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已经知道了内幕，但是汤晓博的死因传来的时候，我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汤晓博的确就这么死了，前几天还在苏城里耀武扬威，开着各式各样的跑车在午夜空旷的马路上喧嚣着的二代公子，现在就冰冷的躺在了棺材里。
世事无常，我这次深刻的体会到了这句话。
因为和汤家没有什么深层次的交情，我没有登门悼唁。
中午左右，余三龙忽然上门来了，送走了素素和徐彪，余三龙可能也没有别的什么落脚之处。
“彪子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余三龙开门见山，倒也没有和我们见外。
我和熊猫对视一眼，我点头道：“只有我和熊猫俩人知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多嘴。”
余三龙苦笑：“多不多嘴已经无所谓了，彪子的事瞒不过三天就会被汤王爷挖个底朝天……这兔崽子这次连累了多少人？秦家在苏城祖祖辈辈的基业被他这一个混小子全给毁了！”
我和熊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徐彪的行为的确是毁灭性的，而且无可挽回，秦阳死了，素素跑了，秦家真的气数已尽了。
这时候余三龙忽然抬头看着天花板，冷冷说道：“最好的结果就是汤王爷讲道理，知道个冤有头债有主的规矩，别再牵连别的人。可是汤晓博是他唯一的儿子啊，儿子被别人给宰了，我就不信汤王爷真的还能保持冷静！”
“您的意思是……？”熊猫似乎察觉到余三龙话里有话。
余三龙苦笑：“虽然素素和徐彪跑了，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秦家在苏城毕竟还有不少宗族人氏，到时候汤王爷找不到杀了他儿子的罪魁祸首，保不齐就要连累我们这些人。要真到了那么一天，秦家也别怪我余老三不讲道义，我可只能自己逃命去咯……”
听了这话，我也是心中无奈。
树倒猢狲散，这就是大势所趋，没有什么值得批判的。
沉重的话题渐渐过去，余三龙显然没有告诉我们徐彪和素素下落的意思，我也没好意思开口问，既然知道他不想告诉我们，我自然没必要去碰一鼻子灰。
余三龙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话锋一转，说道：“今天晚上苏城几位前辈巨匠要对主子临死前的房间进行一番调查，届时很有可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主子的死因也有可能在今天浮出水面，你们俩要不要过来看看？”
我和熊猫商量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最好去看看。
素素因为徐彪的事情无法到场，我和熊猫就尽绵薄之力替素素去查清楚秦阳的死因好了。

余三龙跟我们商量好了时间，没留下吃饭就起身离开了。
我和熊猫一边推测害死秦阳的厉鬼到底是何方神圣，一边准备午饭，饭刚做好，敲门声忽然再度响起。
我一脸疑惑地去看了门，门外站着的却是老朋友魏先生。
魏先生手上提着一些简单的小礼物，笑着说道：“我闻着香味就过来了，没想到正好赶上你们俩的午饭！”
自从上次魏先生离开苏城办事，我们就一直没有见到过，后来我和熊猫、蒋仁乔迁新家，魏先生更一直就说要登门拜访，拖到今天魏先生终于来了，老友重逢，自然异常欣喜。
摆好了一桌子菜，我们坐下来客气寒暄了片刻，便直入主题。
我问魏先生秦阳的事情他是否知道，对于秦阳死因的调查他是否参与。
魏先生立即给出了我肯定的回应，他的确是调查秦阳死因的重要成员之一，而且魏先生透露调查秦阳死因这件事情是吴王着手组织的。
吴王在苏城有着何等的势力，他想要办成的事情绝对会办的风风光光、顺顺利利。想来秦阳暴毙，吴王心里头也是憋着一口恶气，本来吴王和秦阳这两家都要联合成功了，苏城眼看着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可是关键时刻秦阳却忽然死了，这不是飞来横祸？
魏先生其实还暗中透露，这一次汤王爷是不可避免的头号嫌疑人，吴王更是委婉的表达了希望各位前辈高人重点盘查汤王爷这个意思。
如果没有野场子的那件调查，我可能现在都还觉得汤王爷真的是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可是现在因为和汤王爷正面接触过，所以我真的开始动摇了，我不知道汤王爷到底还值不值得被怀疑。
因为我充分相信魏先生的为人，所以我将目前我得到的消息全都告诉了魏先生。
魏先生冷静分析，他说去野场子找大师驱鬼和暗中陷害秦阳并不矛盾，汤王爷在害死秦阳这件事情上依然还有重大嫌疑。
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只怕还要等到晚上的时候才能水落石出。
我倒是很支持魏先生的看法，不过我更加好奇的是现在有没有什么关键证据已经被发现了。
我问魏先生：“魏先生，秦阳的遗体已经焚化，不知道从遗体上能不能看出一些关键性的证据来？”
魏先生点头说道：“太直观的证据还没有，但是总有一些蛛丝马迹，就好比害死秦阳的应该是个女鬼。”
“女鬼？”我震惊问道：“为什么会这么说？”

魏先生微微一笑：“同性相斥，异性相似，秦阳临死前没有过多的征兆，甚至连玄学好手余三龙都没能看出端倪，这说明那个纠缠秦阳的女鬼和秦阳十分契合，只有异性之间才会产生这样的契合……”
我眉头紧皱，后背发凉，这句话的意思岂不是说异性厉鬼的谋害几乎让人防不胜防？
魏先生看我紧张，笑着说道：“这不是最诡异的地方，对于秦阳的死，还有几点问题是特别诡异的。”
“特别诡异？”熊猫也停下扒饭，全神贯注地听着。
“没错，特别诡异，根据我们观察，秦阳在临死之前应该和某些人，或者非人的东西有过交流，而且还是很友好的交流……因为在秦阳猝死之前，据说他的房中传来了欢笑声，的确是他的声音，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这是秦阳保姆所说的，应该不会有错。”魏先生神秘兮兮说道。
这句话的确让我头皮发麻。
看起来秦阳临死的时候很有可能与那个害死他的“东西”面对面接触过，而且还是很友好的接触，这说明那个害死了秦阳的“脏东西”要么就是幻化成了秦阳熟人的模样，要不然根本就是秦阳认识的一个人！
那么到底会是谁呢？或者说会是什么呢？
无从下手。
“魏先生，您去过秦阳暴毙的宅子么？”我问道。
魏先生点头：“去过一次，不过那时去的太急了，也就没有做过什么细致的研究。从我的直觉来判断，那间房子里肯定还遗留着脏东西，而且还不是什么简单的脏东西。”
魏先生这番话说的我们心里头有点发寒，不知道这个害死秦阳的神秘人物到底是谁，又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
下午就要去秦阳暴毙的现场勘探，我临行前去附近的一家狗肉馆子灌上了一葫芦黑狗血。
这地方是赵铁柱给我推荐的，他年轻时候在一个建筑队待过几年，冬天的时候大雪封山，工地上常常好几个月断绝交通。那时候除了备好过冬的粮食和大白菜之外，一点肉都没有，唯有整个工地上四散流浪的野狗是他们开荤的唯一希望，于是他那时候就爱上了狗肉。
狗肉我不吃，但是狗血我还必须得用，有了这么个地方，灌狗血就方便多了。
到了傍晚，我和熊猫整装待发，跟着魏先生直奔秦家。
魏先生告诉我们调查的队伍一共有三位成员，他是其中之一，第二位是一位得道高僧，第三位则是吴王手底下的一名心腹，叫苏浙。

秦阳的房子并不是特别的大，说起来这位苏城巨擘除了房产多一些，每一处房产倒还都挺朴素的。
事发的现场是一个差不多150平米的跨层，上下两层，因为早年丧偶，所以秦阳一个人独居，剩下的则是一个照顾他饮食的小保姆。
我们过去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小保姆和余三龙两个人，可能因为汤晓博的事情，余三龙的脸上始终都萦绕着一团黑气，脸色也不好。魏先生应该尚未知道汤晓博的噩耗，因为事情涉及到我们的朋友徐彪，我也没有主动告诉魏先生这件事。
余三龙话不多，不怎么和我们说话，小保姆则帮我们端茶递水。我发现这位小保姆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这么多年能把性格如烈火的秦阳伺候的服服帖帖，手底下没点本事不行。
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敲门声响起，进来的是三位僧人，一老两少。
老的就是今天的重要角色，调查秦阳死因的成员人物，这位高僧法号弘毅，据说佛法渊深，在苏城赫赫有名。
自古僧道不同路，魏先生和这位弘毅大师没什么话好说，反倒是那位小保姆是信佛礼佛之人，对弘毅法师和他背后的两位小师傅非常照顾。
魏先生冷眼旁观，低声说道：“实话告诉你，十僧九骗，除了寒山寺里还真有几位涵养修为令人佩服的大师之外，我觉得全天下的和尚都不靠谱。”
我微微一笑：“您这就太有偏见了，中国这么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难道全中国的和尚都是骗子？”
魏先生卖了个萌，笑着说道：“我觉得还真的是这样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也渐渐暗下来，差不多傍晚时分，敲门声再度响起，这次进来的人却是我的老熟人。
说是老熟人，倒不如说是老冤家，因为进门的头一位是郭家吉。
郭家吉环视四周，一脸鄙夷。对于一个名牌学校毕业，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高材生来说，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是他最不耻的。不过礼貌起见，他还是勉强对弘毅大师和魏先生表达了应有的尊敬，点头致意。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看到我的一瞬间，他的脸就红了：“你？！”
郭家吉恨不得立即跳起来朝着我扑过来，不用说也知道，我和乔琪同居一晚的事情早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这家伙妒火中烧，恨不得当即把我扒皮抽筋。
“原来是郭先生，真是失敬了。”我笑着和熊猫站了起来，勉强朝着他点了点头，又都坐下。
这时候我看到郭家吉背后还跟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肌肉丰满，强壮的简直像要爆炸了，是个肤色黝黑的中年男人，圆寸，戴墨镜，气势如虹，一看就知道是个顶级打手，不容小觑。
另一个身穿唐装，四十岁左右，风度翩翩，头发花白，应该就是之前魏先生说的“吴王”的幕僚：苏浙了。
后面这两位对我和熊猫没有郭家吉那么深刻的成见，但是郭家吉却对我们嗤之以鼻。
他伸出手来指着我的鼻子说道：“他们俩在这里干嘛？今天晚上来到这里的都是苏城玄学界的精英，这俩难道不是滥竽充数的？”

在场的前辈数不胜数，郭家吉不过是个后生晚辈，没想到他居然最先发难，完全不给其他人好脸色看。
就算郭家吉是吴王潜在的继承人，可是这样的表现实在有些无礼。
魏先生是我们的好朋友，他似乎一直都不喜欢郭家吉。面对郭家吉的挑衅，魏先生冷笑一声：“这不是吴王眼前的红人，年轻一辈里的翘楚，郭家吉么？我之前听过一些风声，你好像觉得我们这些玄学老朽都是封建余孽，还说这些东西是传统文化里的糟粕，将来等你坐稳了苏城，就要把我们这些坑蒙拐骗的神棍赶出去，是不是？”
魏先生这番话说出来，不光郭家吉的脸色变了，就连在场的其他人的脸色都变了。
弘毅大师、弘毅大师背后的两个小徒弟、余三龙、包括郭家吉自己身后的苏浙，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微妙起来。
因为郭家吉这番话在别的地方说说兴许还好，可是在今天这种场合被爆出来，那几乎是得罪了在场的所有人。
大家全都是玄学领域的人物，郭家吉一棒子打死了所有人。
说玄学是糟粕？是封建余孽？这岂不是一下否定了在场所有人几乎一辈子的心血？
郭家吉慌了，冷汗涔涔流下。
他可能做梦都没想到魏先生居然会知道他的这番言论，魏先生可是在苏城相当有威望的老人，他的话很有分量。
这时候郭家吉背后的苏浙冷声问：“家吉，这话真是你说的？”
看起来郭家吉在自己人面前隐藏的还挺不错，就连长期混在一起的苏浙都不知道郭家吉有这样的想法。
郭家吉被苏浙说的身子一抖，连忙狡辩：“怎么可能？这都是误会，玄学一直都是我很……尊敬的一个学术领域。”
“哦？”我看时机成熟，连忙火上浇油：“郭先生，我怎么记得上次你告诉我说我们这种神棍只是社会渣滓，就是人渣败类呢？现在怎么又承认神棍是学术领域了？”
郭家吉瞪了我一眼，厉声骂道：“你个王八蛋，血口喷人！”
熊猫冷冷一笑：“呦？恼羞成怒了？”
郭家吉浑身颤抖，对于他这种天之骄子来说，顺风局他越战越勇，逆风局则完全超脱了他的控制。
现在郭家吉的立场已经非常明显，就连好脾气的弘毅大师都准备开口说他几句。
好在苏浙明白郭家吉是自己人，就算郭家吉对玄学持有偏见，他也不能让自己人在这里丢了脸。
他连忙说道：“家吉，我记得你今天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这样，让阿蒙送你先走。”

阿蒙应该就是那个圆寸肌肉男，不知道他为什么起了个这么萌的名字。
“好，那苏先生，我先走了。”郭家吉虽然现在恼羞成怒，丧失了一部分理智，可是他终究不是傻子，知道顺坡下驴的道理，赶紧跟着肌肉男阿蒙离开了房间。
现场的氛围终于平静下来，郭家吉自讨没趣，只能灰溜溜离开。
经过这次闹剧，苏浙倒是对我和熊猫刮目相看，他警惕又小心地打量了我们几眼，眼神中自然有好奇，有揣测。
我没有主动和苏浙打招呼，我总觉得这位苏浙肯定不是什么仁慈长辈，而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随时都有可能割开我们的咽喉要害。
今天本来汤王爷手底下的段老狗也要过来，可是汤晓博出了这样的事情，段老狗自然不会离开汤家一步，于是晚上的行动就正式开始。
说是带我们过来一起观摩，实际上动手的还是三位“旁观者”，也就是吴王手底下的苏浙、魏先生、以及弘毅法师。
我们几个几乎被清场了，只能站在楼道里等着。
关上门，这三位前辈各显神通，目的是要将那位害死了秦阳的厉鬼捉出来，或者至少找到她的下落。
我和熊猫则面面相觑，熊猫低声牢骚：“他们仨还大师呢？厉鬼害死了秦阳，难道还会乖乖在房子里等这么多天，让他们来寻找么？”
我笑着说道：“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秦阳的后事需要占用时间，这算是他们最快的行动了。”
熊猫撇嘴，对他们的调查不抱希望。
而我则忽然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紧张到冒冷汗的小保姆。
小保姆三十多岁，看上去挺秀气的，老实持重，身材丰满。
我隐约觉得小保姆肯定知道点什么，与其站在楼道里等着，倒不如跟她聊聊天。
“您好，怎么称呼？”我笑着问她。
小保姆腼腆一笑：“我叫月霞。”
“月霞……我叫杨烨，你叫我小杨就行，我想跟您具体打听一下秦叔房间里那个女人说笑声的事情，希望您能具体跟我说说，好么？”我笑着问道。
月霞一听，脸色苍白，说道：“好……说是可以说，但是太奇怪了，我怕我说出去你们不相信我。”
我笑着让她放松：“别紧张，你尽管说，我觉得你这个人很可靠，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的，放心！”

小保姆听我这么一说，点了点头，看我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像月霞这样的保姆其实苏城有很多，数都数不清，他们大多数都寄人篱下，兢兢业业地赚着这些打工费。这些人没什么胆量，属于实打实的风险规避者，他们明哲保身，从来都不喜欢出头。
月霞也是如此，所以没有别人问她的时候她宁愿一个字都不说。
说多了没有好处，就算谋害秦阳的凶手落入法网，大家也不会将功劳记在一个小保姆的头上，相反的是，凶手的同党兴许还会觉得都是这小保姆坏了事，要杀了她报仇。
但是一旦说错了话，小保姆就算惹祸上身了。没有人喜欢身边的人多嘴多舌，小保姆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往后的工作只怕就全要泡汤了。
所以让她开口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我必须要给她足够的尊敬和信心，她才会将见到的、听到的原封不动地告诉我。
现在我好歹算是争取到了小保姆的信任，我问她：“那个和秦叔说说笑笑的女人到底有什么特征？”
小保姆目光中带着羞涩，低声说道：“您可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说的，我听那个女人的声音有点像素素姑娘……”
“素素？”我吓了一跳，低声问道：“秦叔的闺女，素素？”
小保姆点头，目光已经变得不确定，看起来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有好几天素素明摆着不在这里，可是房间里就是能够传来素素的声音，这样的诡异情况持续了一周，后来秦总就忽然猝死了……”
“这种怪事情是只在这里发生，还是在秦叔的这几处房子里都有发生？”我连忙问道。
月霞想了想，说道：“一共有两处房产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这里是一处，还有隔着一条街的映日小区里那间房子里发生过。”
我一听，心中隐约觉得这厉鬼不是简单的脏东西，她可能已经开了灵智，具备了初级的思考能力了。
首先，这脏东西经常伪装成“素素”和秦阳交流，或者赢取秦阳的信任，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秦阳，这份心机已经不是简单的脏东西能够拥有的了。其次，她出现在不止一处房产里，正说明了“狡兔三窟”的道理，她很有可能知道魏先生他们这些大拿正准备对她出手，于是就躲来躲去，和他们玩起了“捉迷藏”。
想到这里，我低声对熊猫说：“熊猫，我觉得这脏东西很有可能现在躲在另一处房产里，要不然咱们过去看看？”
熊猫点了点头：“反正也闲着没事，看看就看看。”
我问月霞要了钥匙，问清楚地址之后，就直接跟熊猫朝着秦叔隔着一条街的另一处房产走去。
余三龙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当时没询问，我和熊猫走得慢，我留了个心，后来发现余三龙果然在后面悄悄跟着我们，他似乎不太愿意我们俩单独去调查个究竟。
对于余三龙的为人我和熊猫并不清楚，但是我总觉得他对秦阳应该是百分百忠诚的。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和熊猫都觉得还是要留存着防人之心。
进了小区之后余三龙的身影就消失了，要么这家伙放弃跟踪，当然这不可能，要么就是他对小区的环境太过熟悉，自己找了一条路躲了起来。

我和熊猫没再多管余三龙，而是径直上楼。这里的房子很古老，看上去至少有二十年以上的房龄，据说是秦阳最初的一处产业，素素小时候就在这里长大，一直没有卖出去。
六层的住宅楼，没有电梯，秦阳的房子在三层。
我们上到三楼，一路上楼道里的声控灯居然都是坏的，所以眼前阴森黑暗的可怕。
我总觉得这楼道里阴风阵阵，吹得我头皮发麻，好在熊猫身材庞大，站在我旁边能够不停散发热量。
掏出钥匙开了门，一股寒风扑面而来，让我误以为这房间里面的季节是不是还停留在冬天。
诡异的环境让我汗毛倒竖，我低声对熊猫说道：“房间里头可能有古怪，你带着披风了么？”
熊猫倒也聪明，自从跟着我出来走南闯北，这家伙就有了极强的防范意识，随身带着猩红披风。
因为我自己有素素送我的红绳葫芦庇佑，就让熊猫穿上了披风，我们俩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等了一会，我从怀里摸出黄金罗盘，低头一看，罗盘上的指针摆动不休，最后指向了某一个位置上。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房子里头有古怪，谋害了秦叔的脏东西现在果然躲在这里。
我和熊猫交换了个眼色，熊猫伸出手来帮我捧着黄金罗盘，我则轻轻摸出烫金葫芦，一步一步朝着房间里走过去。
脏东西有时候是看不见摸不到的，只有黄金罗盘才能够告诉我们她的方位，进去之后未免打草惊蛇，我们没有开灯。
这房子虽然老，但是面积却不小，差不多有130平米左右，户型很老旧，但是却很适合藏人。
在黄金罗盘的指引下，我隐约判断出房间里的“脏东西”应该躲在卫生间里。我缓缓向前，熊猫跟在背后，一路上蹑手蹑脚，直接朝着卫生间走过去。
十步距离、五步距离……
目的地越来越近，我感觉自己肾上腺素飙升，特别想上厕所！
而就在这时，我忽然听见了一阵低沉的哭声传来。
“呜呜……呜呜……”
这声音呜呜咽咽，听不清楚，但是却能分辨是从卫生间的方向传来的！
我心中紧张，回头看了眼熊猫。熊猫朝我点头，意思是让我去看看。
卫生间房门紧闭，里面哭声阵阵。

老房子里有人！或者说有脏东西！
我鼓足勇气，猛地一脚踹开了房门，同时手中烫金葫芦高举！
而在阴暗的光线下，我看到卫生间的马桶上坐着一个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我踹开门之后，这女人身子一抖，抬起头来看着我！
这一刻我傻了！因为这个女人的相貌我非常熟悉，她分明就是秦素素啊！
“是你？”我愣了一秒，手上的烫金葫芦没有浇下去。然而一秒之后，我瞬间意识到不对！
她绝对不是素素！她就是那个害死了秦叔的脏东西！
素素早就和徐彪离开了苏城，再说，就算素素真的还留在苏城，她也绝不会半夜三更连个灯都不开的躲在这里，躲在这么一个阴暗的卫生间里哭！
熊猫也在我背后低声说道：“杨烨，动手，这东西不是素素！”
说时迟那时快，我的葫芦轻轻一抖，马上就准备用黑狗血给这“素素”来个醍醐灌顶！
然而便在这时，我忽然听见那“脏东西”嘴唇一颤，说了句：“小杨，是我啊……是嫂子啊……”
刹那间，我浑身血液凝固，整个人都傻眼了。
嫂子？什么嫂子？
“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问道，自己的声音都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然而这脏东西却说出了一句令我彻底乱了分寸的话：“我是齐玉莲……是你在土寨村救过的人，你忘了？”
仅仅这一句话，吓得我差点把手中的葫芦扔掉了，就连我背后的熊猫都不由得后撤一步。
虽然我现在整个人都被打乱了，但是我始终明白人鬼殊途的道理，不管她到底是不是那个可怜的嫂子齐玉莲，她终究是鬼，而只要是鬼，就是凶狠残暴的，是不可揣度的。
她现在跟我心平气和的讲道理，但是未来某个不确定的时间，她就有可能像害死秦阳一样害死我！
偏偏这时候“齐玉莲”抬头看了我一眼，在这一刹那，我隐约看到她的双目之中有血水流出……
“受死吧！”我二话不说，再度高高举起了烫金葫芦，人鬼殊途，我只能用这黑狗血送她一程了！

余三龙的态度让我心中很是疑惑，对于齐玉莲这个名字，他似乎非常抵触。
“三爷，我跟您明说了吧，齐玉莲和素素的关系我们大略已经了解了，您有什么需要对我解释的么？”我铁了心要在今天晚上问出这件事情的真相来，我知道这也许是唯一一条通往秦阳死亡秘密的道路。
余三龙却根本没有和我们讨论这件事情的想法，他拼命摇头，说道：“小杨，这件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告诉你，齐玉莲现在非常危险，她是积怨已久的厉鬼，你如果真的见到了她，一定要立即除掉她，知道么？”
我没有透露齐玉莲现在就在我身上的那枚戒指里的这个事实，因为我始终觉得齐玉莲知道的真相是余三龙不愿意告诉我们的。
“三爷，都到了这个时候，秦叔走了，素素也离开苏城了，齐玉莲的事情难道你还不能告诉我么？”我问道。
“对，我还是不能告诉你。”余三龙斩钉截铁说道：“小杨，现在我不告诉你并不是因为我拿你当外人，我知道素素喜欢你，你也对我们秦家很有帮助，可是你要明白，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想要保护你。”
余三龙虽然之前的表现令人心生疑窦，而且看起来他的确不是那么的可靠，可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真诚、冷静的。
余三龙继续说道：“小杨，齐玉莲的事情涉及的势力实在太广，这是我们几乎花费了整整五年时间布下来的一个大局，其实最开始主人决定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将来自己有一天会遭到报应……所以可以说他的死，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余三龙既然说出这话，那就表示他早已经知道害死秦阳的极有可能不是汤王爷，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之前要极力否认这一点呢？而且还那么执着的说齐玉莲不可能是害死秦阳的人？
“三爷，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么汤王爷是不是就洗脱嫌疑了？”
然而我这个问题一出口，余三龙的脸色再度变了：“小杨，如果你是个男人，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被汤隆给收买了？野场子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们见面聊了一整个下午，我想知道你们都聊了什么内容。”
我和熊猫对视一眼，熊猫点了点头。
余三龙的疑惑是正常的，现在汤家和秦家已经彻底走上了对立的路上，余三龙绝不会对一个有可能和汤王爷联手的人袒露心声。
于是我将那天在野场子和汤王爷交谈的全部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余三龙，余三龙听完之后沉吟良久，终于点头说道：“好，那我相信你。”
这时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小杨，不管主子到底是不是被齐玉莲害死的，也不管汤隆到底有没有对主子下手，主子都必须是汤隆杀的，而且也只能是汤隆杀的。”
这话说完，余三龙掏出一支烟，递给我和熊猫一人一支，抽了一口，继续道：“因为徐彪弄死了汤晓博，如果汤隆和主子的死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话，以汤家的势力，他们绝对要灭了整个秦家……唯一能够阻止这种事情发生的机会就是栽赃汤隆，让整个苏城的人都以为因为汤隆害死了我家主人，所以徐彪才弄死了汤晓博。”

我和熊猫面面相觑，因为我们虽然想到了这个主意，可是这样的行为也未免太过卑鄙了吧？
秦阳的死明明和汤王爷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为了保全秦家，就可以刻意栽赃汤王爷么？
这样的作为只怕谈不上正确。
余三龙却丝毫不觉得这样的做法有任何不妥，他看着我们俩，问道：“怎么样？你们愿意帮我么？就当做是帮主人，帮素素，帮徐彪一把？别让秦家就这么败亡下去，你们愿意么？”
我摇头，熊猫也摇头，我们俩几乎在同时做出了选择，而且是相同的选择。
余三龙脸色微变，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与我们俩保持距离，他震惊问道：“你们难道就不愿意帮助秦家了么？别忘了秦家曾经对你们多么照顾！”
我笑着摇头：“三爷，秦家对我的好我铭记于心，然而这并不代表着我们就可以为了秦家而罔顾道义。我也不跟您讲什么道理，说白了，我也不过是个江湖上讨口饭吃的小混混，说好听了是凭借自己真本事吃饭的年轻人，说的难听了，那就是郭家吉那些高材生眼中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为了有钱赚，有饭吃，我没什么原则可讲，可虽然没有原则，但是我还有底线，还有做人的根本。栽赃陷害这种事情，除非是迫不得已，否则我绝对不会做。”
说完这话，熊猫拍了拍我的肩膀，意思是他也支持我的行为。
余三龙眼睛渐渐眯起来，低声问道：“你们真的不帮我这一次？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秦家家道中落？”
“眼睁睁看着秦家家道中落的并不是我们，三爷，我想你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齐玉莲和素素的事情我并不知道细节，所以我无法做出任何评论，但是我明白的是，从你们决定做这件事情开始，秦家的命运就已经被改写了。”
余三龙听罢，脸色铁青，狠狠将手中的烟蒂扔在地上，怒道：“好！既然你这么说，那咱们就此分道扬镳！”
说罢，余三龙转身离去，留给我们一个倔强而又阴冷的枯瘦背影。
我和熊猫站在客厅里，目送余三龙远去，看起来余三龙已经准备好将齐玉莲这个秘密带入到自己的棺材里，再也不对外人说起了。
“杨烨，你说余三龙的话是真是假？”熊猫问道。
“哪一句？”
“余三龙说，他不愿意告诉我们齐玉莲的事情，是想保护我们，这一句是真是假？”

“说不好，我觉得可能是真的。”我轻声回答。
……
回了家，已经到了深夜，我和熊猫收拾一下洗洗就睡了。
朦朦胧胧睡到半夜，我忽然觉得手上痒痒的，特别奇怪，总觉得有个小虫子一样的东西在我手指间不停爬来爬去……
我被这种感觉折腾的十分难受，就特别想翻身起来看看。然而一尝试翻动的时候，我忽然感觉自己身上特别重，好像有个人压着一样。
我虽然意识还不是特别清楚，但是我总觉得这好像就是传说中的鬼压床。
想到这里我后背冰凉，朦胧间还没睁开眼睛，忽然感觉身上软绵绵冷冰冰，好像有两团柔软的肉开始摩挲起来……
这种触感和淡淡的香味都让我有种熟悉的感觉，可是却又不是特别熟悉。
对我来说，最熟悉的其实是乔琪的身体，但是压住我的这个人比乔琪要重上一些，身体也没有小乔那么有弹性，只是简单粗暴的“大”罢了。
没等我开口说话，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传来了。
是“齐玉莲”的声音，或者也可以说是素素的声音，因为她们两个人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
“小杨，你还记得我吧？当初如果不是你，我就无法走出土寨村……”
这声音在我上空盘旋回转，让我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可是我心中却觉得事情太奇怪：如果当初我带出来的是齐玉莲，那么秦素素为什么也会上门找我谢恩呢？除非她们两个根本就是一个人！
“你到底是谁？是秦素素还是齐玉莲？”我喝问道。
“我是齐玉莲，秦素素只不过拥有了我的身体，和其中一部分魂魄罢了……小杨，你别害怕，你是我的恩人，从此以后我就陪着你，永远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

这一刻我整个人都紧张到了极点，因为我从未和一个脏东西正面交谈过。
不管我眼前的人是不是那个可怜的大嫂“齐玉莲”，她终究还是害死了秦叔的罪魁祸首。
至于齐玉莲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苏城，她又为什么要害死秦阳，她和余三龙、素素之间到底又有什么样的关系，我也实在没时间去想了。每一个人都是趋利避害的，都有保护自己的本能，而现在本能告诉我必须要除掉这个眼睛里能流出血水的嫂子！
然而在我葫芦里的黑狗血就要倾泻而下的时候，变故突生！我忽然觉得自己眼前一黑，整个人都站不稳了，这样的眩晕来的突然，让我措手不及。
而等我重新站稳、恢复视力之后，眼前的齐玉莲早已经不见了，卫生间里充斥着一道薄薄的黑烟，而这道黑烟隐约蔓延到了梳妆台上。
我诧异不已，回头问熊猫：“熊猫，刚才你看到发生什么了么？”
熊猫摇头：“我刚才有点发昏，什么都没看见。”
显而易见的是，齐玉莲当着我的面逃走了，她真的就这么逃走了。
这时耳边隐约传来她的声音：“小杨，你是我的恩人，我不会伤害你的……你的……”
声音如回音，杳不可闻，我眉头紧锁，为了防止齐玉莲暗中出手，赶紧按开了旁边的开关。
洗手间的灯闪了闪，终于还是亮了，这时候那股幽幽的黑烟也明显消失不见了。
熊猫皱眉问道：“到底什么情况？这脏东西跑了？”
我轻轻点头，没说话，而是朝着黑烟尽头望了过去。
黑烟的尽头停留在了洗手间的梳妆台上，我朝着梳妆台看过去，发现除了一些牙具和洗漱用品之外并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
刚想要转身离开这里，检查房间的别的角落，忽然灯光闪烁，我看到梳妆台上还摆着一个能够反光的东西。
我仔细看过去，发现这东西居然是一枚戒指。
戒指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现在上面居然附上了一层绿色的锈迹，绿色锈迹之上偏偏还血迹斑斑，让我顿感恐惧。
“熊猫，你看。”我低声说道，将这戒指拿了起来。
熊猫接在手里，仔细端详，他也觉得这戒指异常奇怪，因为上面的血迹实在令人不寒而栗，熊猫只是看了几眼就连忙放下了。
“这难道是……齐玉莲所在的宿主？”熊猫给出了一个非常合理的推断。

我想了想，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正如王腾云寄生于那双臭皮鞋之中，而赵铁柱手里头的大多数厉鬼都寄生在血玉之中，“齐玉莲”会不会就寄生在这可怕的戒指上？
有这个可能。
既然是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处理掉了这枚戒指，那么齐玉莲就不会再流窜出来祸害别人了呢？
不管从任何角度来讲，齐玉莲都是我们到目前为止遇到的最可怕的一个脏东西，比起“行千里”王腾云，齐玉莲更加厉害，因为她已经开了灵智，有了自己的思维能力，并且还可以直接和活人交谈。
除此之外，“齐玉莲”也是最有攻击性的一件脏东西，因为她害死了秦叔，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我曾经在大掌柜的笔记里看到过对于这样厉鬼的描述，只有积怨深重的厉鬼才会双目流血，这种厉鬼的能力和怨气都令人不可小觑，它们的恐怖程度甚至已经超过了“行千里”。
我将这青色的戒指捏在手中，熊猫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理这戒指？带在身边么？等等……我有个想法，如果你能够像征服王腾云那样征服这脏东西的话，往后咱们去斗鬼擂台打擂，绝对横扫全苏城啊……”
我瞪了熊猫一眼：“去你的吧！要钱不要命啊？这东西可比王腾云凶恶多了，咱俩这点斤两，能镇得住？”
然而就在这时，熊猫忽然脸色一变，低声说道：“有人来了！”
我惊慌之下，连忙将这枚戒指收在了我的上衣口袋里，而与此同时我隐约听到楼道里有动静传来。
这是很轻的脚步声，非常轻，像蚊子飞过一样，但是在安静的情况下却没能逃过我的耳朵。
熊猫比我早了整整三秒听见这脚步声，如果不是熊猫提醒，我可能根本不会注意有人来了。
还是熊猫给力！
下一秒，我听见脚步声轻轻走房间，之后一个惨白阴沉的脸悄悄隔着走廊客厅探了进来！
这一下差点没给我吓坏了，好在我们都有心理准备，看到了这个猥琐隐蔽着的人！
“毒牙老鼠”余三龙！
他果然还是跟来了！
“你们在这做什么？”余三龙的声音阴沉而又带着不满，似乎觉得我和熊猫擅自闯入秦阳的房间实在不是件很有礼貌的事情。
既然被我们撞破，他也就没有躲藏的意义，随手打开了客厅灯，余三龙瘦削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阴沉。

“我们想帮助调查一下秦叔的死因，所以追查到了这里。”我说道，心中开始盘算要不要跟余三龙摊牌。
秦阳死了、素素离开了苏城、徐彪也不在，现在苏城秦家能说得上话的其实也就只有余三龙了。
而对于秦素素和齐玉莲的事情，知情者似乎也就只有一个余三龙。
如果真的是齐玉莲的魂魄害死了秦阳，那么我觉得余三龙一定知道些什么，这件事情跟他挑明了会更好一些，毕竟我也想知道这其中的关联。
“主子的事情自有魏先生他们来调查，你没看到连我都没有插手么？你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合适？”余三龙的语气并不是特别客气，似乎从小老虎那件事情开始，他已经对我们有点戒备，有点敌意了。
熊猫隐约察觉到了余三龙的态度变化，所以他穿着猩红色披风稍稍上前，挡在我的面前。
对于熊猫的身手，余三龙也有所耳闻。有熊猫站在这里，余三龙绝不敢轻易和我们翻脸，他不傻。
“不管合不合适，我都得尽自己绵薄之力，这样做才算对得起秦叔。”我也不再客气，针锋相对说道。
余三龙一双本来就不算大的眼睛眯了起来，问道：“你们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杀人凶手。”我回应。
“哦？”余三龙的目光里闪过一丝震惊：“你们知道是谁害死了主子？是汤老狗下的手？”
“不，并不是汤王爷。”我斩钉截铁说道：“汤王爷虽然最有动机，也最有嫌疑，可是这件事却跟他没有关系。”
“笑话！”余三龙似乎对我的结论很不满意：“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件事情肯定和汤隆逃不开关系，杨烨，你们该不会是被汤隆那条老狗给收买了吧？”
余三龙的态度变化太快，早上小老虎杀掉汤晓博的时候余三龙还比较冷静，为什么现在忽然像疯狗一样咬上汤王爷了呢？
是因为余三龙觉得必须要扳倒汤家？还是因为余三龙并不愿意承认真正害死秦阳的是齐玉莲呢？
我想不透这其中的关系，而唯一的方法就是用事实说话。
“三爷，齐玉莲这个名字您不陌生吧？”我直接问道，杀余三龙一个措手不及。
果然，余三龙听到这三个字，双眼忽然变得通红，嘴角牵动，一双拳头紧紧捏住：“你从哪知道这个名字的？”
“她是我前女友的大嫂，我当然知道这个名字。”我笑着说道：“而且这个名字很重要，因为害死秦叔的那个女鬼，就是她，齐玉莲！”
余三龙傻眼了，他后退三步，伸出手来，拼命否认：“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又没有证据，胡说八道什么？”

平心而论，齐玉莲这句话明明是一句没什么恶意的话，可是我听在耳朵里却总觉得浑身发冷，头皮发麻。
齐玉莲到底想做什么？谁也不知道。一个积怨已久的厉鬼说出来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的程度根本无法估算。
我低声问她：“你为什么要缠着我？我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齐玉莲却开始复读机一样的重复着：“让我陪着你，让我陪着你，让我陪着你……”
这几句话特别像是某种宗教的低声念白，在这深夜里说出来更是令人毛骨悚然，我心中颤抖，尽量保持冷静，尝试着将自己的红绳葫芦朝着齐玉莲递过去，同时再度问道：“你和素素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占据了我的身体，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拿回身体的……可是我失败了，我动不了她……”
“所以你就害死了秦叔？”我问道。
“秦叔？什么秦叔？”齐玉莲低声问道：“你是说秦阳么？”
我连忙点头：“就是秦阳……”
这时候我的眼睛基本上能够看到眼前的情况了，在我身上似乎什么东西都没有，可是我就是觉得身子上重重的，有个人的重量在压着我。
我睁开眼睛，猛地扭摆着身体，问道：“齐玉莲？玉莲？嫂子？”
然而问了几句，却再也没有人回答我，我的胳膊和腿都已经开始发麻了，完全就是鬼压床的特点，但是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看到齐玉莲。
等了半分钟，在我身体恢复知觉之后我立即翻身起来，打开床头灯查看四周，却还是什么踪迹都没有。
我忽然想起了放在衬衣口袋里的那枚诡异的戒指，可是还没等我下床，我傻眼了。
只见我的右手无名指上带着一枚戒指，就是从秦家老宅里拿出来的那个锈迹斑斑，还有血痕的那枚戒指！就是齐玉莲附身其上的那枚戒指！
难怪我刚才觉得手指缝之间特别的痒，原来是这枚戒指自己跑到了我的手上！
我整个人都傻了，因为这戒指绝对是个不祥之物，而且还带有齐玉莲阴魂不散的灵魂！我二话不说，连忙往下拽那枚戒指，可是拽了足足半个小时，手指头都快给拽长了，那枚戒指却偏偏纹丝不动，真的是一动不动！
我整个人都崩溃了，看了看表，现在是凌晨五点多。

我无奈地喊醒了熊猫，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了，熊猫睡眼朦胧地也没听太明白，还安慰我：“没关系，跟着你就跟着你吧，反正你也不吃亏，晚上睡觉还有女鬼陪着……”
我整个人都要崩溃了，知道熊猫跟我的水平一样，都是半斤八两，真要从这枚戒指中解脱出来，还得问问赵铁柱或者魏先生这些有经验的前辈们。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接到了乔琪发来的消息，她告诉我昨天一整天都没见到我，她特别想我。
一看到乔琪的短信我心中就像是浸了蜜糖一样，表达了一样强烈的思念之情之后，我问她乔瑜有没有对我们的事情表示不满。
小乔说没有，乔瑜似乎对我还比较满意，或者乔瑜对我并没有什么偏见，不过我们俩弄脏了她的卧室这件事情却让她大发雷霆，估计短时间之内想在家里做坏事是不太可能了。
不过对于我们这个年纪来说，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就很难节制，尤其是小乔很有心机地给我发过来了好几张出浴美人图，让我差点当场喷鼻血。
小乔告诉我她中午可以提前从单位溜出来一个小时，加上午休的时间应该够我们俩找个地方大战一场的。
我当然没有拒绝小乔的邀请，激动之下我也顾不上什么戒指的问题了，收拾一下就准备赴约。
小乔今天穿的格外俏皮，也许因为春天到了，天气渐渐暖和，乔琪的装扮也愈发清凉，身材上的优点更加暴露出来。
有句话说得好：别人的女人穿的越少越好，自己的女人则穿的越多越好。
现在看着小乔，我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中的含义。我抱着乔琪低声说道：“你穿的是不是有点太少了？你看大街上这些流氓的眼神，我总有一种私人财产被别人惦记的感觉。”
乔琪抬头白了我一眼：“怎么？我还成你的私人财产了？”
我拍了拍胸脯：“那当然，你是我最珍贵的私人财产！”
小乔掩口轻笑：“瞧你那样，一点都不大气！”
我点头：“那必须，在女人这个话题上我可绝对做不到大气。”
我们俩一边开玩笑，一边做贼似的钻进了一家快捷酒店，开好了房间进电梯，乔琪一脸嫌弃地说道：“喂，杨烨，我怎么觉得咱们好像只有身体关系一样，都没有精神上的交流了……”
我微微一笑：“你要是想要精神上的交流也可以啊，现在退了房间找间茶馆，咱们好好在精神层面上沟通一中午。”
小乔低头看了眼我手里的房卡，思考几分钟，终于还是摇头说道：“算了，房间都开好了，别浪费钱了。谁说精神层面和身体层面就不能同时进行沟通？都什么年代了，不要那么老封建！”

说实在的，小杨同志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位富有现实主义色彩的大美女呢？
深入交流是一件很费体力的事情，因为我必须要做到态度诚恳和技术精湛才可以。乔琪午休的时间只有一个半小时，再加上偷溜出来的一个小时，总共不过两个半小时罢了。
我们俩很珍惜眼前的时光，虽然都可能有点不自量力，导致结束之后走路都有些不稳当了，可是年轻就应该及时行乐，这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离开酒店的时候我总觉得小乔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她小脑袋轻轻靠在我的肩膀上，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熠熠生辉。
我问她：“乔，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乔琪轻轻摇头：“没有啊，你想多了……”
我贪婪的嗅着她身上像春天里的樱花一样的香味，看着她在春日里闪烁着耀眼光芒的黑色秀发，觉得时间如果能够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不用想未来，不用想过去，只是现在，我和乔琪在一起。互相思念了就打个电话，感觉寂寞了就相互拥抱取暖，本能的欲望如果开始躁动，那么就不知廉耻的翻滚，不用管旁人的言论和眼光，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不是悲观主义者，然而我却知道这样美好的日子总会收到破坏，内在的，外在的，很难预料。
我目送乔琪回到电视台，临走前她给了我深深一吻，足够让我回味很久。
离开了乔琪，我没有忘记正事，就直奔赵铁柱的家里去了。
因为没有提前预约，赵铁柱同志似乎还没起床，我敲开了他家的大门，赵铁柱睡眼惺忪地迎接出来。
这家伙估摸着是属狗的，见了我先皱着鼻子闻了闻：“好小子，你浑身怎么这么香？刚从乔琪大美女那回来吧？”
我脸上一红，点头说道：“少废话，干正事！”
说着，我伸出右手，说道：“你给我看看，这劳什子戒指还能弄下来不？”
赵铁柱低头一看，双眼立即就亮了起来：“我的天哪！小杨兄弟，你身上怎么全他娘是好玩意啊！你真是浑身都是宝啊！”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被人说“浑身都是宝”了，可惜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无奈问道：“这玩意有啥好的，你给我解释解释？”

今天赵铁柱好像被狗神附身了，整个人都像是条训练有素的军犬。
这家伙围着我转了一圈，摸了摸我手上的戒指，啧啧称奇：“好家伙，这戒指你是从哪弄来的？一看就不是凡品，这么说吧，凭借柱子我的眼光，就这么一看就能断定它里面养着的东西是个超凡脱俗的脏东西，那要是放到斗鬼的擂台上，绝对就是核武器一样的存在啊！”
我无奈笑笑，心想柱子的眼光还真不错。
戒指里养着的齐玉莲，别说斗鬼擂台了，就算放在我们那个经常闹鬼的小区里头都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兴许还能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可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齐玉莲现在藏身在这枚戒指里，缠上我不走了。
我皱着眉头问赵铁柱：“柱子，这东西太凶，兄弟我可驾驭不住，你能想办法帮我把这戒指取下来么？”
赵铁柱嘿嘿一笑：“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不能！”
赵铁柱俩眼一瞪，斩钉截铁：“兄弟，不是我不肯帮你，是这东西实在太凶，除非她自己自愿，要不然这戒指绝对不会离开你的手指头。”
我被赵铁柱这么一说，真的有点崩溃了，这戒指里的齐玉莲对我来说无疑是个死亡威胁，莫非我就要一辈子被她这么个厉鬼缠住了？
赵铁柱看我气馁，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小杨兄弟，凡事都有好的一面，你也别太悲观了。你这么想啊，从此以后哥哥带着你和熊猫去各种场地里头斗鬼打擂去，你手上除了那个行千里，还有这么一个凶物，别的地方我不敢吹牛，反正在苏城，你绝对可以横扫各大擂台！”
我抬头看了赵铁柱一眼，发出鄙夷的苦笑：“嘁……谁稀罕啊，斗鬼打擂不还有被这些脏东西反噬的危险？为了那么点钱我至于么？”
赵铁柱一听，急了：“别啊！蚊子再小也是肉啊，再说野场子你都能一晚上赚个万八千的，真要到了吴王手底下那个正规场子里头，你这一晚上赚个大几万都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儿啊！”
别说，虽然小杨同志并不是贪财的人，但是正常人谁会跟钱过不去？赵铁柱这两句话还真说的我心动了，要是真能赚钱，说不定这戒指还真不算个祸害了呢！
尤其是现在我和乔琪正式在一起了，有了女人的男人往往更加有斗志。虽然现在我们俩的恋情才刚刚起步，可是我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勾勒出将来的情况来。
乔琪是苏城顶尖儿的美女，背后的追求者无数，我何德何能，可以获得这位女神级别的美女的垂青？
就算乔琪心甘情愿和我在一起，我也不能委屈了这个大美女才行啊，乔琪既然负责貌美如花了，那么我就必须得负责赚钱养家啊。

“柱子，跟兄弟说实话，咱们要是真去了吴王的正规场地里头，一晚上能赚多少？”我低声问道，满心期待。
赵铁柱嘿嘿一笑：“你是新手，肯定有不少老油条等着欺负你，咱们可以扮猪吃虎，一鸣惊人，第一场保守估计怎么着也能捞个十万回来。”
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心动了，干脆就问道：“那去正规场子需要什么手续？”
“只要认识些在苏城能说得上话的人就成，我记得听你说过你好像认识陈云天？”赵铁柱问道。
我轻轻点头，想起了陈叔和一菲来。
“那就齐了，陈云天在吴王手底下的地位显赫，只要能让他给你说句话，去正规场地指日可待……到时候你可记得带兄弟我一把啊！”赵铁柱笑着说道。
我点头答应，其实我心里头知道赵铁柱这人并不太喜欢去正规场地斗鬼，这种地方的官僚气息太重，而且要讲究太多的人际关系。
赵铁柱毕竟还是个没什么规矩的“野人”，社会地位不同，生活背景不同，导致赵铁柱不擅长所谓“上流社会”那些勾心斗角的东西。
对于他来说，打擂就是打擂，赢了拿钱走，输了拿钱赔，这才是天经地义。
但是吴王手下的那个正规场子里明显规矩复杂，除开厉鬼本身的实力之外，有时候参赛选手的社会背景也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这些道理赵铁柱虽然心中有数，可他偏偏不乐意遵守。
用赵铁柱的话说，就是“千金难买爷痛快”，赵铁柱虽然没什么背景，没什么底气，但是也要活这么一口“痛快”！
三言两语算是敲定了合作关系，没想到赵铁柱居然也拉我上了“斗鬼赌鬼”的贼船上。虽然我心里头对这种行业更多是抱着一种“玩票”的想法，不过看赵铁柱一脸认真严肃的样子，我还真不好意思辜负他的期望。
下午又跟他聊了不少关于玄学上的事情，我发现赵铁柱的确是个很有沉淀的前辈。
他岁数也不是很大，却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他告诉我其实真正的知识是书本上无法传递的，必须要自己亲身经历，亲身领会，才能有最有效的感悟。
这句话我深表同意，在赵铁柱的鼓励下，我决定如果有朝一日能有机会，我也一定会去祖国的大好河山好好走走，闯闯。
然而眼下的情况并不适合我做这些事情，毕竟现在我在苏城也已经算是安了家。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我忽然想到了北京，想到了诸葛晨曦。
自从上一次她送来檀木盒子，我们已经整整快一个月没联系过了，也不知道她在北京过的好不好。
那个城市在我心中的印象永远是高楼大厦，高不可攀，永远都是正南正北，正东正西的街道，处处都透着一股浩然正气。然而在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却又都隐藏着肮脏龌龊。那是一个神秘的城市，是一个复杂的城市。
我还记得当初被王剑泉和沈天君逼走的时候，我心里头憋着一口气。
这口气我现在依然存着，每当自己筋疲力尽的时候就回味一下，权当是给自己的刺激和鼓励。
我也常常问自己：现在我还想回北京么？还想回那个艰难生存、竞争激烈的城市么？
答案可能还是想吧，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越是得不到的一件东西，也就越想要去征服它，去实现它。
从赵铁柱家里出来已经是傍晚了，我留在他家吃了赵铁柱的招牌菜。
回到小区里的时候天色已晚，因为小区常年闹鬼，所以几乎没什么住户，到了晚上更是荒无人烟，有点阴森恐怖。
一路往前，眼看着自家所在的那栋楼就在不远处，忽然前面的绿化带里闪过一个人影。
人影来势汹汹，带着杀气。
我隐约觉得不对，刚准备拔腿就跑，转身回头的时候却看到背后也有一个人影走过来，封住了我的去路。
危急关头，我别无他法，唯一的自卫途径就是求戒指里的齐玉莲帮助。
可惜我从未尝试过向她求助，我怀疑这个方法是否有效。
“小杨。”
然而就在这时，面前的身影忽然发出了熟悉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石老翁的口吻。
“你别担心，我们没有恶意。”石老翁低声说道。
“石老翁？你怎么来了？”我诧异不已，赶紧问道。
石老翁没有回答，而是大踏步走到了我的面前。这时候背后那个人也走了过来，我这才看出他原来是汤王爷手底下的段老狗。
这俩人一左一右，将我架在中间，说是没有恶意，但是却也毫不客气。
我稍作思索就想明白他们过来的缘由，八成是和汤晓博惨死有关。
2018-01-11　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