胧,再幽暗,她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所以她四周察看了一番,发现那片陡崖峭壁,几乎整个儿垮塌下去了。
那些山体泥石,推涌前移,几乎将整条河谷都掩埋住了。
所以那些拼命沿着陡坡、朝着河谷里奔逃的人,可能全被活埋砸死了。
——在大自然面前,人们那些微末性命,简直比蚂蚁蛄蝼还经不起折腾呢。
当然婧儿现在管不了别人,也没心思去管别人。
她只能尽量想办法救出她自己,救出那四只蓝色蝴蝶,还有红眼鬣妖。
她要怎么自救呢?怎么才能将大家从那山体泥壤石层里救出来呢?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按着那几只蓝色蝴蝶的说法去做,是最好的办法。
她现在要去找人,最好是找有能力的人,让他带着大量人手来解救她们。
她现在虽然还不懂什么魔法,但她毕竟是幽魅妖灵,是团像烟像雾似的虚幻妖怪。
那些普通老百姓,那些地方官吏,看到她现在这模样,应该很害怕她,很敬畏她吧?
一个幽魅妖灵,谁敢随便得罪她,触犯她啊?
一个幽魅妖灵,想让你做点事儿,你敢随便拒绝她啊?
所以婧儿觉得只要能找到人——最好是有点势力的人,去向他求助,许诺以某种好处,他应该很快就能带着大量人手,来挖刨解救她们。
她知道她们被埋压在什么地方,只要打着精准深洞,很快就能将她们解救出来。
只是这里地处幽僻,周围到处都是荒山野林,哪找得着人啊。
虽然这里有条驿道,可深更半夜的,哪有人赶路啊?
那些白天赶路的人,因为地震垮山,驿道阻断,没法继续前进,早就翻着山,绕着道,从其他地方走开了。
所以婧儿沿着驿道,在山林里飘游了好一阵子,竟然都没看到半个人影。
婧儿法力微弱,四处游荡半天,感觉幽魅妖灵虚弱涣散,就不敢继续往前赶了。
现在她得尽快回到地下,回到法身里才行。
这样一想,婧儿便沿着山林,朝着前面那塌山地点赶去。
谁知她没赶多远,竟然看到前面有个小山魈,连蹦带跳的,吟唱着神奇小调,独自在树枝花丛间纵跃嬉玩着。
婧儿从来没有看到过山魈,却还是一眼认出来,那就是个小山魈。
因为她之前听到过很多有关山魈精灵的故事。
因为山魈精灵实在太好辨认了。
山魈身高不足三尺。
山魈浑身长满细密黑毛。
山魈脑袋溜圆,身体瘦小,就像黑毛蝌蚪似的。
山魈最特别的,就是他们仅生着一只脚,总习惯纵跃蹦跳着赶路。
山魈是森林精灵,行踪飘忽不定;他能像猿猱似的,在浓枝密叶间纵一情奔跃;能像孩子似的,在地面行走;还能像穿山甲似的,在地里遁土钻行……
他们不喜欢人类,只要看到有人类经过,一眨眼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他们躲避人类,就像我们人类躲避粪坑蛆虫死老鼠似的。
所以普通人很难看到山魈,更别说跟他们交往了。
婧儿听人讲过,山魈能疾速遁土,而且他们遁土消失后,身后会暂时留下条通道来。
所以婧儿看到这小山魈,当时就想:要是能让这小山魈遁土钻到地底下,她们不就能从他钻身遁土时,身后暂时显露出来的那条通道,钻爬出来了?
于是婧儿赶紧凝聚着巫毒沴气,使着魔法,在夜色树林里,显出团幽黑魅影来。
然后她像团人形黑雾似的,朝着那小山魈,慢慢飘飞过去。
她并不怕山魈伤害她,因为山魈是从来不会伤害别人的。
她只害怕吓着这小精灵,让他转眼消失掉。
因为山魈不喜欢人类,只要看到有陌生人靠近,就会很嫌弃、很厌憎、很避忌地迅速隐身消失掉。
还好婧儿比较幸运,她那团幽魅妖灵慢慢飘飞过去,那小山魈竟然毫不在乎。
山魈毕竟是森林精灵,什么妖魔精魅没见过啊?
所以他看着婧儿飘荡过来,并不觉得好奇,只是下意识地停住了嬉戏。
婧儿知道,山魈是森林精灵,有将近两百岁的寿限。
但他们单纯幼稚、害羞腼腆、永远都像是六七岁的小孩子。
所以她飘到那小山魈面前,隔着他还有两三米远,赶将停下来,然后望着他很亲昵地喊道:“小弟——”
“你是在叫我吗?”小山魈偏侧着脑袋,睁着两只黝黑溜圆、乖萌可爱的大黑眼睛,看着她。
“小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十七儿,你呢?”
“我叫婧儿。”
“你是谁啊?是雾妖吗?”小山魈纵身跳到婧儿前边那簇灌木枝条上。
“我不是雾妖,我是……”
婧儿刚想说,自己是兽人,便赶紧打住了。
因为她听老辈人说过,山魈讨厌人类,看着他们人类就会远远地躲开。
所以婧儿赶紧改口说:“我是个很可怜的妖物。”
婧儿被魔匪砍掉手脚,只有头颅身躯,看着自然像妖物啦。
“你能像烟雾似地到处飘荡,怎么还说自己可怜呢?”
婧儿毕竟是个小女孩,天真纯洁,还真不怎么会撒谎。
所以接下来她便很诚恳地回答说:“小弟,白天地震,山体垮塌,我被大量泥石土层掩埋住了,现在根本爬不出来,你能救救我吗?”
“干嘛要救你啊?我又不认识你。”
小山魈自顾嬉戏着,在灌木花枝间纵来跃去,轻盈得像蜻蜓似的。
“小弟,你要是不救我,我被埋在泥土下面,很快就会死掉的。你别让我死掉,好不好?小弟,你救救我吧,姐姐求求你了。”
山魈听说她要死,感觉这问题有些严重,不由得停住嬉戏,站到花枝间,煞有介事地瞪着那对溜圆乖萌的大眼睛,凝眉思量起来。
婧儿看着他有些动心,赶紧接着说道:“这样吧,小弟,你要是能把我救出来,我答应帮你做件事。不管什么事,只要你想让我做,我都会帮你的。”
“我又没什么事要你帮我。”小山魈感觉这条件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那这样吧,你把我救出来,我跟你做朋友,陪你一个月。这一个月,我天天陪着你游玩嬉耍,逗你开心,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不拒绝你,行吗?”婧儿看小山魈独自在花枝灌木间嬉戏,感觉他好像没什么朋友似的。
“嗯……好吧……但不是一个月,而要陪我两个月……要跟我做两个月的好朋友,最好最好的好朋友,行吗?”
“好,我答应你!”婧儿很爽快地答应道。
婧儿当时并不知道小山魈当时为什么会这么爽快地答应她。
后来她才知,原来山魈精灵都讲就血诞挚友。
——山魈生孩子时,总会四五只,六七只,躲聚到某个隐秘地方,共同生育孩子。
这些在同一个隐秘地方,在同一个时刻,诞生下来的山魈,就是血诞挚友。
这些血诞挚友,会终生朝夕厮守、形影不离地生活在一起,就像是亲兄弟,亲姐妹,就像是家人,就像是夫妻似的。
成为血诞挚友,其相亲相爱的关系,一辈子都不会改变;失去了,也就永远失去了。
这只叫十七儿的小山魈,之所以会独自在花枝灌木间嬉玩,就是因为他已经没有血诞挚友了。
他之前有四个血诞挚友,后来都被妖魔捕食掉了。
他死了血诞挚友,便永远没有血诞挚友了。
他死了血诞挚友,这辈子,直到死,都只能他一个人过了。
所以这个小山魈很孤独,很凄凉,很寂寞。
现在他已经形单影只地独自生活数十年了。
这么多年来,他都独自生活着,走到哪里,都孑然一身;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个人过;有高兴的事,没有同伴跟他分享;遇到伤心事,也没法跟人诉说;好像普天之下,只有他一个山魈精灵似的。
虽然他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冷清孤寂的生活,但打心眼里,他还是希望能有个朋友的。
可他失去血诞挚友,以后都不可能有其他山魈能跟他作朋友。
所以他想要朋友,想要伴侣,想要有人跟他玩儿,只有找其他精灵,其他妖魅了。
所以婧儿说要跟他作朋友,说要跟他游玩嬉耍,这小山魈当然乐意啦。
婧儿知道这小山魈愿意救她们,自然欣喜过望,赶紧带着他朝着山体坍塌处赶去。
那些山体泥石刚坍塌下来没多久,结构还不稳定,随时可能发生第二次坍塌。
但小山魈是森林精灵,根本不在乎这种危险山体。
所以婧儿带着十七儿,来到刚才作过标记的地方。
她刚停了下来,小山魈便随口询问道:“就是这里啊?”
“是啊,就在这里,被掩埋得很深,差不多有三十来米。”
“没事儿的。”
十七儿话还没说完,便泥鳅般倏地钻到地里去了。
婧儿本来还想告诉他具体位置,说她们就躲在那两块大石块下面,可话还没说出口,小山魈便倏然消失掉了。
婧儿不敢怠慢,赶紧跟着他,朝着地底深处飘去。
楼主 黑藜氏  发布于 2018-01-28 07:30:35 +0800 CST  
婧儿跟着十七儿钻进地里,却看不到他那小身影。
这小山魈,也钻得实在太快了吧,怎么一溜烟就不见了呢?
婧儿不敢耽搁,赶紧沿着山体泥壤,很快飘回到两块大岩石下面。
红眼鬣妖看到她回来,很欣喜,很想问问她,在外面找到人没有。
可它刚才想吃婧儿,咬伤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四只蓝色蝴蝶却赶紧询问道:“小姐姐,你在外面找到人来救我们没有?”
婧儿没理会它们,而是有些焦急地四顾环望起来。
她没看到小山魈,有些着急,赶紧高声呼喊道:“小弟,你下来了吗?”
她话音一落,小山魈便泥鳅似地从旁边泥壤岩层里钻出来了:“原来是你们几个啊。”
婧儿看到小山魈,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才终于落地了。
“是啊,小弟,你能把我们都救出去吗?”
“也许能吧,还以为你真是妖物,谁知却是兽人。”
婧儿知道山魈讨厌人类,很害怕他知道真相后,不愿意出手解救大家。
所以听着他这样说,她赶紧辩解道:“小弟,你看我现在还像兽人吗?我没有手,没有脚,走不能走,爬不能爬,就一个残疾身体,顶着个小猪脑袋,谁看着都会当我是个妖物的。”
婧儿说到她那残疾形象,难免有些伤感悲戚,连声音都哽咽起来了。
山魈是森林精灵,纯洁善良,富有同情心。
所以十七儿听着她那样说,看着她如此伤感,不禁宽慰着她说道:“你现在倒真像是个妖物。你能让幽魅妖灵飘逸出去,和我见面。光这一点,就说明你已经不是真正的兽人了。”
山魈之所以憎恶人类,是因为他们是森林里最单纯最善良的小精灵。
他们连蚂蚁都不忍踩死一只,连看到有小动物受伤,都很难过,很悲伤。
而人类嗜杀成性,每年不知道要杀掉多少家禽家畜,吃掉多少鸟雀虫鱼。
随便发动次战争,双方死伤将士,更是多得数不胜数。
那种满山遍野的尸体,那种血污狼藉的惨裂景象,谁看到不恐惧,不厌恶啊?
所以山魈很讨厌人类,很憎恶人类,连远远地看着他们,闻到他们灵魂深处那股子血腥气,就会赶紧隐身走开,就像要躲苍蝇避秽臭气似的。
当然,这里说的人类,主要是指成年兽人。
像婧儿这种单纯女孩儿,山魈并不介意跟她交往。
山魈单纯,善良,看到有生灵受苦受难,总忍不住要出手施救。
所以十七儿看着婧儿手脚都被连根砍断,还被大量山体泥壤埋压着,看着病息奄奄的,自然很同情她。
婧儿还怕他嫌弃自己,赶紧哀求道:“小弟,你救救我吧?我不想埋在这里,不想就这样死掉。”
“小姐姐,我会救你的,你别害怕。”
十七儿仔细观察着周围情形,突然一头撞到身边那大岩石上!
大家不知道这小山魈为什么会突然寻死,用脑袋猛地撞到那块大岩石上。
红眼鬣妖吓得不知所措,四只蓝色蝴蝶惊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婧儿却很关心他,看着他顶撞过去,赶紧惊呼道:“小弟——”
她话还没喊完,十七儿已经若无其事地重新站直身子了。
然后他便若有所思地盯地着那块大岩石,看得有些出神。
与此同时,她们周围突然显出十来只荧光微虫,将这片狭窄缝隙照得亮光闪闪的。
婧儿很奇怪,忍不住轻声询问道:“小弟,你看什么?这块石头很奇怪吗?”
十七儿突然回过头,欣喜异常地惊呼道:“小姐姐,我认得这块石头,我知道这里是哪里了!”
山魈精灵记忆短暂,只能记住最近两三年所发生过的事。
时间超过三年,不管发生过什么事,他们都丝毫记不起来。
这种失忆,不是彻底消失,而是隐藏于头脑某个黑暗角落里。
以后遇到什么事,看到某种景致,还会突然想很久以前发生过的某些事情来。
十七儿看着这块岩石,就触景生情地想起之前一段很难忘的生活情趣来。
“这里是哪里啊?”婧儿很不解地询问道。
“小姐姐,你别管,快回到身体里,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婧儿听着他这么说,赶紧让其幽鬼妖灵飘回身体里。
周围虽然还很黑暗,但因为有那些荧光微虫照亮,她依然能看清四周情况。
十七儿却有些迫不及待地走到她身边,突然伸着小手,一把揪住婧儿那满是污血蛆虫的衣领,拖着她,准备往旁边山体泥壤岩层里钻去。
山魈身体精瘦,他钻过的地方,婧儿可不一定钻爬得过去。
而且婧儿手臂腿胯处,伤口溃烂严重,要是被那些尖石硬泥块碰撞着,会很痛的。
所以这时红眼鬣妖突然变了副嘴脸,很友善很关切地讨好起婧儿来:“小山魈,先别忙着钻!你身体很小,你能钻过去的地方,小妹妹可爬不过去。她手脚处伤患严重,要是撞着石头泥块,会很痛的。”
红眼鬣妖知道,它现在要靠婧儿,要靠这小山魈,才出得去。
所以它现在得尽量巴结好婧儿才行。
所以它连称呼都变了,竟然叫起她小妹妹来了。
婧儿虽然很讨厌红眼鬣妖,却觉得它那番话很有道理,难免心存感激。
十七儿却很厌恶这红眼鬣妖(也许是鬣狗生性凶残,杀生过多的缘故吧?),听到他那番讲述,立即粗声恶语地训斥道:“真是蠢货!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能想到,我难道就想不到,还用得着你提醒吗?”
红眼鬣妖被小山魈老大不客气地训斥了两句,虽然觉得委屈,却并不敢还嘴。
毕竟现在要靠这小山魈救大家出去,它哪敢得罪他啊。
所以它被骂了之后,连嘴都不敢还。
而且这家伙很有心机,看着小山魈拉着婧儿,准备出发,赶紧走过来,寸步不离地跟到婧儿身后。
说实话,婧儿还真不想带着红眼鬣妖一起逃出去。
这家伙老想吃自己,要是逃出去,他肯定还想找机会吃她。
可婧儿毕竟是个心地善良、颇有些菩萨心肠的小女孩儿。
要她就这样把这家伙丢在地底深处,还真是不忍心。
而且当着大家的面,她还真说不出口,要十七儿只救她和那四只蓝色蝴蝶。
所以十七儿拉着她往泥土里钻去时,她并没作声。
而十七儿很快便拉着她钻进旁边那些泥壤岩层里去了。
十七儿身体精瘦,可他拉着婧儿往前窜,周围那些泥石草根竟然碰不着她。
好像那些泥石草根都认识婧儿,看着她就会纷纷闪躲开似的!
红眼鬣妖看着婧儿钻进泥土里,也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拼命往前钻。
四只蓝色蝴蝶则飞到他和婧儿之间那间隙里,煽着彩艳翅膀,急急忙忙地飞行着。
十七儿带着大家,在山体泥壤岩层东绕西拐地钻行了没多久,进到个漆黑山洞里。
然后他带着婧儿落到地面,纵跃着,用小腿猛地一跺,然后扯着嗓子,高喊了两声,之后山洞岩壁里,顿时显出无数荧荧亮光来。
这些微弱荧光,数量多得跟满天繁星似的,将整个山洞都照亮了。
“这些是荧火虫吗?”婧儿爬伏到冰冷地面上,很新奇地问道。
“这是荧虱虫,不会飞,永远生活在山洞岩壁里。只要跺跺脚,顶撞下崖壁,高声喊着吓吓它们,它们就会发生晶莹亮光来。”
十七儿就像离开了很多年、终于回到家里似的,感觉既兴奋,又开心,不断四处奔跃着,查看着,仿佛想看看离开这些日子,家里有什么变化似的。
这山洞空旷,高大,里面横七竖八的,还有不少岔洞枝洞,小山魈很快就钻进前面岔洞里消失不见了。
山洞里空气清新,不时好像还有微风吹进来,应该不是个死洞。
婧儿没有手脚,哪里都不能去,只能爬伏在冰冷地面上,等十七儿来接他。
红眼鬣妖知道这不是个死洞,但他不知道出口,不敢随便乱钻,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婧儿身边。
四只蓝色蝴蝶进到山洞,应该就能离开了。
毕竟它们身体微小,只要顺着微风逆飞过去,找到通风口,就能飞出去。
哪怕那通风口仅仅是条缝隙,它们都能毫无障碍地飞出去。
可四只蓝色蝴蝶却没想到要离开,依然悬停在婧儿身边,陪着她说话聊天。
婧儿很喜欢四只蓝色蝴蝶,跟它们很亲昵,仿佛它们是她豢养的几只宠物精灵似的。
她们这种亲昵,让红眼鬣妖显得很尴尬,感觉他完全是个多余的被排斥的丑陋坏人。
红眼鬣妖知道婧儿很厌恶它,很憎恨它,也知道四只蓝色蝴蝶对它根本不感兴趣。
所以它只能悄无声息地站在旁边,既不敢说话,也不敢随便插嘴。
这反而让它显得更尴尬,更无聊,觉得呆在这里实在不是滋味,仿佛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显得很漫长似的。
现在它只想小山魈快点回来,带着大家离开这片空廓山洞。
只要离开这里,只要回到地面,它就可以离开婧儿,离开四只蝴蝶精灵,离开小山魈,独自去过它的生活。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左等右等,都不见那小山魈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啊?难道那小山魈把大家抛弃了?
婧儿和红眼鬣妖都等得有些心急,嘴里却不好说出来。
这岩洞不知有多深,不知有多大,不知有多少岔洞枝洞。
也许这岩洞就是个大迷宫,不知情的人,根本就别想随便钻爬得出去。
所以红眼鬣妖并不想冒险离开,也不敢冒险离开。
婧儿没手没脚的,在这空廓岩洞里,哪敢私自行动啊。
所以她们无论有多着急,都只能耐着性子,等着小山魈回来了。
楼主 黑藜氏  发布于 2018-01-31 21:43:21 +0800 CST  
不知过了多久,十七儿终于钻出前面那个岔洞,沿着山壁纵跃着跳过来了。
他几步奔跃到婧儿跟前,欣喜过望地说道:“小姐姐,我带你去看样好东西!”
他知道婧儿行动不便,说完便弯下腰,准备过来背她。
婧儿皮毛凌乱,衣服脏污,浑身黏满污血脓液,到处爬满蛆虫,看着脏兮兮的,闻着臭烘烘的,那模样,谁看着都觉得恶心,腌臢,简直是避之惟恐不及。
十七儿毕竟是个森林精灵,浑身黑毛纯净,柔顺光洁,就像是个贵族公子似的。
所以婧儿打心眼儿里不愿意他过来背自己。
看着他转过身体,想要来背她,便赶紧蠕爬着,挪躲到旁边,不断惊叫道:“小弟,你别背我,我身体实在脏得不像话。”
“小姐姐,没事的。”
十七儿就像后脑勺长着眼睛似的,凑身过来,双手背扣着一抓,竟然就毫不犹豫地将婧儿给背起来了。
婧儿还想挣扎,还想反抗,还想让他放下自己,可她没手没脚的,哪有什么反抗之力啊?
十七儿毫不费力地背着他,沿着山体泥壁疾速奔跃着,很快跑到前面岔洞里去了。
红眼鬣妖在地面奔跑得很快,可要沿着洞壁陡崖奔跑,它还真没那个能力。
它怕自己落在后面,她怕婧儿和小山魈都不会管它,所以只能沿着地面缓坡,奋力奔跃着,尽量跟着婧儿她们往前赶,尽量别掉队。
四只蓝色蝴蝶飞起来毫不费力,一直跟着婧儿,跟着山魈往前飞。
婧儿她们进到岔洞里,没赶多远,便看到红眼鬣妖沿着缓坡爬进岔洞,跟到她们身后来了。
周围洞壁上那些荧虱虫突然受到惊扰,纷纷亮起荧光,给他们点起无数盏荧惑小灯来。
十七儿背着婧儿,带着四只蓝色蝴蝶,沿着岔洞陡壁,左弯右绕、爬上跳下地赶了好半天,才在片很空阔的岩洞里停住了。
此时婧儿身边只有四只蓝色蝴蝶,再看不到红眼鬣妖了。
或许那家伙还在后面追赶她们,或许它迷路了,走错岔洞,跑得不知去向了。
婧儿没心思理会那妖物,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这岩洞里了。
这岩洞有五六个晒簟那么大,足有十来米高。
借着周围那些微虫荧光,婧儿发现洞底有潭幽深死水。
这潭死水,颜色是鲜红色的,就像浸染着鲜血似的。
岩洞四壁,经络似地生长着许多红色藤蔓,却看不到叶子。
岩洞四壁光滑如削,没有其他岔洞,也看不到有通风口。
婧儿不知道十七儿为什么要将她背到这里来,满怀疑惑地问道:“小弟,你把我背到这里来干嘛?”
“小姐姐,你伤口溃烂严惩,我想带你去疗伤。”
“疗伤?要怎么疗啊?”
“小姐姐,你别管,也别害怕。”
婧儿知道这小山魈不会伤害她,很爽脆回答道:“好的,我不怕!”
于是十七儿掉过头,看着四只蓝色蝴蝶问道:“四位蝴蝶精灵,你们怕水吗?”
“有点怕。”四只蓝色蝴蝶齐声回答道。
“那你们钻到小姐姐衣服口袋里来吧。”
十七儿说罢,腾出一只小手,撑开婧儿左边那黏满污血的衣服口袋,让四只蓝色蝴蝶全部飞了进去。
然后他对婧儿喊道:“小姐姐,闭着眼睛,别害怕!”
说罢,他背着婧儿,纵身一跳,直接朝着那潭红色死水跃去。
就在这一刻,婧儿用眼角余光看到,那红眼鬣妖竟然也跟过来了。
它看到十七儿背着婧儿往洞底死水潭跳去,也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洞壁了。
婧儿看到她们就快落进红色死水潭里,赶紧闭上眼睛,然后随着十七儿卟嗵一声,跳进那潭红色死水里。
那潭红色死水微微带着腥臭味儿,浸蚀着肌肤,有些发痒。
十七儿背着婧儿,装着四只蓝色蝴蝶,像泥鳅似地朝着潭底疾游而下。
婧儿闭着眼睛,屏住呼吸,感觉身体受着很大压力,就快要逼忍不住了。
要是再呼吸不到新鲜空气,她很快就会窒息,被活活闷死的。
谁知就在这时,十七儿却背着她停了下来。
“小姐姐,我们到了,睁开眼睛吧。”
婧儿睁开眼睛,发现她们并没有坠落到潭底。
身边那些红色潭水,不知道有多宽,有多广,有多深。
最让她吃惊的,是这红色死水潭里,竟然有片无水空间。
这空间,就像是水潭里的一个气泡似的。
这空间,仅有普通房间一半大。
这空间里,竟然还有浑浊空气能供她呼吸。
这空间里,竟然还凌空飘浮着个黝黑魔罐。
魔罐并不大,就两尺来高,漆黑锃亮,好像经常有人擦拭清理似的。
这深不见底的死水潭里,竟然藏着气泡空间,里面竟然悬浮着个魔罐,这情形谁看着都觉得神奇,诡秘,简直不可思议。
这时四只蓝色蝴蝶已经从婧儿衣服口袋里钻出来了。
它们看到这气泡空间,看到那悬浮魔罐,都啧啧称奇,感觉像梦境似的。
就在这时,那红眼鬣妖竟然也卟嗵一声,掉进这气泡空间里来了。
十七儿看着红眼鬣妖显得很不高兴:“你跟着跳进来干嘛?”
“跟着你们出去啊!不跟着你们,我怎么出得去啊?”红眼鬣妖蛮横起来,还真是谁都不怕。
“这里又没出口。你呆在上面,我们一会儿自然会带着你出去。我既然答应过小姐姐,就不会抛下你!”十七儿看着红眼鬣妖很不耐烦地斥责道。
“我不管,我就是要跟着你们,谁都别想甩掉我!”
红眼鬣妖说话时,已经东张西望地看到气泡空间里那神秘魔罐了。
“哇,这魔罐能量超大,悬浮在这里实在太神奇了!”红眼鬣妖看着那魔罐,惊愕得连嘴都合不拢了。
“切,你知道这魔罐有多神奇?”十七儿满脸鄙夷地说。
“这魔罐悬浮着藏匿于此,好像是在等它的主人!”
红眼鬣妖说罢,竟然拼着浑力蛮力,纵身一跃,直接朝着那魔罐跳过去。
那魔罐有两尺来高,开口比较大。
红眼鬣妖身体精瘦,纵身一跃,竟然就跳到魔罐里去了。
谁知它刚跳进魔罐,就像受到炮烙之刑似的,嗷嗷惨叫起来。
婧儿她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只发现罐口不断有青烟冒出来,浑浊空气里,顿时弥漫起股皮毛焦糊味儿。
婧儿和四只蓝色蝴蝶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十七儿却捂着肚子,很得意地蹦跳着,哈哈哈地狂笑起来。
“还贪心吗?还想要那魔罐吗?那魔罐有那么好要?随随便便就能给你?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吧!邪恶的家伙,丑陋的坏蛋,这东西是你能占有的吗?简直不自量力!活该被烧!大家快看吧,看这魔罐怎么烧死这家伙!”
此时红眼鬣妖已经感觉情形不妙了。
还好这家伙机灵,被魔焰烧燎着皮毛,疼痛难耐,赶紧拼命挣扎着,从魔罐里跳出来了。
它那身灰褐色皮毛,被魔罐烧烙得东焦一块,西糊一片的,看着甚是狼狈,滑稽,简直什么脸都丢尽了。
婧儿心地善良,看着它那模样很狼狈,很痛楚,还真是于心不忍。
十七儿却还有些气愤不过,继续斥责着:“还贪心吧?知道贪心有什么好结果了吧?上次那蟒妖钻进去,被烧化得连骨渣都不剩呢!”
“这魔罐这么邪门,你干嘛不提醒我?”鬣妖恼羞成怒地喝斥道。
旁边四只蓝色蝴蝶一听就不乐意了:“是你自己贪心嘛!一看见有好东西,就狗急忙慌地跳进去,想将其据为己有。也不动脑瓜子想想,这么神奇个东西,能随便留给你吗?你有那德行,配拥有到这种东西吗?以后做事,多动动脑子,别总是那么鲁莽冲动。傻不拉叽的!”
十七儿本来想再骂它几句,听着四只蓝色蝴蝶异口同声地帮着他训斥了这家伙一顿,也就没再开口了。
他转过头,看着婧儿有些害怕,赶紧过来安慰她:“小姐姐,你别害怕,你是个好女孩儿,这魔罐不会伤害到你的。”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事还多着呢,你看!”
十七儿说罢,突然伸出小手轻轻一划,那魔罐便很听话地飘落到底部来了。
婧儿和四只蓝色蝴蝶凑过头去,看到魔罐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十七儿却突然将手指伸到嘴边,使着狠劲儿,猛咬一口,将手指咬破,看着鲜血淋漓的。
他啃一咬得自己很疼,皱着眉头,睁着对乖萌可爱的大黑眼睛,嘴里不断唏嘘叫唤着。
婧儿看着他那疼痛模样,很心疼地喊道:“小弟,你干嘛?为什么要咬破自己的手?你瞧,都流出这么多血了!”
“噢——真疼啊——”
十七儿不断唏嘘叫唤着,连脚都快跳起来了。
然而他表情却并不痛苦,反而显得很开心,很高兴。
“小姐姐,你别怕,你快来看啊。”
十七儿边说话,来到魔罐跟前,将那只小手伸进魔罐里,将那血淋淋的伤口贴靠到魔罐内壁上。
陶罐内壁接触到鲜血,顿时发出几丝亮光,冒出几缕青烟来。
十七儿尽力将手指贴靠到魔罐内壁上,嘴里不断咝咝叫唤着。
“怎么样,还很疼啊?”婧儿很关爱地询问道。
“不疼,就是有些痒,像有小虫子咬手似的。以前我和六儿、十四儿他们每次划伤身体,流出鲜血,都会钻进这潭死水里来,找这魔罐治伤。”
十七儿感觉手指已经不痒了,才把小手从魔罐里伸出来。
婧儿和四只蓝色蝴蝶凑过去一看,发现他手指已经没有血了,连伤口都痊愈了!
就像刚才他根本咬破手指,根本就没鲜血流出来似的。
婧儿惊愕得张着小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十七儿这才满脸得意地看着婧儿说,“小姐姐,我把你放进去试试,好不好?你进去后,尽量把手脚贴靠到内壁上,看看这魔罐能不能把你的伤口治好?”
婧儿听着十七儿这么说,当然想进到魔罐里去试试啦。
这魔罐轻而易举就能将他手指治好,说不定也能治好她手脚伤患呢。
可想到刚儿鬣妖抢着跳进去时,所遭受到的烧烙痛楚,又难免有些害怕。
可十七儿大老远地将她带到这里来,特意想帮她治病,她要是婉言拒绝,难免会辜负他这番好意,有些说不过去。
何况她现在没手没脚的,跟个活死人似的,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她都残疾成这副模样了,还有什么情况,会比她现在的处境更糟糕?
这样一想,婧儿便准备放开胆子,冒险一搏了。
楼主 黑藜氏  发布于 2018-02-04 19:30:42 +0800 CST  
十七儿见婧儿答应让他治病,顿时兴奋起来。
于是他来到婧儿身边,伸出小手,叉着腰,将她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魔罐里。
这魔罐跟婧儿身体差不多高,放进去后,只有她那颗小猪脑袋还露在外面。
这魔罐开口较大,婧儿端坐在里面,脖颈周围那些空隙,连拳头都伸得进去。
所以婧儿端坐在里面,活动自如,身体丝毫不受限制。
之前十七儿把手伸进陶罐里,其内壁接触到鲜血,立即发出亮光,冒出丝丝青烟来。
可现在婧儿端坐进去,手脚伤患处贴靠着内壁,连脓血都挤出来了,魔罐依然毫无反应。
十七儿满心期待地站在旁边,看着魔罐既不发光,又不冒烟,有些着急,有些失落,有些困惑。
咦,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这魔罐对小姐姐毫无作用?
十七儿不甘就此罢休,便站在旁边鼓励着婧儿说:“小姐姐,别怕疼,弄点血出来试试。”
婧儿虽然感觉有些气馁,却并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治疗。
所以她按着十七儿吩咐,将手脚伤患处尽量挤按到魔罐内壁上,使着内劲儿,想挤按出更多鲜血来。
谁知她劲儿还没使开,魔罐便慢慢发出暗光来了。
十七儿刚才把受伤手指放进去,那束光亮很细微,看着跟草尖般大小。
现在魔罐发出来的光芒却幽暗,浑浊,像片烟雾似的。
这幽暗光芒,不是从某一点,某一处,散发出来的;而是整个魔罐,通体上下,从里到外,都映照着微暗光芒。
这幽微光芒,后劲沉猛,能量充沛,逐渐变得越来越鲜亮,越来越耀眼。
在其万道光芒里,还带着袅袅青烟,带着咝咝声响。
十七儿和四只蓝色蝴蝶看着这情形,都替婧儿感到高兴:“小姐姐,看来它能治你!”
婧儿想着十七儿刚才很快治愈手伤的情形,同样感觉很兴奋,心里充满期待。
只是这种兴奋和期待没过多久,大家便很快发觉情形有些不大对劲儿了。
因为那咝咝声越来越响,那青烟越来越浓,周围那气泡空间,被浓烟撑得越来越大!
婧儿感觉她那身柔黑猪毛,她那身脏污衣服,好像都点着火,焚烧起来了。
她那身黏满脓血的脏污衣服,很快就被魔罐里那些神火妖焰给烧光了。
陶罐里冒出来的浓烟越来越少,越来越稀薄。
与此同时,婧儿那身柔黑皮毛,却被魔火妖焰烧燎得咝咝作响!
大火烧燎着浑身皮毛肌肤,是怎样一个痛字了得啊!
婧儿感觉就像在遭受炮烙之刑似的。
她疼痛难忍,不断高声惨叫着,想从魔罐里爬出来。
可她没手没脚的,怎么爬得出来啊?
十七儿看着情况不对劲儿,赶紧抓着她那颗小猪脑袋,想将她提出来。
可这时大家才发现,那魔罐口子已经变小了!
刚才那魔罐连鬣妖都能随便跳得进去。
刚才十七儿抱着婧儿,轻而易举,就将她放进去了。
刚才魔罐开口处那些缝隙,宽得连拳头都伸得进去。
可现在,那魔罐不知怎么就缩小了。
它收缩得恰到好处,恰恰能包裹着婧儿那黑毛脖颈儿!
她那脖颈仅能微微扭动着,周围那缝隙,小得连筷子都戳不进去。
现在那魔罐紧紧地包裹着婧儿,就像特意长到她身上似的。
现在婧儿那颗小猪脑袋,根本缩不进去;她那身体,也卡在里,根本想钻爬得出来。
所以十七儿抱着她那颗小猪脑袋,蹬踩着魔罐,咬牙切齿的,无论怎么使劲儿,怎么用力,都没法将她拖救出来。
“对不起,小姐姐,是我害了你啊!”小山魈忍不住抱着魔罐,失声痛哭起来。
四只蓝色蝴蝶看着婧儿,同样很着急,却只能围着小山魈旋转着,飞翔着,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
只有红眼鬣妖若无其事地站在旁边,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四只蓝色蝴蝶看着它那漠不关已、袖手旁观的模样,忍不住高声喝斥道:“死妖孽,还不过来帮忙?想看着小姐姐就这样被魔罐活活烧死啊?”
红眼鬣妖被它们这么一骂,才像突然被惊醒了似的,终于回过神来了。
它清醒过来后,并没立即赶过来帮忙,而是若有所悟地说道:“小山魈,你别拖她了,她现在可能已经拖不出来了。”
十七儿仿佛没听到它说话,依然抱着婧儿号哭着,就像看着心爱的人即将离世似的。
四只蓝色蝴蝶却无比气愤,忍不住齐声喝斥道:“死妖孽,这时还在那儿说风凉话!我们知道你不想救小姐姐,就想她死,然后好吃了她,夺取她身体里那沴元!”
“不是啦,那沴元已经在小妹妹身体里复活了,她现在有魔法护体,我不会再吃她了,也吃不了她啦!”红眼鬣妖看着它们这样嫌弃它,憎恶它,还真是窝火。
“吃不了小姐姐,也用不着落井下石啊!”十七儿停住号哭,抬起头,看到红眼鬣妖那冷漠表情,真恨不得冲过去踹它两脚。
“我没你们想的那么坏!”
红眼鬣妖忍无可忍地暴喝一声,几乎要跟他们动起粗来了。
但它知道,现在还真不是斗嘴吵架的时候。
它知道小山魈和四只蓝色蝴蝶都很担心婧儿,自然不想跟他们计较。
所以这家伙很快放低声音,解释道:“你们难道就不想想这是为什么吗?为什么小妹妹刚才轻而易举就能放进去,现在却拖不出来?为什么那魔罐口子,会突然悄无声息地收缩得那么小,既能恰到好处地完全包裹着小妹妹那脖颈?它包裹着她,却根本没想到要勒死她,这是为什么呢?这魔罐吞噬过不知多少精灵妖魅,其魔法能量,高若山峰,深若渊海,它要是想害死小妹妹,比掐死只蚂蚁还容易,可为什么现在却是这番情形呢?”
听着红眼鬣妖这么一分析,十七儿和四只蓝色蝴蝶都觉得很有道理。
此时魔罐里,已经没烟冒出来了。
此时那魔罐就像外壳似的,紧紧地包裹着婧儿。
此时婧儿已经完全痛昏厥过去了。
十七儿抱着她那颗小猪脑袋,已经不再用力了。
红眼鬣妖见它那番话有了效果,赶紧继续分析道:“刚才我被那股神火妖焰烧燎得疼痛难忍,几乎都没怎么用力,就跳出来了。当时感觉好像是里面有种神力,直接将我给踢出来了。而现在,这魔罐却好像想留住小妹妹似的。”
“小山魈,你刚才好像说过,丑陋邪恶的家伙,进到这魔罐里,就没什么好结果吧?”四只蓝色蝴蝶飞到十七儿面前问道。
“是啊,以前那蟒妖跳进去,被化得连骨渣都没有!”
“那红眼鬣妖刚才跳进去,怎么没被化解掉呢?”
“这家伙还不算太坏啦。”十七儿说话时,不禁转过头,看了红眼鬣妖一眼,已经没刚才那么嫌烦他了。
红眼鬣妖见状,赶紧替自己辩护道:“我真地没你们想像的那么坏!”
一只蓝色蝴蝶赶紧接嘴说道:“坏妖物进去,会被化解掉;不怎么坏的妖物进去,会被火烧,会被魔罐踢出来;小姐姐单纯善良,天真无邪,这魔罐应该不会伤害她吧?”
十七儿顺着这思路一想,也觉得这魔罐应该不会伤害到婧儿。
毕竟婧儿是个天真善良、纯洁乖巧的小猪女孩儿,它怎么忍心伤害她呢。
于是他再次捧着她那颗乖巧可爱、黑毛绒绒的小猪脑袋,满脸急迫地高声呼喊道:“小姐姐——”
四只蓝色蝴蝶也飞到婧儿周围,高声呼喊起:“小姐姐——”
他们喊了几声,婧儿都昏昏沉沉的,毫无反应。
红眼鬣妖感觉他们那呼喊声实在很小,有些不满意吧。
于是它大大咧咧地凑到魔罐前,扯着粗哑嗓子,破锣糙鼓似地高喊起来:“小妹妹,小妹妹——”
你别说,红眼鬣妖这声音还真大,听起来震耳欲聋的,像打雷似的。
这粗励呼喊声,还真把婧儿吵醒了。
十七儿看着婧儿微微睁开了眼睛,赶紧询问道:“小姐姐,你感觉怎么样了?”
“好痛啊——”婧儿微微叫了一声。
“小姐姐,对不起,我真不该把你放进去。”十七儿说得很愧疚。
“现在还说这些费话干嘛?”红眼鬣妖很不耐烦地制止住小山魈,然后望着婧儿问道:“小妹妹,你现在感觉这魔罐怎么样了?”
婧儿没理会红眼鬣妖,但她知道,十七儿和四只蓝色蝴蝶都很关心她,很想知道她现在的情况,便很虚弱地说道:“这魔罐越缩越小,越收越紧,好像完全把我包裹住了。我浑身黑毛,连着肌肤,好像都被完全烧毁了。这魔罐好像跟我熔炼起来了。现在它好像成了我的皮肤,我的外壳,我身体的一部分了……”
婧儿话还没说完,大家便赫然发现周围那些红水,纷纷朝着陶罐里涌流进去。
再仔细一看,才发现涌流进魔罐的,不是水,而是水里那些红颜色!
它们像千万道霞光,源源不断、绵绵不绝地朝着罐体里涌来,好像魔罐里有无穷无尽的储存空间,能容下这些红色霞光似的。
这些红色涌流,越来越旺盛,越来越强大,逐渐把整个气泡空间都占满了。
大家被这种红色涌流蔽掩着,就像坠进红色浓雾里似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什么都听不见……
十七儿感觉这股红色涌滚很诡异,怕出什么意外,赶紧伸着手,想抓住魔罐。
可那魔罐滑溜溜圆滚滚的,根本就找不到地方使力。
于是他伸出手,想抱住婧儿那颗小猪脑袋,可他刚把手松开,那魔罐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他面前满眼赤霞,红流如雾,什么都看不清楚,不知道魔罐滑到哪里去了。
他茫茫然,四处抓摸一番,没找到婧儿,感觉形势不妙,立即高声呼喊道:“小姐姐不见了,你们赶紧帮着找一下。”
“我们什么都看不到!”四只蓝色蝴蝶赶紧回答道。
“你们四处飞一下,看到小姐姐,立即叫我!”
十七儿又喊了一声,并没有听到红眼鬣妖回答他,以为这家伙乘着大家看不清,把婧儿抓走了。
他有些担心,赶紧追着问了一声:“红眼鬣妖,你在干嘛!”
红眼鬣妖能听出来,小山魈语气不善,心里既愠恼,又窝火,又不敢发作,只能强忍着那股无名怒气,装着毫不在乎地说:“我还能干嘛,这里到处红彤彤的,什么都看不见!”
十七儿听着他就站在身边,知道他没做坏事,赶紧冲着他说:“你也别闲着,赶紧帮着四处找一下啊。”
红眼鬣妖还指望着小山魈带它出去呢,哪敢得罪这小精灵啊。
所以听着他这么说,红眼鬣妖赶紧扯着破锣嗓子,呼喊起来:“小妹妹,小妹妹——”
十七儿和四只蓝色蝴蝶,也四处摸索着,高声呼喊起来:“小姐姐,小姐姐——”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呼喊,都没听到婧儿回答他们。
他们到处摸索着,也没找到婧儿。
水潭里这气泡空间原本并不大,几步就走到尽头了。
然而现在他们却发现这空间好像变得很大,很空廓,连呼喊起来,都能听到回声!
红眼鬣妖毕竟要老沉些,见势不妙,怕大家走散了,彼此找不到对方,赶紧呼喊着,要十七儿和四只蓝色蝴蝶凑到它身边来,然后共同摸索着,呼喊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赤红涌流,终于像晨雾似地慢慢消失了,变稀薄了。
很快他们就能逐渐看清楚周围环境了。
这时大家才发现,这里是条地底暗河,他们就站在河岸边那片平坦岩石上。
刚才他们是从那大岩洞里跳下来的嘛,现在那大岩洞在哪儿呢?
刚才他们是跳进那死水红潭里的嘛,可现在,周围哪有红色死水潭啊?
这条暗河,顺着低矮岩洞朝着外面流去,水势湍急,汹涌,看样子已经在这里流淌了几百年,上千年了。
这条暗河岩洞,应该是跟刚才那些岩洞相通连的,因为周围岩壁上,同样生活着许多荧虱虫。
刚才他们扯着嗓子那么一喊,那些荧虱虫纷纷亮起荧光,就像满天星光似的。
“这里是哪儿啊?”红眼鬣妖看着十七儿问道。
“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儿!这地方我从来没来过!我甚至都不知道,这里竟然还有条暗河!”
“小姐姐没在这里,不知道被魔罐红流带到哪里去了。”四只蓝色蝴蝶看着十七儿,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周围那些红色气流已经彻底消失了。
他们能看到的,只是条低矮岩洞,只是条湍急汹涌的冰冷暗河,只是身边一小片泥石空地……
他们沿着河岸,往上游走了二三十米,便没法继续往前走了。
这里岩洞收缩得很小,很狭窄,那些湍急河水,完全是从岩洞里喷涌出来的。
于是他们掉过头,边呼喊着婧儿,边顺着河水,往下游走去。
岩洞低矮狭小,没有其他岔洞,他们顺着暗河走了四五百米,竟然就来到出口处了。
此时天已经亮了,透过出口,能听到外面峡谷里鸟鸣啁啾,松涛阵阵,不时有浪涛拍打着崖岸,发出阵阵雷鸣似的声响。
原来这条暗河连着外面一条水势汹涌、湍急如泻的峡谷河流。
河流地势较高,波浪水沫,卷裹着枯枝野草,重重叠叠地起伏着,激荡着,前扑后继地朝着岩洞里奔涌进来。
所以站在外面峡谷里,很难发现这里竟然有条岩洞暗河。
来到出口处,四只蓝色蝴蝶振翅一飞,就飞出去了。
十七儿不怕水,趟着湍急河水,眨眼功夫就游出去了。
红眼鬣妖只能趟着急流,攀着石壁,小心翼翼地钻出去。
楼主 黑藜氏  发布于 2018-02-05 17:34:23 +0800 CST  
红眼鬣妖知道,大家都很嫌弃它,讨厌它。
所以从岩洞里钻出来,它连招呼都不打,就头也不回地独自离开了。
红眼鬣妖跟着婧儿,原本是想等她死后,将她吃掉的。
可现在婧儿已经活过来了,它哪还吃得了她啊?
即使她现在死了,身体装在魔罐里,埋在地底深处,哪找得到她啊?
所以现在它除了选择离开,选择放弃,还能做什么呢。
对于它的离开,十七儿和四只蓝色蝴蝶丝毫不觉得意外。
毕竟他们都不想跟这家伙相处,连看着它都嫌烦。
现在它要独自离开,谁会留它啊?
它不打招呼,十七儿和四只蓝色蝴蝶同样懒得理它。
那情形,就像是个从来没认识过的陌生人似的。
等它走开后,十七儿才转过头,望着四只蓝色蝴蝶说:“小蝴蝶,你们也要走了吗?”
四只蓝色蝴蝶飞到十七儿面前,望着他,异口同声地说道:“小山魈,你想等我们走了,独自钻到山里去寻找小姐姐吧?”
“是啊,小姐姐是我带进去的,我一定要进去找到她。”
“小山魈,那我们跟着你,一起进去寻找小姐姐吧?”
这四只蓝色蝴蝶都很有情义。
它们知道,它们这四条小命是婧儿解救出来的。
现在婧儿下落不明,还埋藏在地底深处,它们哪能撂下她不管,就这样离开她啊?
对救命恩人生死不顾,弃之不管,还真不是这些蝴蝶精灵的作派。
它们猜到十七儿肯定会重新钻到山体岩层里去寻找婧儿。
所以它们也想跟着十七儿钻进去,帮着寻找婧儿。
十七儿看着这些蝴蝶精灵如此有情有义,心里自然很高兴。
“可是你们不会钻地遁土,怎么进去找啊?”
“我们跟在你后面不就行了?”
“你们跟着我?那还不如我独自进去找!”
“小山魈,刚才我们跟着你跳进那红色死水潭时,隐隐闻到水里夹杂着野草和苔藓的气味儿。当时我们对这种气味并没太在意。现在想来,那个红色死水潭,应该是个通风透光的岩洞,里面应该长着苔藓野草!我们蝴蝶精灵对各种野花野草很敏感。这种本事,你们山魈可比不上。所以还是让我们跟着你进去吧,或许能帮上忙呢?”
十七儿听着它们异口同声地这么一说,也觉得颇有几分道理。
于是他决定带着四只蓝色蝴蝶,一起钻到山体里去,继续寻找婧儿。
他们是从暗河里钻出来的,现在还是沿着暗河重新钻进去,仔细寻找吧。
暗河出口这几百米,刚才他们已经仔细寻找过,不必再费事了。
所以他们进到暗河里,直接赶到刚才没法继续往上游走前行的岩壁前。
这里岩壁挡住去路,只有汩汩暗流,从下面壁洞里喷泉似地流泻出来。
这里普通人是没法继续前进的。
可十七儿毕竟是山魈,能钻岩遁土,在硬泥坚石里钻行起来,跟游鱼似的。
所以他带着四只蓝色蝴蝶,一头扎进坚实岩层里,顺着暗河往前穿行。
四五十米之后,他们重新钻出岩层,进到条黑暗岩洞里了。
岩洞依然狭窄,潮湿,不时还有冰冷水滴,从头顶滴落下来。
两边岩壁冷硬如铁,光滑似玉,连个落脚处都没有。
流水顺着陡峻河道,倾泻而下,湍急如矢。
十七儿看着流水太急,不敢趟水,只能猿猴似地攀着岩壁,纵跃着往前赶。
暗洞里漆黑无光,普通人进到这里,根本看不见东西。
但山魈具有黑暗夜视力,在地底深处,看东西跟白天似的。
所以十七儿边沿着岩壁攀爬纵跃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情况,高声呼喊着。
四只蓝色蝴蝶在黑暗里看不清东西。
但这并不关事,因为它们就停在十七儿肩膀上,一边两只。
它们紧紧地抓着他那微毫黑毛,无论十七儿怎么纵跃奔跳,都不会掉下来。
它们看不清周围情况,却还是不断齐声高喊着。
它们边喊着婧儿,边凭着灵敏嗅觉,仔细闻辨着空气里各种细微气味儿。
十七儿就这样在黑暗岩洞里带着四只蓝色蝴蝶,不断往前赶。
他们越往前赶,头顶那些坚实岩体裂隙越多,不断有浸水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有些地方滴水断断续续的,就快连成线了。
有些地方滴水相连,成片成簇的,就快成为水帘瀑布了。
这些滴水落到十七儿身上,他并不介意,因为他浑身长满黑色皮毛,看着有许多滴水落到身上,轻轻一抖,就把身上所有滴水都抖落下来了。
只是他很体贴四只蓝色蝴蝶,怕滴水落到它们翅膀上,打湿翅膀,呆会儿飞不起来。
所以他尽量躲着滴水往前赶,尽量不让滴水落到肩膀上。
四只蓝色蝴蝶却告诉他,不必太介意这些滴水。
这些滴水偶尔落到它们翅膀上,它们同样能振动翅膀,将滴水抖落。
只要不是滴水太大,太多,是不会打湿它们翅膀的。
而且它们很快发现,这些滴水里,带着各种野花野草、枯枝落叶的气息。
这些花草树叶泥壤苔藓气息,普通人很难分辨得出个中的差别来。
可这些蝴蝶精灵嗅觉相当灵敏,里面那些细微差别,它们分辨得清清楚楚的。
它们能从这些滴水气息里,分辨出它们是从哪里流过来的,是从哪里滴落下来的。
所以它们很快就要十七儿别奔跑纵跃得太快,要放慢脚步,让它们好仔细辨别周围滴水的情况。
这样又往前走了六七百米后,四只蓝色蝴蝶突然很惊喜地、异口同声地呼喊道:“小魈哥,就是这里了!”
“什么就是这里啊?”
“这里的气息,和之前我们跟着你跳下那红色死水潭时,所闻到的气息是一样的!”
“你们说小姐姐可能在这里?”
“小姐姐没在这里,但头顶上好像有个岩洞,里面长满各种野草苔藓,我们上去看看吧?”
十七儿听着它们这么一说,赶紧窜到岩层顶部,一头扎进冰冷岩层里。
“往上走!”
“往左边点!”
“再往前面走!”
四只蓝色蝴蝶指挥着十七儿,让他在黑暗岩层里东钻西窜地行走起来。
这样往上面钻行了大概三四十米远,十七儿竟然带着四只蓝色蝴蝶,一头从地里冒出来了。
他们钻出地面,发现这里竟然是片方圆仅有数米宽的地漏形山洞。
这山洞有六七米深,周围长满野草树木,从高空往下看,很难发现这里有个地漏形山洞。
山洞前面那岩壁上,残留着苔藓流水痕迹,可能是下大雨的时候,上面经常有雨水汇集成溪,然后瀑布似地流淌下来,再从这地漏形山洞里流淌出去。
洞底野草丛生,繁花点点,却看不到还有其他地洞裂隙。
“大家仔细寻找一下,这里应该有其他裂缝罅隙供雨水流走!这地洞那么深,要是没有其他裂缝罅隙,这里会变成个深水潭的!”
十七儿说罢,便跟四只蓝色蝴蝶分散开来,仔细在地面寻找起来。
很快他们便在洞底岩石边,发现了三条巴掌宽的岩缝裂隙。
十七儿看着裂隙就想往下钻,却立即被四只蓝色蝴蝶制止住了。
然后四只蓝色蝴蝶飞过去,依次飞到缝隙边沿,低着头仔细嗅闻辨别了一番。
十七儿看着它们把三个岩缝裂隙都闻嗅完之后,才开口询问道:“怎么样?”
“第二个裂隙里的气味儿,跟我们之前有那红色死水潭里闻到的气息很像!”
“下去看看!”
十七儿听着它们这样一说,赶紧来到那岩石缝隙前边,然后纵身一跳,钻进那条岩石缝隙里。
那岩石缝隙就巴掌宽,两边尽是坚实岩层,硬得跟铁块似的。
可十七儿钻进去,却丝毫不受阻碍,跟泥鳅钻进稀泥里似的。
四只蓝色蝴蝶看着十七儿钻进去,赶紧飞到他肩膀上,紧紧地抓着他。
十七儿心里牵挂着婧儿,所以钻得很急,很快。
他边沿着裂隙往地底深处钻,边高声呼喊着婧儿。
这里要是还找不着婧儿,他还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寻找小姐姐。
这种大海捞针似的担心,这种不知如何是好的忧虑,把他急得连呼喊声都带出哭腔来了。
四只蓝色蝴蝶虽然没他那么焦急,心里还是牵挂着婧儿的。
毕竟婧儿算是它们的救命恩人。
毕竟它们都怕婧儿出意外,很想尽快找到她。
只是这次它们并没跟着十七儿一起呼喊她。
不知是什么原因,或许是出于心里那份隐秘感觉吧?
这四只蓝色蝴蝶总感觉婧儿应该就深藏在这块地漏形岩洞下面。
所以它们跟着十七儿钻进这条岩层裂隙里后,并没跟着呼喊,而是仔细留意着周围状况。
这岩层裂隙狭窄潮湿,黑暗无光,深不见底,就像是条地狱通道似的。
四只蓝色蝴蝶跟着十七儿朝着地底深处急钻而去,睁着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楚。
可它们感觉却极其灵敏,听觉却极其微妙。
它们觉得这条深切裂隙里,好像隐藏着香粉,透射着微光,在诱引着它们似的。
所以四只蓝色蝴蝶并没作声,而是凝聚起浑身所有灵敏感觉,仔细留意着周围情况。
十七儿带着它们往地底深处钻行了四五十米远,它们便异口同声地惊呼道:“小山魈,停下来!”
“怎么了?”十七儿倏然停住身子,扭头询问道。
“往后面退,快!”
十七儿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要叫他往后面退。
但它们毕竟是蝴蝶精灵,有许多他们小山魈并不具备的神奇本事。
它们让他退,往后面走,那就退呗,就往后面走呗。
十七儿没作声,只是按着它们指示,往身后急退而去。
他才退了七八米远,四只蓝色蝴蝶便很兴奋地呼喊道:“看,这里另有裂隙,下面还有光!”
十七儿虽然能在黑暗里视物,却并没看到附近有光源透出来。
但他的确看到,这条狭窄裂隙旁边,竟然还有条更狭窄更隐秘的罅隙。
这条罅隙通往其他方向,就像支流横杈似的。
十七儿迫不及待地把头伸过去,张望了几下,并没看到下面光。
“哪有光亮啊?”
“小山魈,你别管,顺着这罅隙往右下角钻,没多远就能看到光了!”
十七儿听着四只蓝色蝴蝶这么说,赶紧带着它们,沿着罅隙,往地底深处钻去。
没钻多远,便募然看到前面右下角隐隐有光亮透出来。
那光亮微微带着红色。
那光亮微弱得就快要彻底消失了。
它们消失的地方,正是那黝黑魔罐!
此时婧儿依然端坐在魔罐里,好像还昏迷着呢。
十七儿见状,赶紧带着四只蓝色蝴蝶赶了过去。
“小姐姐——”
“小姐姐——”
他们连着喊了几声,婧儿都毫无反应。
那些微弱光亮完全消失进魔罐里了。
光芒消失后,罅隙里漆黑一片,四只蓝色蝴蝶什么都看不见了。
于是它们赶紧冲着十七儿喊道:“小魈哥,看看小姐姐还有呼吸吗?”
十七儿不用伸手探摸,就能感觉到婧儿呼吸还很均匀,就跟睡着了似的。
“不用担心,小姐姐没事的,就是昏厥过去了。”
“那赶紧把她拖出去吧,这地底罅隙毕竟不是久呆之地。”
“我看看能不能把她抱出去。”
十七儿围着婧儿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她已经完全变了副模样。
他昨晚第一次在山林里看到婧儿,她只是团烟雾妖魅。
然后他下到地底深处,看到了真实的婧儿。
当时她只是个被人很残忍地砍断了手脚的残疾女孩儿。
当时她衣服皮毛上,到处粘满污血,伤患处爬满蛆虫,浑身散发着股腐臭气息。
那模样又脏又臭的,谁看着都觉得可怜,都觉得于心不忍,都觉得上天对她太残忍了,都觉得她这辈子彻底完蛋了,即使能侥幸活下来,以后也跟个活死人没什么两样。
可现在这小姐姐却像彻底换了个人似的。
你再看不到她那缺手断脚的残疾躯体了。
你再看不到她那身污血淋漓、到处爬满蛆虫的脏衣乱皮毛了。
现在她脖颈以下,全装进这溜光圆滑、坚实如铁的黝黑魔罐里。
这魔罐收缩得很小巧,很精致,恰恰能包裹着她那幼稚躯体。
魔罐顶部,只留着她那颗乖巧可爱、黑毛绒绒的小猪脑袋。
那小猪脑袋就像刚刚淬洗过似的,上面看不到污血,看不到蛆虫,每根毫毛都鲜亮如新,柔顺细密,一看就知道她是个血统纯正、出身较为高贵的士族女孩儿。
她那小猪脑袋圆溜溜的,一对耳朵长得跟葵叶似的;眼珠黑湛明亮,嘴吻粗圆短突;后脑脖颈处,还长着绺黑鬣毛,像刺猬似的。
十七儿这才发现,小姐姐脑袋长得很精致,脸蛋儿长得很漂亮,模样看着煞是讨人喜爱!
以致这小山魈看着这漂亮女孩,心里竟然扑嗵嗵地跳得很厉害。
他脸蛋儿红得发烫,仿佛满脸毫毛都变成粉红色了。
还好此时深岩罅隙里漆黑一片,四只蓝色蝴蝶都看不到他那羞窘模样。
当然十七儿很清醒,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将这小姐姐拖救出去。
所以他很快调整心思,冷静下来,想看看该怎么救她。
现在婧儿浑身被魔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现在婧儿就剩颗小猪脑袋伸露在外面,脖颈罐口处,看不到任何缝隙。
没有缝隙,自然没法抓扣使力。
那魔罐通体溜圆,卡在坚岩缝隙里,根本拖抱不出来。
罐底倒有个排泄孔,可那孔隙看着比鹌鹑蛋还小,同样没法抓扣使力。
婧儿那颗小猪脑袋倒是抱得着,可抱着脑袋往外拖,他怕伤害到她。
所以十七儿围着魔罐转悠了两圈,左试右抱的,怎么都没法将它托抱起来。
四只蓝色蝴蝶虽然看不清楚情况,却能感觉到小山魈试来抱去的,实在无能为力。
于是它们给他出了个主意:要他到外面去,扯些野藤下来,编个简易网篼,篼着婧儿,套着魔罐,把她拖出去
十七儿听着它们这么一说,感觉这主意不错,还真是个好点子。
于是他让四只蓝色蝴蝶留在黑暗罅隙里,陪着婧儿。
然后他身体一纵,倏然间,便沿着这深岩缝隙钻出去了。
过了没多久,小山魈他便拖着张临时编织起来的、很简陋的网状野藤,重新钻进这深岩罅隙里来了。
深岩罅隙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四只蓝色蝴蝶自然帮不了他。
所以十七儿只能自己想着办法,用那简易藤篼,将魔罐套裹起来。
然后他才拖着魔罐,带着四只蓝色蝴蝶,沿着深岩罅隙,钻出去了。
楼主 黑藜氏  发布于 2018-02-06 22:19:49 +0800 CST  
十七儿带着四只蓝色蝴蝶,将婧儿拖出了地面。
来到地面上,看着周围到处都是茂密森林,又拖着她继续往前走。
直到来到不远处一片树木稀疏、长满野草灌木、鲜花缤纷的坡坪上,才终于停歇下来。
此时婧儿依然昏迷着,就像是睡着了似的。
十七儿和四只蓝色蝴蝶高声喊了几句,她都毫无反应。
于是十七儿就近折了片大芭蕉叶,叠成漏斗状,去附近溪泉里舀了些水过来。
然后他将魔罐推靠到旁边灌木丛上,让婧儿斜倚着身子,微微仰着头,再将清凉泉水慢慢倒进她嘴里,让她喝了泉水。
然后他再将其余泉水拨撒到她脑袋、脖颈、以及那黝黑魔罐上。
他泉水还没泼撒完,婧儿已经悠悠然苏醒过来了。
“小弟,你干嘛拿水淋我啊?”
“小姐姐,你终于醒了!”四只蓝色蝴蝶飞到婧儿面前,异口同声地叫道。
十七儿赶紧扔掉芭蕉叶,过来扶着魔罐,满脸欣喜地看着婧儿。
“小姐姐,我还真怕你醒不过来呢!”
“怎么会呢,小姐姐命大着呢,哪有那么容易死啊!”
婧儿不无自嘲地笑了笑,才发现这里是片长满鲜花野草的大山坡。
“怎么就出来了?刚才我们不是在水潭里吗?”
“还刚才呢,都过去好半天了。”四只蓝色蝴蝶笑着说道。
“都过好半天了?哇,我还真不知道呢。刚才那些红光像烟霞似地涌流到魔罐,让我简直没法呼吸,连气都喘不过来,不知不觉地就昏迷过去了。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对了,那红眼鬣妖呢?跑到哪里去了?”
“它一出岩洞,就独自离开了。”十七儿说。
“别提那家伙。心胸狭隘,粗鲁邪恶,连颗感恩之心都没有。我们钻出岩洞,它连招呼都不打,连丝谢意都没有,就气呼呼地独自离开了。好像我们都是它仇人,欠了它几百两银子没还似的。”四只蓝色蝴蝶提起那红眼鬣妖就来气,感觉比婧儿更讨厌、更憎恶它。
“它走了也好,否则整天就想吃我,害得我老是提心吊胆的,吓得不行。”婧儿听说红眼鬣妖已经离开,长长地舒了口气。
“红眼鬣妖就想攫取你身体里那些沴元。”
“你死了,它才有机会得到你身体里那些沴元,现在你过得红光满面的,它就只能绝掉那种指望了。”
“所以它走的时候,气呼呼的,就像是条丧家之犬似的。”
“你现在有魔罐护体,那家伙以后看着你,只会躲得远远的,哪还敢来打你的主意啊。”
四只蓝色蝴蝶飞到婧儿面前,不断煽着翅膀,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得很热闹。
这种热闹,反衬得十七儿有些恬静内敛,不善言辞。
十七儿毕竟是个失去血诞挚友的孤独的山魈精灵。
他已经独自在群山密林里孤苦零丁地生活了一百年了。
这一百年来,他很少跟人说话,几乎从来不跟人交往。
所以他木讷孤僻,沉默寡言,连言语交流都有很大缺陷。
所以他看着四只蓝色蝴蝶飞到婧儿面前,围着她嘁嘁喳喳地说个没完,根本插不了嘴。
当然,他也不想插嘴,不想打断它们,去凑那热闹。
他只是默默地站在婧儿身边,爱意融融地看着她,听着她们说话。
婧儿很喜爱四只蝴蝶精灵,也不想冷落十七儿。
此时十七儿就站在她身边。
所以婧儿微微侧着魔罐,将脑袋偎靠到他臂膀上,继续跟四只蓝色蝴蝶说话。
“哼,那红眼鬣妖,以后真不想看到它。”
“你不想看见这位妖孽,还有那位其他妖孽呢?这世界到处都有妖魔精魅存在,你躲得了几个啊?”
“所以小姐姐以后要勤加修炼,练出身好本事来,以后才不会受那些妖魔精魅欺负。”
“这我知道。勤奋肯定是要勤奋的,只是我现在残疾成这模样,没手没脚的,也不知道能修炼出个什么结果来。”
“小姐姐,放心吧,你有猴燕婆婆传承给你的沴元,还有这能量巨大的魔罐保护着你,给你提供魔法滋养,以后你一定能修炼出身卓越不凡、超绝脱俗的魔法本事来的!”
“咦?你们怎么知道我那些沴元是猴燕婆婆遗留给我的?”
“那红眼鬣妖说的!”
“你们几个小家伙,还真机灵,什么都知道。”
“小姐姐,你以后不仅要很勤奋地修炼魔法,还要很勤奋地学习走路!”
“走路?我没手没脚的,怎么走啊?”
“小姐姐,你可以控制着这魔罐,做些旋转、蹦跳、翻滚动作啊?这些动作练习多了,娴熟裕如了,你就能走了,就能很自如地从一个地方赶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
“小姐姐,这片山坡很平缓,到处都是野花野草,你可以试试看啊!”
婧儿听它们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趣。
于是在它们鼓励下,她很快站直身子,使着内劲,控制着魔罐,试着跳了一下。
你别说,她还真跳起来了。
只是她力道小,刚刚跳离地面,就落下来了。
她又控制着魔罐旋转了一下。
结果魔罐还没转到一圈,就停住了。
这一跳一转,还真把婧儿那股子跃跃欲试的练习冲动给逗起来了。
于是她身子一倒,想顺着斜坡,朝着山下滚去。
可无论她怎么使劲儿,怎么用力,那魔罐都倒不下去。
它最多只能倾斜到四五十度。
她感觉这魔罐就像不倒翁似的,怎么都倒不下去。
她怎么用劲儿,怎么偏侧,这魔罐都是随便一歪,就很快站立起来。
它这种不倒翁似的笔直特性,让婧儿更没后顾之忧了。
所以接下来,她便试着用各种方法,蹦跳着,旋转着,歪着魔罐,靠着底部边沿翻滚着。
四只蓝色蝴蝶围着魔罐,盘翔着,嘻嘻哈哈地笑闹着,不断引导着她:
“左边有枯枝挡着,跳过去!”
“后面有簇草,别硬冲,绕着走!”
“前边不远处有高坎,别朝那里去!”
“就在这里玩儿,这里草多,落叶多,软和,厚实,不容易伤着!”
婧儿被四只蓝色蝴蝶引导着,小心翼翼地转了几圈儿。
在此过程中,她看到十七儿依然站在原处,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发现这小家伙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有些恍惚,有些敏感。
他那颗呆萌可爱的大黑眼睛,总是定定地看着她,又好像很怕被她发现,她每次用眼角余光瞥过去,他都会作贼似的,赶紧将目光转到其他地方去。
可她一掉过头,他那痴痴迷迷的目光,又黏看过来了。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很想过来,又害怕过来,站在那儿看着她们有些尴尬,却不知道该去哪里,该做什么,走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似的。
“小弟,你别老站在那儿啊,过来嘛!”婧儿可不想冷落他,不想让他难堪。
“过来干嘛?”十七儿扭扭捏捏的,显得很拘谨。
“过来扶着我啊,你不怕我摔倒啊?”婧儿知道魔罐不会倒,却还是想找点事给他做,让他过来陪着自己,让他加入到这场热闹里。
十七儿听着婧儿这么喊,只好过来陪护着她了。
“小心点,这魔罐刚黏生到你身上,别跳太猛了,动作别太大!”十七儿扶着魔罐,很关切地说。
“知道了,刚才用力过猛,硌着树枝,还真扯得有点疼呢。”
四只蓝色蝴蝶听着她这么说,赶紧飞到她面前,一字排开地停翔着,很惊诧地、异口同声地询问道:“小姐姐,这魔罐还会把你扯疼啊?”
“是啊,之前这魔罐把我浑身皮毛,连着肌肤,都烧光炙尽了。现在魔罐内壁直接跟我这身肌肉经络连在一起。要是动作过大,硌着撞着,还隐隐扯拽得有些疼呢。”
“小姐姐,那你可要小心点!”
“没事儿,我会把握好分寸的。”
婧儿说罢,继续歪着身子,沿着魔罐底部边缘陀螺似地旋转着。
她边转,边望着四只蓝色蝴蝶说:“小蝴蝶,你们以后就跟着我和十七儿生活吧?”
“不行的,小姐姐。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精灵法术要修炼,不能整天跟你们生活在一起。”
“小姐姐,我们很快就要走了,陪不了你啦。”
婧儿听着它们这么说,不禁停止旋转,有些失望地望着它们说:“你们就要走了?不陪我啦?”
“小姐姐,我们陪不了你啦,但你放心,我们以后还会来看你的。”
“以后你们到哪里来找我啊?”
“我们是蝴蝶精灵嘛,天底下所有蝴蝶,都能跟我们互通信息,只要有蝴蝶看到你,我们就能知道你在哪儿!”
“你们这么厉害啊?那以后可要经常来看我啊。”
“我们会来看你的,你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捎话来找我们。”
“怎么捎话给你们啊?”
“要是你有事,就托那些普通蝴蝶来给我们捎话。”
“记住哦,一只蝴蝶只能捎一句话。”
“要说几句话,就抓几只蝴蝶。”
“最多不能超出五句话。”
“抓着蝴蝶,先挖个小土坑,然后把要捎的话告诉它,迅速将它埋进土坑里。”
“一个土坑,只能埋一只蝴蝶。”
“别将它们捂死,下面衬着树皮枝叶,上面盖着泥土石块,掩埋仔细就行了。”
婧儿听着它们这么说,知道是留不住它们了。
毕竟这四只蓝色蝴蝶还有它们的事要做。
只是知道它们就快要离开后,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小蝴蝶,还真舍不得你们走呢。”
“别舍不得啦,我们以后会经常来看你的。”
“有小山魈陪着你,你不会有事的。”
“小姐姐,小山魈可很喜欢你哦!”
十七儿听到它们这么一说,顿时羞窘得就像被人揭了短似的。
他感觉满脸通红,心跳得厉害,真恨不得立即钻到地缝里去。
他真想还嘴,回顶它们两句。
可他骂它们干嘛?
这几只蝴蝶又没说错。
何况他也很喜欢这几只蝴蝶精灵,真不忍心顶撞它们。
一时间这山魈精灵羞窘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婧儿看到他羞窘模样,不禁替他辩解起来。
“他是我小弟嘛,当然喜欢我啦。我也很喜欢他。以后我们两姐弟要互敬互爱,亲亲昵昵的,就像一家人似的,就像亲姐弟似的。你说是不是啊?小弟?”
十七儿没想到婧儿这么会说话,这么善于替人解围,几句简简单单的话说出来,不仅让他不再难堪尴尬,还感觉心里亲蜜融融的,无比受用。
“是啊,小姐姐,我们以后要像亲姐弟一样!”
“好吧,那你们两姐弟就留在这儿慢慢玩儿吧,我们要走喽。”
“小山魈,以后要照顾好小姐姐哦!”
“唔,我会照顾好小姐姐的。”
“小蝴蝶,你们别忘了还有我这个小姐姐,以后记得要经常来看我啊。”
“知道了,小姐姐,那我们就走了!”
四只蓝色蝴蝶煽动着美艳翅膀,朝着前面峡谷里飞去了。
“你们沿途小心点!”婧儿望着它们叮嘱道。
四只蓝色蝴蝶没再回答她。
它们煽着翅膀,很快就飞得看不见了。
楼主 黑藜氏  发布于 2018-02-07 18:08:51 +0800 CST  
婧儿身体装在魔罐里,只有脑袋伸露在外面,看着像妖物似的。
她这模样,哪还能重新回到人世间,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啊。
她父母都死了,弟弟妹妹和老家所有亲戚,都被屠杀掉了。
她在人世间没有亲人,连亲戚都没有,回去还能跟谁生活呢?
她没有家,没有住房,又能到哪里去呢?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躲在群山密林里,跟十七儿过日子得了。
只是离开前,她还有个愿望,想到紫魈坡去拜祭父母,跟他们道个别。
十七儿听说她想去紫魈坡拜祭父母,当然乐意陪着她啦。
只是紫魈距离雪牦山还比较远,婧儿现在身体装在魔罐里,哪能走路啊。
如果婧儿现在只个普通残疾女孩儿,十七儿背着她,或者是抱着她,还勉强能赶路。
可婧儿现在身体装在魔罐里,脖颈以下,全是魔罐;她那身体,除了魔罐,就只剩颗小猪脑袋。
那魔罐硬得像铁,外面圆滚滚的,滑不溜丢的,抱着很不好使劲儿,背着也扣不稳,怎么都使不出力气来。
所以十七儿抱着她走十几步,背着她赶几十米路程,也还勉强应付得过来。
如果要赶远路,可就实在吃不消了。
还好这小山魈灵机,很快就想出个好办法来。
他从附近找来根朽木,用尖石将内部掏空,把它打磨得条像旱船似的。
然后他将婧儿抱着放进,找来根葛藤,拴着朽木旱船,拖着她就上路了。
一个小山魈,拖着旱船,拉着个魔罐女孩儿,看着就像狗拉雪橇似的。
他们两个,一个是森林精灵,一个像妖物女孩,一个不想见到人,一个害怕见到人,自然只能躲着人类,避开驿道,白天睡觉休息,夜晚再翻山越岭地赶路。
他们不走驿道,尽选择荒山野岭往前赶,自然比较耽搁时间。
所以他们昼伏夜行地赶了八个晚上,才终于赶到紫魈坡。
他们赶到紫魈坡,太阳刚刚升起来没多久。
由于这里发生过大屠杀,由于地震垮山,阻断道路,那条通往离原城的古老驿道,已经改往他处,不再从紫魈坡经过了。
所以这里到处静悄悄的,连虫鸣声,连鸟雀啁啾声都听不到。
天空积云众多,不时越积越多,越涌越厚,将整片天空笼罩得铅云滚滚的。
婧儿看着这片荒寒坡野,想着几天前那场惨烈屠杀、以及大量污血淋漓、尸横遍野的情形,心里难免有些害怕,甚至都不敢往前走了。
十七儿却很胆大,很勇敢,拖着朽木旱船,坚定不移地往前走,还不断说着鼓励的话,要她鼓起勇气去面对现实。
山野寂静空旷,周围荒蛮冷清,不少野草石头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很多地方,还能隐隐闻到血腥味儿,很多野草灌木被踩踏过后,还没恢复过来,看着凌乱,狼藉,荒败不堪……
这里已经看不到尸体了,所有尸体,都装进棺材,卷着篾席,就地掩埋掉了。
前面草坡上,立着数块高大石碑,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遇难者的名字。
石碑前,有许多祭祀堆,里面遗留着许多还未烧尽的香蜡纸钱。
看来这些天不断有遇难者亲属赶到这里来祭奠亲人。
现在是早晨,这里地处偏僻,路途较远,所以周围还看不到其他人。
但婧儿知道,过不了多久,这里肯定还会有其他兽人赶过来祭奠亲人。
所以她不想在这里停留太久,不想让人看到她这妖物模样。
还好她父亲是这批遇难者中官衔最高的,第一个石碑,排头第一个名字,就是她父亲猪庚远,后面是她母亲的名字,并不难找。
所以婧儿来到石碑前,让十七儿取出提前预备好的香烛纸钱,开始祭奠亲人。
婧儿装在魔罐里,没法给父母跪拜行礼,只能尽量前倾着身体,以下颌轻叩着罐沿,算是给父母跪拜行礼。
十七儿既然认了婧儿作姐姐,婧儿的父母,自然就算是他的亲人了。
所以这小山魈单脚跪在石碑前,不断烧着纸钱,跪拜着,帮着婧儿说了好些伤感祝福的话语。
过了没多久,婧儿便看到不远山坡上,有群兽人朝着这边赶过来。
她知道,那群兽人肯定是到这里祭拜亲人的。
婧儿和十七儿都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也不想吓着那些普通老百姓。
所以烧完香烛纸钱,看着那群兽人逐渐靠近,她们便起身离开了。
十七儿拉着婧儿没走多远,就在片幽僻树林里停了下来。
“小弟,怎么了?”
“小姐姐,我们拉不动了,我饿了!”
婧儿之前听十七儿说过,他们山魈要差不多要两三个月时间,才进食一次。
山魈所食用的,竟然是坟墓里那些腐尸的骨髓脑髓!
山魈吸食骨髓脑髓,不会对那些腐尸造成多大伤害。
每具腐尸,他们都只是吸食很少量的骨髓脑髓。
所以他们每次进食,都需要至少八九十来具腐尸,以人多量少、逐个吸取的方式,来填饱肚子。
所以十七儿一喊肚子饿,婧儿就知道,他想到后面那集体坟冢去吸食骨髓脑髓。
那集体坟冢里埋葬着她父母,要是十七儿进去吸食到他们骨髓脑髓,总归不太好。
她父母已经死亡很多天,现在尸体上肯定密密麻麻地爬满蛆虫,说不定,他们那两具尸体已经被蛆虫啃噬得所剩无几了。
尽管如此,要是知道十七儿将去进食,有可能吸食到他们骨髓脑髓,她却不加以阻止,不能保护好父母遗骸,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孝,有些过意不去。
十七儿好像能看清她心思似的,所以没等婧儿开口,便有些尴尬、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小姐姐,你爸爸是银刀巡捕,身穿官服,光凭服装就能辨别出来。你母亲应该就埋葬在他身边,也应该很容易辨认。我不会误食到他们的……”
“小弟,那些巡防营兽卒,也算是父亲的手下,他们都是英勇抵抗魔匪牺牲掉的,你也别吃他们,好吗?。”
“好的,小姐姐,那我只吃那些普通老百姓的尸骨好了。”
“据青獐郎叔叔说,我父母和那些巡防营官兵,都是装进棺材掩埋掉的。而那些普通老百姓,大都是卷裹着草席篾笆掩埋掉的。所以你进去,就只吃那些卷裹着草席篾笆的尸骨吧,好吗?”
“好的,小姐姐,我什么都听你的。”
婧儿听着他这么说,心里总算释然了,也就不再阻拦他了。
“那好了,你去进食吧。只是你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幽僻树林里,我会害怕的。”
“不要害怕,小姐姐,我带你到前面土洞里去藏起来”
“哪里有土洞啊?”
“小姐姐,就在前面,我带你去。”
说罢,十七儿继续拖着婧儿,朝着前面山坡下面赶去。
山坡下面树林稀疏,灌木丛生,却看不到哪里有土洞。
“小弟,这里哪有土洞啊?”
“小姐姐,土洞就在前面那棵枯树下面。”
婧儿抬头望去,看着前面那低洼地带,黑蟒似地倒着颗枯树。
那棵枯树倒在那里有些年份,已经朽烂得不成模样了。
十七儿放下葛藤,很吃力地将婧儿搬出船槽,抱着她来到枯树前。
“这里没有土洞嘛。”
“小姐姐,钻下去就有了。”
十七儿说罢,很吃力地拖抱着婧儿,纵身一跳,毫不费力地钻进松软土层里。
山魈钻进土里,就跟鱼儿跳进水里似的。
十七儿抱着婧儿,穿过枯枝腐叶,钻过松软土层,很快进到条狭窄罅隙里。
原来这土洞是雨水长期冲涮所流出来的地漏型暗河。
这条暗河,起源于那棵横倒在土坡上的枯树。
那棵枯树横倒在土坡上,夏天下大雨,那些充沛雨水沿着山坡流下来,被这棵枯树给挡住了。
充沛雨水流不走,逐渐在枯树前形成滩大水洼。
那水滩一时半会儿蒸发不掉,只能沿着松软土层往地下渗漏。
时间一久,那些渗漏雨水便在地底深处冲涮出条季节性暗河来。
这阵子没下雨,那条暗河就像是条狭窄罅隙。
越往地底深处走,那罅隙越大,逐渐坍塌成一个大黑窟窿。
这就是十七儿所说的那个土洞。
那土洞隐藏在地底深处,在地面山坡上,根本看不到。
这大土洞,几乎有两三间房屋那么大。
大土洞紧邻着断崖,前面有条缝隙,能从断崖外面透进光亮来。
这些阳光,将土洞映照得很明亮,就像是间土窑洞似的。
十七儿将婧儿拉到断崖边,让她坐在缝隙亮光前面。
这样她没事做,就能透过缝隙看着断崖外面的风景,消磨时光。
将婧儿放到这隐秘土洞里,无疑是很安全的。
可婧儿还是有些担心:他们从那枯树下面钻爬进来,那里应该还留着洞口。
十七儿却告诉她,说不要担心,他们山魈钻过的地方,后面那些洞隙,很快就会自动愈合起来,恢复成之前模样,没人会看出破绽来。
所以外面根本没人知道这里有个土洞,也没野兽能钻爬进来。
婧儿听他这么讲,也就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十七儿安排好一切,这才起身进食去了。
他很快钻进土层,朝着后面那座巨大无比的群体尸冢赶去。
这里土层并不深,泥壤松软,到处都能看到树木根须。
那些浅层根须有腰身腿胯那么粗,那些深层根须则细小得多。
有些根须看着像粗藤蔓,有些像细丝绦,有些则水草发丝似地到处蔓延着……
树根泥壤间,还有许多微末虫豸,筑着巢穴,垒着通道,地它们那隐秘小天地里,钻来爬去,悠哉游哉地过着小日子。
十七儿根本不在乎这些根须微虫,只想尽快钻到那尸冢堆里,吃饱肚子,赶紧回来,带着婧儿,离开这里。
山体泥壤里静悄悄的,沿途听不到有任何声响。
能听到的,只是各种小虫豸爬行觅食时,所发出来的似有似无的簌簌声。
十七儿听觉敏锐,甚至还能听到那些树木根须在地底深处生长延伸时的扎扎声。
这种微虫觅食、以及树根生长,所发出来的微弱声响,他也很熟悉。
他知道,山体泥壤里这种冰冷潮润、深黑秘实的陌域环境,是很安全的。
所以他疾速朝着前面赶去,几乎没留意到附近有什么异常状况。
当然十七儿毕竟是山魈精灵,其妖灵感觉是相当敏锐的。
他才钻出数百米远,便突然感觉不远处有股魔法能量,像乌云似地弥漫过来。
他在地底深处看不到太远,却能感觉到那股魔法能量来意不善。
山魈孤独恬静,从不惹事生非,只遇到异常情况,就会赶紧逃走,一溜烟的,就消失得毫无踪迹了。
所以要是平常,他感觉那股魔法能量乌云滚滚地疾扑过来,会赶紧逃走,迅速消失得毫无踪影。
然而现在他不能逃,不能跑,因为后面那土洞里,还留着婧儿呢。
他可不能留下婧儿不管,可不能让小姐姐独自去面对危难。
所以这小山魈一转身,慌不择路地直接朝着那土洞里赶去。
楼主 黑藜氏  发布于 2018-02-10 19:25:23 +0800 CST  
十七儿离开后,婧儿靠着泥壁,准备好好地睡一觉。
她闭着眼睛,刚要睡着,十七儿便卟嗵一声掉进土洞里来了。
婧儿被他那巨大坠落声惊醒了,睁开眼睛,看到十七儿竟然从土洞上方掉落下来。
“小弟,怎么回来啦……”
婧儿话还没回完,十七儿就慌慌张张地叫道:“小姐姐,快走,有危险!”
他边说,边抱起婧儿,准备带着她迅速逃离此地。
婧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她看着十七儿那惊惶失措的表情,知道出事了。
这地底深处能出什么事啊?
婧儿很害怕,心里卟嗵卟嗵地跳得很厉害。
“小弟,发生什么事了?”她连说话声音都在发抖。
“出去告诉你!”
十七儿没时间多说,抱着婧儿,朝着松软泥壁疾奔过去。
谁知他那小独脚刚跳出三四步远,一股疾如闪电的强风,突然吹袭过来。
那道妖风力量太强了!
十七儿突然被它吹离地面,猛地撞着身边泥壁上,重重地掉落下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连婧儿都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才眨眼功夫,十七儿便飞离地面、撞着泥壁、掉落下来了。
可能是砸得太重,撞得太猛,他掉落到地上,顿时失去意志,昏迷过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股遒劲妖风只伤害到十七儿,却对婧毫发无损。
婧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着十七儿摔倒在身边,赶紧呼喊道:“小弟——”
十七儿已经昏死过去了,无论她怎么高声呼喊,他都瘫一软如泥,毫无反应。
婧儿吓得不知所措,不禁失声嘤嘤号哭起来。
她蹦跳到十七儿身边,尽量倾斜着魔罐,弯着身子,想用嘴巴咬着他那头黝黑皮毛,将他叼拖起来。
可那魔罐怎么都倾斜不下去,她怎么用劲儿,都够不着十七儿。
“小弟——小弟——”婧儿不想就此放弃,边嘤嘤号哭着,边不断摇晃着魔罐,想尽量低下头,将十七儿叼咬着给拉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粗粝得像乌鸦惨嚎、沙哑得牛蛙痛吟似的低沉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别救了,再救都是白费力气,反正你再怎么救,我都会马上吃掉他的!”
婧儿听到这粗粝沙哑的低沉声音,赶紧掉转头来。
这时她才看到,身后突然多了个黑毛绒绒的高大怪物。
这怪物站着竟然有三米多高。
它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没有耳朵。
它直立着身子,双只手竟然能拖到地面,看着就像长着四只脚似的。
它很高,很瘦,浑身黑毛有一拃多长。
婧儿突然看到这黑毛怪物,差点没吓背过气去。
她现在逃没处逃,躲没处躲,再怎么害怕,都要壮着胆子去面对它啊!
而且在这生死危急关头,她哪能放下十七儿不管啊。
这黑毛怪物魔法高强,婧儿硬碰硬,肯定斗不过它。
所以想要救十七儿,她只能哀求它,说服它,想办法找到合适的交换赦免条件,让它放过他了。
所以听说它要吃掉十七儿,婧儿赶紧眼泪汪汪地看着它说:“你干嘛要吃他啊?他们山魈精灵那么单纯,善良,为什么要吃他呢?”
“善良单纯就不能吃了?水里游的鱼,天上飞的鸟,更善良,更单纯,你们人类还不是经常到处打渔射鸟,然后拔光它们的毛羽,刮掉它们的鱼鳞,再开肠剖肚,洗干净了,拿来做菜肴,打牙祭,吃得香喷喷的?同样的道理啊。我们深壤寒人生来就是捕食山魈的,山魈生来就是我们的食物,这有何不妥吗?”
——这深壤寒人眼耳鼻嘴都没有,它那说话声竟然是身体里扩散出来的。
所以它那说话声听起来粗哑,宏大,感觉浑浑顿顿的,离开身体,便烟雾般扩散开来,风卷粗沙,雨裹衰草似的一大片,根本找不到个集中点,也凝聚不起精气神来。
所以婧儿听着它说话,感觉很空洞,很嘶哑,很不舒服,很不习惯。
那情形,就像有无数妖怪围着她,嘁嘁喳喳地吵个没完似的。
当然,这深壤寒人说起话来,再呜咽,再嘶哑,再粗糙,再难听,再不习惯,再不舒服,婧儿都没功夫跟它计较,也没心思管它。
她现在担心的,是十七儿,很害怕这小山魈被它捕杀掉!
十七儿说过,很久以前,他有几个血诞挚友,后来这些同灰亲人都被妖魔捕杀掉了。
难道捕杀掉他那些血诞挚友的,就是这种深壤寒人?
如果这深壤寒人真是山魈天敌的话,她想要救十七儿可就更难了。
尽量如此,婧儿还是不想放弃。
“大人,不知道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干嘛这么客气啊?想跟我套近乎啊?你们人类主动跟人套近乎,总没什么好事。你们人类总是很虚伪,表面一套,心里一套。明明恨人恨得牙痒痒,偏偏要假惺惺地装热情。心里恨不得杀了对方,嘴角却笑吟吟的。那情形,连想着都恶心。”
没想到这深壤寒人说起话来,这么尖酸刻薄,丝毫不给人留情面。
他看问题好像很深刻,好像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他似的。
尽管如此,婧儿还是不想跟他计较,不在乎他说话有多难听,多偏激。
她现在有事要求于他,自然不想跟他斗嘴狡辩,甚至跟它翻脸。
所以婧儿继续心平气和地说:“既然如此,我还是叫你大人吧。大人,我现在的确算是在跟你套近乎。但我这样做并不是虚伪,而只是想表达对你的敬意,还希望你能放过我这位小弟,不要吃掉他?”
“什么小弟啊?你是山魈吗?还小弟呢,还姐姐呢,明明就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事!”
“大人,这十七儿的确是我认的小弟。我既然认了他作小弟,就会像亲姐姐那样照顾好他,永远爱他,疼他,把他当成是亲人,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切,说得像模像样的,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算了吧,别假仁假义地装样子,表爱心了。谁看不出你心里那点小九九啊?你被人砍断手脚,成了残疾人,走不能走,吃没法吃,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就像个活死人似的。所以你才会耍心思,主动认这小山魈作小弟。你认他当小弟,只是想依靠他,让他当你的拐棍使,让他心甘情愿地照顾你,拖抱着你到处走,每天给你找吃食,就像是你的奴仆一样。这哪是什么姐弟啊?你明明就是在利用他嘛!”
“大人,我母亲以前说过,用邪恶的眼睛看人,天下人都是妖魔鬼怪,用恶毒心理去揣测别人,普天之下找不到半个好人。所以说,你把别人看得那么坏,那自私,是因为你心理很偏激,很阴暗。所以你看到的情感都是变形的,走样的。”
“小屁孩儿,你是在骂我吗?”
“大人,你看样子怎么说都算是老前辈,所以我不敢骂你。只是希望你不要别太偏激,别以偏概全,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确,我被人砍断了手脚,身体严重残疾,现在连路都不能走,连吃饭都要人照顾。但你要知道,生活没法自理,并不意味着非要别人照顾。也并不意味着没人照顾,就没法生活,就非死不可。大人,我告诉你,我绝非是个软弱无能的女孩儿。就我现在这模样,即使没人照顾,没人料理,我同样能很坚强地生活下去!谁说没手没脚就不能生活了?谁说身体严重残疾就活不下去了?”
“强辞狡辩,说得冠冕堂皇的,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你那么厉害,那么了不起,干嘛非要赖着这小山魈?你认他作小弟,不就是想利用他,想让他照顾你吗?你敢说你没动过这种心思?没这样想过?”
“大人,十七儿能照顾我,让我很感激他。我们现在是两姐弟,像亲人一样,所以他照顾我,我照顾他,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十七儿对我很好,我也很关心。我相信,以后我能像个亲姐姐那样,好好照顾他,疼爱的。”
“很多甜言蜜语的话,都是用来骗人的。很多信誓旦旦的表白,都经不起时间的考验。这种事你们人类最擅长。特别是那些青春期荷尔蒙分泌过剩的少男少女,还有你们这些少不更事的小屁孩儿,最喜欢用甜言蜜语,指天誓日地来表白情感。这种话,年岁稍大,稍有阅历的兽人都不会相信,何况是我这千年老妖物呢?”
婧儿听得出来,这深壤寒人同样对兽人充满了偏见、嫌弃和厌烦情绪,好像看着她们就气不打一出来似的。
——这一点怎么跟山魈精灵这么像啊?
当然它再怎么嫌弃兽人,都没有立即吃掉她,杀掉她,也没立即跟她翻脸,将她轰走,这就是个好的迹象。
婧儿想救十七儿,只能用真诚打动它,只能靠智慧跟它周旋,想办法找到条件跟它交换,让它放过十七儿。
所以听着它这么说,她便很真诚地跟它解释道:“大人,我之所以喜欢十七儿,愿意认他当小弟,有几个很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啊?我倒有些好奇了。”
楼主 黑藜氏  发布于 2018-02-12 08:39:19 +0800 CST  
“一是因为山魈个头矮小,黑毛纯净,单脚双手大眼睛,走路蹦蹦跳跳的,特别可爱。二是因为他们长不大,思想单纯,永远像是七八岁大的小孩子,特别适合做小弟。三是因为他们心地善良,单纯幼稚,本领高强,却从不伤害别人,连看到只受伤的蚂蚁,断翅折翼的蜻蜓蝴蝶,都会替它们感到伤心难过,总会想着办法帮助它们。这种森林精灵,谁不敬佩他们,喜爱他们呢?”
“就这些原因?这些话听起来,怎么就像想养宠物似的!”
“还有就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今年九岁,出身士族,家庭还算富裕高贵。只是命运舛厄,灾祸连年。几年前发生战乱,小弟小妹,爷爷奶奶,以及家里所有亲族,都被屠杀掉了。前些天,父亲带着我和母亲去离原郡赴任,也在这紫魈坡遭难了。现在我在人世间什么亲人都没有。最要命的,是我被魔匪砍断手脚,身体装在魔罐里,看着兽人不像兽人,妖魅不像妖魅的,模样煞是恐怖。我现在要是回到人世间,这形象不知会吓到多少人。我不想吓人,不想被人当怪物围观,不想受人歧视,遭人冷眼。所以我想躲在这群山密林里,跟十七儿一起过精灵生活。十七儿没有山魈精灵作朋友,我也没有人类作朋友,所以我们这也算是同病相怜吧?这也是我真心真意想要认他做小弟的原因。”
“你讲了这么多,我还真有些相信你了。只是再相信都没用。小屁孩儿,记住了,以后别在妖魔鬼怪面前讲道理!我们妖魔鬼怪要吃你,你把天大的道理讲下来,也无济于事!”
这深壤寒人说罢,长手一伸,直接就将十七儿从地面上抓起来。
此时十七儿依然昏迷不醒,被它抓在手里毫无反应。
婧儿感觉它要对十七儿动手,赶紧纵身一跃,跳到它面前。
“大人,你不是想捕食山魈吗?好啊,你放过小弟,我带你去找其他山魈,找更多更好的山魈来给你吃!”
“想作缓兵之计?想作权宜之法?免了吧,小屁孩儿,这种小伎俩,骗得过我这千年老妖物吗?”
这深壤寒人说话时,另外那只手也朝着十七儿伸去了。
这深壤寒人没有嘴巴,不知道它怎么进食。
但它把另外那只手也伸向十七儿,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也许它要将十七儿活剥生食掉?
无论如何现在形势很危急。
所以婧儿一步跳到它跟前,仰着头,很费力地看着它喊道:“大人,你放过十七儿吧?你不是想吃东西吗?来吃我吧!你看我,细皮嫩一肉的,比这小山魈年轻,肯定好吃得多!”
黑毛妖物感觉很意外,很吃惊,两只长手不禁停住了接下来的撕一扯动作。
“哦?你真愿意为他死?”
“是啊,我这条小命是十七儿救出来的,我现在就还他一条命!”
“情谊可嘉,懂得知恩图报,不错!只是我们深壤寒人只喜欢捕食山魈,对你们这些自私自利嗜血成性的兽人,还真不感兴趣。”
“大人,我还是个兽人女孩儿,不自私,不自利,没杀过牲,没沾过血,身体灵魂都是干净的。而且你看仔细了,我可是装在魔罐里的。你吃了我,说不定有更大的魔法能量哦。我这身魔罐,可是让很多妖魅精灵眼红过的!现在我自愿放弃这神奇魔罐,只要你放过十七儿,我就把魔罐献给你,即便你想吃我,也无所谓!”
婧儿现在是拼死要保护十七儿了。
她之所以要这样做,原因很复杂。
一是她被魔匪砍断手脚,像个活死人似的,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
她身边所有亲人都死光死绝了,这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所以她内心深处总隐藏着有种念头,觉得死亡能解脱苦难,能让她到阴冥世界里去跟父母家人团集。
能跟家族亲人团聚,未尝不是件好事。
二是十七儿救过她,她这条命是十七儿救出来的。
所以她想拼尽全力去保护他,报答他,哪怕是死,也在所不辞。
三是她觉得山魈是种很单纯、很善良、很可爱、很值得尊敬的森林精灵。
她觉得,这种山魈精灵不应该被妖魔捕食掉。
她觉得,如果能用自己的死亡,来换回小山魈那条小命,是值得的。
一个山魈精灵,比她这活死人,更有资格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一个山魈活着,比她活着,更有意义。
四是婧儿身体包裹在魔罐里,就像是螺蛳蜗牛甲壳虫,多了层坚实保护。
魔罐里,还蕴含着许多无以能比的魔法能量呢。
也许现在她没那么快、没那么容易死呢?
也许关键时刻魔罐会挺身而出,主动来保护她呢?
所以婧儿此时很勇敢,根本就不怕死,还真有副大义凛然的英雄气概。
可惜那深壤寒人对她这种勇毅精神毫不在乎,甚至有些嗤之以鼻。
“好啊,你想死,我呆会儿就承全你吧!”
深壤寒人说罢,双手就抓着十七儿,很残暴地撕一扯起来。
转瞬功夫,十七儿那两只小手,那条单脚,那小脑瓜子,就被活生生地撕一扯下来。
十七儿被撕一扯得肢体残缺,鲜血四溅,内脏肠肚,抛撒了一地!
婧儿看着这深壤寒人竟然当着她的面残害屠杀十七儿,顿时纵身扑跳过去,高声嚎哭着,冲着他条小腿就张嘴撕咬起来。
这一刻,她真恨不得将这黑毛妖物活活咬死,将撕一扯成碎片肉沫。
可惜她年纪还小,嘴里还没长出獠牙来。
可惜她那张嘴还很小,根本咬不着大件东西。
你想那深壤寒人浑身长满一拃多长的黑毛,那条小腿毛毵毵的,像披着件厚蓑衣似的,她哪能咬伤到他啊。
所以无论她怎么哭嚎,怎么发疯似地拼命撕咬,都对深壤寒人造不成丝毫伤害。
此时十七儿已经被这深壤寒人撕一扯成肉片碎块儿了。
他那身肉片碎块还没掉落到地面,就溶化成一片蓝色烟雾了。
这深壤寒人没有嘴巴,竟然是靠身体长毛吸收这些蓝色烟雾来进食的!
很快十七儿那手脚身体、那黑毛脑袋、那些淋漓鲜血、以及各种内脏组织,全化成蓝色烟雾,被他那长毛身体一丝不剩地吸食殆尽了。
婧儿还在哭嚎着,还不断发疯似地张着小嘴,要去撕咬他,仿佛不从他腿脚上咬下几块鲜肉来,绝不善罢甘休似的。
可惜她已经没机会了。
黑毛妖物吸食完十七儿,一把便将她抓了起来。
“小屁孩儿,你不是想死吗?现在轮到我承全你了!”
“吃啊!老妖怪!你记住了,我婧儿死了都不会放过你的!我死了,都会变成妖怪来找你报仇的!”
她话还没骂完,深壤寒人便抓着魔罐将她拎起来了。
然后他伸着手一使劲儿,她脖颈就被他硬生生地拧断掉了。
婧儿双眼一黑,惨叫一声,便迅速昏厥过去。
在昏厥前,她听到魔罐发出碎瓦砾般喀嚓喀嚓的声响,好像被碾压成碎渣了。
同时她还闻到了身体发出了很浓熏的血腥气味儿。
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然后她便感觉身体像团烟雾似地升腾起来。
这团烟雾应该是她的灵魂吧?
这缕灵魂直接就朝着地底深处飘坠下去了。
楼主 黑藜氏  发布于 2018-02-13 08:40:49 +0800 CST  
不知坠落了多久,婧儿终于慢慢停下来了。
停下来后,她那灵魂竟然就有黑暗夜视力了。
只是她看并得不远,眼睛睁得再大,都只能看到一小片空间。
此时她发现那缕灵魂不知道怎么就回到魔罐身体里了。
她那魔罐身体竟然就黏贴在片断崖上。
这片断崖,光滑如镜,就像是用整块巨型岩石切削而成的。
断崖并不高,就二三十米,下面是条较为深邃的地冥峡谷。
峡谷里,没有风,没有阳光,没有植被,没有声音,看不到任何生灵。
整个世界黑暗得无边无际的,静谧得悄无声息的,虚幻得跟梦境似的。
难道自己来到幽冥地狱里了?
难道进入地狱后,灵魂会跟身体重新结合起来?
她看看自己,发现魔罐身体竟然是完整无缺的。
她不是被那深壤寒人拧断脖颈,连魔罐都被碾压成瓦砾碎渣了吗?
难道她死了,身躯魔罐又恢复完整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
为什么她那魔罐身体感觉还如此真实呢?
她低着头,张着嘴,咬了咬魔罐,发现魔罐坚实如铁,根本咬不动。
她用下颌撞了撞魔罐口,撞得皮毛隐隐发痛。
她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难道刚才只是做了场恶梦?
可她现在为什么会掉落到这幽冥峡谷里来了?
身后这片断崖光滑得像镜面似的,可她为什么就没掉落下去呢?
这片断崖,冷得跟冰山似的。
整条幽冥峡谷,也都寒冷得跟地窖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啊?”婧儿喃喃自语地询问道。
这种自言自语的询问,她根本不指望有人能回答她。
可她没想到,她刚询问完,身边就突然传来句低沉粗哑、就像嗓子里塞满细砂锯末的声音:“因为你还没死啊。”
婧儿着实被这声音吓了一大跳。
她掉转头,循声望去,看到深壤寒人竟然就端坐在她身边!
刚才她往这边张望过,并没看到旁边有人啊。
但这并不奇怪,这深壤寒人妖法高超,能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并不奇怪。
婧儿看到他那浑身黑毛、没眼没鼻没嘴没耳的混沌模样,就是一肚子火。
她怎么都忘不掉他刚才残害她和十七儿的情形。
所以她一听到他出声,便没好气地斥问道:“臭妖孽,我小弟呢?”
“前面那不就是吗?”
婧儿顺着它手势望去,看到十七儿竟然就躺在旁边不远处。
他身体同样是完整无缺的!
他平躺在那里,好像睡得很酣沉似的。
“小弟——小弟——”
婧儿连喊几声,他都毫无反应。
她想冲过去看看他,却黏靠着断崖,动弹不得。
“臭妖孽,放开我!”
“放开你?放开你,你会滑掉下去,活活摔死的!”
“摔死也不关你的事!”
“真像头小犟驴!”
“臭妖孽,快让我过去!”
“你都成为小妖童了,怎么思维还这么简单,做事还这么冲动?”
婧儿听着它这么说,才觉得她还真是太冲动了。
刚才十七儿明明死掉了,被这深壤寒人撕一扯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怎么现在看着他还好端端的呢?
她自己不也死掉了吗?怎么现在也感觉好端端的呢?
这深壤寒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这件事太诡异了,太不可思议了。
婧儿毕竟还是小女孩儿,心里百思不得其解,嘴巴却还很犟:“用不着你管,用不着你教训我!”
“小姑娘,你别说,我这次还真是特意赶过来教训你的!”深壤寒人说得很平静。
这深壤寒人没有眼睛鼻子,没有耳朵嘴巴,浑身长满黑毛,坐到旁边,除了堆黑毛,什么都看不见。
所以你永远看不到他有任何表情。
她那张黑毛脸,就是所谓的表情。
她的表情,也许永远都是没有表情。
所以他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波澜不惊地显得很淡定。
他那从容娴雅的淡漠气度,还真把婧儿给镇住了。
所以婧儿不敢再恣意谩骂它了。
只是她还是不服气:“谁要你教训?快放我过去,我要去看看十七儿!”
“不用去看他,他早昏迷过去了,一时半会儿还真醒不过来。”
“你干嘛要害他?”
这句话刚说出口,婧儿就觉得不大妥当。
这深壤寒人刚才的确很残忍,活生生地把她和十七儿撕成了碎块儿,碾成了肉末。
可现在她和十七儿不是还好端端地活着吗?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跟这深壤寒人过不去呢?
现在,她甚至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友,是敌。
“我没有杀十七儿,更不想杀他,你刚才所看到的,所感觉到的,都是幻觉。”
深壤寒人微微侧着身体,好像是看着婧儿在说话。
他没有眼睛,可这样近距离地面对着她,还是让婧儿感觉很不自在。
还好,他说话声音很平静,很从容,好像对她并无恶意。
“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婧儿逐渐平静下来了。
“我是深壤寒人,这小山魈之前经常钻到地底深处,到处胡跑瞎玩儿,所以我们见过几次面,算是比较投缘的异族朋友吧。”
“那你刚才还说要吃他,真是吓死我了!”
“我不那样说,不那样做,怎能试探出你那番真情义来呢?”
“你为什么要试探我,这样试探我,有什么用?”
“这些山魈精灵太善良,太单纯了,我怕他交友不慎,我怕他上当受骗,被人利用。”
“我看起来就那么像是想要利用他的坏孩子吗?”
“你们兽人心思都很复杂,坏心眼太多,不得不防。而且你看起来没手没脚的,整天跟着小山魈,让他用朽木旱船拖着你,给你到处找食吃,还让他冒险去给你买香烛纸钱,感觉就像使唤奴仆似的,让我看着很是不爽。”
“这些天你都跟着我们?”
“没跟着你们,只是能看得到你们。”
“你看得到我们,十七儿为什么看不到你呢?”
“小山魈视力较浅,只能看到地底下几十米深的东西,而我们深壤寒人能在地底极深处,看清数千米以外的细微东西,那视力,那眼界,可不是你们地面上这些兽人精灵所能比拟的。”
“没想到,你竟然认为我怀着私心,想利用十七儿,占他便宜!但仔细想想,我好像还真有些私心,好像还真是利用到他了……”说到这里,婧儿还真有些难过。
“小姑娘,比起你对十七儿那番赤诚爱心,那番真挚情义,这点小小的私心,简直微不足道,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这小山魈没有朋友,没有伴侣,整天孤零零地生活着,看着很可怜,很寂寞,现在能结交到你这样一位乖巧漂亮的女孩儿作朋友,连我都替他觉得高兴呢!只可惜,以后你们还是不能经常在一起。”
“为什么我们不能经常呆在一起?”
“因为我不希望你们经常呆在一起。”
“为什么?”
“如果你是个普通残疾女孩儿,我还真原意你整天跟十七儿呆在一起,让他照顾你,让你照顾他,让你们两姐弟很甜蜜很幸福地生活在群山密林里。然而你并不是个普通女孩儿。刚才撕一扯你,吸食你妖灵时,我发现你魔罐身体里那些魔法能量极其强大,简直深不见底,像巍巍群山,像浩渺汪一洋似的,那能量弥漫升腾起来,简直像满天乌云似的!所以我不希望你遁世隐身,永远躲在这群山密林里,跟着这小山魈庸庸碌碌、默默无闻地过日子!我希望你能珍惜这身绝世魔法,勤苦修炼,锻造出身天神地魔似的惊天魔法来。然后靠着这身神奇魔法,回到你们人世间去,斩妖除魔,救济贫苦大众,做出番轰轰烈烈的传奇事业来。那种生活不更好,更有价值,更有意义吗?”
“猴燕婆婆传授给我魔法,也希望我能继承她的衣钵,作个食毒妖童,像她生前那样,到处行侠仗义,惩奸除恶,救助贫苦百姓。可你看看我现在这模样,连走路都很困难,连生活都没法自理,还怎么行侠仗义,帮人救人啊?”
“你当然能走啊,怎么不能走呢?你好好修炼,只要控制住身体里那股魔法能量,就能驾驭好这魔罐!你现在跳起来,很费劲儿,还跳不了多高。但只要魔法能量足够强大,我想以后你肯定能跳得很高。要是你跳起来毫不费劲儿,一纵身就能跳到几丈高,一跃身就能跳到十几米远,还用得着一步步地去走路吗?那不比走路还厉害吗?要是你比跳蚤更灵活,比猿猱更敏捷,还怕不能行走江湖吗?”
“真要那样就好了,我就可以带着十七儿到处行侠仗义,游走江湖了!”
“干嘛要带着十七儿?他是山魈,是人世间最善良最单纯的森林精灵。你带着他到处惩奸除恶,这里杀个恶徒,那里砍个妖魔,今天揍这个坏蛋一顿,明天给那个恶霸几把掌,他看得下去吗?他受得了吗?小山魈最怕暴行,最怕见血,最反感你们兽人施弄各种阴谋诡计。他连看到你们人类都很嫌恶,总要远远地躲开,避之惟恐不及。你还要整天带着他,到人世间去斩妖杀魔,除暴安良,那不是难为他吗?那种侠义生活,这些山魈精灵适应得了吗?”
“可我真舍不得离开十七儿,不想让他整天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在群山密林里。”
“他们山魈精灵就习惯生活在群山密林里!你要是不想他太孤独,可以不时进到大山里来看看他,陪陪他啊。我想这小山魈这么喜欢你,肯定愿意你经常进山来找他玩儿的。”
“看来,也只好这样了……”
婧儿有些不大情愿,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被这深壤寒人制止住了:“别作声!”
听着黑毛妖物出声制止,婧儿赶紧闭着嘴,不敢吱声了。
深壤寒人这才移身过来,凑过头,小声说道:“有妖物赶过来了。我现在忙着过去对付那家伙,没时间跟你多说。今天就说到这里吧。你跟我见面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十七儿。就让他跟你快快乐乐地多玩几天吧。你俩的事,我会帮你们处理好的。放心吧!”
深壤寒人话还没说完,婧儿便感觉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然后那深壤寒人伸过手来,抓着她那魔罐身体,往头顶随手一扔,她便像弹丸似地朝着头顶疾升上去。
她双眼漆黑,看不到东西,只能感觉周围那些泥壤岩层不断往下疾坠,速度越来越快,快得就跟闪电似的。
没过多久,她眼前一亮,便噗地一下,重新钻进刚才那土洞里了。
楼主 黑藜氏  发布于 2018-02-13 17:35:39 +0800 CST  
婧儿又回到刚才那狭缝土洞里了。
她转着脑袋周围看了看,发现十七儿竟然还睡躺在旁边泥地上。
他睡得很酣沉,很香甜,好像已经在这里沉睡了几个世纪似的。
婧儿看着自己隔着他还有四五步远,赶紧使着浑身力气,让魔罐蹦跳着,很是费劲儿地朝着他身边挪了三步。
“小弟,小弟,你醒醒啊!”
婧儿连着喊了几声,十七儿才终于睡意朦胧似地苏醒过来了。
他睁开眼睛,看到婧儿,赶紧站起身子,一步纵跃到她面前,伸着小短手,抱着魔罐,满眼关切地询问道:“小姐姐,你没事吧?”
“小弟,我没事的。”
“小姐姐,刚才我被那股妖风吹撞到墙壁上,给砸晕了。你呢?那股妖风没伤害到你吧?”
“小弟,我没事儿……”婧儿想到刚才那番神奇经历,想到深壤寒人对她说过的那番话,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觉得没必要把那些事告诉十七儿,也没必要什么都讲给他听。
她觉得有些事还是瞒是着这小山魈比较好。
所以略微迟疑了一下,她便决定编个谎话来瞒过他。
“……刚才,有个黑毛妖物突然冲出来,那阵妖风就消失不见了。”
“黑毛妖物?什么黑毛妖物啊?”
“那妖物有三米多高,浑身长满黑毛,双手能垂到地面,看着像长了四条腿似的。而且他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耳朵,没有嘴巴,浑身毛毵毵的,说话声音很粗糙,很低沉,而且听不出来他那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深壤寒人!你说的是深壤寒人,它们生活在地下数千米深的地方,很少到地表来。没想到是他们救了我。小姐姐,你就看到一个深壤寒人?”
“是啊。”
“也是啊,他们深壤寒人都喜欢独自行动,到哪里都孤身孓影的,连话都不说。”
“小弟,你认识很多深壤寒人吗?”
“也不多,就三四个而已。不知道今天赶过来救我的,是哪个家伙。它们长相都一模一样,你肯定分不清他们是谁。”
“你分得清楚他们是谁吗?”
“这些深壤寒人要靠身体气息来分辨,没有极其灵敏的嗅觉辨别能力,很难分辨出他们来。”
“小弟,那家伙说话好难听啊!”
“小姐姐,你别怪罪他们。这些深壤寒人说话尖酸刻薄,率真坦白,看着没有礼貌,根本不讲情面。但他们心地都很善良,从来不会做坏事,还经常喜欢暗地里帮助别人,都是些值得交往的人。所以下次要有机会遇到他们,你别害怕,他们个个都是好人。还有,你记住了,无论他们说什么难听的话,你都只当没听见就行。你要是跟他们计较,他们会跟你翻脸,跟你动粗的。对付他们,其实很简单,只要多说点好听的话,多夸夸他们就行。他们高兴起来,你要他们做什么,他们都很听话,就像个大孩子似的。”
“哦,我知道了。”
婧儿说话时,发现十七儿神情疲惫,看着有气无力的,就像还没睡够似的。
“小弟,你是不是很困,很想睡觉啊?”
“不是的,小姐姐,不知为什么,我苏醒过来,感觉好像更饿了。”
“那你赶紧过去进食吧,姐姐可不想饿着你。”
“嗯,那我就过去了。”
十七儿说罢,就要转身离开了。
婧儿还有些担心:“小弟,这里会不会还有其它妖怪啊?”
“小姐姐,放心吧,只要有深壤寒人出现,附近就不会有其他妖孽敢出来滋事害人。”
“那你快去进食吧。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你吃饱了,赶紧回来,姐姐不想你离开太久。”
“知道了,小姐姐。”
十七儿说罢,纵身一跃,钻到松软泥壤里,直接朝着后面那集体坟冢赶去。
山魈钻进泥壤岩层里,就跟蝼蛄钻行在潮湿淤泥里似的。
所以没过多久,十七儿便钻到紫魈坡下面那座巨型坟冢前面了。
他赶到坟冢前,发现这集体坟冢是他这辈子所见过的最大坟墓。
这里埋葬着六七百具遇难者尸体。
左边那里重重叠叠地埋着数十具棺材,那应该是婧儿她父母、以及那些巡防营官兵们的尸体。
既然是婧儿她父母,以及她父亲手下那些官兵,十七儿便不想过去打扰他们。
所以他来到坟冢前,直接朝着旁边那堆密密麻麻的、裹着草席篾笆的普通尸体赶过去。
这些尸体重重叠叠地堆码着,一层横放,一层竖摆,尸体与尸体之间,铺满泥土;尸层与尸层之间,铺撒着大量石灰,以隔绝瘟疫,防止病菌滋长。
这巨型尸冢,有将近十层,每层都放着六七十具尸体。
为了防止尸体腐烂后,泥层坍塌,造成山体塌陷,露出腐尸枯骨来,这些尸体都摆放得很宽绰,周围泥土夯踩得很厚实,有些地方还撑着木料,边缘处,还砌着石墙挡壁,尸层最上面,还铺筑着四五米厚的泥土,上面甚至还种好些树苗呢。
这些尸体空间宽绰,周围泥土厚实,让十七儿进食起来很方便。
十七儿心里牵挂着婧儿,可不想在这坟冢里耽搁太久。
所以他钻进尸层里,想就近拉开草席篾笆,随便找着十来具腐尸,东骨西脑地吸食点骨髓脑髓,尽快填饱肚子得了。
——山魈食量并不大,一个孩童尸骸,差不多就够他吃饱肚子了。
只是山魈心地善良,即便是那些腐烂尸体,也不忍心过分伤害它们。
所以每具尸骸,他们都只会选择性地吸食三四节骨头。
要是吃脑髓,每颗头颅,仅仅吸食一小勺的分量。
所以他们要吃饱肚子,至少吸食八九十来具腐尸才行。
不仅如此,他们解开草席篾笆,打开棺盖之前,还都要跪着独脚,靠着棺材尸体,很虔诚地、很愧疚地、念念叨叨地说上一大堆祝福祈祷之类的话语。
所以山魈每次进食都很费时间,每次吃饱肚子,都要花上一两个时辰。
这次十七儿不想耗费太多时间,所以钻进尸层里便准备进食了。
当然再赶时间,应有的礼数仪式、以及那份虔诚善心,还是不可或缺的。
所以十七儿靠近旁边那具腐尸,刨掉周围泥土,单膝跪地,很虔诚地爬伏到篾笆上,准备说着祝福祈祷愧疚之类的好话。
谁知他刚要开口,便听到重重叠叠尸层里,竟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出来。
在这地底深处,在这巨型坟冢里,谁会弄出这么大的声响来呢?
难道还有其他山魈在这里进食?
不会的,要是有其他山魈,十七儿隔着很远,就能感觉到有同类存在。
不是山魈,会是什么体型较大的动物,钻到这巨型坟冢里来呢?
十七儿感觉很好奇,慢慢站起身子,想偷偷钻爬过去看个究竟。
他沿着尸体间那些泥层,蝼蛄似地悄悄钻爬过去。
没钻爬多远,便发现前面那些土层被翻刨过,还有两具腐尸竟然被解开了。
这些腐尸散发着浓郁尸臭气,缺漏处爬满大量蛆虫,密密麻麻地蠕动着。
十七儿经常接触腐尸,才不在乎这些蛆虫腐臭气呢。
他赶到那两具腐尸前,发现里面两具腐尸完好无损,根本没被人破坏过。
他感觉很纳闷儿,继续沿着土层钻爬着,朝着那奇怪声响赶去。
没赶多远,他竟然在土层里看到几个小孩子的脚印!
这巨型坟冢里,这密密匝匝的尸体间,怎么会有小孩子脚印呢?
如果有小孩子,有兽人存在,他怎么感觉不到呢?
为什么这小脚印其它地方没有,单单出现在这里呢?
为什么旁边那些腐尸完好无损,没动过手脚呢?
十七儿疑窦丛生,感觉越来越纳闷,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
于是他加快前进脚步,疾步朝着前面赶去。
他爬过十来具腐尸,转个小弯,竟然看到前面有两个幼龄女孩儿。
她们竟然是对双胞胎獐女,就五六岁模样,浑身长满黄褐色毫毛。
由于整天在地底深处到处游荡,她们那身皮毛凌乱脏污不堪,有些地方连皮都磨破了,有些地方连毛都磨掉了,看着浑身伤痕累累的,就像几年都没洗过澡似的。
这对身体羸弱、瘦骨嶙峋的小僵尸,不就是那两个棺妖轿童吗?
半年前,十七儿曾经在东荒山地底下看到过她俩。
第一次看到她俩时,这对小僵尸正抬着张棺材板,在地底深处游荡着。
她俩干嘛要抬着张老朽棺材板,在地里到处游荡啊?
十七儿感觉很好奇,秘密尾随着她俩,偷偷观察了几天。
结果他发现,那可不是张普通棺材板,而是张深埋地底数百年、早已修道成精、颇有些魔法道行的千年老棺妖。
连张老棺材板都能修炼出魔法灵性来,这还真是件稀罕事呢。
十七儿偷偷观察了几天,发现那老棺妖虽然有灵性,懂魔法,却还没完全修炼成形,还不能变幻出妖异形体来,甚至都不能自行赶路。
它魔法再高强,再诡异,都还只是张看着很普通的老棺材板。
所以它不知从哪里找来这对小僵尸,让她俩整天用无形绳抬着它,在地底深处到处游荡着。
这对小僵尸,完全受着老棺妖控制。
她们不能说话,没有思想,就像两提线个木偶似的。
她们不能自己进食,只能靠着老棺妖那些魔法能量来维持其妖性。
老棺妖就靠着那些魔法能量,来控制这对小獐女。
要是没有老棺妖,没有它那身魔法能量,这对小僵尸很快就会失去妖性的。
没有妖性,她们跟两具普通僵尸还有什么区别呢?
没有妖性,她们很快就会瘫一软成泥,腐烂成渣,彻底消失掉。
十七儿现在为什么只看到这对小僵尸,却没看到那老棺妖呢?
他睁着法眼,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她们身上那两根无形绳,已经彻底断掉了。
两条无形绳,就像两根软带子似的,在她俩身后悠悠荡荡地拖拽着。
两位小獐女看着比之前更瘦削,更虚弱,更憔悴了。
看着这情形,十七儿大体猜到这是怎么回事了。
想必是那老棺妖已经死了,或者它被其他妖魔消灭掉了。
没有老棺妖,两位小獐女便成了无主僵尸。
没有老棺妖源源不断地给她俩提供魔法能量,她们只能整天饿肚子了。
看现在这情形,她俩应该是很饿,很馋,很想吃东西。
今天她们游荡到这里,看到这巨型坟冢,闻到棺材腐尸气息,感觉很亲切,仿佛老棺妖就在附近,仿佛这里能寻找到魔法能量似的。
——这些腐烂气息,应该跟老棺妖那魔法气息很相似吧?
可惜这些腐尸,这些新棺材,这些草席篾笆,不能给她们提供魔法能量,没法像老棺妖那样滋养她们。
所以她俩在这集体墓葬坑里翻刨着寻找了许久,都找不到吃的。
所以她们很饥饿,很急迫,感觉都快要失去妖性了。
就在这时十七儿赶过来了。
两位小獐女看到这小山魈,就知道他能给她们提供魔法能量。
十七儿同样知道,只要将两条无形绳连接到他身上,就能给她俩喂食。
只要能喂食她俩,这两位小獐女就能变成他的侍女,他的奴仆,他的连体豢灵,永远听他使唤,终生受他驱使。
然而十七儿却并不需要这对小僵尸。
他不需要她们,却知道婧儿很需要她们。
婧儿身体装在魔罐里,跟个陀螺似的,连路都不能走。
要是有这对小僵尸给她当轿童,做连体豢灵,整天抬着她,她不就能行走了吗?
这样一想,十七儿便满脸欣喜地朝着她俩走了过去。
——这对小僵尸只有妖性,没有魔法,根本不会伤害到他。
两个小僵尸看着十七儿朝着她们走过来,还以为他要喂食她们呢。
所以没等十七儿走到身边,她俩便迫不及待地跳到他跟前,各自抓着他一只小手,眼巴巴地看着他,不断地摇晃着身子,双脚蹦跳着,仿佛在向他乞讨食物似的。
十七儿知道她俩没法说话,知道没法跟她俩交谈,知道她俩就跟木偶差不多。
所以他没理会她们,直接抓着两根无形绳,就拖着她们离开了。
此时他已经感觉不到饥饿了,此时他已经顾不得进食了。
他现急着要把两位小僵尸拖过去见小姐姐呢。
楼主 黑藜氏  发布于 2018-02-15 09:17:53 +0800 CST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了。
艳阳透过崖壁缝隙射进来,照得土洞里亮堂堂的。
婧儿靠着崖壁缝隙,感觉很累,很疲倦。
所以十七儿离开没多久,她便靠着泥壁,准备睡觉了。
朦朦胧胧的,还没睡着呢,便听到泥壁里有簌簌声响传过来。
婧儿募然惊醒了,仿佛感觉有危险逼近似的。
就在这时,十七儿拉着对小僵尸,卟通一声,跳进土洞里来了。
十七儿跳到土洞里,连气都来不及喘,便高声嚷叫道:“小姐姐,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婧儿这才发现他身后跟着两个皮毛脏污、浑身到处都是疤痕、散发着浓郁腐臭气的小獐女。
——婧儿还没发现他俩是僵尸呢。
“小弟,你怎么会带着两个小女孩儿过来?这地底深处,怎么会有小女孩儿?她们是两个小妖灵吧?”
十七儿没有急着回答她,而是赶紧带着两个小僵尸跑到婧儿身边,抓着两根无形绳,直接黏接到婧儿那魔罐上。
然后他才欣喜若狂地冲着她叫道:“小姐姐,赶快施法,将你那些魔法能量输送些到她们身体里,快啊!”
“小弟,你说什么啊?施什么法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十七儿知道一时间跟她解释不清楚,所以迅速赶到魔罐前,暗施魔法,然后将他那双黑毛绒绒的小短手按到婧儿眼睛上。
“小弟,你干嘛?”
“小姐姐,别说话,闭着眼睛,静静地感受我那股魔法能量!”
“……”婧儿感觉到有股温温热热的魔法能量敷贴到眼睛上。
“小姐姐,感觉到什么了?”
“两只眼睛有些发热。”
“好啦,你现在睁开眼睛看看。”
婧儿睁开眼睛,并没发现周围有什么异样。
“小姐姐,你看看魔罐前后多了什么东西!”
婧儿低头一看,发现前面那小獐女,屁股后面拖着条细肠子,足有两三米长,另外一端,竟然黏接到她魔罐前面。
后面那小獐女,肚脐处也长着条细肠子,同样有两三米长,也黏接到她魔罐后面。
“她们怎么把肠子黏接到我魔罐上了?”婧儿很吃惊地问道。
“小姐姐,你别怕。你现在静下心来,施施法,将你身体里那些魔法能量输送到她们身体里去!”
婧儿不知道为什么要施法,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这两位小獐女输送魔法能量。
但她知道十七儿真心把她当成姐姐,只会对她好,而绝对不会伤害她。
所以她没有多想,赶紧暗施魔法,将身体里那些魔法能量凝聚起来。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
她发现身体里那些魔法能量,竟然能透过魔罐,散发着幽蓝光芒,然后像流水似的,沿着那两条细肠子,源源不断地流进两位獐女身体里。
一时间,两条细肠子变成了幽蓝色,两位小女孩儿也逐渐变成了幽蓝色!
等两位小獐女完全变成幽蓝色后,十七儿立即喊停,让婧儿别再施法。
婧儿停住施法后,那两根细肠子,和两位小獐女,又恢复成原先模样了。
十七儿则鼓着腮帮子,冲着她双眼,长长地吹了口妖气。
“小姐姐,现在再看看,还看得到什么?”
婧儿睁着眼睛,仔细一看,发现不管是魔罐前面,还是魔罐后面,都再看不到那两根细肠子了。
“咦,怎么看不到那两根肠子了?”
“小姐姐,那不是肠子,那是两条无形绳!”
“无形绳?做什么用的?”
“抬你的!”
“抬我的?”
“是啊,你现在给她们施了法,以后这两根无形绳就会永远黏接着魔罐,除非你死掉,否则它们永远不会从你身上断开!”
“为什么要让它们黏接到魔罐上?”
“只要无形绳黏接到魔罐上,这两位小僵尸便成了你的连体豢灵,就像是终身侍女,永远都离不开你!以后无论你想到哪里去,都可以让她俩抬着你走!”
“让她俩抬着我走?”
“是啊!你现在试试,让她们抬着你走几步看看!”
“好啊,我试试看。”
婧儿听十七儿说得如此神奇,便冲着两位小僵尸轻声说道:“抬着我走几步吧——”
“小姐姐,她们是死尸,哪能听懂你说话啊?你不能说话!你要用意念,用思想,去跟她们交流,去指使她们做事。”
婧儿这才不再说话,而是想着两位小僵尸,在脑子里默默地念想着:“两个小妹妹,能带我走到洞子后面去吗?”
她刚想完,两位小僵尸便迈着步子,步调一致地朝着土洞后面走去。
她们刚迈出步子,那魔罐便离开地面了!
然后她们便抬着婧儿,朝着土洞后面赶去。
她俩抬着婧儿,她却看不到那两条无形绳,也感觉不到周围有绳子存在。
就好像她是飘浮在空中似的。
婧儿感觉很神奇,感觉她就像能飞起来似的。
婧儿还没从这种迷幻感觉里醒过来,两位小僵尸已经抬着她走到土洞另一边了。
“好了,现在转身走回去。”
婧儿刚想完,两位小僵尸便转过身子,重新抬着她,回到崖壁缝隙前。
“小姐姐,感觉怎么样?”
“太好了,有了这两个小妹妹,以后我就能到处走了。只是这两个小妹妹是什么人啊?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抬着我走啊?她们会抬着我走多久啊?以后会离开我吗?”
婧儿满脸兴奋地看着十七儿,一张口便问出了一大连串问题。
十七儿这才来到她身边,很耐心地跟她讲述着这对小僵尸的来龙去脉。
这对小僵尸是从哪里来的,是怎么来的,十七儿也不是很清楚。
他只是跟婧儿提起了之前那位老棺妖,说这两位小僵尸,应该是那老棺妖刻意寻找培育出来的。
她们就像两个提线木偶,没有思想,不能说话,不能跟人交流,完全受着主人意念控制。
她们不能自主进食,完全靠着主人身体里那股魔法能量维持其妖性。
所以她们终身都离不开主人,永远受着主人控制。
当然她们什么事都做不了,只会像轿夫奴仆似的,抬着主人到处行走。
婧儿听着十七儿这么说,不无担忧地询问道:“她们以后永远都是我的侍女吗?”
“是啊,现在她们那两根赖以维生的无形绳,已经黏接到你魔罐上了,以后她们只能靠你身体里那些魔法能量来维持其妖性,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你了。”
“要是那两根无形绳从魔罐上断开呢?”
“只是她们不死,或者只要你没死,这两根无形绳便不会断开。”
“永远不会断了?”
“现在你们已经结合成一个生命整体了!现在,除了死亡,没有谁能将你们分开!”
“我怎么看不到那两根无形绳呢?”
“既然是无形绳,自然没有形体,自然不可能在凡间存在,所以除了特殊魔法,你以后都不可能再看到它们。”
“以后我要每天喂食她们吗?”
“她们现在是你的奴仆,是你的连体豢灵,以后当然得靠你提供魔法能量来维生了。”
“她们叫什么名字啊?”
“她们没有名字,也不需要有名字。当然,要是你觉得她们没名字不好,可以自己给她们取两个名字。反正她们现在是你的人,你想怎么叫她们都行。”
“没名字不好,应该给她们取两个名字。我之前有一个小弟,还有两个妹妹,都死掉了。你现在是我的小弟,按顺序,应该排老四。这两个小妹妹既然是我的人,我就会把她们当亲人看待。但她们比你小,来得也比你晚,所以按着顺序应该叫老五,老六。那就叫她们小五,小六吧?前面那个叫小五,后面那个叫小六,行吗?”
“小姐姐,你怎么叫她俩都行。”十七儿说话时,好像有些不开心似的。
“小弟,怎么啦?你不喜欢我把她们当亲人看待吗?”
“小姐姐,我希望你只有我这个小弟,我希望你只有我这个亲人。”
“十七儿,我会永远把你当成是我最亲的人。所以你不要生气,不要不高兴,好吗?”
“那样才好呢。”
“小弟,你还吃东西吧?”
“没有啊。刚才我进到尸层里,还没来得及吸食骨髓脑髓,就看到这两个小僵尸了。我看到她俩,便迫不及待地给你带过来了!现在还真是饿呢。小姐姐,你现在就呆在这里,再给她俩输送点魔法能量。我就过去吃进食了。”
“小弟,我要给她们输注多少魔法能量啊?”
“你只管施法就行!她们能自行接收魔法能量。等她们吃饱了,不需要魔法能量了,会主动拒阻那些魔法能量,让你停止施法的。”
“小弟,我魔法低微,可能没多久魔法能量能输注给她们。”
“她们只是两具小僵尸,要不了多少魔法能量的。”
“你不是说,她们很饿,很久没进食了吗?”
“放心吧,小姐姐,这两个小家伙很聪明的。现在你是她们的主人,是她们的依靠。以后她们都要靠你养活。所以她们不会伤害你,只会依附你,维护你。对她们,你尽管放心好了。”
“哦,那你快去进食吧,别饿着了。”
“知道了,小姐姐,那我走了。”
十七儿转身朝着身后那堵泥壁走去。
在进土前,他又转过头,对婧儿说:“小姐姐,呆会儿你可以让她们抬着你,在这土洞里走走,练习练习。”
“知道了。”
婧儿话还没说完,十七儿已经钻进土层里,消失不见了。
婧儿刚才本来很困,很想睡觉的。
现在突然得到连体豢灵,让她兴奋不已,哪还睡得着觉啊。
她知道山魈进食,要花很长时间。
所以接下来她便施着魔法,让两位小僵尸源源不断地吸收着她那身魔法能量。
这次因为没有十七儿帮助,她施法时,再看不到那两根无形绳了。
在吸收魔法能量时,两位小僵尸的身体,也不再变成幽蓝色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能感觉到她俩像婴儿吮一吸乳汁似的,不断吸食着她那身魔法能量。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俩才终于停住吸食,不再接收她那些魔法能量了。
这时婧儿并没感觉到身体有何损伤,只是微微感到疲倦而已。
但她依然还是很兴奋,并不想就此休息,养养精神。
所以她很快开始用意念指使着两位小僵尸,让她俩抬着她,在这狭窄土洞里练习着走路。
因为这里空间狭窄,行走起来还真有些难以尽兴。
只是她感觉两位小僵尸很听话,想让她们到哪儿,她们就到哪儿;想让她们怎么走,她们就怎么走;想让她们停,她们就停;想让她们快,她们就快;想让她们慢,她们就慢……
她感觉要驾驭这两个小僵尸,根本不是什么难事,甚至根本用不着练习。
只是这两位小僵尸刚成为她的连体豢灵,可不能行走太久,累着她们。
所以等婧儿感觉练习得差不多时,就让她俩停歇下来了。
这时她才靠着泥壁,闭着眼睛,准备小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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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黑藜氏  发布于 2018-02-17 19:11:33 +0800 CST  
天蒙蒙黑时,十七儿终于回到土洞里来了。
这些日子婧儿睡觉很警醒,他一跳进土洞里,她便苏醒过来了。
小山魈知道婧儿喂食两位小僵尸,肯定耗费掉不少魔法能量。
所以他回来时,手里竟然抓着几只毒蝎子,还有一条毒蛇。
婧儿见状,赶紧将那些蝎子毒蛇生吃下去,然后开始用其毒素修炼起魔法来。
没多久,她便感觉耳清目明,神清气爽的,显得很有精神了。
这时外面夜幕深沉,星光点点的,很适合他们赶夜路。
前面那崖壁缝隙还没巴掌宽,婧儿根本钻不过去。
但这并不关事,因为有十七儿在嘛。
他纵跃过去,手推脚踹的,片刻功夫就将撑出个大口子来了。
然后婧儿便指使着两位小僵尸,抬着她,走出这隐秘土洞。
刚出洞口,她便发现外面那道断崖,竟然有数十米高!
那可是近乎九十度的悬崖峭壁啊!
婧儿站在洞口,借着朦胧夜色,看着这道陡峻悬崖,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小弟,这崖壁太高了,我不敢下去!”
“放心吧,小姐姐,有她俩抬着你,摔不着的。”
“不行,我还是很害怕!”
“小姐姐,你要是不放心她俩,还有我呢!有我在旁边保护着你,还怕什么?”
婧儿转过头,看到十七儿就站在身边,一只小手还搭在魔罐上。
有小山魈在身边寸步不离地守护着她,婧儿还怕什么呢?
这样一想,婧儿胆子顿时大了许多。
于是她一咬牙,一横心,让小五小六抬着她,直接朝着断崖下面赶去。
没想到,小五小六竟然能像壁虎似的,贴靠着断崖悬崖赶路!
她俩踩着峭壁巉岩,行走起来,就跟走在平地上没什么两样。
以致没过多久,两个小家伙便抬着婧儿,平平稳稳地走到悬崖底部了。
悬崖底部是片茂盛森林,枝柯繁密,树叶婆娑,地面铺积着层腐殖质,既厚实,又绵密,像踩着毛毡地毯似的。
这片树林遮天蔽日的,里面到处乌漆抹黑的,婧儿他们走进去,连夜空都看不见,连那弯残月都看不见,连那些闪闪烁烁的繁星都看不见。
在这种黑暗环境里,婧儿跟个瞎子没什么两样。
没办法,只能让十七儿引导着她们,小心翼翼地往前赶了。
谁知没走多远,两位小僵尸竟然纵身飞跃着,窜到粗枝树干上了。
然后她俩便踩着树枝,踏着密叶,像猿猱似地尽情奔窜起来。
没想到她俩竟然有夜视力,竟然能在黑暗森林里纵一情飞跃!
周围那些鸟雀受到惊扰,纷纷煽着翅膀,叽叽喳喳地飞走了。
“小弟,她俩怎么不走地面啊?”
“小姐姐,很多妖魅精灵都不喜欢走地面的。”
“没想到她俩夜视力恁么强,在树枝密叶间奔窜起来,什么都碰不着。”
“这种猿猱夜行本事,和我这小山魈比起来,丝毫都不逊色呢!”
十七儿边说话,边陪着婧儿,纵身飞跃着往前赶。
无论两位小僵尸窜多高,跳多远,跑多快,他都能寸步不离地陪着婧儿,总是在她身边不急不慢地赶着路,神色坦然,气息均匀,丝毫都不觉得累,丝毫都不觉得吃力。
两位小僵尸抬着婧儿,踩着树枝密叶,尽往空当处,或者是枝叶稀疏处钻。
十七儿陪着婧儿,边说话,边闲庭信步似地往前赶,甚至都不用看前面情况,不用看周围是否有树枝密叶挡着他,就直接纵跃奔踩着走过去了。
说来也怪,他即使不看周围情况,那些树枝密叶都撞不着他。
他纵跃奔赶着,即使那只小短腿没踩到树枝密叶,竟然都不会掉落下去。
这样赶了没多远,两位小僵尸便抬着婧儿走出峡谷,来到外面山坡上了。
这片山野树林茂密,枝叶连绵起伏着,就像是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似的。
与刚才不同,这片森林没有峰岭悬崖挡住夜空,在枝叶间奔窜起来,不时就能看到那弯残月,不时就能看到熠熠星光,让人感觉视野开阔,神清气爽的。
两位小僵尸好像心情很不错,奔跑纵跃了没多久,竟然童声泠泠地唱起歌谣来了。
“定城坡,飞飞扬,花喇枝儿丁丁糖;定城坡,丁丁糖,花喇枝儿飞飞扬……”
这两个小僵尸竟然会唱歌谣,这还真是出人意外呢。
“小弟,她俩不会说话,怎么还能唱歌呢?”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以前听到过她俩唱歌吗?”
“没有啊,我从来没听到过她们唱歌!”
“怎么她们反反复复的,只会唱这两句歌谣啊?”
“她们像木偶似的,没有头脑,没有思想,即便有更多歌词,想来她们也记不住。”
“不知道这两句歌谣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唱歌。”
“我想可能是她们很高兴,很开心吧。”
“为什么高兴啊?”
“我想,这可能都是你的缘故吧?以前她们跟着老棺妖过日子,现在却跟了你。那老棺妖只是张腐烂棺材板,而你却是个聪慧漂亮的小姐姐,年纪比她们大不了多少,她们当然愿意跟着你过日子啦。以前那老棺妖,只会躲藏在阴暗潮湿的地底下,终年不见天日,像生活在地狱里似的,谁愿跟着他过日子啊?跟着你却不一样,能重见天日,能在人世间生活,能看着太阳,能看着星星月亮,能看着鲜花,能看着山野森林,谁不高兴啊,谁不幸福啊?”
婧儿听十七儿这么一讲,也觉得有些道理。
婧儿没有脚,身体装在魔罐里,根本不可能像正常人那样走路。
现在有两个连体豢灵终生依附着她,能整天抬着她满世界到处游荡,还真是万幸呢。
这两个小侍童现在跟她身体相连,血脉相通,不期然地成为了她最亲近的人。
她们现在就像是她的家人,就像是她的亲人一样。
对这两个亲如姐妹似的小侍童,她当然想对她们好一点啦。
所以看着她们那身脏乱褐毛,看着她们那伤痕累累的瘦弱身体,闻着她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子腐烂泥腥气,婧儿还真不忍心呢。
“小弟,我们明天找片背僻点的湖水溪涧,给她俩好好洗洗吧?”
“小姐姐,还得给她们买两条短裤,穿起来遮遮羞才行。”
“那倒是应该的,只是我们怎么去赶集啊?”
婧儿现在没手没脚的,身体装在魔罐里,只有颗小猪脑袋露在外面,看着像妖怪似的。
她这副模样,要是去赶集,要是让那些普通老百姓看到,不知会吓倒多少人。
“小姐姐,你别担心,明天我就量好尺寸,到附近集镇上,给她们买两条短裤回来。”十七儿毫不在乎地说。
“我现在不敢出去,买东西的事,还是得交给你才行。”
“小姐姐,明天我去赶集,随便给你买个袋子回来吧。那样你就能将魔罐身体装进袋子里。然后再找根结实点的竹竿,绑上两根精致丝绦,装着样子,让这两位小僵尸抬着你到处走。这样就没人能看到你那魔罐了。你就能伪装成个普通残疾女孩儿,可以随时回到人世间去了。”
婧儿听着十七儿这么说,还觉得真有几分道理。
这两位小僵尸,是用无形绳抬着她的。
这两根无形绳谁都看不见。
所以要是她现在回到人世间,大家一看就知道她是个妖孽。
一个小女孩儿,身体装在陶罐里,还能随心所欲地到处飘飞,不是妖孽是什么?
这种妖孽谁看到过啊?这种妖孽谁看到不害怕啊?这种妖孽能吓得人魂飞魄散,纷纷避若鬼神!
可要是把身体装到袋子里,便没人能看到那魔罐了。
要是用竹竿,拴绑着两根精致丝绦,让两位小僵尸装模作样地抬着她,那些普通老百姓便看不出异样来了。
十七儿这点子,真是太好了。
只是她俩毕竟是小僵尸,浑身散发着腐臭泥腥气,谁都闻得出来。
而且她俩表情僵滞,眼睛看着像死鱼似的,连动都不会动一下,很容易让人看出破绽来。
但十七儿说,这根本就不要紧。
两位小僵尸,只要经常接触到人间烟火气,只要不断吸食她那身魔法能量,那股腐臭泥腥气,会慢慢变淡,变稀薄,甚至完全消失掉的。
现在她们身上那股腐臭泥腥气,可以用其他香料药物来加以掩盖,混淆其气味儿。
要是有人看着她们那僵滞表情,询问起来,就说她们得过病,中过风,有面瘫得了。
要掩盖她们那死鱼眼睛,也很容易,就让她们在人多的时候,老低着头,不要到处乱看就行。
总之就一句话,只要善于伪装,就能将她俩伪装成两个普通侍女。
那样婧儿就能重新做回一个很普通的、重度残疾的士族女孩儿。
以后两位小僵尸抬着她走到集镇上,走到人群里,就不会引起太多注意了。
以后婧儿就能重新回到人世间,像普通人那样生活了。
这种新生活,让婧儿满怀憧憬,就连预想起来,都激动不已。
所以接下来,她便迫不及待地跟十七儿商良起来,要买两条什么样的短裤,要用到哪些药物香料,那布袋要怎么缝,那根竹竿要砍多长,两根丝绦该怎么拴绑……
她和十七儿边赶路,边商良,不知不觉的,便纵跃奔窜着,来到河谷坝区面前了。
来到有人烟的地方,婧儿就不想让两位小僵尸再继续吟唱那首残缺魔谣了。
两个小家伙倒挺知心知意的,她刚有所意识,才怕引起别人注意,她俩便停止吟唱了。
只是进到村子里,她俩依然不喜欢走地面。
她们抬着婧儿,踩着墙垣井栏,踏屋脊房檐,便蜻蜓点水似地纵跃着,奔窜开来了。
她们年纪虽小,轻轻纵身一跃,却能跳出一两丈远。
只要能借力,只要有地方能落脚,她们轻而易举的,就能从这栋房舍,跳到那栋房舍屋顶上,再从那栋房舍,跳到不远处那些树枝竹丛里……
那情形,就像她们能带着婧儿作低空飞行似的。
十七儿毕竟是山魈精灵,奔跑速度更快,纵跃得更远。
有时他纵身一跳,就能奔出七八米远,三两个纵跃,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去向。
当然他现在要时刻陪着婧儿,自然不会跑那么快。
尽管如此,那晚婧儿她们还是赶了很远的路。
直到天快亮时,她们才来到了一个山区小镇上。
那天小镇恰巧赶街,天还没亮,周围道路上,便陆陆续续能看到不少行人了。
她们不想被这些路人看到,便想找个隐蔽地方,躲起来休息。
十七儿站到高处随意眺望了一下,发现前面有座荒弃已久的石塔。
于是他带着婧儿,来到这座石塔前面。
这里原来是座寺庙,后来寺庙坍塌废弃了,只剩这座石塔保留下来。
石塔下面,有扇朽烂小门,锁链锈迹斑斑的,已经很久没打开过了。
石塔周围堆满柴草秸秆,还有各种破蓑衣、烂篷笠、旧草鞋等废弃物品。
石塔顶层,有几个佛龛已经破烂了。
两位小僵尸抬着婧儿,毫不费力地就钻到石塔里去了。
进到石塔里,十七儿很谨慎地到处巡视了一番。
这座石塔废弃已久,楼板落满灰尘,朽烂不堪,有些地方根本经不住踩踏。
还好,婧儿她们年纪小,身体轻,而且第五层楼板看着还算比较完整,他试探着踩踏了几次,楼板都很稳当。
十七儿这才让婧儿挨着石壁坐下来,准备让她好好睡睡觉,养养精神。
一切安排妥当,他才离开婧儿,到镇里买东西去了。
楼主 黑藜氏  发布于 2018-02-19 08:15:13 +0800 CST  

楼主:黑藜氏

字数:77760

发表时间:2018-01-24 03:26:59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2-20 14:52:4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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