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纪实体小说《我在大西北的日子》


前几日,曾一起在大西北农三师劳改过的多年未见的狱友小聚,结果都喝多了,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半夜醒来躺在床上,面对屋顶毫无睡意,过往的日子象蒙太奇一样一幕幕在眼前展现。
从欺行霸市的父亲哥哥相继被执行枪决,到我以戴罪之身远赴大西北服刑;从带班组长挑衅我一对三拼死挣扎,到为了报复半夜一暖壶开水兜头浇下;从中队一把大哥放出风声等我出了小号就狠狠“尅”我,到最后雷声大雨点小般的不了了之;从杀了人的老瘪在我看管的猪圈外的巡回脚印,到最后自杀在小树林中那恐怖的表情;从冬天咬牙坐进寒冷的冰水,到后背长满深凹的脓疮卧床三年;从几位带班的怂恿犯人绝食,到他们暗地偷食闹得惊动了南北疆司令……
去大西北那年,我只有18岁。那本应象花一样的年龄,对未来充满梦想和期许的年龄,却随着西行的列车逐渐远去。身上的镣铐让我不知道明天等待我的是什么,而我又将如何面对。不行就拼了,哪怕命丧西北,正是在这种极端心态下,我开始了大西北服刑之路。
年轻人的冲动几次害得我命悬一线,拼死一搏却又让我多次起死回生。
命运总是先折磨人,然后再给你最好的结果。一个冲动的抱着必死心态去服刑的年轻人最后能活到今天,本身也算是一个奇迹了。狭路相逢勇者胜是我那时不二的信条。
如今,65年出生的我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代,遥想在大西北服刑11年半的岁月,我深深地理解了那句老话: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我一生最好的岁月都留给了大西北,如今想起悔断肝肠,但命运不会给你第二次重来的机会,这或许就是宿命。
我文化不高,识字不多,在去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接触了抖音,也认识了很多抖友,承蒙涅槃僧老弟不弃,愿意为我执笔,得以将我过往的经历展示给世人,警醒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莫冲动,莫违法,安分守己的做好自己,实现自身的价值,这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人生最宝贵的东西不是金钱,不是权力,而是自由。
是为序。


多铁林
2021年2月3日
楼主 涅槃僧  发布于 2021-02-12 16:57:42 +0800 CST  


楼主 涅槃僧  发布于 2021-02-12 17:05:29 +0800 CST  

前几日,曾一起在大西北农三师劳改过的多年未见的狱友小聚,结果都喝多了,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半夜醒来躺在床上,面对屋顶毫无睡意,过往的日子象蒙太奇一样一幕幕在眼前展现。
从欺行霸市的父亲哥哥相继被执行枪决,到我以戴罪之身远赴大西北服刑;从带班组长挑衅我一对三拼死挣扎,到为了报复半夜一暖壶开水兜头浇下;从中队一把大哥放出风声等我出了小号就狠狠“尅”我,到最后雷声大雨点小般的不了了之;从杀了人的老瘪在我看管的猪圈外的巡回脚印,到最后自杀在小树林中那恐怖的表情;从冬天咬牙坐进寒冷的冰水,到后背长满深凹的脓疮卧床三年;从几位带班的怂恿犯人绝食,到他们暗地偷食闹得惊动了南北疆司令……
去大西北那年,我只有18岁。那本应象花一样的年龄,对未来充满梦想和期许的年龄,却随着西行的列车逐渐远去。身上的镣铐让我不知道明天等待我的是什么,而我又将如何面对。不行就拼了,哪怕命丧西北,正是在这种极端心态下,我开始了大西北服刑之路。
年轻人的冲动几次害得我命悬一线,拼死一搏却又让我多次起死回生。
命运总是先折磨人,然后再给你最好的结果。一个冲动的抱着必死心态去服刑的年轻人最后能活到今天,本身也算是一个奇迹了。狭路相逢勇者胜是我那时不二的信条。
如今,65年出生的我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代,遥想在大西北服刑11年半的岁月,我深深地理解了那句老话: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我一生最好的岁月都留给了大西北,如今想起悔断肝肠,但命运不会给你第二次重来的机会,这或许就是宿命。
我文化不高,识字不多,在去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接触了抖音,也认识了很多抖友,承蒙涅槃僧老弟不弃,愿意为我执笔,得以将我过往的经历展示给世人,警醒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莫冲动,莫违法,安分守己的做好自己,实现自身的价值,这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人生最宝贵的东西不是金钱,不是权力,而是自由。
是为序。


多铁林
2021年2月3日
楼主 涅槃僧  发布于 2021-02-12 17:06:27 +0800 CST  
前言
和多铁林大哥相识纯属偶然。2021年1月份的一个晚上,躺在床上刷抖音时,第一次看见了多哥。当时他在讲在西北劳教的事,觉得很有趣,就关注了他。
接下来的几天,一直坚持听他讲,觉得他挺不容易的,1983年因为欺行霸市,父亲和哥哥都被正法,他只有18岁,只身去了大西北,留下下老娘和未成年的侄女。
让我感动的是,每每直播间有“欢迎光临”的声音响起,他就很抱歉的和大家说,“大家等下啊,我去老娘那屋扒下头”。三五分钟后回来继续讲,直到“欢迎光临”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此重复,每次直播两三次总是有的。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在西北他都经历了什么?他老娘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他的侄女还好吗?诸如此类一系列的问题无解。于是,我决定加他的微信,和他聊聊。
加微信的过程有点漫长,一周之后吧,总算加上了。一月底,和多哥约好,我带上酒直接去了多哥家。
一瓶茅台下肚,多哥逐渐打开了话题。我只是默默地听着,不时的点点头,很少插话。我在那个年代生活过,深知那个特殊时期发生了太多的特殊的事。多哥文化水平不高,但情商极高,相信这情商和他在大西北10多年的坎坷经历是分不开的,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磨练了年纪轻轻的他。多哥很善谈,谦逊的言辞间我能觉察到他内在的桀骜不驯和忿忿不平。
他很孝顺,和老娘住在隔壁,给老娘装了一个呼叫器,铃声响起,他就匆匆过去伺候老娘。谈起老娘来,他反复重复着一句话,“我妈妈这么多年太不容易了!”,这或许就是这么多年来安心伺候的最根本的原因。孝,让我对这个我眼中的“大老粗”肃然起敬。于是欣然答应了多哥帮他编著这本叫做《我在大西北的日子》的书,由他口述,我来执笔,尽可能的还原历史真相。
很多去过大西北的人已经不在人世,还有一部分现在平静的生活着,我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去打扰他们难得的清净,因为对于我们来说早已司空见惯的自由,对于曾经的他们来说是多么的难能可贵。故此,在整个的叙述过程中,我均使用了化名,当事人或者事件周边的人,自然能“去伪存真”知道事情和人物的本来面目。
最后,作为本文的编著,真心祝愿那些在大西北的生活过的人,生者幸福,死者安息。


涅槃僧
2021年2月7日
楼主 涅槃僧  发布于 2021-02-12 17:15:05 +0800 CST  
第一章

1 一早起来,我就觉得今天要出事。6月下旬的天气已经有点热了,从家里出来,看到在门口卖菜的老爹和大哥,随便打了个招呼,就骑上自行车奔西站而去。
我爸和我哥这爷俩每天从门口的菜店囤一两百斤菜,一卖就是一天,一斤加一毛钱,算下来一天也能挣个10几块钱,聊以补贴家用而已。有时我不忙了,也去给他们帮帮忙,每天早上从菜店往外囤菜是比较费劲的。83年改革开放刚刚开始,菜店都是国营的,大批量进菜然后转手零售,时间长了,菜店难免会有意见。中间发生过几次摩擦,但我们毕竟是现金直接买,国营单位的人呢,也乐得省心省事,后来也就不再纠缠了,愿意买你就买,卖多卖少的随你们。这样一来,在周边的区域,我们基本上形成了一定的垄断,再加上每斤只加一毛钱,大家也相对能够接受,所以这个生意也就一直维持着。
后来,每天卖的菜量不大了,我就想再另外做个什么小生意。正好有个朋友想在西站那卖冰镇酸梅汤,我就和他一起搭伙干了。
“多哥,你今来的还真早啊”,在西站常年以擦皮鞋为生的豆包看到我,远远的就打招呼。
豆包这孩子是个孤儿,生下来没两年父母就没了,是奶奶一个人把他拉扯大,前两年奶奶也没了,他就一个人在西站做起了擦鞋生意,顺带着有时捡点瓶瓶罐罐纸箱子什么的,勉强维持生活。
“你也不晚啊,豆包,怎么了?今起这么早?”,我抬头看看西站的大钟,还不到八点。
“我昨天被抢了,没钱吃饭了,今早饿醒了,一看就出来了”,我平时和他很熟,很照顾他,他倒是什么都不瞒我。
“我C,谁抢的你啊?不想活了?”我看了一眼豆包,停下了脚步。
“就昨天晚上,你们都撤了摊之后,来了三四个年轻的,一个拿刀子就把我逼住了,另一个就把我仅有的十块钱抢走了。”豆包只有13岁,别说三四个年轻的,就是一个他都打不过。
我掏出十块钱递给他,“再看见那几个人,喊我,我揍他们。”
“多哥,谢谢你。”豆包接过十块钱,小心的放进了口袋里。
“这年头怎么这么乱?”我嘟囔着,抬腿就走。
“谢谢多哥。”豆包在后边喊。
“哪那么多事?客气嘛呀?”我扭头看向豆包时愣住了。
我看到周边的几个人一直在死死地盯着我。
凭借多年的打架经验,我知道这些人是来找我的,但看穿着打扮,又不像混社会的人。我脑袋嗡的一下,不会是警察吧!
“行了,别这么客气了,看好自己的钱,别再让人抢走了,”我若无其事的和豆包说着,心里却在紧张的思考着,我到底哪件事翻车了?
那个年代打架对于年轻人来说是家常便饭,偶尔进进局子也不算什么大事,我从小就爱打架,凡是敢欺负我的,管他这么多,先干躺下了再说。所以也多次被抓到派出所,最严重的一次是被少管两年。
后来看父母年纪大了,慢慢的收敛了很多,但今天这阵势不对啊,这明显是奔着我来的啊。想着我不知不觉的加快了脚步,向我卖酸梅汤的那个摊走去。
“齐哥,你来的够早啊?”我看看大齐正在忙活着,走过去帮他一起弄。
“天热,醒的早。”大齐快四十的人了,觉不多也正常,哪像我天天睡不醒。
和大齐说话的时候,我回头看看,跟着我的那便衣不见了。靠,见鬼了?我又仔细搜寻了一遍,还是没看见刚刚的那几个人。管他呢,该死D朝上,我瞎想管个D用。
九点一过,客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5毛一杯的冰镇酸梅汤还是挺抢手的,再加上大齐家的酸梅汤也算是祖传,搁现在怎么也能申请个非遗啥的。
右眼一直在跳,妈的,今这是怎么了?
今天的生意出奇的好,人来人往不断,大齐美滋滋的哼起了小曲,看起来齐嫂今晚的这顿小酒又是管定了。

“让你跑!CNMD!”,“哎呦!......”,“让你跑!”.....
寻声望去,跑京津线短途的马六正挥舞着一把短刀,追赶着一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满头是血,正玩命的闪躲。
马六是红桥的混混,他哥哥是个“人头”,他拉了几个哥们一起在西站做短途生意,主要是跑北京,一年下来也没少挣。强行拉客,强买强卖对他们来说早已习以为常,遇到的多是外地人,大多都会息事宁人,遇到敢反抗的,轻则两个耳光,重则一顿胖揍。但想像今天这样动刀的,倒不太常见。
“我C!”年轻人可能是被逼急了,捡起了地上的一把带木柄的扫把和马六打了起来,一扫把就扫到了马六的头上,疼得他不觉叫出声来。
马六的刀短,一时也占不到便宜。周边做小生意的都在默默地看着,因为早就司空见惯了。也乐得看见马六也有拿不下对方的时候。
直到马六的另几个小弟冲上来的时候,那个年轻人才明显招架不住,很快就被踹到在地,马六二话不说,拿起刀就连扎了好几下。
年轻人惨叫着,在地上翻滚。
马六骂了几句,带着小弟就要往回走,但转过身的时候傻了眼。
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的脑门。
“把刀放下!”拿枪的警察口气冷冷的呵斥着。
马六傻了,忙把刀扔在地上,扭身就想跑。但很快被周围的其他几个警察放倒带上了铐子。
“凭嘛抓我?”马六还在挣扎。
“少废话,自己干的事,自己不清楚啊?!”,那个警察拎起马六,向远处的汽车走去。
马六的小弟一看大哥折了,掉头就跑,被早就埋伏好的便衣统统放倒,其中一个小弟拿出了刀,还没等动手,就被旁边的警察一个锁喉放翻了。
很快,马六的几个小弟包括那个倒在地上的年轻人也一起被带走了。
“多哥,怎么回事啊?”豆包不知啥时来的,在我身边问我。
“我哪知道切,我也正纳闷呢。”我看看豆包,摇摇头。
“今这警察简直就是神兵天降啊,来的也太及时了。”别看豆包年龄小,在火车站的这几年让他凡事都会多想一步。
“反正你自己也多小心吧。”我看了看豆包。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我心神不宁的感觉又慢慢袭上头来。
楼主 涅槃僧  发布于 2021-02-12 17:17:32 +0800 CST  
“铁球,该吃饭了。”大齐在酸梅汤的摊前叫我,“我刚买的饺子。”
“好,好,我最爱吃饺子了,嘛馅的?”
“三鲜,必须三鲜的。”大齐找出来碗筷,一边摆着一边回答。
“整点小酒喝喝吧,饺子就酒,越喝越有。”我逗他。
“酒,当然有。”大齐说着,从摊位下面拿出一瓶直沽高粱放到了旁边的小桌上,并且拿出了2个玻璃杯。
“那咱就先喝着。”我坐在小马扎上,给大齐倒上酒。
两杯酒下肚,平时不太爱说话的大齐算是打开了话匣子。
“兄弟,咱家这酸梅汤不错吧,知道为什么好喝吗?”他喝了一口酒,得意的望着我。
“不知道,我哪懂这些啊,我就知道喝。”我耸耸肩。
“这个酸梅汤啊,不但得有乌梅、甘草、薄荷、冰糖、桂花糖,关键在于它得有豆蔻,豆蔻这东西啊,它不但能化湿消痞,行气温中,还能开胃消食,用于湿浊中阻......你们干嘛?”大齐面对着通道坐着,正讲得带劲,突然望向我身后的位置。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我的双肩被一个人狠狠地摁住,我猛回头,看见几个人围了上来,其中一人,双手摁在了我的肩上。
我往前一蹲,猛地站起并顺手抄起了桌上的酒瓶,向后边那个人砸去。
酒瓶砸在那人的头上,瞬间碎了,血顺着那人的脸颊流了下来。
这时,其他几个人扑了上来。
我掉头就想跑,可能是酒喝得有点多了,脚步有点踉跄,没跑几步就被一脚踹倒。“别动,别动,我们是警察!”那些人一边喊一边把我的胳膊拉到了后边,用手铐紧紧地铐住。
我依然还在挣扎,又挨了重重的几脚,感觉有血从头上流下挡住了眼睛,视线一下子模糊了。
我放弃了反抗。歪头在肩上蹭了几下,使劲睁开眼,看到豆包站在不远处,紧张的看着我,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我冲他摇摇头,告诉他别胡来。
踹倒我的那个警察拿出了证件,在我眼前一晃,我们是分局的,你是多铁林吧,跟我们走一趟。
我点点头,对大齐说:齐哥告诉我家里一声啊。随即被他们半拉半架着想远处的警车走去。
“多哥......”豆包两眼含满了泪水的看着我。
“你要好好的,兄弟。”我看看他,冲他笑笑,扭头走了。
谁能知道,这竟是我和豆包今生的最后一次见面。若干年后,在大西北听新来的犯人说,豆包做了大哥,带领一帮小弟闻名市内六区,后来因为拒捕被击毙。
楼主 涅槃僧  发布于 2021-02-12 17:40:47 +0800 CST  
2 坐到分局预审室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右眼竟然不跳了。
在随后的讯问中,我一概回答不知道,不认识。但我能从问话中感觉到,我此次本抓和我爹还有我哥有关系。
直到被送到看守所,我都一直迷糊着。
在一通签字,脱衣检查之后,我被带到了三号监。
监舍的门打开,我拿着铺盖卷一步一步走进了监舍。
监舍不大,30多平米的样子,住着得有20多个人,我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因为已经是傍晚,监舍的灯已经打开了,昏黄的颜色,看得不是很清楚。
“嗯?德亮,你也在这?”我看到一个发小也在里面,忙跟他打个招呼。
他看看我,把头扭了过去。
“瞎你妈套嘛词,过来!”一个严厉的声音在靠近床的那边响起。
我抬眼望去,一溜平板通铺的东头,一个大哥模样的人正冲我喊,他光着膀子,胸前纹着一直下山虎,样子很凶。
我走过去,站在了他面前:“你喊我?”
“蹲下!”旁边有人在喊。
我放下铺盖卷,蹲了下去。
“嘛案进来的?”那个大哥模样的问。
我进过少管,知道他们这是在过堂,如果是因为花案或者耍流氓等进来的,那这段时间,他们会徒增很多莫名的快乐。
“欺行霸市。”我淡淡的说。
“你哪个区的?”
“红桥的。”
“叫嘛名字?”
“多铁林。”
“多铁林?那多铁桩是你什么人?”后来知道大哥是叫二新,在西监时就是个人头。累犯。在这里是号长。
“铁桩是我哥。”我抬头看着他。
“嗯,你哥混得还行,”他瞥了我一眼,把目光看向别处,“但我告诉你,在我管的监号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谁是你哥也没用!”
我看看他,没有说话。
“滚到那边上睡吧,一切按规矩来。”他晃了晃头,不再理我。
“听见了?!”旁边的一个二板踢了我一脚,指着通铺最靠近厕所的位置对我说:“你,你就睡那。”
我默默地走过去,放下铺盖卷,整理起来。
“铁球,你怎么也进来了?”德亮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我身边,小声的问我。
“拘留证上写的是欺行霸市。”我回答道。
“今天下午,我看见你爸和你哥了。”德亮说。
“我爸和我哥?你在哪看见的?”我停下手里的活,紧张的看着他。
“还能在哪?就在这啊。”德亮显然在这里混得不怎么样,说话的声音很小。
“他们也进来了?”我脑袋嗡的一声,有点发懵。
“嗯,下午4点多钟吧,管号的带进来的,你哥进了7号,你爸进了10号。”
“我C,这回要麻烦啊......”我晕了。原以为只有我自己进来了,没想到被一锅端了。
“铁球啊,这里的规矩是狗不理包子--一屉顶一屉,明天估计该你擦板了。另外,好像这个二新和你哥的关系不太好,他和那个二板瞎疯子以及群发、德子是一伙的,你得有思想准备啊。”德亮说完,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直到晚上躺在床板上时,我的神志还没有完全清醒。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我一下子有点缓不过神来。
楼主 涅槃僧  发布于 2021-02-12 22:04:02 +0800 CST  
第二天一早,号里的犯人就被喊起来做卫生。
“多铁林,那个新来的,从今天开始你负责擦板。”说着话,他示意那个叫瞎疯子的把抹布递给了我。
“等嘛呢?快干活!”那个叫瞎疯子的瞪了我一眼,随手拿过抹布扔在我脸上。
瞬间!我怒了!
我一把把抹布从脸上拽下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对着二新大声的说:“我不会干,你教教我!”
二新愣住了!几秒钟的时间里都没有回过神来。可能是在监号这么多年从没见过我这样敢直接顶撞他的。
“我C,你要炸号?!”倒是那个叫瞎疯子的反应比他快,踹了我一脚,骂道。
“去你妈的吧!”我一把拉住瞎疯子,随即就是一个过肩摔,把他给扔了出去。
二新一看我动手,光着脚就冲了过来。周边也有两三个人扑了上来。
我们四五个人就轱辘到了一起,监舍毕竟很小,他们人多但也施展不开,我仗着自己年轻有股蛮力,又学过摔跤,短时间内还真不落下风。
可能是号里叮叮当当的打斗声动静太大了,惊动了管教。只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监舍的门随即就被打开了。
在开门的一刹那,我们都瞬间坐好了。
“怎么回事?”值班管教冲进来,对着屋里的犯人高喊。
没人回答。只是默默地坐着。
“没事,逗着玩呢。”倒是我首先开口了。
“都老实点啊,别闹了!”管教看见也没什么事,就呵斥了几句,把监舍的门重新锁上。
当楼道里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越来越远的时候,我第一个蹦起来,冲着理我最近的二新就扑了过去。
二新全然没有准备,被我扑了一个正着。我死死地把他压在身下,挥拳就打,全然不顾后边冲上来的瞎疯子、小发等人砸在我身上的拳脚。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死也得拉一个垫背的,而这个垫背的就是二新!
“我让你是欺负人,我让你牛X!”我一手勒住了二新的脑袋,另一只手攥紧拳头,一拳快似一拳的猛击二新的头部。
当二新的叫声传出来的时候,楼道里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管教再次打开了监舍的门,高叫着:“都助手!”
瞎疯子和小发停了下来,而我只当没听见,继续猛揍二新。
“拉开!拉开!”管教手持电棍冲了进来,对旁边的犯人喊着。
看傻了的犯人这才反应过来,冲过来把我和二新分开。这时的二新脸上红一块紫一块的,眼眶子已经肿了起来,看我的眼神已经不那么凶狠了。
“都铐上,出来,顺墙蹲好!”管教让犯人给我们都带上手铐,走出监舍沿着过道的一边依次蹲下。
当晚,我被狠狠地修理了一顿,我自知自己罪有应得,一声不吭默默地忍受着。至于他们几个,只是象征性的修理了几下就会监舍了。
“行啊,多铁林,有点骨头。”管教喊来杂役,“给他上两付戒具。”
当手铐和8斤重的两付脚镣分别用锁头锁好,我知道一会回监舍还将有一场血战,而这场血战的结果,必将以我被收拾收场。
“进去吧,多铁林,我警告你,不能再打架了啊!”管教看我进入了监舍锁门而去。
“怎么着,继续啊?”我看向坐在头板的二新,一边问着一边向他走过去。
楼主 涅槃僧  发布于 2021-02-12 22:43:09 +0800 CST  
“你都这样了,还吹牛X?!”二新看到我被带了戒具,仿佛有了底气,站起来气势汹汹的向我挥拳打来。
“哼!”我早有准备,戴着手铐的双手同时抬起,迎着二新的拳头就扑了上去。
我脸上重重的被打了一拳,我没有丝毫的躲避,而是借机把戴着手铐的双手套在了他的后脖子上,然后猛地一挣,让手铐的位置锁在他的咽喉部位,两只胳膊用力将他抱紧死死地勒住。
“你们过来,我就勒死他!”我对已经从通铺上站起来的瞎疯子、群发、德子等人厉声喝道。
“CNMD,放开我,老子整死你!”二新在我怀里一边挣扎,一边大叫。
“还你妈吹牛X!”我两臂用力,手铐深深地勒住他的咽喉。
“你们上啊,砸死他......”二新硬撑着对其他几人示意。
本来监舍就不大,除去通铺也就几步的距离。瞎疯子、群发、德子、老秋等一看二新的意思瞬间都扑了上来。
拳脚就像雨点般落下,而我根本就无力反抗,只有用力用力再用力,拼命的勒紧胳膊,让手铐锁住二新的喉咙。
他们几个一看不好,就过来掰的手。我那手铐是戴在手上的,他们哪里掰的开。
眼看解救二新无望,他们就跟凶狠的对我拳脚相加,我理都不理,任凭拳脚像雨点般落下。我抱着二新顺势倒下,和他们几个滚在了一起。
也许是扑腾的声音太大了,楼道里的脚步再次急促响起,监舍的门很快就被打开。这一次我没有动,还是紧紧地搂着二新。
“都顺墙站好!”这次几个管教同时站在了门口,满脸怒气的看着屋里的人,其他人包括瞎疯子、群发、德子、老秋等都站在了墙边。
“把他俩带出来,刚才还有谁动手了,一起出来!”管教指指我和二新,又看向了其他人。
瞎疯子、群发、德子、老秋相互看了一眼,低下了头。
我放开二新,看到这家伙的脸都被憋紫了,脖子上一道鲜红的印记正在渗出血,他拼命的咳嗽了几声后才喘过气来,看向我的眼神已经没有一点杀气。
被带到管教室里,我又被修理和教育了一通,好在我早有思想准备,也没感觉怎么突然。
“多铁林,不准再闹了,再闹没你的好果子吃,”管教看看我,“你爸你哥都在看守所里,让他们也省点心吧。”
“送我回号吧,”我淡淡的说,转身就往外走。
“对了,”管教叫住我,“那个二新调到别的号了,你回去别再闹了。”
“他们别欺负我就行。”我看着管教,苦笑了一声,“但他们做不到。”
当监舍的门在我眼前再次打开,我趟着脚镣一步一步走进去。眼神首先把瞎疯子、群发、德子、老秋等人扫了一遍,回到自己的铺前,做了下来。
我年轻,但这几场“战斗”下来,觉得浑身都疼,我想躺会,但又怕被他们几个偷袭,于是我走到靠墙的一侧坐下来,闭上了眼睛。
号里一片寂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十分钟后,我睁开了眼。
“哎,你们几个,过来。”我对瞎疯子、群发、德子、老秋示意,“咱们聊聊。”
他们没想到我会喊他们,相互看看,但仗着人多势众,也就围拢了过来。
“怎么样哥几个,砸我砸爽了吗?”我笑着,挨个看向他们几个。
楼主 涅槃僧  发布于 2021-02-13 13:11:46 +0800 CST  
“大新是号长,我们也不能不听啊......”倒是最年轻的德子说话先软了。
“你们三呢?”我看向瞎疯子、群发、老秋,当时除了二新和瞎疯子,剩下的我还都交不上名字,但一看他们就是老犯,特别是顺子和老秋。
他们几个看看我没有说话。
“嗯,我知道你们看我年轻,心里不服。没关系,哥几个,你们是现在一起冲上来啊,还是等我睡着了再动手,你们随便。但我告诉你们,要弄就弄死我,只要我不死,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我看了他们一眼,就势躺下,不再理他们了。
3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喊起床的是瞎疯子。
我睁开眼,但没有动。我知道昨天的事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完,必须要一鼓作气将他们全部拿下,否则以后在这里的日子一定没有我的好果子吃。
我现在戴着两挂链子和手铐,真动起手来恐怕也难以占到便宜。如果就这样下去,虽然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但危险随时都在,我必须抓紧动手,我该怎么办呢?
“铁林,能起来吗?”瞎疯子走到我眼前,推了推我,“不行我叫个人帮帮你。”
我睁开眼看看他,面无表情。努力的把身子往上撑了撑,就势一骨碌,坐到了床边。
“你,过来!帮铁林收拾下被褥。”瞎疯子对正在擦床板的德亮喊道。
“来了。”德亮早就想过来帮我,但碍于这几个人一直都是远远地看着我。
“你去擦板。”瞎疯子对着旁边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头说道,“从明天开始都是你擦板。”
“德亮,你以后负责照顾铁林。”瞎疯子看了我一眼,对德亮说。
“好的,顺哥。”德亮终于不用擦板了,心里自然愿意,忙着帮我收拾被褥。
我仔细的打量着瞎疯子,40来岁的年纪,看样子在外面也应该混得不错,昨天群殴我时,他是下手最恨的一个,但好在我皮糙肉厚,他们几个人的拳脚愣是没有把我打成鼻青脸肿,这可能和我抓住二新后一直把脑袋扎在大新后背处有关。我又看看群发,30来岁,应该不是大哥级别的,最多属于“帮事”的,属于趁火打劫型的。至于老秋,我都懒得看他一眼,典型的墙头草,战斗力有限。这三个人里,如果搞定了瞎疯子,其他的几个不足为论。
吃饭、坐板、放风、坐板、吃饭、看电视,看守所的生活也就那样,真没有什么可以需要描述的。只是放风过去,德亮从外面回来,小声的告诉我,“铁球,刚我看见他们几个凑在一起,好像在商量怎么对付你。”
“嗯,知道了。”我看看德亮,点点头。德亮是个老实孩子,从小学习就不错,他家里条件不好,上学时总被别人欺负,这次是因为盗窃进来的。
“你今晚几点值班?”我问他。看守所里为了防止半夜出意外,总是让犯人轮流值班。
“我应该是第三班。”他看看我,不明白我为什么问这个。
“半夜你看见我起来别吱声,我用铐子把瞎疯子卡上,你再过来拉我并且大叫。”
“嗯,”德亮点点头,“我知道了。”
楼主 涅槃僧  发布于 2021-02-13 13:14:24 +0800 CST  
晚上睡觉以后,我一直装睡,耳朵仔细的听着。第一班是群发,第二班是那个擦板的老头,也许是因为年龄大了,早休息惯了,他坐在号里一会,竟然睡着了。
天助我也,机会来了!
原想等德亮值班时给我点时间,等我卡住了瞎疯子再叫,但那样做很可能会连累了德亮,给他扣一个值班失职之类的帽子,连他一起收拾。现在这个老家伙我就不用心疼了,据德亮和我说,这老桃毛是因为扒灰进来的,也就是趁儿子出去打工和儿媳妇搞在了一起,后来被亲儿子举报抓进来的。
戴着镣铐自然是不用脱衣服的,我轻轻的爬起来,下到地上,用手把两挂镣子的中间慢慢的提了起来,一小步一小步的移到了瞎疯子的床边。
这中间,我一直紧张的看着坐在门口面向我的扒灰大爷,生怕一不留神弄出响动惊醒了他。
他一直没醒,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犯人都是头朝外睡的,我低下头确认了一下瞎疯子头的位置,他仰天躺着,我伸出双手,用铐子卡住了他的脖子,向怀里猛用力的同时就势坐在了地上,同时用脚蹬住了他的双肩!
“啊......!”梦中的瞎疯子显然没有任何准备,猛然叫出声来。
“你个狗仗人势的东西,老子今天整死你。”我双脚用力蹬住他的肩,不给他挣扎的机会。但我并没有下死手,毕竟他还没到让我想弄死的地步,我更多的是想在精神上击垮他!
随着叫声响起,我看到通铺上的犯人都起来了,但都茫然的看着我,包括群发和老秋一时都楞在那里,不知所措。
凄惨的叫声还是叫来了管教。听到管教开门,我松开了瞎疯子。
“多铁林!怎么又是你?!”两个管教怒气冲冲的冲了进来,拉着我就往外走。
回头看时,瞎疯子跪在铺上正在拼命的咳。
一顿狠狠地修理之后,我又被砸上了两挂脚镣。每付8斤,四付整整32斤,当然这还不算那8把锁头的重量。
之后,我被送去了独居。
独居的日子没有什么可以描述的,吃了睡睡了吃,我一口气被关了15天。
等我再回到三号监舍的时候,瞎疯子已经不在号里了,新来的号长看我进来,第一句话就是:铁球,做床上来!
这个号长我认识,是我哥的一个哥们叫大飞,在外面那阵常去我家找我哥,一起也喝过几次酒,人很仗义的。
“飞哥,你怎么进来了?”看到是他,我的心情瞬间好了很多。
我坐在他旁边,抬眼打量了一下号里的人,群发和老秋这两个王八蛋竟然还在!
“哈哈......!!!”,看到他俩,我不由的笑出声来!
他俩苦瓜着脸,看着我,一脸的无助和苦涩。
我趟着镣子走过去,他们不知道我要干嘛,慢慢的从铺上站起来,低着头。
我低下头,翻着眼皮看着他们。
“铁林,你回来了?”倒是群发比较机灵,小声的说着。
“嗯,没死里面。”我轻轻地说,对对着他俩脸上呼着气。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铁林,别怪我们,”我低下头,看见老秋的双腿在抖。
“当初和二新一起揍我的时候,你俩不挺猛地吗?怎么了?大新走了,没主心骨了?”我瞪了老秋一眼,他的目光瞬间闪开,“如果你俩当初揍我的时候,但凡手下能留哪怕一点情面,我今天都不会难为你!”
楼主 涅槃僧  发布于 2021-02-13 13:16:03 +0800 CST  
“我俩也是出于无奈啊......”老秋嘟囔着。
“Duang”的一声,老秋在我眼前倒下,吓了我一跳。
是大飞一脚踹倒了他。然后又一脚,踢倒了群发。
“揍他!”大飞一声令下。马上冲上来几个人,叮咣的一顿揍。
群发和老秋手抱头躺在地上,任凭拳脚交加。
我没有动手。像这样的怂货,我真怕脏了我的手。
“干嘛呢?”监舍外一声断喝。
这次开门的速度是比较慢的,我能明显的感觉到。等门打开,动手的几个人早就乖乖的坐到了铺边上,和没事人一样看着门口。
我站在那,连动都没有动。
管教走了进来,看看躺在地上的群发和老秋。踢了一脚,然后问,“你俩怎么回事?”
“我俩逗着玩呢......”群发坐起来,划拉了一把脸说道。
“是逗着玩呢,逗急了。”老秋也爬起来,规规矩矩的回答。
“真是逗着玩逗急了?”管教看看他俩,有看看大飞。
大飞没有说话。
“是是是,是逗急了。”群发和老秋是老江湖了,自然之道如果敢在现在的状况下咬边的话,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嗯,那你们以后别瞎逗了啊。”管教嘱咐了几句,锁门走了。
“还别说,你俩还真识路子,去洗洗吧。”大飞看了一眼群发和老秋说道。
“铁林,你过来,你爸和你哥都进来了,你知道吗?”大飞问我。
“我听说了,但还没见着人。”我坐到大飞旁边。
“我进来有三个月了,前几天和你爸分在一个号,”大飞在我耳边小声的说,“听老爷子说话的意思,这次好像不太乐观啊。”
“是,我拘票上写的是欺行霸市,也不会太严重吧,”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爸那边挺好的,没受气吧?”
“老爷子那边不用你惦记,我前几天从十号过来,是我一个同案当号长,我都嘱咐好了,不会受气的。”大飞扭头看了我一眼,“在那号里我就听说了,你小子挺猛啊,先后把二新和瞎疯子都砸劈了。”
“猛嘛啊,还不是他们逼的,牛X闪闪的不知道自己姓嘛了......”我扬了扬头,指向群发和老秋的方向,“还有这俩也跟着打便宜人,为虎作伥。”
“群发!老秋!你俩一人一天负责擦板啊!”大飞喊道,“对了,每天晚上你俩站头班和二班岗!”
“好好好。”群发和老秋在那边答应着。
“我本来想着出来就砸这两个货的,妈的,既然揍过了,就算了,不和他们计较了。”
“跟他们计较嘛,都是势利眼,无非是为了好好过几天罢了。”大飞轻蔑的一笑,“德亮,把铁球的铺盖搬我旁边来吧。”
“好嘞,”德亮自从大飞来了,日子比原来好过多了,爽快的答应着。
“那个大新去了九号,进去就继续装大哥,结果被大伙一顿砸,现在也老实了,在那眯着呢。那个瞎疯子判了,重伤害7年,也没上诉,应该已经下监了。”
“打进来我就没干别的事,光剩下和他们几个折腾了。”我笑了笑。
“铁球啊,你们爷三都进来了,你们老娘可怎么过啊?唉......”大飞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是啊,我妈也四十来岁了,还带着我哥哥的闺女,这日子真够难的啊!”被大飞提起老娘,我的心情一下子低落到冰点。
多年以后,当我在大西北可以保外就医,而家里只有老娘一人并且需要照顾我侄女,再加上晕车不能去新疆接我回来时,我曾经一度恨过她,但当我回到家中,看到只有五十多岁的老娘竟然已经是满头白发时,我所有的怨恨都不在了,扑通一声跪下嚎啕大哭,知道哭得昏了过去。
因为号里有大飞的照顾,我的日子好过了不少,期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折发生,直到1983年8月。
楼主 涅槃僧  发布于 2021-02-13 21:17:21 +0800 CST  
4 1983年8月25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严厉打击刑事犯罪的决定》。这是我们在所里学习时听到了,当时想已经在里面了,还能怎样呢?谁知道几天后,改变我一生的事情就发生了。
8月28日,在民园体育场召开了打击刑事犯罪公审大会,我爸和我哥都被判了死刑立即执行,我获刑15年,去了西监。
市局看守所比较正规,我也是定完刑的犯人,再加上家里父亲和哥哥都被执行了,我又很年轻,所以无论是管教还是同号的犯人,大都比较照顾我,也算是相安无事。
那段时间,我几近崩溃,爸爸哥哥没了,老娘弄着侄女艰难度日,而我面对的是15年的大刑期,苦海漫漫,何时是尽头。我意志消沉,几次想寻死都被救了回来。管教也多次开导我,告诉我,你还年轻,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能自暴自弃,为了老娘也得好好改造,争取减刑,早日回到老娘身边尽孝。
当时的我,哪里听得进这些,常常找茬打架,气得管教有一次对我大喊:多铁林,你再胡闹,我就给你“贴邮票”!
贴邮票?贴邮票啥意思?
直到83年11月初,通知我去大西北服刑,我才明白,原来这就是贴邮票啊!
11月3日。当时我还在西监,一大早,管教就通知我们收拾行李,集合,然后每个人都被戴上了手铐、砸上了脚镣。
在西监的操场上空,有直升机在盘旋,下面的平地上早就停满了一排排的闷罐车,被送去大西北服刑的犯人按顺序逐次登车。
“靠,坐这个车去大西北,还不把肠子肚子都颠蹬出来啊?”我旁边的李发小声的嘀咕着。
“你想得倒美,坐这个去大西北,等开到了,估计也该释放了。”我看了李发一眼,揶揄道。
漫长的车队行驶了得有几个小时,看不到外面,只能蹲在车厢里大致判断所去的方位。
“下车!拿着行李下车!”管教在外面高喊。
“这么快就到新疆了?”李发嘟囔着。
“到新疆路还差不多。”我背起背包跳下了车。
“下车后排成一队,快快快!!”管教高声的催促着。
“我C!我这么多警察?”李发眼神有点发拧。
“这不张贵庄?”我看看周围,这片地方我来过,很眼熟。
只见两排的持枪核弹的武警站成了一个通道,出发的犯人们背着行李一个接一个的鱼贯而入,不远处的高墙上,架着转盘机枪,虎视眈眈的看着这些即将远行的人犯。
通道的尽头是一辆一辆绿色的列车,犯人们按照编队顺序登车。每个车厢里都有两名以上的警察执勤,腰上挂着手枪,警惕的看管着犯人。
我和李发紧挨着上车,在行李架上把铺盖卷放好。坐下后是漫长的等待,今天起得有点早,在加上最近我的睡眠很差,在无聊的等待中,我不知不觉睡着了。
在梦里,我梦到了我妈带着侄女从远处向我跑来,但是不管怎么跑也跑不到尽头,而我大声的呼喊着,却未能叫出声来......
后来我又梦见了我爸和我哥,他们站在我面前不远的地方,嘴在动,好像在说着什么,但我什么都听不到......
我和我哥的感情还是挺好的,他大我三岁,长得一表人才,一米八几的大个,每每有胡同里比我大的孩子和我打架,我吃了亏的时候,都是我哥哥带着我打上门去,非得把吃的亏打回来不可。
后来,我逐渐大了,常常和他闹别扭,他也总是让着我。
但他性格里面的戾气最终还是害了他,记得一次因为什么啊,我们哥俩动手了,我打不过他就跑了,他爬上了房等我。
等我在外面熬到天黑,以为没事了小心翼翼的走回胡同的时候,他揭下房上的瓦就猛砸过来,我忙躲开,捡起地上的砖头什么的回扔过去。
我们就这样来来往往,整整对砍了得有一个多小时才罢休。我的胳膊肘被他砍破了,血流了很多,染红了身上衣服。
最后,我坐下了,实在没有力气了。他才从房上下来,看到我受伤了,拉起我就去了卫生院,给我包扎好。又去了他的一个同学家,帮我把衣服洗干净才领我回家。
第二天,等我爸早上起来看到满地的碎瓦片,房上的瓦都被揭光了之后,我哥不等我回到,首先站出来承认是他干的,和我无关,然后就被我爸结结实实胖揍了一顿。
楼主 涅槃僧  发布于 2021-02-13 21:18:27 +0800 CST  
还有一次,放学回家。在学校门口,我被几个社会上的小青年叫住了,把我身上仅有的几毛钱都给抢走了,那是我这几天的零花钱。
回到家我就告诉了我哥,他二话不说,抄起门后边的一棵棍子就冲了出去,我在家门口捡了块砖头也跟了上去。
因为学校离家不远,离着好远就能看见那几个小子还在。
他站定后,用棍子指着那个小痞子,“就是你们几个抢的我弟弟?”
“你谁呀?想干嘛?”其中的一个小子还挺横,从栏杆上跳下来顺手从裤兜里就掏出了一把弹簧刀,“怎么着?活腻了?”
“是他们吧?”等我走到跟前,我哥问我。
“嗯,就是他们。”我一手一块半拉砖头,冲我哥点点头。
“呼......”我哥二话不说,抡起棍子就砸了过去。
打起架的时候,长武器总是比短武器要占很大便宜的,那小子没想到我哥会这么猛,上来就动手。一见棍子轮过来,忙一躲,但还是慢了,棍子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肩上。
“啊,我C!”他吃痛不住,大声的喊着。
我哥抡起棍子,横着又砸了过去,这次砸在了他的右臂上,那小子一下子就被砸倒了,在地上翻滚着。
我冲过去,一砖头砸在他头上,血当时就流了下来!
其他的几个小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哥就像虎入羊群一样,左右开弓,很快又干倒了一个。其他几个一看,扭头就跑。
“就是你抢的我弟弟啊?”我哥走到最先倒地的那小子身边,用棍子捅了捅他,问道。
“是,是......”他痛苦的看着我哥,忙不迭的回答着。
“钱呢?”我哥哥举起棍子作势再砸。
“别,别,钱在这!”那小子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来,放到了地上。
“他抢了你多少?”我哥扭头问我。
“五六毛钱吧?”我也不记得具体的数了。
“不,不,都给你了,大哥。”那小子说道。
我哥接过了那一把钱,拿出一个一块的递给我,然后看着手里的钱有些迟疑。
“这些钱都是抢的吧?”我哥低头问那个已经坐起来的小子。
“不是不是,里面也有我自己的钱。”
“有你多少?”
“一块多吧.....”
我哥拿出一块钱扔给了他。回过头来,把剩下的钱递给了我,“你明天问问还有谁被抢了,把钱还给人家。”
我接过钱,点点头。
“你们几个以后再敢在这抢钱,我就挨个打折你们的腿!”我哥用棍子顶着那小子的脑门,大声的说.
“不敢了不敢了......”那小子看着我哥,满眼都是恐惧。
“我叫铁桩。你们如果不服,可以来找我。”我哥轻蔑的一笑,带着我回家了。
第二天,我写了个纸牌子写上:谁昨天被抢了钱,来找我。把同学被抢的钱都悉数还了回去。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但不管是争执也好,动手打架也罢,他都像大哥哥一样包容着我,让着我。
而今,他已经不在了,和我阴阳相隔。谁来照顾我呢?
楼主 涅槃僧  发布于 2021-02-13 21:19:03 +0800 CST  
今日更新完成。刚刚在多哥的直播间,大家对本文的意见我都听到了,提得很中肯,我虚心接受。有几点,在此说明一下,敬希大家理解:
1.我从没进去过,对里面的事都是从书上看到的,所以在写到一些细节时往往会出一些差错;
2.我和多哥的沟通基本上都是在微信上用语音沟通的,他讲得比较粗,以后我努力把他讲得东西尽量细化;
3.我有自己的工作,每天也是比较忙,特别是春节期间,应酬很多,但我努力在春节期间写完10万字以上;
4.春节后,我在工作的同时力争坚持每天更新,有时更新少希望大家理解;
5.写这本书我不图名、不图利,只为通过自己的笔来记录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个群体,他们经历了什么;
6.希望大家多多评论回复,帮我把帖子顶一顶,给我一些动力,谢谢大家。
7.大家不要再问我是谁了,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写的文章您能喜欢,小说终结,我会出现在多哥的直播间的;
8.真心感谢大家百忙中还能浏览我的帖子,谢谢大家!
楼主 涅槃僧  发布于 2021-02-13 22:51:19 +0800 CST  
“呜呜呜......”随着火车一声长鸣,我在梦中惊醒。
随后一周左右的时间都是在火车上度过的,每到一个火车站补充水喝给养的时候,我们都被要求低下头,不准往外看。后来因为犯人带着戒具实在是不方便,经过管教上报领导恩准后,戒具被摘除了。
大约行进了四五天的样子,火车像往常一样驶进了一个车站,一个犯人趁管教不注意,打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因为情况发生的过于突然,我们纷纷抬头趴着窗户去看,只见那个犯人跳下路基,疯狂的往车站的一角狂奔。后边,几个警察持枪追赶。
“低头!都把头低下!”管教大声喊道。
我们再次低下头,听到外面的枪声响起。
“这哥们跑得了吗?”李发问我。
“我哪知道,估计够戗,没听见枪声吗?”我深知即使你身手再好,对于热兵器时代的手枪来说,同样不堪一击。
火车在那一站停了好长时间,估计是在等那些抓人犯的警察吧。傍晚时候,警察回来了,那个逃跑的人犯被几个警察架着一瘸一拐的走了回来,大腿上流了很多血,显然是中枪了。
“我C,这哥们还真能跑啊,看起来素质不错。”李发在我旁边小声的说。
后来,到了大西北之后得知,逃跑的这个犯人是体育学院毕业的一个学生,因为盗窃被判无期。他逃跑的时候,一开始警察鸣枪示警,他理都不理,沿着铁轨很快就跑出了车站。但由于车站太偏僻了,周围没有什么可以隐身的地方,他只能下到河堤边上跑,在多次鸣枪示警无效后,警察开枪果断的开枪击中了他的大腿。纵然是在中枪的情况下,他依然继续坚持跑了得有四五百米。
“要是有哪怕是一堵墙,估计我都跑掉了。”回忆这段经历是,他总是挽起裤腿,让旁边的人看他的伤疤。
他后来的结果不得而知,但我知道他是天津第一批送大西北劳改犯中第一个逃跑的。
漫长的旅途是极其枯燥的,好在有李发时不常的和我抽科打诨,还不至于他无聊。
列车行进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终于在终点站停了下来。

5 火车停下的地方,是一个叫做库尔勒的地方。后来呆的时间久了,知道了一些关于库尔勒的事。库尔勒市位于新疆中部,南临世界第二大沙漠塔克拉玛干沙漠。是古丝绸之路中道的咽喉之地和西域文化的发源地之一。“库尔勒”在维族语中是“眺望”的意思,因盛产库尔勒香梨,又称“梨城”。
83年11月我们刚到那里的时候,库尔勒县还没有并入库尔勒市,83年8月国务院刚刚批准撤销库尔勒县,县所辖区域并入库尔勒市。
犯人们排着队走下火车,我感觉腿都软了。长时间在火车上缺少运动,忽然下地总是觉得路不平。有这种感觉的应该不止我自己,我回头看时,很多年龄大些的犯人都有摔倒的。
下火车,上汽车。在库尔勒的一个大仓库里面,我们修整了一天。第二天再次坐上了汽车,又是两天三夜的颠簸后终于到了我们最终要去的地方----巴楚县农三师五零团所在地。
还没有下车,我们就都傻了一半。我靠,这是什么鬼地方啊?!漫天的沙漠一眼望不到边,远处的天和沙漠紧紧交融在一起。
“天还是真蓝啊......”李发下车后抬头看看天空,不由感叹着。
我跟着走下车,远远望去,只见一轮红日正在缓缓滑落,将西边的天空染得通红。暮色暗淡,残陽如血,太陽落山了,它那分外的强光从远处红柳树梢头喷射出来,将白云染成血色,将远处的沙漠染成血色。不知道这血色残阳预示着什么?是否注定要在这里经历一场血与火的考验才能完成自我的蜕变?
楼主 涅槃僧  发布于 2021-02-14 14:40:28 +0800 CST  
“我C,我们晚上住哪啊?”李发看一圈,没有找到一处房子,“不会就住在这野地里吧?这有没有狼啊?”
“鬼才知道。”我看看周围,真的没有一处地上建筑物。
“嘟嘟嘟......集合!集合!”从天津跟来的管教吹着哨子喊着。
整好队,我们背着行李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等走进了才看见,地上有一个个斜坡通向下面的“房子”。
“这他妈不是陕北的窑洞吗?”我心里想着。
在窑洞门口,我们进行了分组,我和李发被分到了一中队。
沿着地上的斜坡,我们走进自己的“家”,斜坡坡度不大,走下去就到了“窑洞”门口,里面长长的通铺上早就铺满了野麻。我放下行李,坐在床边,喘了口粗气。
一个新环境总是需要去熟悉的,但这里实在是太简单了,没有一天的时间,我们就都了解了个够。
几个中队都在一个大院里,大院的四周有几根2米来高的洋灰柱子,柱子之间拉着铁丝网,当时还没有武警,都是民兵,端着枪站在四周用推土机刚刚堆成的几个土堆上看管犯人。
院里有一口枯井,里面只有很少的水源,几个分队都需要来这里取水。先下去的人用茶缸子一点一点把那少的可怜的水盛进犯饭盆里,那水和被稀释的麻酱一个颜色。
水打上来,还是需要再加工的,也就是说还得过滤,否则根本就喝不了。加工的方法很奇特,就是用军帽把那水一点一点的过滤,滤水的过程是很慢很慢的,一滴一滴流进盆里。水清了,但喝的时候依然是苦涩至极,难以下咽。
就是这样,也常常为了这点可怜的水,几个中队之间会起纷争,因为就这点水,你打完了别人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物资的紧缺性决定了人们争斗的惨烈程度,世间事概莫能外。
一中队是以桥西区的犯人为主,有个别带班的和组长是南开和红桥的。天津赫赫有名的几位大哥级别的基本上都汇聚于此。因为大家之前有的就认识或者听说过,所以初到的一段世间里也相安无事。
那段时间里,正是我心情降至极点的时候,想想老爹、想想哥哥、想想自己一个人拉扯着侄女的老娘,再想想自己漫长的15年刑期,我彻底绝望了。不想活了,只求速死!
我开始泡病号,即使出工了也不好好干活,干一会歇一会,为此,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队长用D棍狠狠“教育”过我几次,但我就是不管那一套,你D我,我忍着,你说出大天来,我就是不干活!
后来为了震慑其他犯人,他每天早上把我铐在院子靠近出口的那个水泥柱子上,一铐就是一天,连续铐了我好几天。那时的天已经很冷,他故意冻我,第一为了惩罚我,第二为了警示犯人。
“铐我?让你铐我!”我非得让你给我赔礼道歉不可。
楼主 涅槃僧  发布于 2021-02-14 14:41:44 +0800 CST  
每天晚上回去,等大家都睡着了,我就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绳子,在戴手铐的位置紧紧地勒住手腕,用牙咬住绳子的一头狠狠地勒紧,直到绳子深深地杀进肉里,第二天早上趁大家还没醒,赶紧把绳子解下来。如此反复,也就三四天的时间,我感觉到差不多了。
第二天,队长又拉着我到水泥柱子那里,把我铐上后就走了。我等下午的时候,用手把铐子挪到我用绳子勒的那个印那里,把铐子铐到最紧。晚上,等其他犯人都收工了,队长让人来给我把铐子打开。
“不行,不能打开!”我对来人大声喊着,“叫队长亲自来,我的手不能动了!”
队长很快就跑来了,依然盛气凌人,气势汹汹的,老远就对我喊道:“多铁林,你这个怂人,尽尼玛没事给我找事!又怎么地了?”
“我手不能动了!你看看,”我抬起双手,举起了铐子,“你给我戴铐子就戴铐子呗,勒的这么紧,这不是虐待犯人吗?”
“我先给你打开看看,是不是淤住血了......”他哪见过这个,一时也有点不知所措,忙不迭的要给我打开手铐。
“我正式告诉你,别碰我!你TM虐待犯人,这手铐我还就不摘了!”
“你别来劲啊,多铁林,我告诉你,铐你也是因为你不服从改造。”他强词夺理,但口气明显软了下来。
他回过头,和身边的犯人低语了几句,那个犯人就跑走了。
一会,和我关系不错的李发远远地走来了。
“怎么了?铁球,”李发问我。
“队长天天铐我,我手动不了了!”李发不知道我在晚上的“行动”,我举起手,你看看,手都肿成嘛样了?”
“你俩先聊会,我马上回来。”队长说完,扭头就像队部走去。
“铁球,你没事吧?”李发看队长走远了,关心的问。
“没事。我让这狗C的铐我,我非得治治他不可。”我愤愤地说。
“你注意分寸啊,千万别闹大了。”
“我知道,你别管了。”我安慰着李发。
“多铁林,你又做嘛妖了?”中队指导员和队长走了过来。
“您自己看吧,”我举起手,对他们晃了晃。
“先把铐子摘了吧,有嘛事回头再说,有病咱先看病。”指导员毕竟是做思想工作的,语气比队长要好很多。
队长和指导员都是从天津那边直接过来的,在新疆呆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回天津的,他们对我个人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
“不摘,不给我个说法就是不摘,我得戴着它,戴到我刑满释放,我要让大家都看看队长是怎么虐待犯人的。”我脑袋晃得像拨浪鼓一样。
后来李发也劝,指导员也劝,包括很多和我要好的犯人都一起劝我,没有办法,我让他们把我的手铐摘了。
手已经肿了,手铐的印记深深地陷了进去,我的手真的不听使唤了。
“我干不了活了,手不听使唤,攥不住了。”我冲着指导员说。
“你先歇几天,等手好了再说。”指导员安排完就走了。
过了几天,一个和我关系要好的犯人要刑满释放了,我偷偷地让他帮我办件事。
事情好像就这么过去了,只有我知道,这件事其实才刚刚开始。
也就十多天的时间吧,我想往常一样在监舍躺着。我的手还没有好,还是没有知觉,不听使唤。
“多铁林,出来。”队长在监舍外面喊我。
“怎么了?又要铐我啊?”我爬起来,顺着斜坡走到地面上,看到队长正怒目横眉的看着我。
楼主 涅槃僧  发布于 2021-02-14 14:42:23 +0800 CST  
“嗯,怎么了?我没有反应问题的权利吗?”我站在他对面,直视着他。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高级人民FY来核查你反应的虐待犯人的案件了。”队长看着我,眼中也有很多无奈。“我现在带你过去,多铁林啊,你可不能胡说啊。”
“我只是实事求是的反应问题,不会胡说的,你放心吧。”我看看他,答道。
“那就好,不管怎么样,咱么都是从天津来的,别让人家看笑话。”他喃喃自语般的和我嘟囔着。
都是从天津一起来的没错,但你是管教,我是什么,我是犯人!别让人家看笑话,你TM的天天铐我时怎么不说这话啊?我心里骂着,跟在队长的后边进了队部。
一走进队部会议室里,我惊呆了。
我靠,这么多人!我仔细数了数,整整11个人,有法官也有医生!惊天大案?晕死!
“你叫多铁林?”坐在正中间的那个法官问我,并示意我坐下。
“是,我是多铁林。”我规规矩矩的坐在他们对面。
“你向ZJW反应的情况有回复了,责成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高级人民FY来核查情况,我叫高峰。”年长些的法官对我介绍道。
“感谢政府,感谢法官。”我点点头,表示听懂了。
“你要如实的反应情况啊,不能瞒报谎报,听明白了吗?”
“没问题,我会实事求是的叙述的。”我扭头看看坐在一旁的队长和指导员,又看看法官。
“作为当事人,麻烦二位回避一下。”高峰微笑着对队长和指导员说道。
“好的,好的。”队长和指导员有点不放心的看看我,退出了会议室。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高峰法官看向我,询问道。
“谢谢法官。我叫多铁林,是从天津来新疆服刑的犯人,在50团一中队,因为伙食不好,我天天吃不饱,再加上我身体比较弱,所以有时候无法完成每日劳动量,队长就经常用电棍电我,后来又天天把我铐在院子里面的水泥柱子上,连续铐了我三四天了,每次铐我的时候,都把手铐勒的特别紧,直到我的手腕肿的不行,手也不能动了,他才不再铐我,”我举起双手,手腕上的印记清晰可见。“现在我的手是完全不能动了,这都是他虐待犯人造成的,所以我托付释放的犯人把我的检举信寄到了ZJW,高法官,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高峰走进我,拉着我的手翻看着,“嗯,这种行为是绝对不允许的,如果你反应的情况属实,我们一定会为你做主。”
“谢谢法官。我反应的事情您可以和其他犯人核实,如有不属实的地方,我愿意负全部责任。我主要反应以下三个问题:第一,中队伙食差吃不饱,无法完成正常的劳动。第二,队长虐待犯人,用电棍电犯人是家常便饭。第三,对我用私刑,上死铐,致使我手残疾,我要求做司法鉴定。”我义正言辞的说道。
“嗯,我们会调查清楚的。”高法官点点头,“你先回去吧。”
“谢谢法官,谢谢政府为我做主。”我深鞠一躬,然后低头向外走。
楼主 涅槃僧  发布于 2021-02-14 21:54:56 +0800 CST  
在门口我看到队长和指导员正站在那里叨叨着什么,我走过去时,他俩停止了谈话,有点紧张的看向我,特别是队长,我看到他的手都有点抖。
“完事了?”这件事没有指导员什么事,他比队长要轻松很多。据说,他和队长也就是面和心不和,相互间一直都是比较抵触的。
“完事了。”我平淡的说。
“都问你什么了?”指导员问。
“没问什么,主要就是我的手,”我晃了晃还没有完全消肿的手,“可能要做司法鉴定。”
“多铁林,你说实话,是不是你的手真不能动了?”队长有点害怕了。
“真的不能动了,我估计是残了。”我装作无奈的看看队长,“司法鉴定可不是凭我的嘴说的,但我自己的感觉我还是知道的。”
我看见队长的眼神有点发萎,他知道如果我经司法鉴定确认残疾,他的责任是最大的,这个队长还能不能干下去都难说。
“你先回去吧。”指导员看看我,有点幸灾乐祸,“别和其他犯人瞎说啊。”
“嗯。”我点点头扭头走了。
不让我瞎说,这还用我瞎说吗?伙食不好吃不饱是大家都天天在骂的。刚来的时候,馒头是随便吃的,后来因为有个别的犯人吃不了就放到口袋带回去,吃不了就扔了,后来被中队知道了,从那开始限量供应,每个人每顿饭只有3个馒头。这个量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当然足能吃饱,但当时劳动量太大了,再加上菜里基本上没有什么荤腥,光靠这几个馒头是撑不住一天的,犯人们在一起议论最多的就是伙食问题。
再有就是电犯人真的是家常便饭,犯人一有违规,不论大错小错,挨不挨电全凭管教心情。心情好了,电几下意思意思,心情不好,就算是串个号都能被修理一个小时。
至于我的手,真的不能动,没知觉了,特别是左手的手指头没有任何痛感,能不能通过司法鉴定,我心里也没底,毕竟科学的医疗检测手段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我故意和队长指导员那么说,其实也是想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能够收敛点。
随后的几天,来的这些FY方面的人,分别下到中队找犯人了解情况,据李友说,犯人们反应最多的就是伙食不好吃不饱,再有就是经常挨电棍,最多是七八条电棍一起上,至于我被铐在水泥柱子上,大家也都看到了,这个事实也是不容狡辩和更改的。
而我呢,被带到了团卫生队,由专门负责司法鉴定的医生对我进行了鉴定。在卫生队里,医生准备好了一块板子,让我躺在上边,告诉我全身放松。
同时把随身带的带的一个大针管拿了出来,那个针管真的好大,和现在的杏仁露的大小差不多,说要给我打针,这时我急了。
“你们是不是GG相护啊,你们是不是想杀人灭口啊?”我急了从板子上做起来。
“听大夫的,别闹了。”队长在旁边劝我。
“去尼玛的!”我骂了他一句,“要不是因为你,老子何至于落得现在的地步?!”
“多铁林,你听着,”高峰法官见我不配合鉴定,走过来,多我说,“请你相信我,相信组织,我是受ZJW委托来调查你反应的情况,请你配合,目前你的案子已经在GF立案,我们必须对你进行检查,并以此确定你的病情是否构成致残。”
“反正我不打针,你们放我回去吧,愿意加刑就加刑,随便!”我作势起来要走。
“多铁林,现在你的事情已经不是你个人的事情了,我们必须对你进行鉴定。”高峰斩钉截铁的回答我。
“那你让他出去!”我用下巴指了指队长,“他在的话,我总觉得不放心。”
楼主 涅槃僧  发布于 2021-02-14 21:55:46 +0800 CST  

楼主:涅槃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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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1-02-13 00:57:42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3-15 00:38:0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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