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些小事；
一个人的命运或许会随之改变；
有的变好；
有的变坏；
有的则是毁天灭地;
其实，我说的就是我自己；
我万万没想到，因为这件小事情，我从此走上了另一种超乎想像的不归路……

今天，我和老顾去了一个地方。
那地方是山区，说是前几天，山里连日下大雨，有一座破庙给塌了，出来了一个大香炉。
老顾是开古董店的，他觉得那香炉也许是个鼎。
听到这个风声之后，抱着捡漏的心态，老顾开着车，非得让我跟他一起过来瞧一瞧。
结果，我们到了才发现，这就是一个局，粗制滥造的骗局。
老顾在古玩儿这行当里闯荡二十多年了，找个由头我们很快脱身，只不过在回去的山路上，老顾骂骂咧咧，说是白跑这么一趟，还费了好多油儿钱。
盘山公路上，前面停着一辆车，白色的面包车。
车子好像是坏了，有几个人站在车子旁边抽烟，有一个人趴在车前脸儿那里，好像正在修车。
这时，老顾也停了车，说他要下去方便一下。
我也不知道老顾为什么就把自己的车停在了面包车前头，我估计，是这山路太荒凉，在人多的地方停车，免得遇到拦路抢劫出危险。
我觉得老顾就是这么想的，也许，这只是一种巧合。
老顾拿着手纸下了车，走进了一片小树林。
我也下了车，因为长时间在车里很憋闷，我想下来透口气。

山里安静，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听到了，转瞬即逝，分明是从面包车里传来的。
我不知不觉就走到那辆面包车附近，本来是想问问需不需要帮忙，结果，我却发现有两个男人好像是故意将身体挡住了拉开的车门。
由于好奇，我就朝着车里面看了那么一眼。
初看之下，也没什么特别，车厢里放了几只大箱子，长方形，黑色的，就跟银行运钞车用的那种箱子一样，大概有四五个吧，顺着一排摆放着。
突然，毫无征兆的，我看见那五个排在一起的黑色箱子，突然就动了一下……
我的心里立刻打了一个寒颤，正想走进瞧瞧，车里坐着的一个人，立刻探出车厢，不怀好意地看了我一眼。
那是个男人，看起来不太老，脸色非常的苍白，头发又细又黄，不知得了什么病。
然后，我跟那个男人对视了一眼。
我的脸上是带着微笑的，和善的微笑，可是那个人根本没搭理我，他依旧板着那张臭脸，抬起手，划拉一声，将车门给拉上了。
我有点儿尴尬地戳在原地，脑袋里却浮现出那几个黑色箱子的图像。
我坚信自己没有眼花，那些箱子确实动了那么一下，但是，箱子的颤动有问题，因为那几个箱子完全是一起动的，频率几乎一样。
如果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活物儿，动一动也没什么特别，可是箱子是分开的，之间都有距离，那么分开的箱子里放了什么东西会有统一的动作呢？！
难不成是一个很大的活物儿被切割成了几段分装在每个箱子里，可是，既然分割了几段，怎么还能是活的？！

人啊，一分神，就过去了十多分钟，老顾还没回来，我真着急了。
快步回到老顾的车里，拿起自己手机的同时也看见老顾的手机。
老顾没带手机，怎么办？
这时候，我听到白色面包车里传来了声音，很小，不过我听得见，是那个在车头修车的人说的，他说这车他一个人修不好了，只能找修理厂或者交警将车拖走了。
我转头看去，修车的人拉开车门，好像是把车修不好这件事告诉了车厢里的那个脸色惨白的男人，他们说什么我听不到，但是经他这么一提醒，我想到了老顾是不是在山里出了什么危险，要不我报警吧？
我拿着手机下了车，走到老顾下去的那个地方，下面好多杂树和乱草，挺荒凉的，我喊了几声老顾，没人回答我。
我也不敢下去找，因为老顾的车还在这里，万一我下去了，那些人把我的车开走了怎么办？
这辆车是老顾新买的，一百多万的大奔，放在古董铺子门口充门面用的。
没办法，我只能报警了。
很快，接线员问我什么情况，我告诉他具体的方位，说是我有个朋友下山去方便一下，已经接近二十分钟没有回来，我担心他出危险。
在这里我夸大了一点儿，其实至多也就十五分钟，不过在这到处都是蚊子的荒野，十多分钟解个手已经够长了。
接线员告诉我别着急，保持电话通畅，说当地的派出所民警一会儿就到。
报了警，我朝着老顾的车走去，余光中，就看到白色面包车的车门再次拉开了，那个惨白脸的男人都下来了。
惨白脸好像是这伙人的头儿，指挥着几个人，我看着那些人将车里的黑色箱子一个个拎了出来，由惨白脸打头，正从盘山公路上跳下去，进入了下面的一片小树林，藏了起来。
我心里猜测，那箱子里装的一定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一会儿警察来了，这帮人是将赃物藏进山里，免得被发现。
不过，我看着提箱子的人的动作比较轻松，看得出箱子不是很沉重。
可是，我却猜不透，箱子里装的能是什么呢？！
我猜不透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阴谋诡计，但也能猜透这些人不会是什么好人。
想到这里，我顿时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山路上就我一个人，形只影单，还是赶紧回老顾的车里，别招惹这帮人，忍一忍，警察就快来了。
刚坐进车里，把手机放在车座上，才发现手心都是冷汗，我回头朝面包车看去，车四周围没人了。
我呼出一口气，突然，就在耳朵边，发出了“咚咚咚”的声音，我一转头，就在车窗玻璃外面，贴着一张人脸，真把我吓了一大跳。

但是很快，我就看清那只是一个中年男人的脸，不是老顾回来了，是跟那帮一伙儿的，好像是刚才在车头修面包车的那一位，因为他的脸上还有油泥。
那人脸上堆满笑，也许他看出了我的惊恐，笑呵呵地又敲了玻璃两下，让我放松戒备，意思是让我将车窗摇下去，他大概有话要跟我讲。
我看他不像是坏人，就将车窗压下去半截，外面的人先是笑了笑，才说：“哎，你好啊，我是面包车的司机……”
我点点头说：“啊，有事儿吗？！”
面包车司机好像是在故意解释什么，说：“我们车坏了，我……”
我回头看了一眼，说：“哦，我看出来了，怎么了？！！！”
面包车司机说：“哎，咱们就长话短说吧，我们车里……有一些东西……呃……不能……不能跟官家的人说的东西，咱们既然在路上遇到，也是缘分不是吗，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不是吗？”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人的目的是，待会儿警察要是来了，他希望我不要乱讲话，免得被警察怀疑，被警察盯上。
我不是那种死脑筋的人，不是我的事情我根本没兴趣参合，不过我确实心里痒痒，就是好奇那箱子里装了什么东西，怎么还会动呢？！
于是我试探着问那司机说：“放心，我正在等一个朋友，等他回来了我们立刻开车走人，不关我的事，我什么也不说，不过，你们那些箱子……”
面包车司机立刻打断我的问话，从口袋里居然掏出一叠人民币，应该是从银行刚取的一百张一捆的，他也没数，就从钱里抽出了一叠，看那厚度我估计得有两千多，司机就将抽出来的钱从车窗外面递给我。
我很吃惊，问：“哎，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司机不是有病吧，干嘛给我钱？
我虽然不会开大奔，起码也坐过大奔，以为我没见过钱吗？
很快我又一想，这钱可不一般啊，是封口费啊，如果我不要这钱，一旦警方觉察出了一点点分吹草动，那么这帮人肯定会想到是我给他们告密了，还不得报复我。
想到这里，我故作轻松地对司机说：“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告诉你我会守口如瓶，可是你们不信，你看我这样子也不缺钱，可是，我要是不拿你的钱，你肯定不放心我，这样吧，我就拿一张，剩下的你收回去，我说过，我在里等人，等我朋友回来我立马儿走人，跟警察不多说一句话……”
说着，我从司机伸进来的那只手里，抽了最上面的一张人民币，看也没看就放在车载音响上了。
然后我说：“就这样，好不好？”
面包车司机满意了，把手缩了回去，收好钱，他对我说：“呵呵，一看您就是一个明白人，谢谢，谢谢，其实我们也是听差的，互相理解吧，好了，我回去了，不打扰您了……”
面包车司机刚离开，我就看见远处开来了一辆警车。
警察比我想象中来得要快，从打电话后不到五分钟，我估计，也许赶来的民警同时也接受到了面包车那边的求助信号。
我好像找到了救星，赶紧下车，从警车上下来三个民警，民警显然更关心老顾走失的事情，暂时并没有去处理坏了的面包车。
我带着两个警察走到老顾下去的地方，有一个警察在公路上留守，我也放心了，就跟着两个民警顺着老顾的脚印朝下走。
一个民警问我说：“你说你朋友下去方便一下，可是方便一下至于要走那么远吗？”
我说：“是啊，我也不知道，所以才报警啊！”
另一个民警低着头说：“你们看，这下面确实有脚印，你朋友是从这里一直走下去的？”
我着急地问：“啊，会不会踩空了，掉下面去了？”
找了一会儿，民警摇头说：“我们不要继续往深处走了，如果真遇到那样的意外，我们的力量有限，还是上报所里加派人手吧。”
我只好跟着民警原路返回，我看见留守的那个警察正在跟面包车司机说话，好像是在谈论拖车的问题。
不过，我并没有看见惨白脸男人带着提箱子的那几个人回来。
老顾生死未卜，我内心沉重，加快脚步走进老顾的车，本来是想用老顾的电话给他们家打个电话，结果我一拉开车门，令我大吃一惊的是，老顾居然就坐在驾驶位上……
我大声问：“哎，老顾，你什么时候回来了啊？！！！！！”

听到我的话后，老顾全身哆嗦了一下，大概也吓了一跳，然后他看到了我身后还跟来了两个警察，老顾就更加茫然了。
我盯着老顾，老顾的脸色不对头。
年轻时候，老顾经常在潘家园摆地摊，皮肤晒得黑，这时候，虽然不能说他脸色发白吧，总之，现在我看到的这个人跟我熟悉的那个老顾区别很大，我是说神情。
身后的民警开始询问了，我跟他们相互解释了一番，老顾这才知道我因为他一直不回来所以报了警。
老顾对着民警咧开嘴笑了笑，那笑容别提多僵硬了。
老顾说：“民警同志，没……没事，我……我这不都回来了吗……”
民警问老顾：“那你解个手为什么跑那么远？”
老顾恍恍惚惚地说：“我……我看风景啊……风景不错啊，就……就到处遛一遛，欣赏……欣赏一下，结果就从另一边……绕……绕回来了，我没事……真没事……呵呵……”
民警看了看我，问：“真没事？！！！”
本着大事化小的原则，我对民警说：“回来了就没事了，谢谢，谢谢两位同志了！”
说完，两个民警就离开了，朝着面包车走去。
等人走远了，我低声问老顾：“怎么了，你他娘的去哪儿了？！！！”
老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说：“没……没去哪儿啊？！！！”
我追问：“你别骗我，你说话都磕巴了，你肯定有事儿瞒着我……”
老顾叹口气说：“什……什么啊？哎，赶紧离开这里，回头再说吧！”
话音未落，老顾就驱动车子，朝着市区的方向开走了。
我一肚子疑问，一路上一直盯着老顾，老顾这人平时是个话痨，而且是大话痨，很少会像现在这么少言寡语。
因为觉得反常，我总是从后视镜里观察老顾，此刻他紧闭着嘴唇，咬的很紧，嘴唇都有些发青了，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一脸麻木。
看着老顾这副模样，真让人害怕。

我猜老顾一定是对我隐瞒着什么，可现在老顾正在开车，我也不好打扰他，免得在这窄小的盘山公路上出什么事故，那就什么都完蛋了。
不说话就不说吧，我压住好奇心，盯着前面的道路，如果有什么危险，我也好立刻提醒老顾。
还好，车子一直开出了山路，进入了市区的公路，我这才看到老顾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他的呼吸也均匀了许多。
这时候，老顾忽然就吐出一口气，似乎是之前的神经一直都在紧绷着。
见老顾放松了一些，我慢慢地问道：“哎，老顾啊，你没事儿吧？”
老顾看了我一眼，说：“现在好多了，刚才……刚才……”
我立刻问：“刚才你去方便，是不是遇到什么了？！”
老顾又一次看向我，眼睛瞪得大大的，那眼神，怎么形容呢，就好像他刚才在超市里看到了一只霸王龙，有惊恐，也有着万般的不自信。
老顾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像是在调整呼吸，我只能等，好半天，老顾才慢吞吞地对我说：“你猜，你猜……我看见谁了？！！！！！！”
“谁？！！！”我紧张地问。
“是……是……是我……”老顾又开始磕巴了，“……是我……初中同学……”
听到老顾的这个答案，我差点儿笑喷，问：“我草，初中同学，我还以为你看到了一只霸王龙了？”
“什么霸王龙，霸王龙算个毛？”老顾不屑地看了我一眼，“我那初中同学的名字叫二宝，是跟我小时候最要好的小伙伴……”
“那又怎么样啊？”

“你他娘的不要老打岔，听我把话说全了，”老顾着急了，“小时候，我和二宝总是一起玩儿，上初二那一年，夏天，我们班上体育课，老师去体育室拿沙包，我就跟二宝玩儿单杠，那时候我们俩个子都矮，我们打赌，说谁能爬上单杠就请谁吃冰糕，我挺笨的，没爬上去，可二宝真就爬上去了，还坐在单杠上嘲笑我……可突然，不知怎么，那单杠就坏了，二宝脑袋朝下就栽下来，那单杠挺高的，差不多两米高，二宝掉地上之后就不会动了，老师赶紧拿来担架，我看到二宝的脖子歪在了一边，紧紧地贴在肩膀上，身上脸上都是土……”
我听得云里雾里，问老顾：“不是，你说这么多什么意思啊！？”
老顾继续说：“那是……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二宝，初二那年夏天，体育课，二宝被担架抬走之后，他就休学了，我……我一直就没有再看见过二宝……”
我又问：“那么听你这意思，刚才在山里你看见的那个人就是二宝？！！！”
老顾重重地点头，然后又开始摇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刚才看见的那个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二宝……”
“啊，就是啊，差不多三十年了吧？多大变化，你还认得出来吗？”
没想到我这么一问，老顾居然点头了。
我又问：“什么，你认出来了？！！！”
老顾压低声音说：“刚才，我从公路上下去，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解手，搞定之后，我提起裤子准备回去找你，可是我看到远处的草丛动了一下，我以为是野兔子什么的，就跟着走了两步，结果，我却看见了二宝……”
说到这里，老顾把车停在了路边，转头盯着我的眼睛说：“我看见的二宝，还是三十年前的二宝，那么小的个子，满脸是土，身上也是土，最恐怖的是，他的脑袋依旧歪在一边，死死地贴在肩膀上，他的嘴还咧着，好像是对我笑……那笑容，我实在是太熟悉了……就是当年……当年他在单杠上对我的笑的那个样子……”
我感到后脊梁一阵发寒，好半天才问：“老顾啊，如果你看到的不是幻觉，那么也许那个孩子并不是当年的二宝，就算二宝没死，现在也不能不长高啊？”
老顾点头说：“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那孩子身上穿的，穿的可是八十年代的校服，你觉得现在还有穿八十年代校服的初中生吗？！！！！”

“也是啊，”我想了想说，“老顾，三十年前，二宝退学后，他是不是已经……已经死了？”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老顾看着我，“你想说，二宝当年就死了，我刚才看到的是二宝的鬼魂，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我点头默不作声。
老顾又说：“二宝死没死我真不知道，但是对于二宝掉下来这件事情，我内心十分的愧疚，三十年过去了，我一直觉得是我当时太莽撞，为什么要跟二宝打这个赌呢，害了二宝，害了二宝一辈子啊，我很愧疚，真的很愧疚，我以为过了那么多年，我就真的把这事情给忘了，可是……唉……不说了……”
我安慰老顾说：“算了，这么多年了，二宝受伤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原因，小孩子一起玩儿哪能想那么多，其实二宝自己也有错……他太逞能了……老顾，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听老顾说了这些，我越听越害怕，想到之前自己看到面包车里那些诡异颤动的箱子这件事，也没敢告诉老顾。
因为老顾此刻本来就神经衰弱了，我不能再给他雪上加霜了。
我和老顾坐在车里好半天都没有说话，后来，老顾告诉我，他看见二宝之后非常紧张，但是也很想追上二宝问个清楚，总之，当时鬼迷心窍了，结果就朝着山里边走了进去，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就不敢继续往深处走了。
清醒后，老顾辨别了一下方向，从另一条路回到了自己车里，刚一坐进车里，我就带着两个民警回来了，这就是老顾失踪的经历。

这时,老顾叹口气说：“哎，我今天特别累，就不送你回家了，你自个儿打车回去吧，我也回家，我得洗个热水澡，好好泡一泡，等回头你来我店里，咱们再细聊吧！”
我下了老顾的大奔车，打了一辆车回到自己家里。
这一天虽然我没开车，其实坐车也够累的。
天很快就黑了，我吃了一碗泡面就躺在床上，脑袋里胡思乱想，没有睡意，一下子想起了很多事情。
我想到我跟老顾认识也有十多年了，老顾这人比我大十来岁，就像我哥哥，虽然做生意比较精打细算，总之对我还够仗义，人不错的。
老顾结婚了，有一个女儿四五岁了，生活还算美满。
前几年古董店铺的生意还可以，老顾赚了不少钱，可是最近几年，生意不行了，也赚不到钱了，这几年开店也只能吃老本，老顾很想做成一笔像样的生意赚些钱，也许这就是老顾今天带我去山里碰运气淘宝的原因，悲哀的是，结果还是个骗局。
然后，我又想到那些黑色箱子，怎么会动呢？！！！
是不是里面装着什么从山里抓的野生保护动物？
所以那些人才会特别害怕警察发现，可是，什么动物被分割开装进箱子之后，居然还能统一发出颤动呢？
奇怪啊奇怪……
想着想着，我总算是睡着了，做了一个梦，又是一番恐怖……
在梦里，我又出现在了那条盘山公路上，面前还是那辆白色面包车，车厢的门大开着，我看见里面有很多黑色的长方形箱子。
很快，那些箱子开始颤动，仍旧是一起颤动着，就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要挤出来。
果不其然，有一只箱子裂开了口，先是看见了几根惨白的手指头伸出来，然后是一整个手掌，手掌吧嗒一下掉下来。
我这才明白，那居然是一只断手。
断手如同一只大蝎子一样，手指当作脚，开始在箱子四周围来回爬，这还可以接受，很快，一只箱子里居然滚出了一个人脑袋来，那皮肤的颜色就跟腊肉差不多。
然后，人头从车厢里滚到了地上，张着黑洞洞的大嘴，好像是在唱歌，而且那种歌声，我好像还很熟悉。
箱子里都是什么啊，这是碎尸的节奏吗？
有一款大嘴吃豆的游戏你肯定玩儿过，没错，那个人头就这么张着嘴朝我的脚边移动过来，嘴里还在唱着一首熟悉的歌。
那人头我看着也面熟，有三分像老顾，也有三分像那个惨白脸的男人，其实我也看不清楚，即便是做梦也怪害怕的，眼看着，那人头就咬到我的大脚豆儿了，我惨叫一声，终于从梦里惊醒了……
我喘着气，睁眼看到自己躺在自己的床上，可是耳边还是传来那种音乐声，我恍惚了半天才明白，那不就是我的手机铃声吗？
从床上爬起来，我拿过手机一看，心里就慌了，是老顾老婆的号码，这么晚老顾老婆没理由给我打电话啊？
坏了，难不成老顾出事了？！！！！！！

我万分惊恐地接通电话，问，嫂子，大半夜打电话，怎么了？
老顾老婆问我，老顾今天一大早跟我去山里收货，怎么现在还没回家，而且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
我告诉她，我跟老顾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就回到市里了，然后就各自回家了。
那边一听就着急了，我赶紧安慰说，嫂子你不要着急，也许老顾去古董店了，这样吧，我去铺子里看看吧！
挂了手机，我给老顾打电话，果然没人接，我又给店铺的座机打，还是没人接，我起床穿衣服，三更半夜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往古文化街赶去。
老顾的店铺在古文化街，半夜不堵车，二十分钟就到了，我朝着老顾的店铺走，到门口，我就看到老顾的黑色奔驰车停在那里，我的心这才放松了一下。
心想，难不成老顾在店里睡着了？
走进店铺一看，店铺的门虚掩着，我就感到莫名其妙，拿着电话准备报警，是不是店里来贼了，但是靠近门口一听，里面很安静，好像不能有人。
我熟悉老顾的店铺，门口有个铃铛，我先抓住铃铛不让它响，一只手慢慢拉开门，没进去之前，先朝里面看去。
里面确实好像没有动静，就是很黑。

电灯开关不在大门口，要走进去一些才能摸到，于是我侧身进入了店铺，走了几步路，我没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人存在，也就放松了警惕。
摸到了电灯开关，咔嗒一声按动开关，吸顶灯一下子就亮了。
然而，与此同时，万万没想到的，我被眼前看到的一幕惊得差点背过了气去……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灯光突然那么一亮，我眼睛就花了。
眨眼之间，我发现这间不大的店铺里居然不只有我一个人，因为我发现靠墙的地方正背对着我站着一个人，却悄无声息。
然而，那人的动作也太诡异了！！！！！！
虽然只是背影，但从衣服看，我认定那人就是老顾没错。
此刻的老顾，双手直直地垂下去，双腿也站的笔直，可他站的也太靠近墙壁了，那墙壁上挂着一幅画，是齐白石的虾。
之前就这张画的真伪我跟老顾有过讨论，我依靠自己多年对金石字画的经验看，这幅画是赝品，然而老顾却十分决绝的认为自己淘到了一幅真迹，于是还把那幅虾悬挂在了店铺最明显的位置，只要一进店就能看见。
再说老顾，正僵硬地如同站警姿一般，站在那幅画前面，距离墙面非常之近，可以说，老顾的脑门子都已经贴在了那幅画上，比喜欢面壁的达摩还要敬业。
看出是老顾我心稍安，可是老顾这举动又太不正常。
我低声喊道：“老……老顾……你……”
我发出的声音连我自己听了都感到毛骨悚然，就像有人掐着我的脖子，我也不知道声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继续喊：“老顾，你……你没事吧？你在那干嘛呢？！！！！”
反复喊了好几遍，老顾一点儿也没有反映，我突然问：“老顾，你……你还活着吗？”
问完这句话，我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顾依旧不理我，但是经过我的观察，老顾的肩膀还在微微颤抖，应该是有呼吸的。
他那感觉就像是睡着了，可是一个人站着能睡着吗？

难不成老顾是在故意吓唬我，跟我开玩笑，可老顾这人比较老诚，没有这份闲心思。
没办法，我只好朝老顾走了过去，本来是想轻轻地拍一下老顾的肩膀唤醒他，没想到我的手刚碰到老顾的身体，老顾就如同一堆没有放稳当的积木一样，身体朝后仰面摔倒了。
这又令我吃惊不小，赶紧朝后退了一步，扑通一声，老顾平平地就脸朝上躺在了地上，如果老顾是装的，摔这么一下不可能一点儿下意识的防护动作都没有，可老顾确实是如同死人一样就这么躺着摔倒了。
我蹲下身体，摸了摸老顾的鼻息，奇怪的是呼吸很均匀，就像是一个人陷入沉睡中，我又摸了摸老顾的后脑勺，幸运的是，老顾店铺里铺着地毯，虽然不干净但是很厚，使得老顾这么一摔也没磕破头。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跳已经快得不能再快了，我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打了两个电话，第一个是叫救护车，另一个是打给老顾的老婆。
打完电话，我没去动老顾的身体，而是绕着店铺走了一圈，然后上楼去检查一下十分也有异状……

老顾的店铺是双层商业小楼，很小，楼下是展厅，墙上挂着字画，地上有一些玻璃展示柜子和多宝阁，放了一些出售的物品，还有一张红木沙发，楼上有个卧室，洗手间和一个小厨房，面积更小，一个人住还可以。
楼上楼下我都转悠了一圈，跟我上次来的时候没什么区别，没有被打劫的痕迹，老顾的昏迷应该跟店铺里没什么关系。
我推测，也许老顾回店铺里看一看，然后突然发病了，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走下楼，看到沙发上放着老顾的手机，打开手机一看，上面有很多未接电话，最后一个是我的，最多的是老顾老婆的电话。
我继续查看，发现在下午五点左右的时候，有一个电话，老顾电话本里标注的是周老板，这个电话是接通的。
我继续推测，也许是这个周老板给老顾打过一个电话，约老顾来店里见面，然后老顾跟我分手之后就没回家，而是回到店铺。
然后我又查看了一下以前的通话记录，发现这个周老板是老顾的常客，应该是固定客户，因为隔三差五的两个人就有通话的记录。
这时候，我听到外面传来了救护车的鸣笛声，于是我出去，将医生引了进来，经过一番抢救，老顾仍然还是老样子。
于是我将老顾的店铺的门锁好，跟着老顾一起去了医院，然后又告诉老顾的妻子是哪一家医院。
医院里，老顾的老婆来了，一番哭天抹泪之后，她就抓着我的胳膊问，老顾这是怎么了？
我只能摇头叹气，劝慰说，一切都得听医生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因为我跟老顾分手时，老顾还是好好的一个人。

折腾了好几个小时，天都亮了，医生对我和老顾老婆说，老顾现在这个状态很特别，很罕见，目前医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医生猜测是老顾的头部受到重击后，脑震荡了，才导致了昏迷不醒。
老顾确实是摔了那么一下，后脑勺也磕了一下地，可是我知道，老顾在摔倒之前就是这个样子，此时持续昏迷不醒，应该跟撞击后脑没什么关系。
我解释了好半天，医生说，只能将老顾留在医院观察几天，然后再做一些检查，或许能够找到原因。
我和老顾老婆商量了一下，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天亮之后，我想起了周老板的电话，从老顾的手机里拷贝了电话号码，然后我给周老板打过去，想问问昨天下午发生了什么，老顾才搞成了这样。
电话打了好几遍，对方才接通，我问：“您好，您是周老板吗？”
对方沉默了一阵子，最后还是答应了，但是对方的声音里，也透着疲惫和不安，听到周老板的口气，我的内心立刻狐疑起来。
难道，这个周老板知道什么秘密……
在电话里，我小心地问：“周老板，昨天下午，你是否跟老顾通过电话？”
周老板警惕地问：“你……是谁？”
我说：“我是老顾的朋友，老顾现在……现在出了一些问题，老顾的电话里有你们俩的通话记录，两分多钟了，你们是不是……”
没等我问完，周老板就打断我问：“顾老板，他……他现在怎么样？！！”
我说：“在医院，昏迷了，不过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
周老板在电话里沉默了。
听口音，周老板是南方人，他的沉默，令我觉得老顾或许跟他之间发生了一些什么。
在我的催促下，周老板终于说出了实情，果然，昨天下午周老板给老顾打了一个电话，他约老顾去店里，目的是谈一单生意。

周老板告诉我，昨天傍晚，他跟老顾在古董铺子见面，晚上六点多，周老板到了古董店，老顾正在店里等他。
周老板前来的目的是想要购买老顾的那幅齐白石的虾，老顾说那幅画是镇店之宝，开价比较高，可是周老板说那幅画不一定是真迹，他买了也是作为礼物送给一个商业伙伴，不能太贵了，如果是赝品怎么办？
两个人正在讨价还价，突然，周老板就发现老顾的脸色变了，变得越来越难了，可是老顾却全然不知，仍然口沫飞溅地说着自己的镇店之宝如何如何好。
因为周老板发现老顾有些异常了，这个生意也不想做了，于是要借故离开，老顾见生意要泡汤，不知怎么就同意了周老板开出的那个比较低的价格。
买卖谈成了，然而就在老顾去摘墙上的那幅画的时候，周老板很详细的告诉我，他看到老顾就如同鬼上身一眼，全身哆嗦了一下，整个身体瞬间就笔直了，然后脑门子就碰到了那幅画上，一动不动了。
如果老顾不是贴着墙站着，或许就当场摔倒了。
周老板看见老顾的身体跟挺尸了一样一动不动，他说他是生意人，胆子本来就小，而且做生意，最怕招惹这些麻烦，如果真的是鬼上身，他能不怕吗，如果是别的什么原因，老顾生病暴毙了，把他叫到警局录口供也是相当麻烦的事情。
做生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着这样的原则，周老板也不要那幅画了，偷偷地就离开了老顾的店铺，赶紧回了自己家，全当自己没有见过老顾，全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这就是周老板告诉我的经过。
我听了周老板的述说，老顾的病因不但没搞清楚而且还更神秘了。
就在我准备挂断手机的时候，周老板提高声音说：“我觉得顾老板肯定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你们北方人总是说我们南方人迷信，这世界那么大，什么怪事情都会发生的，只是你没有想到没有遇到而已，如果你真心为顾老板着想，最好是找个得道的高人给看一看，如果你们有这个想法，我倒是可以给问一问，这不是迷信，我也只是好心一说，你们听不听我没所谓了……”
说完这些，周老板那边就挂了，这时候老顾的老婆正好买早点回来，问我：“小马，你给谁打电话了，是关于老顾的事情吗？”
我也没多想，顺口就说：“是的，是那个周老板，他说让咱们给老顾找个高人驱驱邪，或许能治好……”
其实，当天我也只是这么一说，没想到老顾的老婆就真上心了。
我看着老顾老婆，不知她想着什么，对她说如果医院没什么事情，我就回去了。
老顾老婆这才晃过神来，说：“对，是得找个高人给老顾看一看……”
然后老顾老婆问我说：“我买了早点，一起吃点儿再回去吧？老顾的事情，真是麻烦你了……”
我哪有心情在医院吃东西，辞别了老顾老婆，出门打车回到自己家里。

接下来的几天，老顾一直住院，没有什么好转，医生说，老顾此刻的状态就和植物人差不多。
为了给老顾交医疗费，老顾老婆拖我找朋友将老顾新买的黑色奔驰车也给卖了，然而只收回了六成的钱，看来老顾这几年生意确实没怎么做好，家里的积蓄都花空了，卖了汽车的那几十万，总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老顾一直住院，就算暂时稳定了，接下来，我开始自己过着那熟悉的小日子。
说了这么久，我还没介绍我自己了。
我的名字叫马若水，自由职业者，工作是帮人鉴定古董字画或者修复古旧字画。
老顾是开古董店的，我们之间有交集，所以才会认识。
我虽然才三十多岁，在古玩字画圈子这种越老才越值钱的行业里，我这么年轻就有我这一席之地，水平在业内不能说是一哥吧，起码也是数得上的高手翘楚。
嘿嘿，为什么呢？

其实啊，我还都是蒙了祖上的恩德。
要说我祖上，在天津卫，可算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大家大户，大宅门，有一段经典相声《黄土马家》其实说的就是我祖上曾经的光辉历史。
黄土马家其实是个绰号，为什么有这么一个绰号呢？
意思就是说，在天津卫，只要有黄土的地方，就是我们马家的地盘，是当时大名鼎鼎的地主老财。
但是，我们马家可不是那种黑心的斗地主对象，我们家大业大有的是钱，对待穷人可好了，夏天开粥场，冬天送棉袄，过年还都有分红，如果是租了我们马家的田地，那待遇就更好了，所以，当地的百姓都称呼我祖上叫做马大善人。
当时我们马家有钱，老爷子不好鸦片和女色，就喜欢收藏一些古物字画，家里腾出一座四合院子，里面收藏的都是好东西，要搁现在，可谓价值连城。
可是，风水轮流转，富三代穷三代，到了我爷爷这辈子，一口气生了十个儿子，得，基本就穷到了底儿了……
我爷爷的那个年代，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那时的古玩字画根本不值钱，最值钱的是粮食，祖上的收藏品，基本上都被我爷爷拿到合作社去换了玉米面儿了，因为嘴太多，都得吃饭，即便这样，可惜最后还是饿死了三个儿子。
我那时候还小，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马家虽然是彻底败了，但是还是有很多好玩意儿或者名家的字画残留了下来。
我这个人跟普通小孩子不一样，从小好古，喜欢古物，别人家孩子沉迷于玩弹球拍码号，而我，就是喜欢看那些古旧的老物件儿。
因为见了很多好东西，真东西，所以我这眼力就特别叼，假东西根本入不了我的法眼，尤其是对字画的研究，我更有独到的见解，不管是哪个朝代的名家，我只要看一眼，那些笔法什么的我就都会了，然后临摹一张，几乎跟原作相差无几。
到了九十年代，古玩字画的收藏热开始了，我也有了用武之地，只不过那时候我年纪还小，也没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一直到了我三十来岁，因为我有这个能耐，慢慢被人重视，所以在书画圈子里才有如今这样不可取代的地位。
好像，话有些扯远了……

咱们还是接着之前的事情往下说，其实，我一直回避一件事情没敢说，什么呢？
自从老顾出了那件事情之后，在我身上，似乎……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说起来也不是简单就能说清楚的，总之我只是觉得奇怪，也不怎么肯定，但愿我只是自己的错觉……
虽然我感觉到奇怪，但是也不能特别确定，要不我举几个例子说一说。
比如我正看着电视，突然想换台，顺手就去沙发上摸遥控器，结果我就摸到了遥控器，可是过了一会儿，我的大脑慢慢才意识到，好像之前我开完电视后就把遥控器放在了电视上面，可是我为什么会在沙发上拿到遥控器呢？
比如我在书桌上画画，在砚台里倒了一点儿墨汁，可是一直将一幅画画完，那些墨汁还有，似乎一直都没有用完过，或者有人在一直帮我添加墨汁，以前不会是这样的，起码一幅画我要倒入三两回墨汁才够用。
在比如，我煮了一碗面，一边吃一边看电视，突然想吃辣椒酱了，就在桌子上一摸，辣椒酱就到了我手里，当时我没意识，就放进面里吃了起来，等吃完了我收拾餐具，打开橱柜一看，那一瓶辣椒酱居然还在橱柜里……
难道是我忘记自己做过的事情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那感觉，就好像我身边出现了一个看不见的人，那个看不见的人好像是在一直帮助我？

我也猜不透，不过，都是一些细小的微乎其微的事情，似乎对我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就是这样。
日子匆匆地过着，大概在老顾昏迷之后的两个星期，老顾老婆突然就打电话给我，电话里她让我去一趟医院，说是给老顾请来一个高人看病，她一个女人，怕应付不了，让我前去助阵。
回想当日，当时我只是借着周老板的话随口一说，没想到老顾老婆真的请了一个什么所谓高人。
我也感到好奇，也很想去一睹那所谓高人的尊容，于是就出门，准备去瞧一瞧。
打车到达医院大门口，我就看见老顾老婆正在焦急地等我，我问：“嫂子，高人来了吗？”
老顾老婆说，还没来，她正在门口等，高人嘛，总是要迟到一会儿才显得高吗？
于是我就跟老顾老婆一起等，说是下午两点，结果等到了下午三点，我看到有一个瘦高的身影慢悠悠地朝医院大门走过来。
我和老顾老婆互望一眼，我问：“嫂子，你认识吗？”
老顾老婆摇头说：“不认识，是周老板给介绍的，周老板一会儿也会来。”
说实话看那人也不像有能耐的人，跟普通的老百姓没什么两样。
距离远，我也看不清脸，因为不熟悉，也没过去问，毕竟我感觉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不是什么露脸的事情，万一认错人岂不是闹笑话。
又等了十分钟，我看见周老板开车进了医院，我们迎上去，周老板是个油头粉面的中年胖子，我还是头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