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大亨》从小学徒到胶澳大亨,他缔造了一段传奇人生!

他崇尚奋斗,登上了青岛华商金字塔顶端;他爱国明志,商场征战力挫日商气焰;他饱经忧患,沉浮乱世之中;他义盖云天,力挽勤勉市长留任;他慷慨善为,频出捐助百姓义举;他深明大义,毁家纾难拒当汉奸。
从商铺学徒到胶澳大亨,他缔造了一段传奇人生!从门第悬殊到情定终身,他经历了一场凄婉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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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文:

1914年春末。青岛前海客轮码头。
湛蓝的天空下,蔚蓝大海波光粼粼,成弯月形的汇泉湾畔,一艘乳白色大型客轮停泊在码头。岸上的人们或西装革履、或礼帽长衫、或旗袍高跟,拎着大小皮箱和包裹,熙熙攘攘地踏着宽大跳板涌上客轮。
身穿淡蓝色长衫的沈墨云正向几位来送行的好友话别。他已经被法国一所大学聘请为教授,要带夫人和女儿远赴法国。
一位身穿白色西装、上唇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人拉着他的手,使劲儿摇了摇:“沈公,法国人还真有眼力,你可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书画家兼诗人,聘请你去那可真是找对人了!只是你这一走就得好几年,以后再想把酒聚聚可就难喽。”
“仁青啊,我携家眷来青岛这些年,你跑里跑外的帮了不少忙。你现在是德国大洋行的头号买办,可谓岛城谁人不识君?不过,还是听为兄一句劝,人中龙凤,应该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何必总依附于洋人?将来青岛大商会会长的桂冠砸到你的头顶上也未可知啊!”
旁边的几位穿着考究的朋友也笑着纷纷附和。
隋仁青一手摘下草编礼帽,一手抚了抚脑袋:“我要先摸摸自个儿的头皮,到底有没有您说得那么硬?”
众人大笑起来。
这位隋仁青是德国顺兴洋行的大买办,洋行翻译出身,精通德语,英俊胆大,只是有些自负和极端。平生有三大好,好丹青、好京戏、好交友。与沈默云交往深厚。
气质高雅的沈夫人支使帮工们把几只皮箱搬运上了轮船后,旗袍飘飘地走了过来,站在沈默云的身旁,跟前来送行的朋友打了打招呼。她从衣襟上摘下一方丝巾,一边拭着鼻翼旁的微汗,一边四处寻找着什么。
“老沈,怎么不见绣屏呢?”
沈默云回过头,瞧了瞧:“刚才还在这儿呢。这丫头,又乱跑……那不,在石墩上站着呢,你先领她上船去吧。”
离他们不远处,一位穿着淡蓝色偏襟短褂、黑色百褶裙的少女正站在一处石墩上手搭凉棚向远处张望。两条过肩的黑辫子、一剪整齐的刘海,清澈的大眼睛透露出焦急的神情。
“绣屏!快下来,到你爸这里来。快过来。”沈夫人向她招着手。
沈绣屏是沈默云的独生女儿,从普贤中学毕业后原准备去北京读大学,由于父亲受法国一家大学所邀,也就改变了原来的打算,决定去法国读大学。
“好的,妈,我这就来。”
嘴里这么应答着,而她却没有跳下石墩,继续往码头的进口处张望……

人流涌动的码头进口处。
一位穿着学生装、带着学生帽的小伙子手里提着一盒糕点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在人群中穿梭,时而伸长身体向岸边的客船上瞭望。
“甘明远!明远!我在这里——”沈绣屏脸上显出高兴的神色,高举手臂摇动着白皙的柔手。
甘明远不顾一切地拨开前面的人群,冲到她的面前,大口喘着粗气。沈绣屏从石墩上跳了下来。
“对不起,绣屏,我来晚了。看,我给你买的老李家枣糕,你好在路上吃。到了法国可吃不到这个了。”甘明远举起那盒糕点塞到她手上。
这是沈绣屏平时最爱吃的零食。她收下点心,眨着黑亮的眼睛望着他。甘明远是普贤中学的同学,俩家都住在海因里希亲王大街上,离着不远,上下学总是相伴相行,直到去年,有一个军阀给她父亲送了一辆轿车,每天车接车送。但俩人还是寻找一切机会聚在一起散散步、聊聊文学,或去书局挑选书籍,是令人羡慕的天生一对儿。
“明远,我这次要跟爸爸去法国待好几年,真舍不得你和同学们。相见时难别亦难,所以我没告诉其他同学,我今天出发,只告诉了你。”
“我知道。绣屏,我也不愿你离开青岛这么久。去了国外你要照顾好自己,别忘了我,别忘了老同学。”
甘明远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沈绣屏从偏襟里取出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粉色手绢递过去。:“其实顶多3、4年就回来了。明远,你会等我吗?”
“当然会。就算30年、300年,我也会等你回来。”
“300年?那我们还不都成老妖儿了?”
甘明远呵呵傻笑着,心里却苦涩得很,自己很爱沈绣屏,可她门第高,家族一直是江南大户。自己的出身低微,家境平常,尽管答应了等她,可真等到那一天,结果也不见得能如心所愿。
沈绣屏知道他是个一诺千金的人,每次四目相接时,俩人总能感触到对方的心灵。她坚信甘明远的承诺,也暗暗在心里发誓:明远,我会嫁给你的!
甘明远拿起手绢要擦额头上的汗。
沈绣屏打了一下他的胳膊:“别擦!傻瓜,别弄脏了。你打开看看。我绣得好看不?”
展开粉色丝绸手绢,上面绣着一对活龙活现的并蒂莲。甘明远连声赞叹真好看!然后,小心翼翼地叠好装进上衣兜里。
对视凝望了片刻,沈绣屏美丽的脸庞浮现出羞红,明亮的眼睛流波四溢。
“最近还在学英文吗?学得怎么样了?”
“还成。前两天,帮舅舅跟一个英国商人谈成了一笔小生意,是我单独跟人家谈的。”
“你真棒!会说德文,现在又能用英文谈生意,而且全凭自学。”
“其实也没什么。舅舅的土产铺生意现在主要依靠向外商提供些草帽辫出口赚点钱,会几门外语对话,也是被逼出来的,我不能总在舅舅家吃闲饭。”甘明远的性格向来谦虚谨慎,为人低调。
他13岁时就从市郊被送到舅舅开的福源记土产杂货铺学徒,这家店是经营草编品的。后来舅舅见他聪明好学就送他去普贤中学上学,这期间草帽辫出口在青岛商界流行,懂事的甘明远日夜苦读,自学了德语、英语、日语,虽说学得浅却足以跟外商谈生意了。可惜,舅舅的土产铺规模太小,也没雄厚的资金,在岛上那些经营草帽辫出口的大商人眼里只是个不起眼的小铺子……

不远处,正在说话的沈默云一侧脸瞥见了女儿和甘明远聊得挺亲切,眉头皱了皱,显出不悦的神色,转头对沈夫人轻声说:“又是甘家铺子那个小后生。赶快把绣屏叫回来。开船时间要到了。”
沈夫人有点为难的往那里望了望:“女儿喜欢他,你看,其他同学都没来,只有明远专门跑来了,我看这孩子挺好的……”
沈默云一瞪眼睛,刚要发火,一阵急促的汽车喇叭声从码头入口方向传来,抬眼望去,一辆黑色福特轿车鸣笛驱赶着人群,向这里驶来……
一名没带军帽的军官从副驾驶座的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大声吆喝着:“让一让!快让开!”
人群向两边分开,一对洋夫妇愠怒地盯着擦身而过的轿车,双手抬起,用生硬的中国话抗议:“奥!疯子!上帝呀!”
沈默云辨出了那熟悉的车牌,喜出望外地指着轿车对隋仁青说:“仁青,快看,那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直鲁豫巡阅使署的熊恩奇参谋长。原本没找到机会给你引见,我还为此遗憾呢。这下好,他来了。现逢乱世之秋,你以后要有所成就得有个依靠,这位熊参谋长深得直鲁豫巡阅使曹锟的重视,将来必有高就。”
“都说赠友黄金不如赠友机会。多谢沈公引荐!”
隋仁青高兴的连连道谢……
楼主 青岛小肖  发布于 2014-04-13 02:28:00 +0800 CST  
轿车停下了,沈默云连忙迎到车前。
熊恩奇下了车,双手一掐腰:“沈公,我来青岛是要去德国总督府向麦尔瓦德克总督递交一封密函,听说你要漂洋去法国,紧赶慢赶地跑来,还好,总算见上了……你看看,我一来,你就走,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沈默云拱手笑道:“哈哈,熊参谋长玩笑了。抱歉抱歉,法国人连催了几次,再不动身就说不过去了。早知道你来青,说什么我也要再拖延几天。”
熊恩奇是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当过禁卫军,后在江苏都督属做军务长官,结识了军阀曹锟。他喜爱书画,特别是得知曹锟也有此好后,在北京托人联系曾多次登门拜访沈默云,将他的画作墨宝呈献给了曹锟。如今他已是深受曹锟青睐的亲信。
手下军官从车上捧下几个精致的礼盒。
“几块上好的绸料,不成敬意。在法国这几年好给夫人和令爱做旗袍用,洋人的地界上这东西可金贵。”熊恩奇五大三粗,言行举止是标准的军人做派,抬手摸着唇上那精心修剪过的大八字胡,说道。
沈默云稍作礼让后,由沈夫人收下。
熊恩奇奇怪地问:“怎么不见令爱呢?”
望望那边的女儿,沈默云生气地盯了一眼夫人,沈夫人赶紧把手拢在嘴边喊道:“绣屏!赶快过来。听到没有?”
沈绣屏答应着,从语气中听出母亲有些着急了,便对甘明远说:“走,我们一起过去,你跟我爸妈道个别。”
甘明远有些自卑地垂下头:“我还是不过去了吧……你爸爸根本就瞧不起我,上次去你家,我能他的眼光里看出来。”
“别往心里去,我爸这人天生就心性高傲。不去打声招呼不礼貌的。”沈绣屏拽着他的衣袖,拉着他走过去……
沈默云不失时机的将隋仁青介绍给了熊恩奇,隋仁青毕恭毕敬的将自己的名片双手奉上……
沈绣屏拽着甘明远跑过来。甘明远矜持的向沈默云夫妇鞠了一躬:“伯父伯母好。”
沈默云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勉强的发出一声嗯。沈绣屏撅起小嘴不满地望着父亲。
沈夫人连忙打了个圆场:“明远来了,谢谢你来送行昂。”
甘明远红着脸,往后退了一步……
沈默云伸手把沈绣屏拉至往跟前:“快叫熊伯伯。”
沈绣屏数年前见过熊恩奇几次,并不太陌生,有些羞怯地叫了声:“熊伯伯。”
熊恩奇瞪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她,挑起大拇指赞叹:“哎呀!这是绣屏?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瞧瞧,出落得亭亭玉立。听说还得到了江南刘族刺绣的真传?沈公好福气啊。”
“熊参谋长夸奖了!我是送她回家乡学了1年多的刺绣。只可惜学艺不精啊。呵呵。”沈默云脸上露出由衷的自豪,转了一下眼珠问:“贵公子现在上大学了吧?”
“没有。我让他从戎当了军官,以后找机会再从政吧。我记得犬子比令爱长3岁,对吧?”
“是啊。正好长3岁。”
熊恩奇几年前去沈默云家就看中了沈绣屏,曾提出要给自己的儿子定下这门亲的想法。当时,沈默云以女儿年龄太小为由婉拒了。
“呜、呜——”
客轮的鸣笛声长长响起。岸上还未上船的乘客们纷纷向送行的亲友道别,转身走上搭在岸边的金属跳板,沿着船旋梯鱼贯而上。
沈默云一家也辞别了熊恩奇、隋仁青一干送行者,走向金属跳板。沈绣屏故意落在后面,趁机又跟甘明远说了几句话。
“明远,你还是继续上大学吧。以你的语言天赋今后可以成为大翻译家,到时翻译几部欧洲名著给我爸瞧瞧。”
“可舅舅不让我上继续上学,他无儿无女,身体又多病。把我过继来就是希望我能继承他的土产铺,虽说是个小铺子,可那也是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家业,我不好违背他。”
“那好吧。我只希望你能出人头地,让我爸不能再小瞧你。”
“我会的。绣屏,我会让你家看得起我的。”
甘明远的声音低沉而又坚定。
此时,沈默云一家已踏上了金属跳板。距离跳板仅一米远了,甘明远才停住身。已走在跳板上的沈绣屏又回过头,依依不舍地望着他,用不低的声调说:“我会常给你写信的!”
甘明远望着她,使劲儿地点点头。

波涛涌动的大海上,银白的海鸥在空中盘旋,时而发出悠扬的鸣叫声。
客轮的金属踏板高高收起,船体缓慢地移离岸边。甲板上,一些乘客仍然站在船舷边,扶着铁栏杆或向岸上挥手,或大喊这“回去吧”一类的话。
沈绣屏沿着船舷向船尾方向慢慢地走,向岸边一直挥动手臂的甘明远招着手,泪珠从两个眼角悄然滑落下来。
沈默云携夫人手扶着船舷栏杆,向岸上熊恩奇、隋仁青等人又摆了摆手。
沈夫人在耳边轻声说:“老沈,我上次听北京来的赵太太讲,那个熊参谋长的公子经常沾花惹草,甚至还为了戏子争风吃醋闹出了些事端。咱可不能害了绣屏。”
“奥?真有这事儿?”沈默云眉头紧皱起,侧过脸,目光里充满怀疑。
“是真的。我从别的方面也耳闻了些。你整天画呀写呀的,什么也不顾的。”
“这些事以后我会留意打听的。要真是那样的话,我当然不会把女儿往火坑里推。”沈默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而又板起面孔:“不过,我沈默云的女儿也绝不能嫁给一事无成的穷小子。若真嫁进了一个平民家里,那等于是在羞辱我!”
沈夫人稍稍愣了一下,继而轻轻叹了口气,扭身看到仍在往船尾缓步走动的沈绣屏,连忙喊:“绣屏!别走远了!马上要进舱了!”
沈绣屏赶紧用手绢擦去脸上的眼泪,回过身应答着……

客轮迎风推浪,渐渐驶远。
岸边,送行的人们大多散了。熊恩奇的轿车早已驶出了码头出口,扬长而去。甘明远站在花岗岩石砌就的岸边,还高举着胳膊朝远去的客轮挥摆。
隋仁青将手中的礼帽扣在头上,随手拎下夹在左腋的真皮公文包,跟一个熟识的朋友说着话并肩往回走,火箭皮鞋踏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咔咔的脆响。路过甘明远身后时,他不由得歪脑袋上下打量了一下,身旁的朋友低声告诉他,这孩子是福源记土产铺韩掌柜的外甥。
“福源记土产铺?韩掌柜?”隋仁青撇了撇嘴角表示不记得。又走出几步,忽然想了起来,竖起手掌说:“不就是那个买草编的小铺子嘛,掌柜的是病秧子老韩头儿。我想起来了,他是呈县帮的。”
“对!就是他家的。”那朋友点着头。
“咱青岛商界主要是兰县帮和呈县帮的商人,自从商会成立以来,一直是兰县帮的天下,先是傅老会长,还有当下的成会长,都是兰县人,买卖做得也大。呈县帮净是些小生意,压根儿就没出个人物”隋仁青流露出一脸的不屑……
甘明远仍在眺望已经在海平线上变成了一个黑点的客轮,并没有注意到刚才身后路过的人。直到远去的客轮在视线中彻底消失了,他才回转过身,从上衣兜里取出那方丝绸手帕,仔细地展开,阵阵袭来的海风吹动着丝绸手帕,上面那朵并蒂莲如同在水中悠荡。
此刻,他的耳边又回响起沈绣屏的话语:我只希望你能出人头地,让我爸不能再小瞧你。
放心吧,绣屏。我甘明远一定会做出番大事业,一定会把你娶进甘家大门!
甘明远紧咬着下嘴唇,在心底默默地发誓……
楼主 青岛小肖  发布于 2014-04-13 02:35:44 +0800 CST  

第1章 荒山遇险

转眼几年过去。
青岛的局势已发生了重大变化。1914年11月,早已对青岛垂涎已久的日本人,趁一战,德国无暇顾及青岛之际,突然对德宣战,联合英军对驻青德军发动进攻,击败德军后,日本侵占青岛,取代德国对青岛进行军事殖民统治。
1916年。
郊区。老虎山。
正午的阳光直愣愣地照射下来。苍茫的群山连绵数十里。漫山的矮松随风微晃,嶙峋的山石静默矗立。
空中,一只矫健的鹞子摇着大翅膀从山顶俯冲而下,发出一声凌厉的鸣叫,直扑山坳里那片傍山开垦的梯田……
一条盘山而上的崎岖山路上,路旁的山石上野草蔓生,夹杂着零星不知名的野花。随着远处传来的一阵清脆鞭声和赶车人粗犷的喊声,两辆载满货物的马车一前一后蹒跚而来,地上趟起低低翻腾的尘土……
前面的马车上,是戴着大草帽、一身青色短打扮的甘明远。他手里摇着马鞭,边赶着马车,边张望着树木稀疏、碎石罗列的山坡,眉头皱起,流落出不安的神色。坐在另一侧的是一位俊俏的农家少女,斜背着小包裹,穿碎花小红褂,扎着一根粗长油亮的麻花辫,垂至腰际,一行留海下一双秋剪,白皙的脸上有一对儿小酒窝,正转过脸,眨着清澈的眼睛盯着甘明远。她叫甘玉婷,是甘明远的小妹。
这几年,甘明远是在忙碌中渡过的。舅舅的病久治不愈,身体越来越弱,他只好放弃继续的求学想法,按照舅舅的意愿,接手了福源记土产铺的主要经营业务,虽然被称作少掌柜,实际上已迥然成为土产铺的主要管理人。
由于他的头脑灵活、处事沉稳,土产铺的生意明显比以前有所扩张。舅舅决已经定,这次他回老家贩运一批土产货物回返后,就请几位在青做生意的乡亲旁证,正式将福源记土产铺交给他,让他成为福源记土产铺的经理。
为了福源记土产铺的发展,甘明远这次回乡进货的同时,也将二哥甘明达带上,来青岛协助自己。没想到,17岁的小妹甘玉婷执意要跟着去青岛看望舅舅。当然,甘明远一下子就猜中了小妹的心思,她也想要到青岛生活……
拐过一道山弯,前面远远望去,路旁怪石高耸,山坡上的的草木也变得密集起来。
甘明远英俊的脸上,也越发的紧张,浓黑的眉毛紧紧皱起,眼睛里放射出警惕光芒。
“三哥,这条路走得不对吗?”甘玉婷一只手支在车板上,向这里探了探身子,问道。
“路没走错。只是我担心会有土匪。”
“二哥不是说这一带没有土匪吗?”甘小玉婷说着,下意识的转身向后面望了一眼。
离着不远,跟在后面的马车上,农家小伙般的甘明达正哼着茂腔小段,娴熟的驾着马车,不时地抬手搔一搔刮窜高得光光的圆脑门儿。
甘家总共兄妹四人。老大甘明山是个憨厚的农汉,一脑子庄稼收成,娶了媳妇生了两孩子;老三甘明远,知书达理,聪明过人,自不消说;妹妹甘小妹生的漂亮,也懂事儿,有一手的好针线活,非常孝顺爹娘。
这位老二甘明达,体格最强壮,从小打架闯祸总挨爹爹揍,长大后练了写些武艺,镇上镖局武行拉人手也时常会叫上他……
“谁知道他打听的这信儿到底准不准?”甘明远心头总笼罩着一种不详的预感,而且如雨前空中的乌云般愈来愈浓厚。
甘小妹转回头,继续看着他的脸,不知该怎么说。
吁、吁!吁——
他不再犹豫,拽住缰绳,喝住了马。马车嘎然停住,兄妹俩人的身体同时前倾了一下。
甘明远跳下马车,把马鞭子插在车辕上,嘱咐:“妹妹,你别下车。我过去跟二哥合计合计。你身后面的包袱里有干粮和咸菜,今天一大早出发,都空着肚子,又走了这么久你也该饿了吧。”说着,又把水壶递过去。
“那好吧。三哥,我等你一起吃。”
甘明远已抬腿向车后走去,丢下一句“不用等我。你先吃昂!”
后面的甘明达没料到前面会停车,手忙脚乱的拽着缰绳,喝着马,不解瞪着双眼望着渐渐走来的明远。
“明远,车怎么啦?出毛病了?”
甘明远抬起一只手摆了摆,直到走到车跟前才说:“哥,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的地势有点险要,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一个劲儿发慌。”
“唉!”甘明达脸上露出无奈的笑,摇摇的光脑壳:“我说明远,读书读傻了吧?只听说几十里外的牛角山上有土匪,还从没听说老虎山上有土匪呢!这山太小,养不住匪的!”
甘明远解开下巴上细绳,摘下草帽,往前面的山路上指着:“按理说这一带并不荒凉。可你看,走了这么长时间,连个人影都没见。我们还是返回去走大路吧。一开始我们就该走大路,你非要抄小路走这个老虎山。”
“怕什么呀?只要过了这座山离着市区沧口就很近了,少说也省1个时辰的路程。你不是急着把货运回青岛嘛?尽管走吧!哥还能害你不成?”甘明达大咧咧一扬手,催促着。
甘明远看看他,又转身仰面张望了一下前面山坡,脸上显露出浓浓的疑虑。
甘明达咚的一声跳下车,把马鞭子交到左手,走到路边跳上一块山石上,右手遮在嘴边,向山上大声喊叫:“哎嗨嗨——山上有土匪嘛?有就出来呀——”
山间,顿时响起连续的回声。
“你疯了?你干什么呀?”甘明远脸色大变,跑过去直抓他的盘腰布带,要拽下他。可甘明达却执拗的不肯下来,还咧着大嘴笑,扭着身子躲着他的手。
前面马上,甘小妹一只手里拿着半拉馍馍,一只手扒着车辕,将身子尽力往外探着,扭回头惊奇地望着站在石头上、摇摇晃晃的二哥甘明达……
山坡上。
一块浅褐色的巨石上,一溜儿交错的茅草悄悄地摇晃起来。
巨石上,数个携刀带抢的土匪,头上都戴着用茅草编成的帽圈。正趴在岩石侧后,手遮凉棚向下望。
一脸横肉的土匪头目嘴角嚼着一根草根,贪婪地盯着远处那两辆马车。
身旁一个瘦猴似的小土匪,歪着脑袋,不停地翻楞着小猴眼问:“哎哎,快看,停车不走了……四爷,他们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发现个屁!没听见那小子喊得是什么啊。他们压根儿就没想到我们会从牛角山跑到这里捞一票。这叫搂草打兔子,出来给老堂主办点事儿都不空手回去。哼哼哼。”土匪头目呸的一口吐掉嘴里的草根,汹汹地冷笑了几声:“都瞧见那个小丫头没有?多白多嫩呀!老子半年都没闻见女人味儿了。”
旁边的小匪们附和着,都扮出一张张呲牙咧嘴的假笑脸。
瘦猴小匪抻着脖子、探着脑袋:“四爷,那马车上不像是值钱东西。
“丧门星!你是千里眼儿啊?”土匪头目抬手打了一下他的头,瘦猴小匪捂着脑袋缩回了脖子。
土匪头目扭头问后面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土匪:“断后路的小子们也该绕过去了吧?”
“他们三个绕过去了。该到了。”
“小子们,抄家伙,给爷干下这一票。”土匪头目说着,领着小匪们翻身从巨石上小心翼翼地退了下来……

楼主 青岛小肖  发布于 2014-04-13 20:17:36 +0800 CST  
崎岖不平的山路上。
清脆的马鞭声再度响起,闹够了的甘氏兄弟继续赶着两架马车前行。
马车上,甘明远又往山上张望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从身后的碎花包袱里取出白毛巾,掀起草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忽又想起了什么事,低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拿在手里看着上面娟秀的字体,脸上洋溢起幸福的微笑。
“三哥,谁写给你的信?你都端详了不下10回了。哎,那上面的邮票还是洋文的。”甘玉婷左胳膊伸到他这边撑着,探头望着那封信,右手把扎着红绳的麻花辫子挑到胸前,捏着油亮的辫梢,笑吟吟地问。
甘明远发现她在偷看,把信往胸前一贴,遮住信封上的字:“小孩子家家的,哪儿那么多心事。”说着,把信塞回怀里。
甘玉婷撒娇地哼了声,收回身子,把黑亮的大辫子往肩后一扔:“不说我也知道。写信的是个女的。”
“什么女的男的?我的一个同学留洋了,从外国寄给我的……”甘明远话没说完,就被一声震颤人心的枪声打断。他慌忙拉住了缰绳。
马嘶鸣了一声,扬了扬前蹄停了下来。惯性令马车上甘氏兄妹一阵东倒西歪、手忙脚乱。
山上的林子里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尖利地鸣叫着,箭一般掠过空中,纷乱的树枝随风齐齐的向一侧倒去,彷如在惊骇地躲避……
枪声在山谷中阵阵回荡着渐远。他(她)惊恐地瞪大眼睛向前望去,但见山路的拐弯处一伙土匪从路边的山坡上冲了下来,脚下蹚起的沙尘汹涌翻卷着。
这伙土匪一窝蜂地占据了前面山路的拐弯处,持枪舞刀地拦住了去路。站在最前列是两个老匪穿得还算人模狗样,一个歪戴着顶旧礼帽露出半拉油亮的秃脑门,撇着蛤蟆嘴,手里端着把大毛瑟手枪,看上去像是领头的。另一个是长马脸、眯缝眼儿,个头挺高,脖子老长却稍稍歪着,肩上扛着一条俄国造的莫什长枪。
其余的几个手里都是冷兵器,长短刀加斧子,4、5个人挤在一起,相互壮着胆,拧眉瞪目装出狠相。那瘦猴小匪从后面硬往前挤,多勇猛似的。可当两边小匪真的一让身,让他挤到前面去时,这小子又赶紧缩回去了……
这边的甘明远坐在马车上,心里咯噔一下子,挽着缰绳,擎着长鞭,愣住了,脑袋嗡嗡作响。越是担心的事儿越是偏偏发生了,真巴望着是自己刚才迷糊着做了个梦。
甘玉婷的嫩脸煞白煞白的,微张着嘴,显出了哭相,惊恐的目光转向了正跑上前来的二哥甘明达……


楼主 青岛小肖  发布于 2014-08-04 14:09:47 +0800 CST  
第二节

甘明达刚才在后面勒住了马车,站在车辕上,晃晃悠悠地向前张望了一眼,当看清那伙土匪后,心中暗叫倒霉!后悔得只想搧自己的嘴巴子。三弟那么劝都不行,自己偏要走这条小道,真是见鬼了!
数年前,他拜过螳螂拳名师,学了些功夫,给镇上的镖局做过趟子手,跑过几趟镖。根据经验,若是有山匪,山路上会横着荆棘一类的东西,这就是刚才他为什么那么肯定的前面没匪的原因。却没料到,这伙儿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劫匪,竟然不讲那一套了。
事到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定了定心神,跳下马车,跑到甘明远身旁,面带愧色地说:“明、明远,别怕,道上事儿哥都明白,我去招呼他们啊。你掏点儿盘缠备着。”
甘明远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扭头不再看他。走这条路山道之前,他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可二哥大包大揽,自以为是,现在祸到临头,跑都跑不了啦……
甘明达懊悔地叹了声,摸了摸缠在腰间的那根七节鞭,压了压慌张,快步迎着土匪走上去,距离近十米左右时,收住了脚,裂开嘴,脸上挤出笑意,双手一抱腕,说了句:“当家的辛苦!”
俩老匪稍稍愣了下,相互看了一眼,这是走镖的行话,难道眼前这个愣头小伙子是镖局护镖的?
长马脸眯着眼睛,回了一句:“掌柜的辛苦。你哪儿家的?”
“小字号,呈县镇上的大兴。”甘明达干脆直接报出自己曾呆过的那家镖局名号,希望能够唬住这伙儿山匪,给让个道儿过去。
长马脸按道上的规矩问了几句:“吃哪儿家饭?”
“吃朋友的饭。”
“穿哪儿家衣?”
“穿朋友得衣。”
“你贵姓?”
“免贵姓甘。”
不愧是在镖局里混过,甘明达都回答得准确无误。
世上是因为有劫匪也才有了镖局,劫匪就是专门打劫的,有时候劫匪让条道儿放过去,也算是让出一碗饭给护镖的吃。护镖的这么回答也是表示知劫匪的情儿。通常来讲,拉一阵黑话,劫匪也可能就放一马了,因为劫匪有时候要进城买东西或办一些紧要的事,都会去找打过交道的镖局,无论熟不熟,只要让过道儿的,镖局都是要好生招待的。
长马脸是个老匪,经得多想得远,守规矩,转头看着土匪头目,脸上略露出为难之色,低低的声音:“冯四爷,这小子好像就是大兴家的,去年大当家的去呈县城还是大兴家招呼的。你看这事儿……”
那个被称作冯四爷的土匪头目眯眼儿瞥了瞥甘明达,冷冷哼了声:“我听说了,大兴镖局已经散伙了。”
随着时代的发展,镖局的生意渐渐清淡,大多都揽不到生意而纷纷倒闭败落。呈县县城上几家曾红火一时的镖局也逐一关了门。大兴镖局的确也关门了,可从前与牛头山也是有点交清的,遇上了多少也该给些面子。长马脸心里挺义气地想着,把手中的的莫什长枪垂直杵在地上,也算是再次给冯四爷提个醒儿。
冯四爷用眼角扫了他一眼,又抻脖子大老远地瞅了瞅马车上甘玉婷,嘴巴蠕动着咽下一口唾沫:“就算他是大兴家的又怎样?反正今天,那小娘们儿老子要定了。”
长马脸见他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只好无奈地微微点头。
刚才,那匪头目无意间的举动却并未逃过甘明远的眼睛,他站在马车前,顿时明白了那个混蛋是在打妹妹的坏主意。他紧攥着盘缠包裹的手开始出汗。
甘明达并没有在意到这些,又拱了拱手:“敢问各位大爷是哪儿条道上的?”
“这是我们牛头山上的冯四爷!”长马脸腾出左手,翘起大拇指指了指土匪头子。
“哎呦,原来是四爷呀,给四爷请安!去年,牛大当家的来镇上,还在我们大兴镖局住了几天呢……”
“别提什么大兴,你又不是走镖。没有镖车,连个镖旗都没有。”冯四爷垫着手里的大毛瑟手枪,撇着嘴打断了他的话。
甘明达赶忙解释:“不瞒您说,四爷,这两车货是我自家的,我们兄妹三人要把这批货运到青岛,正好串个亲戚。车上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一些草编土产。请四爷赏个脸,抬抬手吧……”

楼主 青岛小肖  发布于 2014-08-04 14:11:29 +0800 CST  
跟没听见一样,冯四爷的眼角仍是一个劲儿往甘玉婷的脸蛋上瞟。长马脸真以为他没听到对面那壮小伙子的话语,侧转身刚想提醒一句,却见冯四爷突然一瞪眼睛,脸上露出一股凶悍气势。
“两大车乱草,爷不稀罕!可以放你过去……”
一听这话,甘明达心中一喜。
“只是,那个小娘们儿得给爷留下。”冯四爷说罢,瞪着眼睛紧盯着甘明达。
你奶奶的!该死的王八蛋!
甘明达心里火往上撞,差点儿脱口骂出声来,眼角几乎瞪裂了。很快,可转念一想处境很快又强压住火气,转回头冲着甘明远便喊便使眼色。
“三弟,把盘缠拿出来给牛头山的各位爷做酒钱。”
甘明远从二哥那那直往他身后瞥的眼神里,瞧出了门道,便高声答应着,走到自己的那驾马车旁,翻出装盘缠的包裹,同时低低的声音叫妹妹赶快到后面那辆马车上……甘玉婷游离着满目的惊恐,微微点头。
甘明远从包裹里抽出一摞钞票,抬右臂高举起,一面摇晃着钞票,一面大声喊着来啦来啦,以此吸引着前面土匪的注意力。走到甘明达的身旁把钞票递给他,用力眨了下眼睛,表明一切准备妥当。
“你回去吧,我跟几位爷融通融通。”甘明达说接过钞票后,说。
甘明远嘴里应承着返身往回走。不时地回头望望走近土匪的二哥。
山间的一阵秋风掠过,山道上几个人的衣襟被吹得呼啦啦微响。乌黑的长短枪、闪烁着寒光的大刀口、杀气腾腾的大小眼睛仿佛把歪歪斜斜的小松树骇得直打摆子。生死档口,让人几乎都能感到体表汗毛的呼吸……




楼主 青岛小肖  发布于 2014-11-13 13:20:18 +0800 CST  
甘明达手里擎着那一匝子钞票,满面憨笑的向前跨了几步,嘴里说的全是过年话,向匪首冯四爷递了过去。
一瞧见厚厚的钞票,土匪们眼睛自然而然的有些发直,冯四爷手里的大毛瑟枪也不由得垂下了枪口,歪头朝长马脸奴了努嘴。长马脸心领神会,迎上两步,一手提着莫什长枪,一手探出接过那匝钞票……
此刻,甘明远已走回马车,只是没有在自己刚才那架马车旁停留,而是急速的一摆头示意妹妹赶快上后面那辆马车。脸色煞白的甘雨婷悄悄跳下车,跟着三哥向后疾跑。
甘明达递钱的时候故意提前松手,一部分钞票从长马脸手里脱落飘下,众匪不禁发出哎哎的提示声,注意力全都转向了这里……
远处的甘明远飞身跳上后面那辆马车,迅速松开马车的手闸,马鞭杆猛地一敲马脖子,那匹马四蹄交错向后掉头。他一伸手驾了一把跑过来的妹妹,帮她爬上了马车……
马铃哗愣愣的连续声响,惊动了土匪。瘦猴子耳朵最尖,抬眼望过去,瞪大猴眼,向前一指,大叫:“四爷,他们要逃!”
冯四爷闻声扭头一瞧,手里的大毛瑟枪顺势挑起。
甘明达并没有回头,从土匪的叫嚷中已经知晓三弟、妹妹正在脱离。一瞬间,手里变戏法儿似得多了一条七节鞭,疾如闪电地横扫过来。
啪的一声,冯四爷的大毛瑟枪被打掉。众匪顿时反应过来,齐舞刀枪,蜂拥而上。长马脸想扔掉手里的钞票,抬起莫什枪。可稍一犹豫,还是又把钞票揣衣兜里了。虽然这一犹豫只有几秒钟,却给了甘明达一个足够的机会。他身子旋转,七节鞭呼呼作响,在身前仿若舞起一道闪光的屏障,涌上来的众匪乱蹦乱叫地躲避着纯钢鞭梢,被逼得向后退却,钢鞭与刀斧的不时发出尖厉的碰撞声……
冯四爷满嘴脏话地叫骂着,长马脸边向后退,边举起长枪。
甘明达偷眼瞧见长马脸正在向自己瞄准……
楼主 青岛小肖  发布于 2015-05-04 14:47:41 +0800 CST  
第三节
马车在弯曲的山路上飞驰,马蹄下灰土卷起,车轮子呼呼生风。在山道的转弯处,整架马车车身倾斜,几乎翻车。
甘玉婷身子一歪,失声惊叫。
“抓住车辕!”甘明远大瞪着双眼,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挥马鞭敲着马脖子,侧头喊道。此时此刻,他顾不上回头望一眼二哥,眼前保护妹妹脱离险境是最要紧的。
甘玉婷满目惊恐,趴在车上,双手死死攀住车辕,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直到身后远处响起了清脆的枪声,甘明远的心暮然一紧,禁不住惊叫了一声:“二哥!”
然而,容不得他回头看,山道不远处突然出现两棵被伐倒的松树横挡住去路。
不好!土匪早已经断掉了咱的退路!甘明远大惊失色,凝目向山侧扫了一眼,但见三个拿着土枪、砍刀的小匪正张牙舞爪的冲他大叫着。
此刻的风紧了起来,天上的乌云渐密,日头也被遮挡住了。
蜿蜒的的山道上,疾驰的马车像连在一起的两个黑点向前快速滑动,愈来愈近的两棵海碗口大小的松树,相向交叉,枝杈四伸,死死卡住了狭窄的去路,马车绝无可能逾越过去……

刚才枪响之前,二哥甘明达察觉长马脸已经抽身退出圈外要朝自己射击,情急之下撒手将七节鞭甩出,土匪们惊呼着东躲西闪,长马脸的长枪不敢乱放,怕伤着自家兄弟,只好先急速半蹲,七节鞭呼啸着从头上掠过。
等他再抬眼望时,那甘明达早已趁机往旁侧连打了两个璇子,蹦到了山道边缘,大吼一声,纵身跳下山坡。
众土匪先是一愣,继而争先恐后地追到山道边上向下观望,甘明达球一样的顺着陡峭山壁翻滚下去,碎石纷落,尘土扬起。冯四爷恼怒地歪起大蛤蟆嘴,抬起刚捡回来的大毛瑟枪,恶狠狠的向滚落山坡的甘明达打了一枪,长马脸也紧随其后勾动莫什长枪的扳机,两声清脆的枪响接连在山间起伏。
“四爷,那小娘们儿跑没影了!”瘦猴子在后面发出一声尖叫。
冯四爷一下回过神儿来,也顾不得跳下山去的甘明达了,回身手搭凉棚望过去,山道上尘土渐落,前面那辆马车还在原地,而后面那辆马车果然不见了踪影。
“小的们!那辆车逃不过去,去抓住那个后生和小娘们儿!”他一扬毛瑟枪,扯开破锣嗓子喊了声,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走!”
众匪们舞着手里的家把什,叫嚷着沿山道追了下去……


楼主 青岛小肖  发布于 2015-09-07 17:31:19 +0800 CST  
连串的闷雷于天际边响过,一道紫色闪电划破长空。淅淅沥沥的雨点开始坠落砸下,愈来愈密。
马车上的甘致远抬手背快速抹去眉头上落上的雨水,双眉几乎拧到了一起,已经陷入了绝望。此时他体验到什么是那句老话说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妹妹一旦落入土匪的手里,那岂止是一个惨字了得,今天就算是死也要让妹妹逃脱魔掌!别无选择,他把心一横,挽着缰绳的胳膊渐渐用力回勒,尽力减缓两匹马的奔跑速度,回头喝令妹妹:“玉婷,跳车!”
紧张万分的甘玉婷听着他的话,身子下意识往车辕处一动,可很快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不解地瞪大眼睛:“哥,后面有土匪追啊!”
“跳下车,然后顺着山坡往下逃,就是死,也不能被土匪抓住糟蹋!”甘致远的双睛充满血丝,额角青筋暴起,再次大吼:“快跳啊!”
“就是死,也不能被土匪抓住糟蹋”哥哥的这句话锥子般扎痛甘玉婷的心,也让她不再犹豫了。见马车的速度减缓了些许,她双膝荡做脚往车辕处爬了爬,银牙一咬,双手按住车辕猛力一撑,横身飞落了下去,伴随着“呀”的一声惊叫,那娇小的身躯即刻被马车的疾风向前带出了几米,连续翻滚后,摔在山道上,顿时晕了过去……
等妹妹跳下车,马车也离那两棵挡路的松树几步之遥了。甘致远一手用长马鞭拄着车板,一手紧拉着缰绳,努力站起身,在马上车上横着跨出一步,双脚用力一蹬车板跃下马车……


楼主 青岛小肖  发布于 2015-11-02 22:48:27 +0800 CST  
失控的马车径直朝横在路上的松树冲去,马儿前蹄扬起做出跨越的架势,却被缰绳连接的马车死死拖住,嘶鸣着绊倒在拦路的松树上,马车也极度倾斜,随着货物堆向一侧的偏移,很快就轰然侧翻在地。
三个小匪眼见着马车冲过来要翻车,早就嗖嗖地窜上山坡躲避到了树后,吃惊地注视着马车的翻倒过程。
雨疾射而下,随风荡起阵阵雨雾。
在地上翻滚了一段距离的甘致远已顾不上身上的摔痛,奋力从地上爬起,弓着身子跑到妹妹跟前,单腿跪地抱起她摇晃着呼喊。甘玉婷白皙的脸蛋上瞬间落满雨珠,渐渐的睁开眼,从嗓子眼里发出黯哑的声音:“哥……”
雨水从甘致远的脸颊上流下,头发如黑毡般粘在额头,他的眼睛已充血,透射出万分的焦灼……

“快!他娘的,都快点儿给爷抓那小娘们。”
“好唻,四爷!”
“怎么就突然下这么的大雨……”
“少你娘的废话!快点!”
土匪头子冯四爷招呼匪徒们的叫喊声隐约传来……
甘致远甩了甩头脸上的雨水,向来路的方向盯了一眼,已经能瞧见土匪们奔跑而来的模糊影像了。此时此刻,已别无选择,他使尽浑身气力将妹妹拉起来,搀扶着身体松软的她,走到山道一侧。
“妹妹,跟哥跳下去,不然的话今天就逃不掉了。”
“好,哥,我跳……”
甘雨婷望着哥哥,哽咽着点头答应。甘致远一把抱住妹妹翻身滚落山坡。
雨越下越大,山坡上的小针叶松在风雨中悲苦地战栗。
断后路的三个小匪均一手拎着家伙,一手遮着雨,嘴里嚷嚷着跑了过来,脚下泥水飞溅。
“跳下去了。我看见两个都跳了。”一个小匪指着山道下面的陡坡大声叫喊。
“四爷过来了。”
“四爷!他们跳下去了!”
三个小匪见到冯四爷他们擎着刀枪,抹着满脸的雨水,嗷嗷涌来,赶紧掉头迎了过去……
楼主 青岛小肖  发布于 2015-12-14 12:53:09 +0800 CST  
第四节
雷声隐没,铺天盖地的大雨渐缓渐小,直至零零落落,山坡上空留一道道蜿蜒的细水沟缓缓流淌。山野回归平静,时而有浅褐色的山蚂蚱从山草从里蹦出,草叶微晃,雨珠连串滚落。
山道旁,一只沾满泥水的大手从下面探上来,紧紧搬住一块凸起的山石,继而露出了上半个脑袋,湿漉漉的头发下一双警觉的眼睛扫视着山道和山坡,确定周围无人后,双臂猛力一撑,一条腿搭上了道边,将整个身体翻了上来。
甘明达浑身上下已经湿透,衣裤破裂了多处,沾满黄泥污水,脸色发白,额头和面颊均有道道细密血痕的擦伤。他试着活动了几下四肢,疼得呲牙咧嘴,显然先前滚落山坡之时,躯体也被山石碰伤了多处。
几声轻微的铜铃声传来,他这才察觉自己驾的那辆马车就在前面的拐弯处,拉车的马儿茫然的靠坡边,低头啃着路边杂生的野草芽。车上的被草席覆盖的草帽辫尚好,车缘雨水嘀嗒,而另一架马车和弟弟妹妹都不见了踪影。
想必,三弟已经带妹妹脱险了 。他努力往好处想。
刚才的遇险想噩梦一般,他撩起衣襟抹了一把脸,心底悔恨交加。恨自己不该听不进三弟的提醒,心存侥幸执意抄近路进城,碰上劫道这档子倒霉事儿……
“喂!小伙子!”一个苍凉嘶哑的声音从山坡上传来。
甘明远浑身一震,抬眼循声望去,山上的松树后影影绰绰。他紧张的弯腰拾起一块山石,紧握在手中。
楼主 青岛小肖  发布于 2015-12-23 20:41:48 +0800 CST  
“小伙子,别怕。我不是土匪。”树后闪出了一个衣着简朴的老农户,伸腿试探着湿滑的斜坡,一手按住斜插在麻绳腰带上的柴刀,一手灵活有力地扶着一棵棵小山松,摇晃着身形走下山坡。
奥!是个砍柴的大爷。甘明达深深松了一口气,扔掉手里的石头,向坡上走了几步,迎向前去:“大爷,您老是这里的坐地户吧?刚才,我和兄弟遇上了土匪……”
老农户见他走上来,便停住了脚步,扶着小松树,摇头叹道:“唉!别说了,我都看见了。我在山顶砍柴,瞧见有土匪就赶紧猫了起来。从头至尾看得一清二楚。这股土匪是冯四儿领来的,牛头山上的几个头儿,属冯四儿最坏。”
“您都看到了?大爷,我弟弟和妹妹逃出去了吧?”甘明达一脸急切地问。
“奥,那是你弟弟、妹妹。俩个人都从前面的山道跳下去了……”老农户黯然地抬手指了指远处。
“啊?都跳了?我这就去救他(她)们。”甘明达惊慌的回身就要走。
“等等,听我讲完。”老农户皱着眉头喊住了他:“小伙子,那个穿花褂子的闺女,跳下去的时候估摸是被什么给挡住了,让土匪给捞了上来,劫走了!”
最后的那句话如同一声炸雷,令甘明达目瞪口呆地愣在那里,半晌才缓过神儿来,他厚厚的嘴唇才蠕动了两下,双腿开始打颤,感到浑身没了力气,扶着小松树慢慢蹲了下来。
老农户见他神色不对,马上又迈下两步,伸出一只手拍拍住他的肩头:“小伙子,别着急啊……”
“啊——”甘明达突然懊悔的大叫一声,一只手猛锤着自己的额头,嘴里哭喊着:“妹妹,是二哥我害了你呀!你二哥是个扫把星啊!”

楼主 青岛小肖  发布于 2015-12-24 20:33:37 +0800 CST  
嘶哑的干嚎声在林间响起。
老农户想安慰几句,可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皱皱眉,无奈地摇摇头。这年头,遇上劫道的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忽然,甘明达忽地站起身来,向上跨了两步,一把抓住老农户的胳膊,请求给指点一下弟弟是从哪儿跳下去的。
“大爷,我先去救弟弟,然后您老再给我指指去牛头山山寨的路……”
“别急,小伙子,先跟我走。”老农户望了望坡下山道,用装满神秘的眼神往山上摆了摆,压低声音说。
甘明达疑惑不解,焦急地解释:“大爷,怎么着我也得先去救弟弟呀……”
老农户仿佛没听见一样,拿掉甘明达那只抓着他胳膊的大手,转身,扶着小山松往山坡上爬。甘明达心急火燎,可也没得选择,只好瞪着焦虑的眼睛,先跟上。
已近黄昏,雨后的天空没有放晴,薄云层层,交错涌动。大山上一片宁静,弥漫着清新潮湿的气息,葱绿的松树在轻风中微晃,好似碧海微波。其间的一行小山松被俩个人抓得簌簌狂摇,由下往上形成了一条游动龙蛇。
松针上晶莹的水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散落下来,不亚于又一阵小雨。水珠不时地滴进后脖颈,又凉又痒,甘明达顾不得擦一把,只是耸耸肩、转转脖子,双脚艰难地踩着湿滑的碎山石,紧抓着山松向上爬行,泥点子从脚后跟溅起,连番地扑在后裤腿上。谁也没再说话,急促粗重的呼吸声相互都能听得见。
这老爷子咋回事儿呀?救人十万火急啊!他领我往山顶爬是要干嘛?甘明达心里翻腾着百个不解,到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烦躁得停下脚步,喘着粗气,费力的咽下了一口唾沫:“大、大爷!您先等、等会儿……”
老农户头也不回,根本不理他,又紧爬了几步才停下身来,抬手罩在嘴边,向上喊:“宝儿,宝儿——”
甘明达仰脸一瞧,上方近山顶处有一块巨大的狼牙山石,往外斜竖着,恍若随时都能滚下来。
“宝儿,听见了就应一声。”
“听见了!舅爷!”一个童稚清亮的小孩声音从巨石后面传出。随着哗啦啦踩踏碎石的声音,一个剃着茶壶盖头发的小脑袋从巨石一侧悄悄探了出来。

楼主 青岛小肖  发布于 2016-01-15 13:39:36 +0800 CST  
甘明愣愣地望着大石头后面藏着的小男孩,脑袋里一片迷茫,机械的跟着老农户爬到巨石下。
“宝儿,还好吧?”
“还好。”宝儿应着,明亮清澈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浑身脏兮兮、湿漉漉的甘明达。
老农户拽起甘明达的衣袖,径直把他拉到了巨石后面。
这里是一个小山洞,高不过一米,宽不过两米,洞口四周丛生着乱草。上方的岩石还在时不时的滴着水,一侧还竖着一大捆柴火。再往里看,一个熟悉的身影横在山洞里,身下铺着一件草编蓑衣,头边放置着一个装水的葫芦。
“三弟!”甘明达一下子扑了过去,扑通通跪在弟弟身旁。
脸色苍白的甘致远紧闭着双眼,额头鼓起一个血紫的包,放在身侧的手背上血痕道道。衣服撕裂多处,占满泥渍。
甘明达抬手摸着他的额头,泪水涌上眼眶。
“哥?”甘致远努力半睁开眼睛,望见俯在身边的二哥,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哥呀。”
“哥,我这是在哪儿?”甘致远抬起头想坐起来,可一动全身疼痛难忍,只好又把头落下,喃喃地问。
眼前这一切已没必要多问。甘明达从低矮的洞里退出,转身单腿跪地,双手抱腕向老农户拜谢他对弟弟的救命之恩。
老农户赶紧低身将他扶起。
“快快请起……望见土匪们走了,想想你这个后生身上有功夫,应该不打紧。我就带外甥孙子下去先把你兄弟给拉了上来。”他说着,指了指缠在柴火上的那根油渍麻花的结实草绳:“幸亏你兄弟在山腰上被石头给挡住了,不然的话……他摔得不轻,一直迷迷乎乎。我们爷孙俩好容易把他给弄上了这个洞里。”
甘明达习惯性地掏了掏衣兜,这回忆起对付那帮土匪时把钱都扔光了,便红着脸说:“大爷,我现在没带钱,您老的救命之恩,我和兄弟日后一定报答。您留个名儿吧,回头我会去山下的村里找您。”
“瞧你说的,我救人可不是图你的报答……”
“舅爷,你看他起来了。”宝儿拉了拉老农户的衣襟,打断了他的话语。
此刻,躺在山洞里的甘致远忍痛挣扎着擎起半截身子,声音虚弱:“谢谢大爷救我一命。哥,妹妹呢?”
他回忆自己是跟妹妹同时从山道边跳下去的。在剧烈的翻滚下落后,额头猛然撞在硬物上,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缓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了这里。身边的小男孩举着水葫芦给他的嘴里喂水。他曾努力的发声询问妹妹的状况,可没待小男孩说什么,自己就又一次昏迷了过去。现在,哥哥找到了,却没见到妹妹,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上来。
甘明达连忙走过去,单腿跪在地上,右臂撑地,用右肩顶住他的后背,以免他突然仰倒。
“三弟,妹妹,她,她……”
望着甘明达红着脸磕磕巴巴的样子,甘致远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妹妹肯定出事了!
“快告诉我。”
“妹妹被土匪抢走了……”
“啊?!”
甘致远上身微微一晃,身体瘫软下来,幸好甘明达撑住了他的后背。
“都怪我呀!唉!”甘明达苦叹着,流下了两行悔恨的泪。
缓了一会儿,甘致远冷静下来,要求哥哥把自己扶起,钻出山洞。在哥哥的搀扶下,他踉踉跄跄的在洞口处试着走了两步。
“哥,咱这就去牛头山救妹妹。走!”

楼主 青岛小肖  发布于 2016-01-17 02:47:29 +0800 CST  
老农户一把将他们拦住,告诫他们,这样去牛头山只能是送死。
“大爷,那个冯四不安好心,我妹妹会被他糟蹋了的。”甘致远心急如焚。
老农户摇摇头,安慰道:“你们有所不知,牛头山上有个规矩,凡抢到手的货和人都是先放五天,交给他们的六爷李成玉保管,等着有人拿钱去赎。李成玉是牛头山一带长大的,别看入了匪,可是个好人,做事很有分寸,也是他们大当家很信任的弟兄。我觉着你们还是赶快去青岛,想法子找有头有脸的人物帮忙疏通一下,该花钱就花钱,把人保住再说。”
甘家兄弟相互看了看,犹豫不决。
甘致远苦叹一声:“大爷,我知道您老是给出了个好法子。可就算五天时间,我们上哪儿去找跟牛头山熟络的人物?”
“牛头山跟崂山的土匪一样都有些道号,在青岛市里都有各自的眼线和熟络的人物。据我所知,市里那些大商号从牛头山把货物赎回去的也不少见。”
“大爷说的在理。”甘明达在镖局里待过,对此略有耳闻,经提醒也一下子想了起来。
甘致远静下心想了想,反复权衡利弊,也感觉不无道理。哥俩就这般贸然上牛头山要人,恐怕也是有去无回。
山风渐紧,呼啸着掠过山头,松树林齐齐的向一侧扶摇。远方的天边残留着几道血色霞光,天色眼瞅着要黑下来了……
楼主 青岛小肖  发布于 2016-01-17 19:33:44 +0800 CST  
第2章 救妹之战
第一节
暮色苍茫。
岛城天津路西端,稀稀拉拉朦胧着几点灯火。这条街道离西面的海岸只隔一条马路。东面毗邻城里最为繁华的商业街静冈町路(现中山路),所以商铺也不少,特别以旅店居多,占了东端的半条街。一入夜,东西两端便是截然相反的景象,东端灯火闪亮,而以土产、草编铺子为主的西端却冷冷清清。
在早已打烊的商铺中间,有一间屋子仍然开着半扇门,双扇门已上了门板,门楣上方横着一块长形的黑底金字匾牌,上书:立福源记土产铺。
一位戴着瓜皮帽、穿绣团短褂的干瘦老者正揣着手,站在门前,时而仰头望望天,时而探身往往街口,眯着眼,眼角的皱褶几乎挤在了一起,满脸焦急的神色。屋里昏黄的灯光透过半敞的门口,将他孱弱的身影投射到街面上,如一根拉长的火柴棍。
街边一辆空人力车缓慢行至跟前,黑红脸庞的中年车夫一手摘下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朝干瘦老者呲了呲牙:“韩掌柜,今儿个咋关门这么晚?”
韩掌柜闻声转过身,满是皱褶的脸上泛出苦涩的笑:“奥,他老杨叔,收工了呀。这不……我那外甥去乡下进货,到现在也没赶回来。按理说,两个时辰前就该回来了。”
“奥奥。”车夫老杨把毛巾抖了抖,重新搭回脖颈,安慰道:“兴许是半路车轱辘出毛病了,等找上家修车铺子,修起来也挺费事。别太担心了,致远那孩子机灵着呢。”
“唉!这孩子是稳当点,可终归还是个孩子。”
“再等等吧,别心急。那我先回家歇着了,最近这活儿不好干,一天跑个满身臭汗,也换不了几个子。”
“等天热了,来逛青岛的多了,你就忙不过来了。”
“那倒是。一年就吃这一季嘛。回见了,韩掌柜。”
人力车的轮子又旋转起来,带起轻轻地风声,车夫老杨端着车把沿着街边向拐角处走去。
“回见回见。”韩掌柜摆了摆手。
眼瞅着人力车从街角拐过去,他沧桑的脸上笑容减退,眉头紧皱,来回走动了几步,喃喃着:也该回来了、该回来了……
今夜没有星月。一阵泛凉的风挟着清淡的海腥味儿悄悄掠过,掀动起那绣团短褂的衣角。韩掌柜打了个寒战,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抬起右手轻按在挂着灰白胡须的嘴上,有点伛偻的身子随着咳声哆嗦着。
莫不是路上摊上了什么的大事儿?一个不详的念头突然从脑海里跳出,刚刚止住咳嗽的韩掌柜缓慢垂下按在嘴上的手,撩起松垮的眼皮,瞪大了浑浊的双眼,惆怅地仰望着墨云浮动的夜空……

楼主 青岛小肖  发布于 2016-03-08 02:09:32 +0800 CST  
铺子里到处堆满土产杂货,成捆的草帽辫样品几乎摞到了天棚。只有中间留出的一根羊肠小道,侧着身能穿过去,当然干瘦如柴的韩掌柜无需侧身就能来回穿行。
把双扇门掩上后,他愁容不展的背着手,微驼着背,问号般缓慢走到墙角的狭窄木梯口,手扶着木梯柱头哮喘了阵才开始上楼。此刻,墙上的德式老挂钟“铛铛铛……”连响了九下,金属发条悦耳脆响,伴随着“咚咚咚……的踏木梯声,交织成一支安详惬意的小夜曲。
韩掌柜强迫自己不往坏处想,这份薄弱的家产虽说在外甥甘致远的协助下已渐有起色,可也实在经不起什么意外。
上到低矮的二楼,眼前是一条幽暗的走廊,又短又窄,两侧分别是他跟甘致远的卧房。韩掌柜一撩眼皮瞅了一眼外甥卧房那紧关着的暗红小门,若有所思地扣了扣嘴里两排假牙,回身站到楼口旁侧的小佛龛前,抽出一炷香,划火柴点燃,毕恭毕敬地举着香朝供养的财神像拜了拜,随后把这柱香立在了落满香灰的小香炉中,心里不停念叨着祈求保佑的话语……
楼主 青岛小肖  发布于 2016-03-09 19:13:04 +0800 CST  

楼主:青岛小肖

字数:18452

发表时间:2014-04-13 10:2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3-11 11:52:0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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