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那点事:一人一梦一生不悔,揭秘王莽篡汉真相

王莽叹了口气,道:“名师择徒必严,肯定得要大礼,只可惜我现在不名分文。”
王氏劝道:“夫君莫急,钱咱可以慢慢攒的。”
王莽道:“钱当然是可以慢慢积攒的,可是我该送些什么又咋送呢?”说着,显已在思索。
王氏不忍扰了他,便帮他想。
两个想得入了迷,连他娘进来竟也不觉。他娘见状,用拐杖捣了捣地,高声道:“小夫妻俩想啥呢,这么着迷。”
两个一惊,忙起身让座行礼。
他娘不过要唤醒两个,没想到要两人回答,待两人行了礼,笑道:“有个天大的喜讯,不知你们想听否?”
王莽想,现下这时候哪里会有什么天大的喜讯,但他不想扫他娘的兴,忙故作着急状,道:“有天大的喜讯从天而降,母亲大人就不要卖关子了,急煞儿子和儿媳了。”
他娘嗔怪道:“看你们俩这猴急的小样儿,为娘还是说了吧。”说着,唯恐他俩不重视,顿了顿,才又道:“还记得为娘曾经跟你们说过的你们宫里的那位姑母吗?”
王莽猜:“看娘高兴成这个样子,必是姑母得了势,果真那样的话,咱可就沾上皇气了。”猜测着,急于验证,忙点了点头,唯恐他娘不解其意,又道:“当然记得,是政君姑母吧,早年就入了宫。”
他娘道:“不错,就是她,如今她做了皇太后了,大喜不大喜?做了皇太后可不同于别个,指不定咱们也能沾上皇气了。”
他娘之所以忙不迭地过来告诉王莽,除了打心眼里高兴需要向人倾诉之外,还有便是见王莽愁眉不展,想给他提提神。因此,说完,也不去看王莽两口子,只顾说一些皇太后的轶事,自然尽是些她如何大气又如何与众不同之类的誉美之词。
王莽在想:“果真如此,看来王家沾上皇气是铁定无疑了。可是,一旦皇上真封自己做官,自己的名声学问都不够,又该咋办?”
想着,王莽仿佛已受了皇封,拜师求学的想法开始变得迫不及待。
现实却是,他依然不名分文,而期待则在日甚一日地煎熬着他。
王莽认为,成大事者,思想和行动必须高度统一,两者皆不可偏废。思想若是达不到必要的高度,必定一事无成;而思想纵使达到了必要的高度,若是不能付诸于行动,同样也会一事无成。
因此,他虽还不知道给老师送啥,却已经开始攒钱。
如何攒呢?从嘴里省。他每天坚持攒一个钱,自然也要少吃一个钱的饭。为此,他经常忍饥挨饿。忍饥挨饿,他也坚持。实在坚持不了的时候,他就去数他攒的钱。数着钱,他仿佛已投了名师,学问大增,有了前程,受万人敬仰,竟不再觉得饿了。
人哪,或许真该有点儿盼头儿。有了盼头儿,纵使苦,竟也有滋有味。
楼主 闲云了了  发布于 2017-12-10 13:43:11 +0800 CST  
这一日,王莽正数着钱,宫里传来了消息:皇上封伯父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总领尚书事务,封户增加五千;封三叔王崇为安成侯,食邑一万户。
王莽知道,大伯父王凤、三叔王崇跟皇太后同出一母。“看来,这皇封竟也远近有别哪。”王莽如是想,可不敢讲出来,嘴上道:“新皇登基,千头万绪,哪能一下子就考虑周全?”
嘴上说着,心里却忍不住又想:“心里若是有,又怎么可能忘了呢?这可是国事,岂能儿戏?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咱是大富贵命,指不定哪天就能一飞冲天。或许皇上真的忘了咱,只是他这一忘,咱就不知要等到猴年还是马月了。”
想着,心里竟忿忿地:“父亲大人生前不是常说吗,只要是金子总有发光的时候,靠人永远比不过靠己。咋靠己呢?只能先增长自己的学问、名声和才能。”
想罢,王莽已无法再满足于攒钱,他必须要马上弄到钱,马上去拜师求学。
他开始四处借钱,然而,他找遍了所有的他认为跟自己还算过得去的朋友,竟没人肯借给他。十万钱?或许太多了,但王莽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小气。
他在想:“他妈的,真是少见识,这点儿钱都嫌多?咱可是大富贵之人,他们难道就不怕得罪咱?哼,有朝一日,必不善待。”
想着,他竟恨恨地,顿了顿脚,决定去借他想想都怕的高利贷。
高利贷也不是随便就能借的,非得以王家的老宅抵押。这可是败家的行为。王莽胆大妄为,却不敢败家。
但他转而又想:“再高的利,难道能高过自己功成名就所带来的利吗?肯定不能,到时候再把老宅赎回来就是。”想着,他咬了咬牙,狠下心办了。
他刚出门,宫里又传来消息:皇上赐他那些尚没有皇封的叔叔们关内侯的爵位,封给食邑。
“他妈的,还是跟大爷无关。”王莽暗骂着,赶着马车,头也不回地径奔陈参府邸而来。
楼主 闲云了了  发布于 2017-12-10 18:10:15 +0800 CST  
陈参虽为名师,家中房舍却简陋。此刻,只有一个小书童在门口打瞌睡。
不过,这冷清跟王莽家的冷清却又不同,竟给人以庄重肃穆之感。王莽虽心焦如焚,却不敢造次,耐心地等小书童醒来。
小书童却仿佛三天未睡过似地,两个时辰过去了,仍不见醒来。眼见着天色已晚,王莽只好上前轻声道:“小哥,醒来,王莽来拜,烦请通报。”
经他这一喊,小书童用手背抹了抹眼,醒了。见王莽讨好地瞧着他,心中已明白了个大概,嫌他扰了自己的清梦,一脸不屑,再三打量过王莽后,才慢吞吞地问:“因何求见先生?”
为了显示自己的富足,王莽刻意打扮过,却见小书童仍甚是不屑,心中暗赞:“果如气度不凡。”正赞着,听他开了口,忙近前道:“魏郡元城王莽携钱十万前来拜师求学。”说着,故作大方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钱塞给了小书童。
小书童为难地看了看,却还是勉强收下了,脸上也跟着冒上一丝热气,道:“你且等着,我去通报先生。”说着,唯恐招了贼似地,关门进了屋。
王莽心下不悦,却还是得等。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小书童出来。
王莽自是不知,陈参生性恬淡,专喜研究学问,向来视钱财为秽物。
王莽不知,小书童却心知肚明。这自然也是小书童为难的原因。但他既已收下了王莽的钱,还是小心翼翼地来到先生的书房,道:“启禀先生,有客来访。”
陈参正跟几个学生探讨策论,闻言,随口问道:“何方来客?”
小书童道:“魏郡元城王莽。”
关于王莽,陈参隐约听人提过,只不知是否名实相符,便道:“衣着打扮,还有带了啥东西来,你且详细道来。”
小书童不敢撒谎,如实说了。
陈参暗道:“果然名不符实。”想着,道:“让他回吧,不见了。”说罢,不再说话。
小书童闻言,心里过意不去,便一步一步挪了出来,自是慢了些。
王莽正心焦,见他出来,忙问道:“先生肯见否?”
小书童道:“先生让你回吧,不见了。”说着,把王莽塞给他的钱又塞了回来。
王莽急道:“却是为何?”
楼主 闲云了了  发布于 2017-12-11 08:42:52 +0800 CST  
小书童道:“不为何,就是不见。”说着,便欲关门,又觉心中不忍,道:“记住,别再拿这些秽物来烦先生。”说罢,不容王莽分说,“哐”地一声关了门。
王莽登时手脚冰凉,许久才缓过神来。咋办呢?没办法,只有回家。到得家门口才意识到,自己借的是高利贷,既然人家不要,不妨先去还了。
债主却不肯。
这可是一天利息就足以吃掉他一个月工钱的高利贷哪,而且他居然还抵押了他家的老宅。他突然感觉自己实在太过大逆不道,不由得涕泪俱下,苦苦哀求。
债主被他哭烦了,道:“身为男儿,竟能如斯?这样吧,交五百个钱吧。”
五百个钱?岂不跟抢一样?王莽不愿。
债主道:“这可是你求我,非是我求你,你既不愿,便到期再按约定还吧。”说罢,便忙着关门。
王莽无奈,只好答应,兜里却只有积攒下来的也就是小书童硬塞回来的一百个钱,迫不得已只好另打了四百个钱的借条,才总算拿回了老宅的契约,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嗝应。
王氏见了,忙问情由。
王莽感念她不遗余力地支持自己,也不隐瞒,如实讲了,恨恨地道:“竖子陈参,竟不肯见我!”
王氏道:“夫君切不可这样想,这才是名师啊,若是他贪图营蝇小利,又怎称得上名师?”
王莽想想也是,嘴上却道:“谁又知道他是不是在做作呢,若是把钱换成了他心爱之物,他面子上好看了,指不定能收。”
王氏道:“不会吧,你明天不妨赤手空拳素衣再去拜,若是他仍不肯见,这样的名师咱不拜也罢。”
王莽以为然,第二天大清早便按王氏所说再去拜。
小书童见他竟听懂了自己的话,心里高兴,忙去通报。
陈参问明了情况,想:“他倒是有股倔劲儿,成大事者最少不了的,就是这股倔劲儿,不妨招来一试,若是不成,再拒绝他不迟。”想着,道:“让他进来见我吧。”
王莽闻言大喜,亦步亦趋地跟着小书童来至堂前,跪倒在地,嘴里道:“贱生王莽求拜恩师。”
陈参循声去看,不由一惊:“这天底下居然有此等异相之人?只不知他品行如何,我且试他一试。”想着,道:“跪者可是元城王莽?”
楼主 闲云了了  发布于 2017-12-11 13:17:51 +0800 CST  
王莽道:“禀恩师,正是。”
陈参道:“站起来说话。”
王莽道:“恩师如父,贱生不敢。”
陈参笑道:“我还没答应,你怎称恩师不止?”
王莽道:“学生心里早已把先生当成了恩师,再说了,学生诚心感天动地,恩师岂有不收之理,故此称呼。”
对于他的回答,陈参还算满意,道:“你既喜欢跪就跪着吧,我且问你,因何拜师?”
王莽如实道:“出人头地。”
陈参又问:“何谓出人头地?”
王莽已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个问题,张口就道:“有朝一日,一飞冲天,恃才傲物。”
陈参一愣,暗道:“元城巨君果然不同凡响,不过,还得再磨磨他。”想着,道:“你走吧,我教不了你。”
王莽急问:“为何?”
陈参不理,自顾进了内厅。
王莽心道:“果是名师,可他为什么不收我呢?难道我刚才的回答有啥不妥?可那是我的心里话呢,纵有不妥,他指出来就是,又何必非不收呢?噢,对了,他是在考验我。”如此想着,王莽更不肯起来。
时间不觉过了两个时辰,老天爷开始作怪:先是太阳暴晒似火,继而又电闪雷鸣,大雨滂沱。无奈王莽铁了心,竟是跪着纹丝不动。
陈参睡过了午觉,隔窗而望,大为感动,忙命小书童喊王莽进来说话。
王莽道:“恩师若不肯收我,莽宁死不起。”
陈参点了点头,从内厅出来,道:“人该有志向,何谓志向,往大了讲,叫胸怀天下;往小了讲,叫勤勉谦恭。从这个角度讲,志向和品行并无二致,人只有有了品行,才不致于让人大奸大恶。”
说着,陈参顿了顿,又道:“人可以没有才能,但不能没有品行,这叫修为,修为至深,人方能内敛,也可称之为‘潜’。人必须要懂得‘潜’,果真有了大才能,也不该恃才傲物,因为那样树敌必多,会让才能无法施展。要知道,只有勤勉谦恭的人才真正受人敬仰。”
王莽虽有异议,却还是忙着点头。
陈参竟能看出他的异议,心里连叫“难得”,嘴上已道:“起来吧,还要为师扶你不成?”
楼主 闲云了了  发布于 2017-12-11 17:46:51 +0800 CST  
陈参传道最重因材施教,讲授也不过讲个大概要旨,便让学生自个去悟。无论多久,只要学生自觉有了心得,随时都可寻他辩论。只有通过了辩论,才能开始新的课程。
对于勤奋好学者来说,学习的方法永远都比获得知识更重要。因为掌握了方法,又有了导师,王莽如梦初醒似地,竟能融汇贯通。
用不了一年,王莽就能跟陈参高谈阔论,冷不丁地还会冒上一些观点,连陈参都感到新鲜,由不得他不对王莽刮目相看,打心眼儿里喜欢。
这一日,师徒两人辩论完了,已是黄昏。陈参命其他人散了,独留下了王莽。陈参经常单独留下王莽,再与之辩论一番。
这可是跟名师辩论哪,有些人恐怕一辈子都难有一次这样的机会。王莽庆幸又高兴,自然也更加感念师恩。
王莽正垂首站立静待着,但听陈参道:“巨君近日学问大是精进,可喜可贺啊。”
王莽不知他何以会突然夸自己,忙谦逊道:“恩师谬赞了,巨君还只是窥得了一些皮毛,尚有许多不解之难题。”
陈参叹了口气道:“人一生谁又会没有难题呢?巨君勿需自谦,只要不懈努力,日后必有所成。”
说完,未及王莽说话,又道:“所谓有成,也不过是相对的,学问是没有止境的,除非人死了,即便人死了,学问也不会到头。所以,巨君当活到老学到老。”
王莽忙道:“谨遵恩师教诲。”
陈参也不理他,又道:“独木难成林,所以成大事者必能容人,容人才能用人,用人才能做事。切记,切记。”
陈参说这话时,嗓音突然一下子变得沙哑苍老。王莽甚为奇怪,偷偷地瞄了他一眼,但见他原本红润的脸竟一瞬间便已布满了皱纹。王莽暗惊,待要动问,陈参已道:“巨君去吧,咱们终是有缘。”
王莽不敢忤逆,唯唯诺诺出了门,忍不住想道:“这话又是啥意思?怎么跟告别似地?难道恩师他?”想着,忙捂了嘴,强迫自己去想:“不会有事的,指定是累了。那,他为什么会突然苍老如斯呢?人哪,累了都显老。”
虽如是想,王莽还是不放心,正欲回转去看,戴崇、金涉、陈汤等一干人突然转了出来。
楼主 闲云了了  发布于 2017-12-12 08:22:14 +0800 CST  
这些人都是当今名士,王莽过去想见上一面都难。他们常过来跟陈参辩论,每逢他们过来,陈参必要王莽相陪。久而久之,王莽便跟他们熟络起来。
显然地,他们在王莽的心目中也不再跟过去那样高屋建瓴遥不可及,而是跟常人一样,也有七情六欲,自私、虚伪、贪图小恩小惠等等,较常人尤甚。
他们这时候转出来,指定又要揩王莽的油儿。所谓的揩油儿,不过是到王莽家里吃喝一顿。王莽想巴结他们,虽窘迫还是尽力而为。尽力而为也没啥好吃的,只是酒必要备足了。他们也不嫌,大口喝酒,高声歌唱,醉了就横卧厅堂。
此时,王莽心里有事,兴致全无,实不愿跟他们啰嗦,正思忖着该怎么说话,戴崇已道:“可喜可贺呀。”
王莽认定他们是来揩油儿的,纯属没话找话,却还是道:“不知何喜?”
金涉未及戴崇说话,已抢先道:“陈老夫子,德高望重之人,巨君不仅见天聆听其教诲,还要吃他的小灶,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如此算来,巨君岂不已有了何止上百年的修为,我等自是望尘莫及了。”说着,话里竟然夹了些酸味儿。
“对付这等人最好的办法不是谦虚,而是顺杆儿爬。”想着,王莽双手冲陈宅一拱,正色道:“幸得恩师眷顾,只是巨君生性愚钝,跟诸位相比差得远了。”
陈汤接话道:“巨君客气了,我们这些人不过酸儒,徒有虚名,哪比得上巨君学问高深又志向远大,日后必为万万人所敬仰。”
王莽的心思居然被他说中了,心里高兴,欲再辩驳几句,戴崇突然道:“快听,什么声音?”
大家忙屏息来听,果然有声音“咕噜咕噜”地响个不停,但大家旋即哈哈大笑,因为这声音居然是从戴崇的肚子里发出来的。笑毕,戴崇拍了拍肚子,道:“先不聊了,它在提意见了。”
金涉附和道:“是呀,我的也响了,它们可得罪不起,还是先满足它们吧。”
陈汤道:“就是,还是去巨君家吧,巨君乃一家之主,为人也豪气。”
楼主 闲云了了  发布于 2017-12-12 13:52:58 +0800 CST  
王莽最怕的就是他们说这个,他们偏偏就说了,不由犯了难:这个时候,王氏必定已做好了饭,做好了饭也不打紧,可以再加嘛。问题是,家里连一个钱也没有了。
他们却不管王莽的难,听陈汤说了,一齐过来簇拥着王莽径奔他家而来。
王氏果已做好了饭在等他,见一干人跟着来了,知又要留饭留宿,忙折身回厨房欲加饭加菜—王氏不仅不反对反而喜欢王莽跟他们交往,他们毕竟是当今名士,一旦说起来,面上也增光—回到厨房才记起,今日的晚饭是她东拼西凑出来的,厨房里并无多余之物。
去买吧?却一个钱也没有。情急之下,王氏想怀能似乎还有几个钱,忙过来问。怀能不情愿,但她既出了口,也不好回绝,慢吞吞地摸了出来。她忙抢过,飞一样去买了食料,回来做了,笑吟吟地端了上来。
王莽正担心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等她过来跟自己商量,不料她竟端上了饭菜,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招呼还在高谈阔论的客人们入座。
客人们都是熟客,跟往常一样,听见招呼,坐下来山吃海喝着,也忘不了半荤半素地说几句。
王氏见王莽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满心欢喜,待上完了饭菜,便去里屋坐了,美滋滋地听客人说话。虽然她听得似懂非懂,但她还是喜欢听。
听着,她就会迷糊起来。然后,猛地一个愣怔,又醒过来。时间通常已是后半夜,再听听,他们仍在折腾。她便自言自语道:“看来,又得折腾一宿了。”自语着,自去屋里睡。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王莽原也有些酒量,今日满饮了几杯居然就醉倒了。醒来时,但见戴崇等人或坐或卧,或鼾声如雷,或呓语连篇。王莽无奈地笑了笑,又记起了恩师:反常,肯定反常。
为啥呢?王莽说不清。越说不清,王莽越觉得反常,也就越觉得担心。他索性起了身,径向恩师家奔来。
恩师竟已仙去!王莽痛不欲生,一会儿工夫,连哭晕过去三次,在场之人无不为之动容。
楼主 闲云了了  发布于 2017-12-12 18:27:41 +0800 CST  
恩师陈参仙逝后,王莽总是神情恍惚。王氏认为,必是悲伤过度所致,待悲伤过了,自动就好了。可是,过了好长时间,王莽竟仍是如此。王氏这才急了,忙去请大夫。
大夫望闻问切忙了一大通,竟摇头道:“请恕老夫愚钝,实在看不出二少爷究竟得了啥病。”
王氏不肯死心,哀求道:“您老再看看,可千万不要放弃啊。”说着,已是涕泪俱下。
大夫为之感动,也不想被人看扁了,装模作样地又忙活了一阵子,道:“这类病通常都属于心病,但凡心病大致只要能说话,便无大碍。若是不能说话,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说罢,连钱也不肯收,匆匆走了。
王氏闻言,便盼着王莽快些说话。王莽却偏是不说,王氏慌了,心里着了火似地急。正急,突听王莽道:“罪过,罪过啊。”
他终于能说话了!王氏心下一喜,唯恐他不再说,忙问道:“啥罪过?”
王莽恍若没听见似地,顿足捶胸道:“我明明知道恩师有异,却仍沉迷于酒,岂不是罪过?滔天大罪哪。”
王氏当然不知,王莽在演戏,连哭晕过去也是在演戏。这么说并非说王莽不伤心,王莽当然也伤心,却到不了晕过去的程度。他之所以要这样,因为他知道陈参生前虽少与人交往,但凡交往之人必非泛泛之辈。
显然地,哭晕过去这一出,他已经收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恩师说的没错,成大事者必须要善于抓住机会。恩师仙逝,无疑正是他成名的好机会。
正自得,但听有人敲门。王氏忙去开门,他又哭道:“若是……恩师必不会……”
来人居然是那高利贷的债主。
“他妈的,晦气。”王莽暗骂了一句,做悲伤状,眼睛却在睥睨着他。
那债主居然全无往日的骄横,满脸的横肉硬生生地堆成了笑。两只小眼睛更是干脆眯成了缝儿,正尴尬地笑着。
王氏最不待见他,开了门却是两手把着门边,把他挡在门外,冷冷地问道:“你有啥事?”
那债主嗫嚅着,许久才终于下了狠心似地,道:“曾收了王二老爷一笔利息,竟不知王二老爷是陈老恩师的高徒,实是不该。”说着,从怀里摸出借据递了过来。
王氏接过来看了,以为他是来讨债的,道:“这等事儿,你不该找我一个妇道人家,该当跟我们家老爷讲。”
楼主 闲云了了  发布于 2017-12-13 08:40:38 +0800 CST  
王莽暗道:“不懂事的婆娘,赖账的事儿怎好推给男人?”正想着该怎么提醒她一下,却听那债主又道:“夫人想错了,我是来归还借据的,这笔账从现在起一笔勾销。”
说着,又掏出一钱袋递过来,道:“这是王二老爷当初交的一百个钱,另有五百个,算是赔罪的,敬请王二老爷大人大量,从此不记小人之过。”
王氏不知其意,不想跟他犯来往,但他们实在太需要这笔钱了,半推半就地接了,嘴上道:“这种事儿,你还是进来跟我们家老爷说吧。”
王莽想:“这个家伙的钱,反正都是坑蒙拐骗来的,不要白不要,臭婆娘休得啰嗦,快收了吧。”岂料王氏竟会这样说,急得他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却是用力过大,吃不住疼,差点叫出声来。
那债主诚心悔过,心里怕他,忙道:“还是不了,听闻王二老爷有病在身,不便扰了他,待王二老爷万安了,定当再来探访。”说完,努力让自己一副千恩万谢受宠若惊的样子,抽身疾走。
王氏扬了扬手中的钱袋,喊道:“喂,你的钱。”
那债主只当没听见,一溜儿烟似地走了。
王氏无奈,回身来见王莽,问道:“咋办呢?”
王莽道:“休拿钱财这些俗物来烦我。”
王氏不解其意,心下惴惴,盘算了一会儿,试探着道:“若是收了这钱,倒不枉咱们为恩师的葬礼花了钱,应该多少还有点余头儿。”
王莽还是不语,王氏愈加不安。
亏得又有人敲门,王氏忙去开门。
是箕闳和阳并两个。两个跟陈参亦师亦友,盛名毫不稍逊于戴崇、金涉、陈汤等。两个不拘言笑,出口最有见底。两个一人拎了一只鸡,见了王氏,稽首道:“弟妹好。”
王氏忙还礼道:“两位师兄好。”说着,一侧身,把手轻轻一抬,引两位径奔厅堂而来。
待他们近得厅堂,王莽又开始抽泣。
王氏奇道:“刚才还好好的,怎地又哭?”
两位慨叹道:“巨君兄重情重义,伤感恩师仙逝,情有可原。”说着话,已进了屋。
王莽故作慌乱状,忙起身,边抽泣边道:“不知两位师兄远道而来,有失远迎,罪过,罪过。”说着,已给两位让了座。
箕闳道:“巨君兄舍己重义,已然声名远播,可喜可贺。”
楼主 闲云了了  发布于 2017-12-13 13:20:35 +0800 CST  
王莽客气道:“哪里哪里。”
阳并道:“我辈之间,巨君兄不必客套,巨君兄在恩师遗体前哭晕过去三次,何等高义,实令我辈感动。”
王莽道:“莽实感惭愧,然情至深处,不能自抑。”
箕闳道:“当然,正为此,不少恩师故友感巨君情深,愿与巨君相交,只是不得闲而已。”
阳并道:“是啊,魏郡元城巨君如今可当真是声名远播哪。”
王莽闻言,虽仍悲悲切切,心下却是大悦:曾几何时,开始有人称呼他为陈参高徒巨君,他为之骄傲。但他很快就不再满足于这个称呼,希望人家称呼他为魏郡元城巨君,却是没人肯。现在终于有人肯了,而且是箕闳、阳并这样的名士!
因此,他站了起来,刚欲再客套几句,见王氏已备齐了酒菜,想,尽客套也非礼数,忙催两人入席。
箕闳、阳并两个均不善饮,王莽便也不饮。三个边吃着饭,边追忆恩师陈参的博学多才和高风亮节。谈到感人之处,三个免不了一齐唏嘘感叹。
正感叹,王莽突见王氏在门口一闪,知她有事,忙找借口出来,问道:“有事?”
王氏问:“两位师兄带来的东西咋处理?”
王莽稍稍沉思了一下,道:“当然是原物奉还了,你以为他们两个跟那个贼债主一样?”说完,转身而走,走着,突又回身喊住王氏,道:“不仅要原物奉还,再辅之以同等价值的礼品赠送。”
王氏会意,忙着去搭理。
箕闳、阳并两个日后自是逢人就说:“魏郡元城巨君,家里虽说不够宽裕,却最是豪爽重义。”说罢,唯恐人不信,还要再举例加以说明。
这两个不同于别个,经了他们的嘴,由不得人不信。不提。
单说箕闳、阳并两个所言非虚,两个走后,不少名士豪杰竞相前来跟王莽结交。王莽诚心巴结,自要殷勤招待,临走时还要辅之以厚薄不等的礼品。
魏郡元城巨君之名大振,家中因那债主赠送而积攒下来的钱也随之耗尽。王莽竟甘于清贫,勤俭度日。
楼主 闲云了了  发布于 2017-12-13 17:20:27 +0800 CST  
岁月如梭,不觉又是一年。临近年关时,飘飘扬扬下了一场大雪。下雪不冷,化雪冷,又起了西北风,冻得人连手都伸不出来。
王莽放下笔,把两只手聚拢了放到嘴边连哈了几口热气,待觉得暖和了些,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捏着酸疼的右手腕,疼竟轻了些。
到了年关,雇主抄抄写写的东西明显多了,王莽已整整忙了一上午。
他感到了饿,忍不住想:“王氏今天会做什么吃的呢?难怪人家都说,再能挣的汉也比不过会持家的婆。这个臭婆娘,别看傻不拉叽的,最是手巧,即便再差的食料,她居然也能做出美味儿来。可惜家里除了红薯别无他物了,红薯也好嘛,热气腾腾地,吃着也香甜。”
想着,舌下居然生出些唾液来,他咽了咽,见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转而又想:“若是能再有一碗红烧肉就好了,肥肥的,流着油儿,让人看着眼馋。家里有一段时间不见荤腥了,馋得几个小崽子跟贼似地。”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念叨着:“该发工钱了吧,待发了工钱,一定要让小崽子们一顿吃个够。”
念叨着,他仿佛已看到小崽子们正抢似地往嘴里塞,塞得满满的,竟来不及咀嚼,油水流满了前胸,又该臭婆娘忙一阵子了。
他笑了,笑得很开心。
“笑啥呢?”雇主一步闯了进来,好奇地问道。
王莽忙起了身,自然不能告诉他真相,玩笑道:“该吃饭了,吃饭还能不高兴?”
雇主没有多少架子,王莽之前还是不敢跟他玩笑,直到意识到自己已经是魏郡元城巨君才渐渐地放肆了。雇主也喜欢玩笑,但玩笑不是谁都能开的,得讲究个尊卑长幼。地方官有过交代,他又是名士,雇主恼不得,也玩笑道:“嗯,吃饭真的是件该笑的事。”
王莽怕他不喜,正暗自后悔,听他这样说,放了心,想说点什么,却又一时间不知该说啥。
他又道:“巨君已经是名人了,居然还肯在我这里低就,真是不胜荣幸。”
“他这是啥意思?莫非对我不满意,我没做错啥呀。”王莽想着,嘴上道:“纵使名士,也得吃饭啊,您有啥不满意的只管说就是。”
他笑道:“当然满意,只是亏了巨君了,这样吧,把你的工钱翻倍,过年再奖五百个钱。”
楼主 闲云了了  发布于 2017-12-14 08:24:54 +0800 CST  
雇主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给他加钱,而是因为他出去谈生意,只要提及王莽在他这里干,对方的条件立即就会不再苛刻,他因此没少赚了钱。
因此,说过之后,见王莽一脸意外,又催促道:“巨君快去领吧,领了快回家吃饭。哈哈,吃饭真的是件该笑的事。”说着,已起身走了,自是一路笑着。
王莽不知就里,巴不得,又怕被他看出来小瞧了自己,待他走远了,忙去账房领了。
“这叫什么?这才叫雪中送炭呢。回家?不,去买肉,给家里人一个惊喜。不要总吝啬给别人惊喜,要知道,给别人惊喜往往最能体现自己的价值。”
思想着,出了雇主家的门,王莽不觉有点手舞足蹈。突然,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王莽唬了一跳,回头去看,竟是戴山和几个长工。
戴山是戴崇的堂弟,也是雇主家的长工。若是搁在过去,纵使他有戴崇这一层关系,王莽也懒得搭理。自打成了名人,王莽认为,既为名人,名声自比命还重要,若是自己肯折节相交,名声岂不更响?便与之若即若离。
戴山却是不知,只认定了他平易近人,倍感亲切,免不了要经常讨好他。不过,戴山的这种讨好方式实在令他厌恶:“他就是这样的人,君子不记小人之过,即便厌恶也不能表现出来。”
想着,王莽客气道:“怎么,这个时候了,去我家里吃饭吧?”
他敢这样说,自然知道戴山等人不会去,因为去人家里吃饭是不能空着手的,随便买点儿东西也比自己吃要贵许多,戴山等人的境况连他也不如。
果然,戴山等人开始盘算。盘算了许久,才道:“还是凑穷吧。”
所谓“凑穷”,即是大家一起去饭馆或者买了食料回来自己做着吃,而后把所花的钱均摊。王莽绝少参加这样的场合,却也知道。闻言,王莽道:“你们凑,我还是回家吧。”
王莽遇到高兴的事儿,总忍不住激情澎湃,非要炫耀一番,话显然说得不够坚决。
戴山仗着戴崇的关系,已过来挽了他的胳膊,半拖半拉地进了路边的饭馆,把他让到了上座上,让他点菜。
他恶作剧地点了几个贵菜,心疼得戴山等人直咧嘴,因为把他请来,肠子都悔青了。待菜上来,嘴角直流涎水,却是任他再三相劝,竟是不敢动筷子。
楼主 闲云了了  发布于 2017-12-14 12:55:20 +0800 CST  
他暗笑了笑,道:“大家只管吃吧,这顿饭我请了。”
戴山愣了愣,底气不足地道:“巨君长了工钱,该当请客。”说着,怯生生地看着王莽,但见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豁出命似地冲另外几个挥了挥手,道:“吃吧。”
另几个早就等不及了,闻言,酒也顾不得喝,立即风卷残叶一般吃了起来,一会儿就各自手扶肚皮,眼巴巴地看着王莽。
王莽见他们的吃相竟连家里的几个小崽子都不如,笑了笑,刚欲说话,王舜进来了,边走边道:“只顾疯吃,连酒都不喝,怎能算得上吃饭?”说着,去柜台上取了酒,自己过来坐了。
王舜怎么来了呢?原来,王舜探得他们那位做皇太后的姑母最近常思念家里人,他们这位姑母,每逢思念家里人,必要设法给家里人讨一些皇封。众兄弟里,王舜最敬佩王莽,又数王莽最贫,最需要皇封,便忙来告知王莽。
到得家里,得知王莽不在,便一路寻了来。恰见过了各位的吃相,知王莽必定不悦,便来了这么一句。
王莽见他来了,心里高兴,闻言,立即赞道:“好,豪气,风雪天,正是喝酒的好日子。”
戴山却寻思,原就花费不小,又加了酒,这账指定小不了,唯恐王莽要他们凑钱,趁着王舜还未接话的空档,忙道:“巨君来了贵客,实非我等屑小之辈所能相陪,不如我等先撤了。”
王莽挥了挥手,看也不看他们。戴山等人心下大喜,大赦似地走了。王舜和王莽相视一笑,端起酒杯,碰过了,各自一饮而尽。三杯过后,王舜方才把自己的来意说了。
王莽大喜,却不露痕迹,又念及前两次的皇封,道:“君子当乘势而上,若实无势,亦不可堕志,有朝一日,必为人中龙凤。”
“这个巨君,就是志存高远,数他最贫,却不似其他兄弟那样得意忘形。”王舜暗想着,不由暗竖大拇指,发誓日后必跟随他创一番丰功伟业。不提。
再说王莽,酒足饭饱,别了王舜,突又记起了家里的几个崽子,对了,还有孤母寡嫂,便一路趔趄着去买肉。
这一通山吃海喝,兜里的钱已去了大半,王莽思量着再过几天就是新年了,必定还有不少使处,可不敢都花了。可是,因为沾了酒,豪气冲天,一心想着给家里人一个惊喜,便全部买了肉。
想象着家里人既惊且喜的模样,王莽心里默哼着自己也叫不上名的小调,径回家来。到得家门口,隐约听得家里传出了哭声。
“又出了啥事?他妈的,紧日子最怕风浪,却偏偏又多风浪。”王莽不由一惊,酒已醒了大半,腿上不敢停顿,飞一样进了屋。
楼主 闲云了了  发布于 2017-12-14 18:34:33 +0800 CST  
大嫂、王氏、王宇、王获、王光、王临等几个在哭个不止,他娘则在不停地唉声叹气,眼里显然也夹着泪。
王莽忙过来给他娘行礼,他娘见他沾了酒,冷冷地道:“早收工了吧,你怎么才回来?”
王莽知他娘心意,忙撒谎道:“有朋友自远方来,实在脱不了身。”
自打他成了名,倒是常有朋友来,由不得他娘不信,他娘心里急,转过头懒得搭理他。他远远地冲大嫂行了礼,等大嫂还了礼,才冲向他娘问:“出了啥事?”
他娘道:“小安子病了。”
小安子,即王安。王安打小聪慧,颇有王莽年少之风,王莽最是喜欢他。闻言,忙过来看。但见小王安双目紧闭,痛苦地哼唧着。王莽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竟是烫手。
刚欲说话,他娘又道:“也奇了怪了,一个上午都好好的,王舜来的时候,这小子还向王舜炫耀说今儿中午他爹要给他买肉吃,乐得王舜直刮他鼻子叫他馋猫儿,王舜走了,也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发病了,真是的。”
待他娘说完,王莽问道:“看过大夫没有?”
王氏用衣袖抹了抹泪,抽泣着道:“看过了,本地的四位大夫先后都看过了,可他们看不透,连药也不给抓。”
王莽自语道:“看不透?不就是感冒吗?”
王氏道:“这也正是大夫感到蹊跷之处,这病看似感冒,却又不是感冒。”
王莽道:“什么混账大夫,难道就这样等死不成?”这个死字一出口,已先垂了泪。这实是王莽的肺腑之言,但他旋即就后悔了:咱可是家里的擎天柱,自不该把这种情绪传染给家里人。
事实也是,大嫂、王氏等听了他这话又哭出了声,连他娘也开始抹眼,嘴里无奈地感叹着:“可惜呀,这还是嫩苗儿一样的生命哪。”
王莽心碎了,却不死心。他话也不说,转身出去请大夫。
“这些大夫最喜挟技自珍,必是他们不肯拿出绝技来。凭咱的名望,亲自折节诚心相请,就不信他们不肯尽力。纵使他们的绝技也治不了小安子,他们四个若能凑到一起商量商量,果真能想出办法也未可知。”
楼主 闲云了了  发布于 2017-12-15 08:52:10 +0800 CST  
风大,路滑。思想着,王莽摔了一跤,摔得屁股生疼。王莽不由灵机一动:“怎么才能体现自己的诚心呢?给钱是必需的,但单纯给钱不足以显示自己的诚心,而且咱也没有多少钱给,最好能出点儿血。
咋出血呢?摔破了头,或者摔折了胳膊腿儿?倒是心诚了,只是自己对自己未免太狠了,也下不去手。”
迟疑着,猛一抬手,恰触到了自己的鼻子:“这个地方倒是容易出血,而且伤不到人的元气。”
念及此,攥紧了拳头,冲自己的鼻梁就是一拳,登时头晕眼花,却没出血。他吃不住疼,想放弃,王安双目紧闭的样子立时又冒了上来。他心如刀割,闭了眼,又试了三次,总算弄出了血。他强忍着疼,故意弄得浑身尽是。
第一个大夫见状,大惊,忙边问着情由边过来检视。第一个大夫自然是他心里千挑万选才确定的跟自己最为紧密的那位,他苦笑了笑,道了声“没事,摔了一跤”,躲过了大夫的检视,一脸诚恳地道:“烦劳老神仙救救犬子吧。”
第一个大夫摇了摇头,道:“凭与巨君的交情,老朽焉敢不尽力?只是老朽实在无能为力了。”
王莽近乎哀求道:“难道就真的别无他法了?”
第一个大夫坚定地道:“老朽已经想过了,真的没法了。”
王莽无奈,试探着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但见他沉思着,狠了狠心,扑腾一声跪倒在地,哭腔道:“您老为了犬子就屈尊一次吧,莽定将没齿难忘。”
第一个大夫虽不情愿,但感于他的赤诚,引他去找另外的三位同行。另外的三位也不愿,又同行相忌,却架不住第一位大夫把王莽说得感人,只得一同前往。
四个先是逐个再次望闻问切,而后各自去沉思。良久,才凑到一起各抒己见。可是,争论了半天,仍是没有办法。
他娘、大嫂、王氏等人也认为会诊是个不错的办法,眼巴巴地等着他们医好王安,岂料仍是没办法,悲从心来,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四个大夫都苦笑着摇了摇头,彼此对视了一眼,而后由第一个大夫道:“我们四个一致的意见是,这病我等虽无能为力,却也算不上绝症,还是有人能治的。”
他娘忙止了哭,急问道:“但不知是哪位神医?”
第一个大夫道:“老神仙,住在破庙里的老神仙。”
他娘不敢置信似地看了看另外的三位大夫,见另外的三位大夫直点头,忙又把目光转向了王莽。
其实,不用他们说,王莽也已想到了他,但王莽宁死也不会去求他。王莽并不知道他跟父亲大人的交往,当然也不会去招惹他。这日,他居然去了陈参家门外,见王莽出了门,唱也似地道:“竖子必不得善终。”
其时,王莽学问精进,正声名鹊起。闻言,心下着恼,但见其满身污垢,恐损及自己的名声,忍了忍,走了。
这老家伙竟一而再,再而三。王莽悄悄出言警告了他,他竟不知悔改。
楼主 闲云了了  发布于 2017-12-15 13:39:16 +0800 CST  
赶巧那天恩师告诉他,当初不肯收他为徒,除了存心要考验他之外,还因为这个老家伙背地里说过他的坏话。王莽大怒,心道:“明里整你辱没名声,暗地里揍你,你能若何?”
这个老家伙居然能猜透王莽想法!王莽把他往僻静之处引的时候,他居然把王莽的想法唱了出来。王莽怒不可遏,狠狠地揍他。他竟不还手,只嘴里骂个不停。王莽打累了,他却没骂累。王莽懒得再理他,转身而走,他在背后叫道“竖子不必得意,他日必求我。”
王莽正想,第一个大夫又道:“他确乃神医,堪比华佗再世,非我等所能比,只是为人古怪了些。”
他娘不知其中过节,忙接话道:“这倒不打紧,先夫在世的时候没少接济过他,但凡巨君去求,应该不成问题。”
王莽冷笑道:“我儿命该如此,自当听天由命,莽有劳诸位了,在此谢过,诸位回去歇着吧。”
他娘等闻言,知王莽决心已定,登时哭声大作。
王莽为王安去死的心都有,自也噙了泪,缓缓走至床前,猛地脱光了上身,把王安心贴心地抱起,而后命王氏帮忙穿好上衣,呆呆地坐着。
王莽此举不过是想减轻王安的痛楚,谁料,三日后,王安居然睁开了眼,道:“爹,我饿,我要吃肉。”
王莽大喜,忙喊王氏。王氏喜极,却没忘了去告诉他娘和大嫂。他娘和大嫂过来,见状,婆娘三个相拥而泣。王莽道:“安儿饿呢,别光顾着高兴,快去弄肉。”
王氏忙去弄来,喂了王安吃。王安竟是吃了不少,只是总不停地咳。
王莽想:“天怜我儿,咳总比死了好,病后留下根儿的也不少,只能慢慢治了。”想着,王莽起了身,又想:“再有三天就过年了,纵使拉饥荒也得让家里人过个好年。”
三天的时间说过就过去了,这天已是新年,王莽起了个大早,正欲去给他娘请安。他娘却已先过来了,急道:“你大嫂也得了王安那病。”
“大嫂?”王莽反问道,见他娘点了点头,不由犯了难:大嫂可不同于王安,长嫂如母哪。若是这病实在无人能治,也就罢了。偏偏这病有人能治,又偏偏这人跟自己积怨。
“他妈的。”王莽暗骂了一句,顿了顿脚,决定去求那人。
楼主 闲云了了  发布于 2017-12-15 17:59:01 +0800 CST  
他就住在破庙里,几乎无人不知。王莽径奔破庙而来,到得破庙,王莽发现,人迹罕至的破庙门口居然多了两个彪形大汉。
两个大汉满脸横肉,跟那人一样邋遢,见了王莽,一齐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笑声甚为刺耳。笑毕,齐声道:“师父说的那人终于来了。”
王莽奇道:“你们怎么知道我要来?”
两个道:“师父是老神仙,岂是你这凡夫俗子所能比?实话告诉你吧,师父他老人家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早就知道你要来,故此命我们两个小神仙在此等候。”
两个说话一齐开口,竟似一个人所说,却是啰里啰嗦,狂妄自大。
王莽心下着恼,但王莽打定了主意,只要他能救得了大嫂,任其羞辱。因此,王莽平静地道:“既如此,快去通报吧。”
两个没听见似地侧耳听了听,道:“不行,师父要你报名而进。”
王莽道:“魏郡元城巨君造访,烦请通报。”
两个道:“还是不行,师父说了,你名报的不对,也太没礼貌。”
王莽懂他们的意思,只好又道:“王莽冒昧造访,烦请通报。”
两个却还是摇头。
王莽问:“又咋了?”
两个道:“还没提我们两个小神仙哩,你这人貌似君子,竟是笨,不对,是愚,愚不可及,看来我们两个小神仙不得不教你了,这样吧,你该这样说,后生小子王莽冒昧造访,烦请两位小神仙通报老神仙,恳求老神仙接见赐教。”
说罢,又冲向王莽道:“你个笨家伙,听懂了吗?”
自打成了名,哪里还有人这样跟王莽说话?王莽几乎要气炸了,但他还是强忍着,想:“权当对自己的一次历练吧。”想着,道:“听懂了。”
两个道:“不对,不对,你该说后生小子王莽听懂了。”
王莽只得点了点头,却不敢开口,唯恐一开口就会骂字出口,徒惹麻烦。
两个却又道:“只点头可不行,你得学说一遍。”
王莽没法,只好学说了一遍,心道:“这次总行了吧?”
却听两个又道:“说话,我们两个小神仙倒是教会你了,可是,师父又说了,为示你后生小子对师父他老人家的好生仰慕之情,进门前,你须得三叩九拜。”
王莽无奈,只得三叩九拜,心里却在狠狠地骂着。
楼主 闲云了了  发布于 2017-12-16 09:58:17 +0800 CST  
两个竟似明白他的心意,道:“不行,坚决不行,你后生小子竟敢骂师父他老人家,心不诚。”
王莽没法,屏蔽了念头再拜。拜过了,两人又嫌他拜的姿势不够标准,而且嘴里没喊着他俩教过的话。两个竟也不嫌麻烦,亲自过来教王莽。折腾了半天,王莽才总算过了关。
两个道:“师父他老人家再说了,你是来求师父治病的,治病总得花钱,师父他老家心地善良,也不多要,就给十万吧,限一个时辰交清。”说完,一副丝毫没商量的样子。
十万?不要说十万,就是十个,王莽此时也拿不出。他赌气而走,走着,又忍不住想:“他不就是想难为我吗?他越难为,我偏要找他治,他若治不好,大不了烧了这破庙。可是,又往哪里去找这十万个钱呢?”
想着,王莽蓦然又记起了那高利贷债主。
那高利贷债主姓杜名吴,原做粮食生意,赚了几个钱。人一旦有了钱,借贷者必众,杜吴自然不会白白把钱给人使。
一年下来,杜吴发现,借贷的利息远远超过了他做粮食生意所赚的利润。还有,人凡举债,必有急用。杜吴提高了利息,居然还有人肯借。渐渐地,杜吴懒得再去搭理生意,专此营生。
这叫什么?这就叫赚黑心钱。赚黑心钱不仅折阳寿,还损阴功。王莽一向瞧之不起。王莽之所以记起了他,除了迫不得已之外,还因为自打他上次归还了王莽的利息并赠送了五百个钱后,杜吴经常去王莽家给些小恩惠。王莽猜,他应该能够帮自己。
杜吴此刻早已躲了起来。为啥呢?这里面自是另有一段故事。
原来,这个杜吴最善投机钻营,钱赚了不少,却偏偏生育不行,娶了三九二十七房妻妾,只生育了一个儿子,杜吴自是视之如掌中宝心头肉。
必是黑心钱赚得多了,遭了报应,杜吴的掌中宝心头肉居然生得四肢弯曲,口眼歪斜。杜吴仗着自己有钱,遍寻名医,竟不能治。杜吴不死心,悄悄访得老神仙能治,便涎着脸皮来求。
老神仙再三阻拦,竟无法阻止王莽,正为没能完成王莽他爹的意愿而烦恼,见杜吴来求,恨他为富不仁,待要赶他走,转而又想:“金钱这东西最能让人堕志,何不借这个杜吴之力,激起王莽对金钱的贪欲?”
想罢,沉了脸,问道:“所来何事?”
杜吴忙说了。
老神仙沉思了半晌才道:“何以报答?”
楼主 闲云了了  发布于 2017-12-16 15:32:21 +0800 CST  
杜吴唯恐他不答应,正火烧火燎,闻言,马上道:“凡杜某所有,或者杜某拼了命能办到的,老神仙只管开口。”
老神仙道:“不要你家产,也不要你命,反倒要成就你,不知你愿是不愿?”
杜吴哪敢说半个不字,鸡啄米似点头。
老神仙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而后又道:“若有日后,他必大富贵,你也能跟着沾光。”
杜吴满口应承,开始巴结王莽。除了小恩小惠之外,任杜吴百般讨好,王莽宁肯挨饿,就是不入套。虽如此,老神仙也不爽约,当真治好了他儿子的病。
这日,杜吴正准备过年,老神仙派人送来消息,要他躲起来。杜吴不解,却不敢不从。
王莽遍寻不见杜吴,想大嫂的病拖不得,只好又转了回来。门口的两个见了,一齐道:“怎么空着手回来了,师父他老家说了,没钱可不行。”
王莽急道:“钱虽不凑手,但王莽也非失信之人,烦请两位小神仙先通报老神仙,救命要紧,十万个钱,王莽日后必定如数奉上。”
两个竟不搭话,哈哈大笑。笑毕,自顾道:“小子猖狂,看看,这下急了吧,怎么办?教他一招?也免得他着急上火。”说着,一齐坏坏地笑着。
王莽豁出去了,道:“两位但请赐教,王莽定当厚报。”
两个对望了一眼,也不说话,到得王莽近前,不停地打量着王莽,许久,方才道:“你果真想听?”
王莽道:“想听,两位只管道来。”
两个道:“师父他老人家乃世外高人,倒也不看重钱财这些秽物,他老人家说了,若是小子实在拿不出,也不要难为他,让他从你们两个小神仙的腿空钻过去也行。”说罢,唯恐王莽不同意似地,又道:“笨小子。你可把账算明白了,这一钻可抵得上十万个钱哪。”
“如此羞辱,前朝韩信倒是受过,可人家那是为了前程,咱又为了啥?十万个钱?不,这两个混蛋说的没错,钱财是秽物,是王八蛋。咱是为了大嫂的命,这可是大义。可是,万一两个混蛋还不让进咋办?豁出去了,拆了这破庙就是。”
拿定了主意,见两个已摆好了架势,王莽把眼一闭,钻了过去。两个必已久未洗澡,竟是奇臭难闻。
两个料不到王莽真的钻了过去,一时呆了。
王莽催促道:“快带我进去吧。”
两个一脸愧意,道:“不必进了,师父他老人家发了功,家嫂应该已好了。”
王莽半信半疑,匆忙回家去看。
楼主 闲云了了  发布于 2017-12-16 19:54:37 +0800 CST  

楼主:闲云了了

字数:360766

发表时间:2017-11-29 00:20:5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3-18 01:20:4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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