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花盛开的地方

花盛李开的地方
——献给改革开放40周年
周尚文 著

编者说
这是我国首部以光棍为题材,并为光棍呼吁的书;
这是一幅具有浓郁地方特色乡土气息扑面而来的风情画卷;
这是一曲艰苦岁月中一群人试图脱贫脱单的悲歌,是生生不息坚韧追求的人性颂歌……
书中刻画了一群地位卑微却又血肉丰满的“光棍”形象。精明能干有担当的游二娘,为了游家光棍脱单殚精竭虑,最终油尽灯枯。游老幺们泣血挣扎,呻吟抗争。个人的抗争是渺小的、微不足道的,还是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来,游老幺们才实现了华丽转身!
书中有最精彩的刻画,最活灵活现的生动描写,最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催人泪下的情节,走进书中吧!去了解游家院发生了什么故事,去聆听时代命运的交响曲,去感受生存与发展的脉搏跳动……
楼主 zswwylwsx  发布于 2020-08-12 09:26:11 +0800 CST  
目录
01 游家院闻名遐迩 15
02 光棍苦苦不堪言 17
03 游家院首沐春风 20
04 游老幺一马当先 24
05 游大娘紧随其后 27
06 游二娃喜逢艳遇 33
07 游家院再沐春风 38
08 辜水碧行骗江湖 42
09 吃馅饼二娃被噎 48
10 为脱单五儿读书 54
11 效古人哥俩结义 57
12 为脱单二娘建房 64
13 游家院三沐春风 68
14 狗人贩信口胡诌 73
15 游大儿抹脖自戕 78
16 犯天条兄妹受惩 83
17 巫秀秀抢班夺权 88
18 游家院四沐春风 93
19 为脱单兄弟打擂 98
20 游五儿出班前跪 103
21 巫秀秀一炮走红 109
22 吃薯条大娘殒命 114
23 游五儿喜得贵子 120
24 沐天恩喜吃皇粮 125
25 辜水碧遇鬼坠崖 130
26 游五儿衣锦还乡 133
27 游五儿魂归故里 138
28 苦寻儿区氏疯癫 145
29 报鱼名小二炫技 149
30 游老幺贵为太爷 154
31 李花节敞唱儿歌 164
后记 169

楼主 zswwylwsx  发布于 2020-08-12 09:27:00 +0800 CST  


楼主 zswwylwsx  发布于 2020-08-12 09:28:42 +0800 CST  
01 游家院闻名遐迩
川北县某农村,背靠秦岭大巴山,脚抵成都坝子,盛产李子。每年开春,方圆几十公里的山岗、丘峦、沟壑、平坝、河滩到处是李花,白花花的,漫山遍野!漫山遍野啊!
李花盛开的时候,正是农忙季节。农民要培育水稻苗,翻耕冬水田;接下来就是抢收麦子、胡豆、油菜;紧接着就是把收割了庄稼的干田变成水田,再在水田里插上水稻苗。干田变水田这是最要命的环节,水从哪里来?三成来自冬水田,七成来自老天爷。
春雷一响,无论白天黑夜,公社住村干部押阵,男女老少个个耕牛犁耙、斗笠蓑衣,秣马厉兵在干田边。俗话说:“春雨贵如油”啊!每当老天爷降下春雨,人人欢声雷动,个个拼命三郎,要把贵如油的水关进干田里。农民把这个关键环节称之为“抢水栽秧”。
雷声隆隆但雨还没有降下来时,小孩都会唱着祈求:“老天爷,下大雨,今年细娃儿吃白米,我给老天行大礼!老天爷,下大雨,今年细娃儿穿新衣,我给老天作个揖!”
泱泱大国,如果都依据“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来耕种,那是何等粗放?唯有这李子花,简直就是上苍对当地人的眷顾。无论是山上山下,无论是沟谷平坝,只要跟随此处附近的李子开花节奏播种,那是百分之百的英明,那是百分之百的正确,物候才是最精准的农事操手。
每年李子花开的时候,也是农民最难熬的日子。那是一个青黄不接、俗话说“神仙难过正二三” 的季节,农民要饿着肚子干一年中最辛苦的农活。
每当春节刚过,李子花含苞待放的时候,公社都要召开“抢水栽秧”动员大会,会上也总是要抓几个倒霉蛋上台教训一番,目的是震慑台下那些试图在“抢水栽秧”中偷奸耍滑出工不出力的家伙。
就在这盛产李子的地方,住着一户游姓人家。游老爹是个中农,新中国成立前也是个不缺柴烧的人。游老娘早逝,膝下有三子,但无一女。20世纪50年代,游老爹也撒手人世,留下3间7柱瓦房。游老大一间,游老二一间,游老幺一间。没有想到,偏僻农村的遗产继承还符合现代法律。
这游家风水奇好,人丁兴旺,尤其是肯生儿子。按当地话说,屋里的耗子都是公的。
游老大家有10个娃儿,打头阵的是一个女儿。为此游老娘还暗地里嘀嘀咕咕:“开张不利,开张不利呀!”她怕老游家绝后,于是做主给孙女取了个游招男的怪名。“招男”实在是会让一些轻浮小儿浮想联翩,叫不出口,于是又取了个翠花的小名。这招男不负游家所望,招来了9个弟弟,只可惜游老娘一个也没有看到就去世了。游老大当过壮丁,又参加过抗美援朝,见过世面,不像游老二那样懒,他给娃儿都取了名字。大儿子叫二娃(翠花占了大),小儿子叫十贵,中间的儿子依次叫丑牛、冬瓜、长命、福贵、毛狗、毛铁、乌龟。
游老二家有8个娃儿,清一色的儿子。游老二图省事,就用数字给他们命名。从大儿、二儿、三儿一直排到八儿。大家一直都是三儿、五儿、八儿这样叫他们几兄弟,他们有没有学名,学名是什么反而无人关心。不过还好,大家知道哥几个他爸姓游,哥几个肯定也贵为游姓了。
哥几个的名是数字的儿化音,比如“五儿”,千万不要发成五和儿两个音,不然就没有当地农村那个十分传神的土味了。五儿他妈游二娘要找他的时候,她会在院坝或门前的山坡上拉长音喊一嗓子:“五儿——呐呜——”。无论五儿在哪里放牛,都能听到,五儿也会回一声“呜——”,表示在这里。
以游二娘那身子骨,她是不会输给游大娘的,再生几个,超过10个娃儿没问题。无奈20世纪70年代计划生育抓得紧,游老二被“请”到公社医院做了手术,按当地话说被骟了。
游老幺奔四的人,依旧光棍一条。当地一些缺德人说:这游家三房要成绝户。
这游家院就3间7柱木结构瓦房,房前有一小院坝,房后及两边有若干猪圈、牛圈、鸡窝,四周散布一些李子树、竹林。游家院前面是一个山坡,坡度非常平缓,缓坡基本由梯田组成,坡左侧是沟,沟坡之间是山林,坡右侧有一堰塘,堰塘右边也是一条大沟,沟那边是游二娘的娘家6大队。山坡尽头是一大片非常平坦的石坝,石坝被一条蜿蜒迂回的河流切割成两部分,靠游家院这边的石坝比河对面的石坝大得多。大石坝约3公里长1公里宽。这河流叫腾河,是一条黄金水道,常年可通行30吨木船。因河是石床河,无泥无沙,河水清澈见底,盛产鱼虾,鱼虾味美,远近闻名。河对面是一个场镇,因大石坝而得名,叫大石镇,是大石区、镇、公社的政府所在地,区下辖大石镇及大石、麻町、关山、曲和、永进等9个公社。河流的对岸地势越来越平坦,偶有丘峦,再远一点就是成都坝子了。离游家院约1.5公里地靠堰塘这边有一所小学,叫大石七小。游家院背后是个小山头,越往背后,山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再背后就是巍巍秦岭绵绵巴山了。
就这样一个游家院,是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小院了。然而,就因为这游家小院20多年来涌现出不少光棍,光棍的酸甜苦辣又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加以渲染,演义成故事,再被人有意或无意传播,于是这游家小院摇身成为游家大院。疯传这游家大院是个四合院,有几十间房子,游氏兄弟有七八个,每个兄弟都有八九个儿子,个个儿子都是歪瓜裂枣,而且还好吃懒做,游家大院有七八十个光棍……
一提起游家大院,有女儿的人家直摇头,媒婆也不愿意去做这不可能成功的亏本生意。一些竞争者为了把其他男性撂倒,自己好上位,更是推波助澜,生怕事情夸不大,生怕故事传不远,一来二去,游家大院臭名远扬,闻名遐迩。
但游家院还是有一个大家都拱服的人——游二娘。游二娘既能干也肯干,干净利落,人又聪明,走路一阵风,游老二家10口人,里里外外都靠她,不用说她是家里面的掌舵人。游二娘也乐于助人,是个敞亮人,从不干对不起人的事情,周围团转的人都说她一个好字。但她脾气大嘴巴厉害,谁惹了她她会把你背骂肿。熟悉人都说可惜一个好人命运不济,掉进了游家院,实在是老天不公啊!
楼主 zswwylwsx  发布于 2020-08-12 09:30:12 +0800 CST  


那年,游二娘30岁。
楼主 zswwylwsx  发布于 2020-08-12 09:34:58 +0800 CST  
02 光棍苦苦不堪言
游二娘有时候不顺心,会冲隔壁游老幺发无名火:“都他妈四十几的人了,好吃懒做,又不爱干净,一个人一间大瓦房还找不到一个婆娘,开了个倒霉头,当上光棍司令,后面拖一大串侄儿,洋歪歪好意思在路上走?弄得远近都知道游家大院有几十个光棍。”
几十个光棍实在是夸张,满打满算老游家也就18个未婚男性,而且还包括才几岁的十贵、八儿。俗话说“骂人没好言,打人无好拳!”这里游二娘夸大其词,是骂人时必需的夸张。
游老幺听到二嫂指名道姓的骂,大气也不敢出,一旦成为铁杆光棍,哪里还有你出气吭声的份?更何况二嫂有恩于他,骂的又基本属实。
游老幺的苦,也只有他这一类人最清楚。游老幺们最怕工间休息,只要一休息,光棍们都会散罗在田边地角,一屁股坐地上,头枕在膝盖上,一双粗糙大手上的十根老竹棍深深插进一头乱发里,一脸麻木,昏昏睡去。
田地中间显眼位置,永远都是那些已婚男性的专属地,他们不知疲劳津津乐道他们的荤龙门阵。那年头精神文明几乎为零,更别说看黄色录像打精神牙祭甚至去夜总会实战潇洒了。荤龙门阵就成为精神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每天必不可少。摆龙门阵的男人们毫无顾忌,扯开嗓门讲跟自己老婆的那些事,生怕添油加醋不够而失去故事的精彩性,更怕嗓门小了田边地角的光棍们听不到。
当然,还有少数像大队、生产队干部这样的能人,不仅仅是讲他跟自己老婆的故事,有时候还要显摆他多吃多占的荤龙门阵。也有个别人为了抬高自己身份,杜撰一些多吃多占的故事来炫耀。一些自我张狂的人,会在小范围神神秘秘炫耀他跟“某某”有身份有地位的女性有关系,而且还是女方主动。成为“某某”最多的是大队书记家的二女儿姬赛花。这姬赛花真的是天生丽质,贵为书记家千金,会打扮,又有文化,成为当地众多男性的梦中情人。媒婆说媒,也多喜欢以姬赛花为标杆来描述。如:张家那个女儿,长相好,跟姬赛花差不多。一般男方听了会将信将疑:有哪么漂亮吗?其实这姬赛花好好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从不恃貌而骄,也不以爹为傲,人品端庄,对人平和,心地善良,就连对地富子女她也是善待。这些缺八辈德的家伙,想高人一头,就编排姬赛花,因在当地再没有“某某”超越姬赛花了。
也有反过来被消遣的男性,如某老光棍用两个鸡蛋跟“某某”搞了一盘,讲故事的会不遗余力挖苦这老光棍,这里成为“某某”最多的是游大娘。有的老光棍更倒霉,被说成焦渴难耐,跟猪牛发生关系。
嗓门那样大,鬼都知道那些光棍并没有睡着,听得真真的。光棍们自知低人一等,被人说好说歹也不辩解,自然也不会参与这样的故事会。
这些“高人一等”的男性为什么要恬不知耻地炫耀床笫之欢?用文字还真不好解释。自从有了电视,看了动物世界,就不难理解上面出现的场景了。喜欢看动物世界的人都知道,那些在激烈打斗中胜出的拥有交配权的雄性动物会趾高气扬来回奔腾,大吼大叫,高调炫耀它的胜利,而那些落败的雄性动物则会低垂着头夹着尾巴躲在边边角角。说白了,人也是动物。
光棍群体都是由最底层的男性组成。自古以来,似乎只有剩男,没有剩女,再丑再差的女性都有人抢着要。要命的是丧偶、脚跛、耳聋、眼瞎、病秧秧儿的女性都不知道去哪了?在这盛产李子的地方,还盛产光棍。
光棍抬不起头那是自然的。所以,生产队派工,往往把苦活重活给光棍,很少有光棍辩解,更别说反抗,就算麻起胆子辩解,那也是辩解无效。就拿生产队走船跑运输,摇船时光棍都是头桨,因为头桨最费力。抬石头时,头杠要桩子稳,俗话说:“前摆一尺,后摆一丈”,如要桩子稳就需要付出更多力气,不消说,光棍主动抬头杠。寒冬腊月耙冬水田,队干部会安排光棍下水赶牛耙田。那水冰冷刺骨,光棍们冷得瑟瑟发抖,个别队干部有时还会“幽默”几句:“你们是童子,阳气足不怕冷,你看那几爷子,个个脸煞白煞白的,肯定是晚上睡觉不老实,被婆娘掏空了。”说着说着,队干部以及站田坎上的那几爷子笑得霍喇霍的,光棍们也跟着“嘿嘿”苦笑两下。
闲极无聊的时候,人们总是拿光棍寻开心。更要命的是当地传宗接代的封建思想依旧严重,就连只有女孩儿的家庭都被歧视,更何况光棍?不少光棍被称之为绝户,如张绝户,冯绝户。其实没有光棍被人直接叫绝户的,但间接给光棍传递了这个信息。如在张姓光棍面前摆冯姓光棍的龙门阵,一口一个冯绝户;在冯姓光棍面前摆张姓光棍的龙门阵,一口一个张绝户。
没有女性愿意跟光棍一起干活或同路赶场(多人一起除外)。这些女性一是瞧不起这些光棍,感觉跟光棍为伍恶心,二是怕被一些好事者编排,成为荤龙门阵的女“某某”。
光棍苦啊!真的是苦不堪言。家里面一旦出现光棍,不仅光棍抬不起头,就连光棍的父母也是抬不起头的。人们普遍认为这样家庭的人是没有出息的,不是最差的家庭,就是地富反坏右的家庭,被人歧视。所以,有一线希望的家庭都会拼命,力图摘掉光棍帽子。
在男多女少的环境里,为了不成为光棍,演绎了许许多多故事,故事情节凄苦,催人泪下。
楼主 zswwylwsx  发布于 2020-08-12 10:09:43 +0800 CST  


工间休息,光棍们昏昏睡去……地中间永远都是那些已婚男性的专属地。
楼主 zswwylwsx  发布于 2020-08-13 08:37:33 +0800 CST  
03 游家院首沐春风
说起游老幺,游二娘真对得起他。还在游老幺奔二的时候,游二娘就在为他张罗相亲,无奈当时游老爹卧床不起,游老幺的黄金时段被耽误了两年。游老幺还是知道着急的,“二”是加入光棍队伍的起跑线,他已经21了,哪能不急?那时候游大娘和游二娘还没有把娃儿生完,已出世的娃儿都还小。用当地的土话形容:火还没有落在脚背上。
游大娘歪着嘴嗑瓜子,嘴左进瓜子,嘴右出瓜壳,伴随着嘴右吹出的气流,瓜子壳满地飞。她斜眼看着游老幺:“他幺爸,你也不要要求太高嘛,大队姬书记家的二丫头怎么样?你要是不嫌弃,我去说媒。”话还没有说完,游大娘自己差点笑岔气。
大嫂的风凉话游老幺也习惯了,从来不回声。如果这些风凉话不小心被游二娘听到,游二娘会挺身而出,把游大娘数落几句:“亏你还是大嫂,不帮忙也就罢了,还说挖苦话,这还叫人嘛!”
在游家大院,游二娘是老大,她吼一声,谁也不敢开腔。
当时游老幺有一个强项,用今天的话说他有房。还有就是舆论环境有利,游家大院的光棍队伍还没有建立起来,外面没有臭名。
春风第一次吹来,游老幺赶紧去找游二娘:“二嫂,明天有媒人来。”
游二娘啥话不说,撸起袖子帮游老幺收拾屋子,又连声吼:“他幺爸,快去堰塘洗澡,再冷也要洗,把身上的老痂痂搓干净。”
游老幺满面春风:“得令!”飞一样跑到堰塘,一头扎了进去。虽说是李花盛开的季节,但塘水还是冰凉冰凉的,游老幺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冬天刚过去,塘水还没有被水牛滚过,清清亮亮的。塘边李花开得正艳,蝴蝶蜜蜂在花间忙碌着。此情此景,游老幺情不自禁。他想到未来的婆娘,从头到脚都是暖洋洋的。他憧憬婆娘比二嫂还能干,比大嫂还能生娃儿,比姬书记家的姬赛花还漂亮。想到姬赛花,游老幺两腿间软绵绵的小弟弟就像过了电,蹭蹭两下雄起来像根铁枪。游老幺用手去摸那铁枪,枪里里外外全是老痂痂。游老幺开始搓那老痂,搓着搓着,水表面除了漂浮着黑黑的一层老痂外,又多了几滴奇怪的东西。
游老幺把头埋进水里洗,凉凉的水也挡不住他思绪万千,他开心地笑了,笑出的气流产生一串串水泡浮到水面,过一会水泡爆开,好像结婚时的鞭炮声。到时候我游老幺也可以站在地中间大声炫耀晚上跟婆娘的事情,把躲在田边地角的麻二娃儿、牯牛、草狗等馋死了……
游二娘一边收拾屋子一边骂:“这老三也太气人了,屋子乱得一塌糊涂。”游二娘转眼一想,婆婆死得早,去年初公公也死了,他就一个20多点的娃儿。唉!
游二娘站在门口,朝隔壁喊:“大儿、二儿,过来帮把手。”
就这样,娘几个花了大半天时间,把坑坑洼洼的屋面填平了,把到处悬挂的蜘蛛网除掉了,把少得可怜的一点家具也抹了好几遍。一句话,游老幺家焕然干净。
第二天一大早,游二娘又把自家床上的被子抱隔壁,整整齐齐放在游老幺床上。
游二娘又把游老幺审视了一遍又一遍,看得游老幺发毛:“二嫂,我可是认认真真洗澡的,把全身上下的老痂痂都搓掉了。”
游二娘:“说个屁!赶快把你狗皮扒下来。”
“得令!”游老幺赶紧扒下满是补丁又脏又臭的衣服,然后穿上游二娘递过来的游老二的衣服。这游老幺去年跟生产队几个人走了一趟船,不知从哪里捡来“得令!”一词,关键时刻来一下,别说,还很到位。
太阳都有两竿高了,望眼欲穿的媒人还没有来。游老幺和游二娘心里打鼓:难道出了故障?被人下烂药?被人截胡?女方变卦?……
正胡乱猜疑间,游家大院的大黄忽然狂叫起来。放眼望去,山坡边果然出现两个人影,人影越来越清晰,是媒人带了一个三十几的妇女朝游家走来。
游二娘一边迎上去,一边叫三儿把大黄看住。
离两个妇人还有几十丈远,游二娘满脸堆笑:“哎哟!这几天喜鹊喳喳叫,好呀好呀!稀客稀客!”
游二娘快步上前,拉住两个妇人的手,亲热得不得了,爽朗的笑声,一扫初次见面的尴尬,那场面不高兴都不得行。
游二娘嘴上不停,手也不停,一边把客人请进屋,一边搬凳子,麻利地倒水:“哈哈!走热了,走累了,坐坐,喝口水。”抽空还悄悄用眼神安排游老幺跑腿办事,游老幺赶紧端了一大碗核桃放桌上。
媒婆巫春雪远近闻名,四十多岁,好口才,关键是她能短时间抓住男女双方的要害,趋利避害,麻雀都能哄下树。很快,游老幺方方面面的强项就从巫春雪那张厉嘴奔流而出。
巫春雪面对那妇人,手指着游老幺:“章妹儿,你看这小伙,20出头,正当力,俗话说‘三岁公牛十八汉'。”
巫春雪两眼朝上:“啧啧!这大瓦房,虽说比不上9柱的,你家大妮儿过来,也不愁住。”
巫春雪牵着妇人的手,来到后门。“章妹儿,你看这猪圈牛圈也齐全。”正准备接着发挥,没有想到,“咕咕”两声,一只瘦骨嶙峋弓背的黑毛猪颤巍巍爬了起来,它以为是喂食的来了。
游二娘手心冒汗,没想到百密一疏,怎么就忘了把自家的猪换过来呢?好在她灵机一动:“巫大娘,前不久这猪得了一场病,好在我家兄弟请了兽医治疗,他又照料得好,这才保住了一条命,现在还没有恢复全。”
“一个毛小伙,还养猪,我家那口子,从来不做家务事。以后大妮儿过来了,肯定是猪羊成群。” 巫春雪趁热打铁往回挽。
游二娘知道不能再往远处走,远一点没有打扫收拾,再走就露馅了,赶紧热心张罗回屋吃核桃。巫春雪是老江湖,心领神会,又牵了妇人的手,回到屋里。
再次落座。巫春雪叹口气:“这娃儿命苦,爹妈都死了,好在有他二嫂心疼他。”这关键一环,巫春雪岂能放过,更高明的是她用悲哀的口吻向那妇人传达了这一利好信息。
章姓妇人很少说话,但内心不停盘算:看来媒婆之前说的基本属实,游老幺长相虽没有媒婆描述的那么好,脸上还有一些麻子,但人还干净,衣服也利索,床上被子也是整整齐齐的。就凭这,肯定是个勤快人,勤快人不会差。关键是上面没有公公婆婆,大妮儿过来就当家。大瓦房一间,猪牛圈齐全,这还过得去。虽说屋子空荡荡的,之前媒婆没有提这茬儿,自己也没问,不能说媒婆忽悠人。只要小两口勤快,置办点物件还是快。想到这,妇人嘴上不说话,但已有几分心动。
游老幺在旁边剥核桃,很少发话,他本来不善言辞,有二嫂张罗,不说话也不会冷场,再说在准丈母娘面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游二娘知道节骨眼到了,叫上游老幺一起出门,屋里就留下两个妇人商量“军国大事”。
门口趴了七八个小孩看热闹,游二娘叫二娃把几个弟弟轰走。
游二娘、游老幺在门外等候消息,游老幺更是热锅上的蚂蚁,感觉时间太长。
又过了一阵,里面传出巫春雪的声音:“区妹儿,你们进来。”
游老幺忐忑不安,跟在游二娘屁股后面,进了屋。
巫春雪爽朗笑道:“走了半天路,饿了饿了,今天就在区妹儿这里蹭午饭了。”
游老幺如释重负,知道有戏,赶紧翻箱倒柜,把家里面的干货都拿到灶屋。游二娘忙忙碌碌烧菜做饭,不一会饭菜香味飘了出来,飘到隔壁的隔壁,游大娘的鼻子比狗还灵,忙不迭跑过来跟两个妇人搭讪,也帮忙往桌上端饭菜。
小叔子相亲,大嫂帮忙扎起,这也说得过去。
游二娘心里急,就这点吃食,万一一会那些小孩也来了,这不要命?
游二娘心急火燎从后门溜过去,一把抓住游老二:“你跟我听好了,叫二娃把那一群小孩拖远一点,要是出了纰漏,我拿你是问!”
游二娘转身往回走,刚走出几步又返身回去,一把又抓住游老二:“这不仅仅是游老幺的事,也是未来几个娃儿的事,这头要开不好,光棍惹上身,他会传染的!”
用高瞻远瞩来形容游二娘真的是一点不夸张。
游二娘看到大嫂出场,知道这饭没办法吃好,她灵机一动,拿了两个海碗,把仅有的4个煎鸡蛋一个碗放两个,上面再满满登登盖上白米饭,直接送到两个妇人手中。余下3人,一人一个二碗,为了不露馅,只好给游大娘一碗白米饭,游二娘和游老幺表面是一层白米饭,下面全部是粗糙东西。那年头,吃饭都要弄虚作假,实属无奈!
忙活半天,桌上也就几个炒蔬菜。好在都是农村人,知道李花盛开的时候日子最难过。
两个妇人知道海碗下面肯定有干货,该怎么吃不用别人教。自然,下面是粗糙的也知道该怎么吃。说给今天的人听,就是悄悄从下往上吃,垫底的最先吃,表面的最后吃。那年头苦啊!吃饭还有这学问,今天的人打死也不相信,真的是一言难尽!
席上闲话少不了,但最要紧的就是章姓妇人那一句:“现在李花盛开,队长只准了一天假,等忙过这段,我带大妮儿过来,争取把大事定下来。”
饭后,又客套了一番,两个妇人告辞。
游老幺送出二里地。
楼主 zswwylwsx  发布于 2020-08-13 08:47:15 +0800 CST  
小时候想看一本小说,太难。
楼主 zswwylwsx  发布于 2020-08-13 16:26:10 +0800 CST  
04 游老幺一马当先
花褪残白李子小的时候,农忙过去了。
章姓妇人带上大妮儿来到游家大院。
人倒霉放屁都砸脚后跟。那天游二娘赶场不在家,大黄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报警叫两声。太阳已上三竿,这段时间骨头都累散架的游老幺兀自蒙头大睡。
“砰砰砰!” 章姓妇人敲了半天门,游老幺才被敲醒。
游老幺磨磨蹭蹭起床,尿包胀得满满的,掏出家伙对着床前的尿桶哗哗尿了半天,收了家伙,也不管全身上下就一条烂垮垮脏兮兮连羞都遮不住的短裤,睡眼惺忪把门打开,强烈的阳光照得他眼睛都睁不开:“谁呀?大清早就敲门!”满脸不乐意。
门开处,一股强烈的尿骚味夹着霉臭味扑面而来。章姓妇人和大妮儿来不及收腿,竟然跨进了屋。
游老幺此时此刻才看清眼前是未来的丈母娘和婆娘,吓得睡意全无,赶紧转身去穿衣裤。
章姓妇人和大妮儿首先看到的是床前那个大尿桶,满满当当的尿液溢出桶外,土地面被尿液浸透,游老幺光脚上沾满了尿泥,满屋子的苍蝇嗡嗡乱飞。已经是大热天了,床上还堆了一条破棉被,黑乎乎一大团。一只老母鸡正在地上“扑扑”扬土,满屋子尘土飞扬,地面又被弄得坑坑洼洼的。
一屋的脏乱差还没看完,章姓妇人一把拉了大妮儿的手,逃了出去,边逃边骂媒婆:“巫春雪,你个挨千刀的,见过媒婆骗人,没有见过你这样骗人的,你生个儿子都没屁眼。”
游老幺傻了眼,也跟着追出来,急得抓耳挠腮,边追边喊:“二嫂,二嫂,这可咋办?你快出来呀!”
半天没有见游二娘回声。
“二妈今天赶场去了。”大侄儿二娃跑出来说道。
“完了完了!”游老幺一屁股坐地上,“呜呜”地哭起来。
直到半下午,大黄“汪汪”两声跑了出去,摇头摆尾迎接赶场归来的游二娘。游二娘满头大汗,还没来得及洗,几个大孩子就把幺爸的事告诉她了。
游二娘呆傻了好一阵,忽然冲到游老幺门前。游老幺见大黄跑出去,知道大事不好,赶紧大门紧闭,躲进屋里。
游二娘铆足劲,双拳猛擂那木门,嘴里的脏话滔滔不绝:“你个好吃懒做的狗东西,还想找婆娘?哪个瞎了狗眼找你这又脏又丑又矮又麻的麻老三?麻老三!你他妈的开了个好头,你这光棍司令当得好,后面还有一大串侄儿。麻老三!你明知道李花谢了的时候章婆娘要来,你就天天把屋子整理整理,累死你了?你看看你那一身懒肉,蛇钻屁眼都不愿意扯一下,屙屎屙尿就在床边,你干脆屙床上更方便……”
游二娘话头一转又骂那媒婆:“巫春雪你就是一条癞皮狗,这头吃了那边走。麻老三这事若办成了,少不了你个娼妇的谢媒钱,说好了还要给5斤大米一块肉。老巫婆呀老巫婆,你为啥不提前送个信?……”
游二娘话头再一转,痛骂那章姓妇人:“姓章的死麻皮,你有什么了不起?你那龟女瘦卡瘦卡的,白给麻老三也不要,肥水不流外人田,把你龟女直接留给你龟儿更好……”
游二娘连大妮儿面都没有见,瘦卡瘦卡从何说起?
游二娘骂得正酣,屋子里传出游老幺的哭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哭声还有点稚气,那哭声说不上撕心裂肺但听的人还是有点心酸。
游二娘猛地刹住口,把即将出口的滚滚骂语吞了回去。心里默想:游老幺才21岁,老爹死后独立生活了一年多,当大嫂的还经常过来骚扰他,若我这个当二嫂的再欺负他,他一个半大娃儿还咋活?
想到这些,游二娘恻隐之心油然而生。语气平和地说道:“他幺爸,你也不用再难过了,你还小,机会多,天下两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女人多了去,我会想办法帮你再找的。”
屋里传来一声“嗯!”
游家大院第一次春风就这样吹过去了。
李子花开花谢好几茬儿,可游家大院就是热闹不起来。中间游二娘厚着脸皮找过几次媒人,好在游老幺的大瓦房还是一大亮点,25岁以前也有过几次相亲机会。实在是命运不济,不是游大娘下烂药想截胡,就是游老幺在关键时刻出纰漏。两条腿的女人虽多,但都跟游老幺无缘。
日子一晃又一晃,不知不觉进入20世纪70年代中期,游老幺已是四十出头的人了。
游老幺单身生活几十年,吃喝拉撒全没规律,春秋冬上身都是一件烂棉衣,棉衣外面系一根草绳权当腰带和纽扣,下身单裤,裤腰带也是一根草绳,光脚。棉衣单裤粗针大线补满了补丁,补丁五颜六色歪歪扭扭。夏天简单多了,就一条黏乎乎臭烘烘的遮羞裤衩。随身一根旱烟管,不用时总是斜插在腰绳或裤腰绳上。游老幺常年饱受社会歧视,又缺乏女人滋润,个头瘦小一脸苦相,满头乱发胡子拉碴,走路双手插袖低头弓腰,再着一身五颜六色的奇服,看上去十分滑稽,活生生一个穷困老头,哪里有四十出头的模样?
楼主 zswwylwsx  发布于 2020-08-14 08:53:57 +0800 CST  
现在网络小说如汗牛充栋,稀奇古怪,良莠不齐,错字连篇,求人看而没有人看。
楼主 zswwylwsx  发布于 2020-08-14 13:57:45 +0800 CST  
05 游大娘紧随其后
游二娘骂游老幺“好吃懒做”真有点冤枉他。他光棍一条,又没本事,不具备“好吃”的条件。吃自己的,没有,吃别人的,谁会给他?说他“懒做”也不全对,他干粗笨重活还是肯卖力,但女人干的事他的确不在行,烧菜做饭就是对付,一双大手使不动一根绣花针,缝补衣服就是一个废物。不讲卫生这是事实,家里面乱糟糟的实在是没有章法。难得的几次相亲机会,不是被自己搞砸了就是被大嫂下烂药,一来二去四字出头,成了铁杆光棍。
游大娘才是“好吃懒做”的行家,而且还很成功。
游老大家的翠花成人后长相还可以,嫁了个军官,据说前些年还去过北京,在天安门前还照过相,啧啧!有这样的外援,肯定能救出两个弟弟。
可惜,游大娘好吃,而且她还有条件吃。一是她把翠花送回娘家的银两悄悄截胡,一个人赶场下面馆享受了。就连翠花送回来的旧军衣、军用鞋等,她宁愿拿去换吃的独自享受,也不顾光屁股的几个儿子。二是她利用后勤煮饭的权利,悄悄抠些好的吃。一家11口人(翠花出嫁不算),就游大娘一身赘肉,其他10个瘦骨嶙峋。三是她利用自己得天独厚的条件,找些好吃的。她有啥得天独厚?人年轻?no!体型好?no,no!人漂亮no,no,no!她是一个生了10个娃的人,又老又丑又脏的歪瓜裂枣,但她是一个女的,这就足矣!
每当游大娘馋虫上来难以忍耐时,她会主动出击的。出击谁?一些丧偶老头、铁杆光棍。成功率还可以,年份好的时候过半,年份差的时候也有两成。收获丰的时候或四个鸡蛋,或两把挂面(一斤一把),收获歉的时候两个鸡蛋或一个鸡蛋,或一把挂面,甚至仅在光棍家吃一碗红苕饭。
这些事情都是秘密进行,光棍也不会出来讲,怕被人取笑,但也偶有例外。
一次天已经黑了,游大娘割完猪草往回走,见某光棍用草帽兜了两把挂面也在回家路上。于是游大娘赶紧两步上前与光棍同行,边走边聊。
都不是文化人,没有那么多铺垫,游大娘开门见山:“大兄弟,用麦子换了面条哟,生活可以呀!给嫂子嘛。”边说边拿大肚皮往光棍身上蹭。
光棍停下脚步,借着朦胧月光,看身旁一个黑乎乎的大肉球,背上还有一个装满猪草的大背篼,一股强烈恶臭味扑面而来。光棍在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之间仅仅迟疑了5秒钟,赶紧捂住面条:“我不干,我不干!我要我这两把挂面,你那里有痂痂。”光棍边说边大步流星跑开,生怕游大娘抢了那面条。
游大娘在后面追,边追边说:“大兄弟,就一把挂面,就一把挂面。”
光棍走得更快。
游大娘不死心:“大兄弟,要不就去你家煮一碗,就一碗成吗?”
说话时, 游大娘的口水已经流到胸脯,浸透了一对干瘪乳皮。
没想到,这事情第二天就传开了,还传到学校。
小学生不知道什么意思,跟着乱唱:“我不干,我不干!我要我这两把挂面,你那里有痂痂。”
当时五儿和敞还在学校读书。五儿悄悄跟同桌的敞说:“敞,我妈说的不准我唱,你也不要唱,好吗?”敞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情都说不出口。
游老幺光棍十多年,1968年春节莫名其妙还杀了头年猪。这年猪一杀,游家院都是游老爹的儿孙,大家聚一起吃了一顿嘎嘎。没想到这游大娘吃上瘾了,天天惦记着游老幺的腊肉。某晚上她从游老幺家的后门悄悄溜进去,有一搭没一搭跟游老幺扯拦山网,开始还是讲规矩,说什么:“他幺爸,我胃不好,经常冒酸水,缺少荤腥,越来越严重。”说得可怜巴巴的。
游老幺虽然反感他大嫂平时的做派,但禁不住她软磨硬泡,一咬牙给游大娘送了拳头那么大一块肉。游老幺心想这事情就算过去了,不承想这游大娘就像嚼烂了的牛皮糖,死死黏住游老幺不放,隔三岔五,游大娘就像鬼魂一样从后门溜进来。尽管游大娘磨破嘴皮,游老幺横竖是油盐不进。游大娘见软磨硬泡不行,死缠烂打也不行,干脆不要脸了。她猛地从背后一把把游老幺抱住,两个一胖一瘦黑乎乎脏兮兮的人就靠在一起了。游老幺活了几十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一个母的抱住自己,刹那间,游老幺起了生理反应。游老幺扭过头,正准备用大瓣黄牙去啃游大娘那张桔皮老脸。
游大娘装出春心荡漾激动不已的样子,气喘吁吁地说:“老三,你大哥老了,不中用,只要你对我好,以后我……” 嘴上说着,一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挂在房梁上的腊肉。
“大哥”二字钻进游老幺耳朵,游老幺全身就像被电击一样,脑子突然清醒,还没等游大娘把“情话”说完,一把推开肉球,蹲在地上,双手猛击头部,“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是畜生!”“哇哇”大哭起来。
哭声传到门外,正好被游二娘听到,游二娘推开大门。见此情景,游二娘全然明白。游二娘还没来得及骂娘,游大娘就像耗子一样从后门闪出。
游二娘狠狠踢了游老幺两脚,怒气冲冲直奔游老大家,避开孩子,把刚才看到的一幕原原本本告诉了游老大。
游大娘在外面的事情,游老大早有耳闻,但仅仅是耳闻,今晚这事铁证如山,再没血性的男人也没有办法装聋作哑,他把游大娘叫到外面,扇了她两个耳光。恶狠狠骂道:“你个死婆娘,臭不要脸的!连自家兄弟都要祸害,你早晚会死在外面那些光棍手里!”
打这以后,游大娘消停了几个月,但她还是放心不下游老幺房梁上的腊肉。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这游老幺光棍一条,等他出门之后我去偷。
某天,游大娘逮着机会,潜入游老幺家。她抬头看见房梁上的腊肉黄灿灿的,条件反射,口水又流到胸脯,一对干瘪乳皮又被浸透了。
多想没用,赶紧行动。
游大娘搬了个板凳,她爬上板凳,双手去取腊肉,不承想够不着。她恨自己个头矮,她骂游老幺把腊肉挂得太高。
游老幺家空空荡荡的,没什么物件,游大娘想了好多办法才用板凳、背篼、箩筐架了个“高台”。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高台,脚下晃晃悠悠,早已全身冒虚汗。她双手终于摸到了腊肉,内心无比激动,一使劲,拽下一条腊肉。她又去拽第二条,转眼一想:“不妥,拿多了会被游老幺发现,下次再来。”
跟狐狸偷鸡吃一样,上瘾,过几天游大娘像幽灵一样再次光顾游老幺家。她熟练地搭好高台,迅速爬上高处,使劲去拽腊肉,哪知道用力过猛,腊肉是拽下来了,但游大娘也伴随着腊肉一起掉了下来。
游大娘躺地上,可恶的腊肉还打中她脸,脸被肉骨头砸破,黄油混着血糊了满脸。
游大娘“哎哟哎哟”咬牙轻轻呻吟,无论如何也挣扎不起来,心想这下完了,丢不丢脸无所谓,关键是骨头摔断了怎么办?
那天游老大家的人干活回来,发现冷锅冷灶,这煮饭的哪去了?先是游老大家的人四处找,后来游二娘发动一家老小也找,连粪坑,堰塘都找了,没有。难道是跳河了?
那么大的动静,游大娘听得真真的,几次想喊“我在这里”,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她心里想:我再不要脸,当着16(八儿还没有出生)个儿子侄儿的面,实在是难看,就这样忍着痛,躺地上轻轻哭。哭着哭着,一泡尿实在是夹不住,哗哗尿了一裤裆。老布裤多年不洗,也不吃水,半天吸不完,一裆尿又顺裤腰带流到背部,老布衣也被湿个透。
屋子里的耗子闻到腊肉味,三三两两跑出来,爬到游大娘脸上来啃肉。游大娘见状,虽然身子不能动,但嘴还是能说。她用低沉的声音喊了一声“打!”老鼠惊恐万状,四散逃走。
天完全黑了,屋子里黑咕隆咚的,耗子在四周窸窸窣窣伺机而动。游大娘到处伤痛,全身湿透,一天未进食,又不敢声张。痛、饥、恐、羞交织一起,其苦万状!
那天游老幺也不知道死到哪去了,很晚才回家。
游老幺开门进屋,一脚绊倒在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上,没想到那东西“哎哟哎哟”直叫唤。游老幺吓了一大跳,正要叫“有鬼!”,那东西说:“他幺爸,别叫别叫,是我。”
游老幺听出是大嫂的声音,赶紧爬起来,点上桐油灯,借着豆点大小的亮光,看到满屋一片狼藉,游大娘一身狼狈。
游老幺啥话没说,转身找来大哥二哥二嫂。
此情此景,游家院几个长辈心知肚明。游二娘从游老幺家后门出去,遇到房后的孩子先赶走,打通游老幺家后门到游老大家后门的通道。游老幺抓两只脚,游老大抓左手,游老二抓右手,悄悄把游大娘从“安全通道”抬进游老大家。
游大娘虽然摔得厉害,好在赘肉多,又是从箩筐上滚下来的,没有骨折,都是些皮外伤。不过还是有好几处被箩筐的竹签刺破,不得不请赤脚医生上些红药碘酒,破费了几毛钱。
游家院对孩子、对外就讲游大娘割猪草不小心摔了。游大娘也不好意思久躺,没几天就挣扎起了床,该干啥干啥,只是再不敢打游老幺的腊肉的主意了。
这游大娘“懒做”也很有一套。干生产队集体活那不消说,必须懒,生怕多干一点吃亏。队干部知道她就是一条两天打不湿三天晒不干的老棉裤,也懒得说她,只好把她的工分压低,给她一个工作日7.5分,其他女性一个工作日8分。好在那时候是吃大锅饭,没有拉开差距这一说。就这样,游大娘还经常唧唧歪歪,说自己工分低,该少干。
自私自利是人的本性,游大娘干集体活偷懒还可以理解,但她是懒得出奇,给自家干也是尽可能懒。她是一个大家庭的母亲,一群儿子的衣裤穿楼破壁,她也不缝补一下,实在是遮不住羞的地方,她就用线把洞直接连起来,还不如游老幺,游老幺起码还要用一块五颜六色的布补上去。
想一想,一家10个男性,穿这样的衣裤出门走动,乍一见面,肯定会让人笑晕。可惜他们生不逢时,要是而今目前眼目下,这身装束肯定很时髦,而且他们的裤裆还拧麻花,更前卫。
游大娘当家为人30多年,从来没有杀过年猪,她喂的猪一直是半饥饿状态,怎么可能养肥,年年春节都靠党和政府救济才能尝到点荤腥。游老幺独自生活才十几年,还养了一条肥猪,由此可见游大娘还没有游老幺勤快。
游大娘虽然懒,但她还是愿意煮饭的,十几个人的吃食都由她掌控,几乎每顿饭她都要偷嘴。她煮饭很简单:把吃的东西都放进一口大铁锅煮。没有油酱醋,更无色香味,仅仅有点盐,而且盐味永远偏淡,几十年如一日。农忙时,游老大、二娃等几个壮劳力要下水犁田,他们的碗里会单独多加一点盐。游大娘就幸福多了,365天,她饭碗里的盐永远能达到正常标准。
游大娘还有一个当母亲的优势,她可以“大懒支小懒”,吆喝细娃儿干活,自己却偷懒。若细娃儿不听,她就用黄荆条抽打。当地大人普遍用黄荆条抽打不听话的小孩,还有“黄荆条下出好人”的说法。这黄荆条比较柔软,但打人很痛,还不伤骨。不过游大娘只敢打未成年的细娃儿,像二娃这些她是不敢动的,因她的缺点实在是太多,大娃儿会反抗,三言两语咽得她开不了腔。
游大娘极不讲卫生,一年到头不洗一次澡,脸也很少洗。她从不理家,家里面没有最乱只有更乱。俗话说:“上行下效”、“前面作揖后面弯腰”,一家老小,一个比一个脏。
游大娘好吃懒做、不守妇道、不讲卫生也就罢了,更恼火的是,她情商也低,跟周边人际关系极差。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她这副德性,想不出名都不行,方圆几十公里的媒婆都绕着走,害得她那一大窝儿子一次相亲机会也没有。
没有相亲机会她就“创造”相亲机会。
一次游大娘在门前的田埂上晃悠,见一妇人打听游老幺家。问明来意,方知是游二娘帮游老幺张罗的媒婆。当地介绍对象,一般是媒婆打前站,先行一步侦查实情,若媒婆觉得有戏,再带女方前来考察。也有例外,媒婆、女方同时实地考察。
这游大娘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干脆我让二娃冒充游老幺,来个偷梁换柱。
游大娘悄悄把媒婆接到家,赶紧安排二娃出场。
媒婆都是干什么吃的?举眼一观,了然于胸,连客套话也不说一句,转身就跑,边跑边嘀咕:这游二娘好好一个人,怎么也这么不靠谱?
游大娘干下烂药截胡的事还不止一次,后来都被当事人发现了。被害人不是游老幺就是附近熟人,换其他人,游大娘少不了挨一顿胖揍。皮肉之苦是免了,但游二娘那一顿臭骂是免不了的。
就这样,游大娘的9个儿子在她的“努力”下,先后加入了游老幺的光棍队伍。
楼主 zswwylwsx  发布于 2020-08-14 14:00:43 +0800 CST  
06 游二娃喜逢艳遇
就在游大娘偷腊肉被摔伤躺床上的那几天,翠花托人捎来口信:说大成回家探亲,请娘家去人打个堆。
游大娘躺床上干着急,眼泪都急出来了。往常去翠花家,雷打不动就是她,谁也没有份,更何况这一次是女婿从部队回来,好吃好喝不消说,好处肯定少不了。
游老大跟老二、老幺一样,也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从来不去争这些好处。游大娘去不了,这好处自然而然就是二娃的了。
二娃心里琢磨:不能给大姐臊皮。赶紧去堰塘洗个澡,除却一身汗臭。家里面就游大娘出门赶场或走人户有一套行头,其他人均免了。他把身上衣服扒下来也洗了,连夜连晚用火烤干。
娘家是什么状况,翠花一清二楚,这也是她不好意思带大成回娘家的原因;她怕在婆家面前丢不起这个人。
第二天风和日丽,二娃起个大早,穿了一双一直都舍不得穿的新草鞋,嘴里哼着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的小曲,走出门去。
刚出门,就听见游大娘大呼小叫:“二娃——,二娃——”二娃折转身,来到游大娘床前。
游大娘说:“你要把你大姐给的东西带回来哟!”
二娃瞪了他妈一眼,啥话没说转身出门而去。
本来好好的心情,被游大娘这么一说道,二娃的情绪大打折扣,再也不哼小曲了,只是快步走路。
走着走着,这脚越来越不对劲。二娃弯腰一看,新草鞋磨脚,好几处已经被磨破皮。二娃只好脱掉鞋,拿在手里,光脚走路,脚轻松舒服多了,这路走得风快。
游家院到翠花家有四十多里地,途中要路过大石镇,二娃经常去大石镇赶场办事情。那天是冷场,街上冷冷清清,二娃穿街而过,也没有多停留。
过了大石镇,去大姐家全是生路,二娃只知道大姐家是杨柳区杨柳公社5大队5生产队杨家铺,姐夫叫杨大成。虽说他是第一次去,但听翠花和妈讲过路径,一路再问问路人,也没有走冤枉路。
中午时分,二娃来到杨家铺。娘家来人,翠花很是高兴,赶紧迎到家。
翠花诧异道:“妈怎么没有来?”
翠花30出头的人,人情世故还是清楚,绝不会说怎么是你二娃来了。
二娃说:“妈叫我来看看大姐杨哥。”
二娃把游大娘躺床上的事情瞒过。他一是怕大姐担心,二是说不出口。他奔三的人了,还相信割猪草摔伤的鬼话?心里清楚是偷幺爸的腊肉摔伤的,只是细节不甚了了。
二娃见过杨哥和3个外甥外甥女,互相寒暄是免不了的。
二娃看姐夫牛高马大,满脸红光,快40的人,看上去就像20多岁,一身戎装,笔挺笔挺,一双皮鞋乌光锃亮;上衣是4个衣包,这是军官的标志;右上衣包插了一支钢笔,左上衣包向上一点挂了一枚金光闪闪的毛 像章,像章有橘柑那么大,像章下面挂的是一个长方形牌牌,牌上有“为人民服务”几个字,二娃不认识。
二娃再看看自己:瘦骨嶙峋,黑不溜秋,个头矮小,破衣烂衫,光头赤脚,裤裆还拧了麻花。
二娃自惭形秽,渐渐地,寒暄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连说话的勇气也没了。
翠花见二娃这副光景,心里一酸,流下泪来。
好在大成也是农家出身,知道农村不容易。赶紧说:“翠花,二娃来了,我高兴,今天中午要喝两杯。”
“好好!”翠花赶紧上菜吃午饭。
大成给二娃满满一杯酒,自己也满上。
大成发话:“兄弟,你能来看我和你姐,我高兴,干了!”
二娃不善言辞,一仰脖子一饮而尽。大成也干了。
有生以来,二娃第一次喝瓶装酒,那味道美得他没法说。他逢年过节偶尔也喝一次酒,都是烂红苕酿的酒,比这瓶装酒差十万八千里。
大成来接二娃的杯子,想要再倒酒。
二娃说:“杨哥,这么金贵的东西,哪能敞开喝?”把酒杯压住,死活不给,开始吃饭。
二娃活了这么大,吃的都是一锅煮,哪里吃过炒菜?这顿午饭他吃了个肚儿溜圆。
就这样有酒有菜,也不干活,二娃在大姐家潇洒了3天。
不能再待下去了,不然会被姐夫看不起,大姐也为难。
第四天一大早,二娃告辞,打道回府。
大成和几个娃儿送二娃出了杨家铺,翠花依依不舍,一个人又多送了一段,临别递给二娃一个包裹。
翠花说:“包里面有一套旧军服,是你杨哥刚当兵时的,比较瘦小,估计你还能够穿。”
二娃感动得直点头。
翠花又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递给二娃。
翠花又说:“这是5块钱,10斤全国粮票,也是你杨哥给的。这钱、粮票你保管好,不要让妈知道。唉!想不到妈把我给的东西都拿去吃了。你是家里面老大,要带好头。青黄不接的时候拿去买粮食,再给爸爸和几个弟弟一人缝一条短裤,我知道家里面不缺布票,就没有给布票。”
二娃连连推开大姐的手,哽咽着说:“大姐,这不行,这不行,这太贵重了,你们也有3个细娃儿。”
翠花提高嗓门:“拿着,又不是给你的,不然我要生气了。”
二娃接过纸包,含泪直点头。
翠花拿出一枚一分钱那么大的毛 像章递给二娃:“这个给五儿,他最讨人喜欢,戴上光荣。二妈顾大局,要是我们妈有她一半那么好就好了。”
翠花千叮咛万嘱咐:“这钱粮一定一定保管好,千万别弄丢了。”
二娃连连点头,跟大姐再次告别,转身离去。
二娃还没有走出几步,又被大姐叫回来。
“二娃,我们摆了半天龙门阵,今天太晚,回家赶不上午饭了,你过大石镇时去吃两碗小面。”翠花边说边掏腰包。
二娃啥话没说,转身就跑。翠花见二娃瘦小的身子跑得飞快,悲从中来,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听到大姐的哭声,二娃猛地刹住脚步,转身跑回来,接过大姐手里的两毛钱半斤粮票,一句话不说,转身跑了。
此时的二娃已是泪眼模糊,翠花却是破涕为笑。
二娃跑了一阵,汗流浃背,找了一个阴凉处休息片刻。
正值十月天,秋高气爽,不一会,二娃就不喘粗气了。二娃打开包裹,抚摸军装,高兴得合不拢嘴。
二娃钻进附近的林子,换上军服,把原来的衣服放进包里。
军服稍微偏大,二娃学姐夫,把军服扎在军裤里面。好在翠花想得周到,还给了一条旧皮带。二娃想:是草绳也可以扎,只是没有皮带好看。裤腿长了,这个好办,挽两圈就行。
二娃再次上路,已是焕然一新:头上军帽,上身是两个包的军服,衣服上也挂了一枚毛 像章。像章是二娃厚着脸皮向姐夫要的。下身军裤,脚穿解放鞋。二娃去大姐家当天,翠花见二娃赤脚上好多血泡,当时就给他一双大成穿过的解放鞋。二娃人虽矮但脚大,尺码刚好。
二娃嘴里又哼着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的小曲,来到大石镇。
尽管二娃经常去大石镇,但从来没有发现大石镇有今天这样好看。大石镇是个水码头,还是个古镇,大大小小有十几条街,有几百户居民,主街道傍河而建。这天大石镇正好当场,只是快半下午了,赶场的人已散去了许多。二娃走在街上,吸引了不少人回头观望。那时正值“文革”,有人戴一顶军帽都十分神气,更何况全身戎装?
“咕咕”几声肠鸣,提醒二娃肚子饿了。大石镇离游家院还有八里路,二娃此时心情大好,干脆吃碗面条再回去。
大石镇虽大,但仅有两家面馆。那年头,常下面馆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
二娃寻了一家面馆,一脚迈了进去。看了水牌:小面7分钱二两粮票一碗。其他贵的还有一毛多,那不是二娃的菜,起码也是吃国家粮的干部才敢问津。
二娃买了一碗小面,拿了牌子等候。正好靠窗有空位,二娃坐下。主街道靠河这一边的房子,全是吊脚楼,河水就在吊脚楼下面流淌,街面距河面垂直高差约20米。
二娃两手趴窗沿上,下巴放手背上,两眼直勾勾地望着窗外。
河对面是一大片石坝,大石坝远处隐隐约约的小山包就是游家院背后那个小山包了。二娃们赶场都要穿越石河坝,摆渡才能够到大石镇。
大石坝中许多石墩上和石缝中长满了密如针毡牙签般粗细直而硬的草,从吊脚楼上看去,石墩上的草像大小不等的刺猬,石缝中的草像长短不一的蛇。
大石坝无泥无沙,随处可坐可卧,河水清澈,渴而可饮。青山如黛,腾河似龙,滩流喧闹,潭水宁静。老虎滩一带,常有成群的野鸭、白鹭、苍鹭觅食于浅水间。响水滩水流湍急,每逢月圆之时,水声如雷。
运输船逆水爬滩时,十几条船甚至几十条船的纤夫结帮拉船。尤其是闯响水滩,那场面可谓惊心动魄!风大浪急,船驾长一丝不挂,双手紧紧攥住舵把,两腿张开呈八字,身子后倾,阳根朝天,脊背朝地。船下近百纤夫近乎赤裸,双脚后蹬,两手前抓,光脊朝天,黑脸触地。
船驾长大吼一声:“船过龙府!——,求龙王爷保佑呐!——”
纤夫们齐声:“嘿左!嘿左!”号子声惊天动地。
千百年来,腾河就有靠拉纤为生的纤夫。新中国成立前,滚滚腾河流不尽纤夫的血泪,不少人因过险滩丧命。纤夫命运悲苦,有纤夫歌为证:“脚蹬卵石手爬沙耶,苦命纤夫船当家。腾河上下几十年呐,不敌娼妇胯一奓。衣不蔽体无人嫁耶,风来浪去行天涯。身老病亡无人葬呐,抛进河里喂鱼虾。”
新中国成立后,政府把纤道拓宽,把险滩处的暗礁炸掉,大大改善了纤夫的命运。
大石镇码头上常年有几十条船停泊于此,桅竿林立,绳如蛛网。等待装货的船工闲暇无事,或打牌,或嬉戏。当值做饭的埋头爨火,各船都是炊烟袅袅。
河两岸浣女笑语欢歌,嘈嘈杂杂。河面上打鱼人驾舟布网,一派繁忙。
二娃想到夏天赶场,去河中拌澡尤为惬意,水底没有泥沙,有流水有静水,水温适中,比堰塘舒服多了。在这段河里拌澡时间再长,清爽而不寒冷。河水深浅不一,呈台阶状,会水不会水的人都有可游的地方。像生产队常年跑船搞运输的人水性好、胆子大,常游到险滩中心往下“放流儿”,顺流而下,既不费力又享受搏浪的快感。幺爸跑过船,敢“放流儿”,但他还是没有船驾长水性好。
二娃水性差,最喜欢在浅水处玩水,若站着不动,常有成群的两三寸长的小鱼在身上乱啃,感觉极舒服。水清看得实在,但你休想抓到它们,这些鱼形体苗条,反应敏捷,来去如箭。
“咯咯咯!大哥,你在想啥?”
忽然,一个女人的笑声穿进二娃耳朵,二娃把头从窗外缩回,一愣神,什么时候小桌对面多了一个女的?
楼主 zswwylwsx  发布于 2020-08-17 08:50:31 +0800 CST  


游二娃正在发呆。一声“咯咯咯!……”传来,二娃一愣神,什么时候小桌对面多了一个女的?
楼主 zswwylwsx  发布于 2020-08-17 09:32:20 +0800 CST  
“咯咯咯!大哥,你在想啥?”
忽然,一个女人的笑声穿进二娃耳朵,二娃把头从窗外缩回,一愣神,什么时候小桌对面多了一个女的?
楼主 zswwylwsx  发布于 2020-08-17 14:23:07 +0800 CST  


光棍形象。
楼主 zswwylwsx  发布于 2020-08-17 14:44:56 +0800 CST  
07 游家院再沐春风
二娃正在发呆,那女人是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坐到面前的他一点不知晓。二娃下意识摸了一下上衣口袋,还好,宝贝还在。
二娃今天一身军服,好像变了一个人,也敢正眼看近在咫尺的的女人了。
那女人估计30左右,身上衣裤也有补丁,不过还好,补丁不多。长相马马虎虎,在农村算个中下水平吧,但在二娃这个光棍眼里,已经是天仙了。
“大哥,当兵转业了?好久没回家吧,刚才在想嫂子吗?”女人边说边笑,笑得二娃全身发痒,问得二娃难以回答。
“大哥,请别介意,我就随口一问。我是个性格外向的人,不说话难受。”女人接着说。
“哦哦!你也是在等面条?”也不知是吃了熊心还是吃了豹子胆,这二娃生平第一次跟女人讲话(家人及亲戚除外),而且还是个陌生女人。
那女人眼圈一红:“大哥,你别取笑我们这些苦命人好吗?我知道面馆里面有茅坑,我是进来解手的。见你一个解放军坐这里发呆,好奇,我就坐下来了。”
“唉!长这么大,还不知道面馆的面条是啥味道?”女人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二娃听的。
也不知二娃是不是神经错乱:“你不要难过,我给你买一碗。”
女人也不客气,连声说:“谢谢!谢谢!”
二娃站起身,向柜台走去。没想到那女人也跟在后面,说:“大哥,你干脆把你的牌子换后面,这样我们的号就挨着,也可以多聊聊。”
能跟“天仙”多聊聊,还用思索?“好的,好的!”二娃回道。
事情办妥,二人重新归位。
在等面条的过程中,那女人话语滔滔:“大哥,我看你是一个好人,也不问我的根根脚脚,就大大方方给我买面条。我也不瞒你,全部告诉你。”还没有告诉什么,那女人眼圈又红了。
二娃寻思:从来没有跟女人聊过天,今天难到是老天爷相助?这女人声音像银铃似的,非常好听,而且还是说给我一个人听的。二娃心里舒服极了。
女人接着说:“我叫辜水碧,娘家是昌旺县的。听媒婆鬼吹,父母做主,把我嫁到昌西县曲家。这曲家条件还可以,丈夫外表也行,没想到他是个缺心眼的傻子,结婚12年,他啥也不明白,害得我至今还是个黄花闺女。公公婆婆说我缺德,想曲家断后,前几年仅仅是骂,现在是又打又骂,实在不是人过的日子,我就悄悄跑了。鬼使神差,跑着跑着就跑到这大石镇,在大石镇瞎逛了几日,带的盘缠也花光了,没想到今天遇到贵人,还有面条吃。大哥,我是个农村人,还是个结过婚的人,又没有本事,就想找一个可怜我的人嫁了。”说到这里,那女人抽抽搭搭哭起来了。
女人泣不成声:“大哥,能不能帮忙介绍一个像大哥这样的好人,若能成,这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
邻桌的人见两个年龄差不多的人又说又哭,还以为是穿军服的欺负农村老婆,也不介意。
二娃自出游大娘胎从来没见过这场面,手足无措,一时哑口无言。
那女人见二娃不开腔,哭着说:“你一个好人也见死不救?看我饿死?求你说句话呀!”
也不知是被那个叫辜水碧的女人哭蒙了,还是二娃头脑发热,二娃冲口而出:“你就嫁给我!我还是光棍,好吗?”说完这话,二娃脑袋“嗡嗡”一片空白。
就在二娃犯糊涂的那一刻,没想到辜水碧起身来到二娃这边,与二娃肩并肩坐在一根条凳上,她从桌子下面伸出右手悄悄抓住二娃的左手,激动得语无伦次:“谢谢!好啊!老天爷终于开眼了,我要跟你好好过,我要给你生一大堆细娃儿……”
二娃更激动,心想:这桃花运来了,挡都挡不住,更难得的是她脚不跛、耳不聋、眼不瞎、脑子还正常、长得跟个天仙似的……
两个人都沉浸在幸福的春风中。
“85号、86号”的吆喝声传来,二娃方才清醒,赶紧起身去端面条。
吃完面条,两个人起身。一个嫁了人,一个娶了媳妇,两个人除了幸福还是幸福,双双对对踏上回游家院的路。
春风第二次吹进游家院,吹得太突然,吹得太猛烈,吹得游家院的人鸡飞狗跳。
二娃第一个找的人是二妈而不是妈,他把撞桃花运的事情拉拉扯扯说了半天,游二娘终于听明白:7分钱二两粮票,钓了条大鱼。
游家院无论大事小事都找游二娘拿主意,她是游家院的主心骨。游二娘赶紧安排,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天上掉馅饼,赶紧吃,不吃白不吃。
游二娘是何等聪明的人,但她太渴望游家院的光棍脱单了,完全忽略了馅饼有可能是陷阱。
游二娘立即发布命令:
一、办酒!由游二娘本人掌勺,游大娘配合。五儿、毛铁、乌龟这些细娃儿帮忙洗菜、烧火打杂。就在游二娘家烧菜做饭;
二、 游老大负责挪窝并铺新铺,小屋由二娃两口子住,两个老的跟几个儿子挤大屋通铺;
三、 娶侄儿媳妇,游老幺出两块腊肉,别他妈关键时刻拉稀摆带;
四、 游老二、游老幺负责打扫院坝,并在院坝摆放桌子板凳;
五、 大儿、三儿、福贵、丑牛赶紧分头去请队干部、大队干部、附近亲戚;
六、 二儿、冬瓜、长命、毛狗等去附近院子借桌子、板凳、碗筷;
七、 四儿去推销店打酒。
游二娘担心新媳妇见游家院这副模样,临时变卦,多了个心眼,叫二娃陪新媳妇到附近转悠,等过了今晚,就成熟饭了。
好一阵忙乱,终于在掌灯时分,院坝里摆了4桌“酒席”。
这桃花运来得太是时候了,此时秋收刚过,农民红苕管饱,个个“脑满肠肥”。要是李花盛开的时候,游二娘纵使三头六臂,也难为无米之炊。
开席前,开场白还是要的。
游二娘当仁不让,站在门前的台阶上,大嗓门开讲:“姬书记、张队长、各位干部、各位亲戚邻居:你们能来,是看得起老游家,欢迎大家!”
坝子里掌声响起来,还很热烈。
游二娘是个讲究人,今天她忙得脚板皮翻,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还把自己修饰了一番:一头长发青幽幽的,头顶梳得溜溜顺,后面用一个黑色丝网兜住,总成一团,看上去非常清爽。上身穿一件暗花蓝色衣服,斜衣襟,布纽扣,裤子也是蓝色,几处补丁也是规规整整的,脚穿一双黑色布鞋。浑身上下都是游二娘自己缝的,俗话说“量体裁衣”,看上去十分得体,干净利索。游二娘身高1.59米,不胖不瘦,白皮肤。虽说岁月磨人,但她精神乐观,44岁的她依旧保持着几分年轻时的美。
“老天爷开眼,给我们老游家送来了媳妇,这以后是芝麻开花节节高,日子越过越红火!二娃,快跟新媳妇上来。”游二娘神采飞扬,真像现在的主持人。
二娃跟辜水碧上台。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再加上一身戎装,二娃跟平时判若两人。那辜水碧一脸娇羞,在桐油灯光下,更显妩媚。游家院平时就游大娘游二娘两个婆婆级的女性,光棍们那见过这“天仙”,一个个“咕噜咕噜”直吞口水。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这些免不了。礼成之后游二娘说道“媳妇,从现在起你就是游家院的大嫂,大嫂就得有大嫂的样子,要勤劳持家,孝敬公婆,带携弟弟……”
游二娘训导一通,回头叫大哥大嫂说两句,两个人头摇得像拨浪鼓。
“下面请姬书记、张队长来几句,大家欢迎!”游二娘面对两位领导,笑容可掬。
姬书记站起来:“来几句就来几句,恭喜二娃找到婆娘,给游家院开了个好头,高兴是应该的,但高兴归高兴,不要忘乎所以,计划生育不能丢,老子只允许你生两个,别像你爹似的,整一大窝,小心把你弄去骟了。……”这姬书记60多的人了,说话还很幽默,弄得一坝子人笑得霍喇霍的。
张队长也来了几句:“二娃屋里,你既然嫁过来了,就是我们生产队的人,都是修理地球的,也没有那么多讲究,明天就扛锄头上坡干活。”
一声开吃,满坝子的“呼呼”声,谁还顾得上说话?
饭毕客散,游家院处理完残局,各回各的窝睡觉。
当晚老光棍二娃今夜无眠可以理解,但游家院还有一个人辗转反侧,忧心忡忡,半夜三更起来好几次,绕游家院转了好几圈。
楼主 zswwylwsx  发布于 2020-08-18 09:15:32 +0800 CST  
08 辜水碧行骗江湖
游二娘忙了半天,躺床上正欲睡去,忽然一个念头脑海一闪:辜水碧?一碗面条?游二娘隐隐约约感觉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游二娘在床上来回翻滚,始终心神不宁。她用手推游老二,游老二跟死狗一样,怎么也推不醒。也不知道为啥,游二娘一骨碌翻身下床,抄起一把锄头,麻起胆子,绕游家院转了一圈。游家院风平浪静,真像最近公社坝子放那啥子电影说的:平安无事吶!
游二娘回屋,再次入睡。听说过文化人失眠,听说过吃国家粮的干部失眠,没听说过游二娘这些修理地球的失眠,但今晚游二娘撞鬼了,也失眠。她又一骨碌翻身下床,还是抄起那把锄头,又绕游家院转了一圈。
游二娘一晚上这样折腾了好几次,直到鸡叫才昏昏睡去。
要说折腾,当晚二娃那才叫折腾,折腾得辜水碧一夜没法睡觉。就算二娃中间小睡一会,也是把辜水碧搂得死死的,生怕她飞了。二娃差一个月就28周岁了,按当地农村习俗,这年龄尚未娶妻生子,特杆光棍无疑。今天喜从天降,二娃要把馅饼吃够、吃撑。
二娃这一折腾,害苦了辜水碧,耽误了辜水碧今晚上的正事。
这自称辜水碧的女人她不是人,她是鬼,而且是老鬼。
既然是鬼,她的真名就不重要了,因她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换一个地方就改一次名。
辜水碧18岁那年嫁了人,男人外号“天棒”,是一个吊儿郎当好吃懒做的家伙。但她男人脑袋好使,干的是人贩子的营生。刚起步时,天棒还是实打实把人贩卖到外地,来来回回一年要跑好几次,也赚了不少钱。
某年某月某日吃晚饭,天棒把辜水碧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好几遍,看着看着还露出狡黠的奸笑。
辜水碧生气地说:“看啥子嘛!怪眉日眼的!”
天棒说:“我看你长得乖,所以看不够。哈哈哈哈!”话还没说完,天棒阴阳怪气哈哈大笑。
辜水碧说:“我是长得不乖,我知道你乖的见得多,你们人贩子就不是人,对每一个被卖的女人都是先奸后卖,你们这些人也不怕天打雷劈?”
天棒忽然脸一沉,眼睛一瞪:“结婚都他妈三年多了,也不下一个蛋,你还敢在老子面前批垮批垮?你再啰里八嗦,信不信老子也把你卖了?而且是卖给苦寒地带的老光棍。”
辜水碧知道她男人在外面狐朋狗友一大堆,个个心狠手辣,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听天棒这么一说,当场吓哭了。
天棒一把拽过辜水碧,让她坐腿上并搂住腰:“不生娃儿也好。啧啧!你看看这小腰,出门肯定是黄花大闺女一个。”说着说着,天棒还狠狠掐了辜水碧的腰杆一下,痛得辜水碧呲牙咧嘴直“哎哟”。
天棒对辜水碧说:“只要你听老子的,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卖你呢?你听我安排吗?”
辜水碧含泪直点头。
当天晚上,天棒对辜水碧如此这般安排了一番。
天棒一伙每年要去各地哄骗搜集女人,然后再把女人转卖到外地,不仅辛苦,风险还特大。天棒琢磨:卖别人的老婆或者女儿,辛苦很久一个女人才卖一次,要是一个女人能够反反复复卖多好!天棒的确聪明,终于想了一个妙招:就卖自己老婆辜水碧。
第二天,天棒叫辜水碧打扮一番,两口子就往宝成铁路线方向走去。天棒干人贩子营生多年,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他通过几句话就能把人海里的光棍钓出来,很快,在某火车站天棒钓到一个老光棍。
天棒人聪明,口才又好,善于察言观色,他会根据不同的人下不同的套,让被套人还感觉得舒舒服服的。
天棒对那老光棍讲:“大哥,这些年我家里不顺,父母又生病,也没钱治疗。我家是四川同江县的,那是个大山区,是个兔子不拉屎拉屎不生蛆的鬼地方,实在是太穷了。听口音大哥是山那边的人吧?如果家在秦川坝头,那就更不知我们山区人的酸甜苦辣了。唉!我是注定一辈子打光棍了,早死了找婆娘的心。但这是我亲妹妹,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就嫁在当地受罪了。你能不能发发善心,帮我妹妹在你们坝头找个人家,能填饱肚子就行。若男方能多多少少给点钱,好给我父母看看病,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说着说着天棒两口子都哭了,只不过辜水碧哭得还很不到位,毕竟是第一次。
老光棍心里想:如果是人贩子卖人都是把女的骗外地悄悄出手,女人不是被绑着就是被麻翻,哪有女人主动这样式的?再说,人贩子下手狠,哪有多多少少给点钱就行?想到这一层,老光棍也就没有戒心了。
天棒也有盘算:出门在外的光棍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盘缠,当然不能同前来买人的光棍比,那些光棍是有备而来。但我这贩卖模式变了,是无本有利,薄利多销。
如果天棒钓到的光棍除了车票别无他物,他会痛骂光棍几句:“狗日的还做梦娶媳妇,给老子爬,别耽误老子做正事。”
老光棍见面前一男一女哭得伤伤心心的,倒过来安抚天棒:“兄弟,不要太难过,实话实说,我还没有婆姨,如果你们愿意,我愿意娶你妹妹当婆姨,只是出门在外,盘缠不多。”
“唉!大哥,你这都是说的啥话?我又不是卖妹妹的。”天棒说得好感人。
天棒又问辜水碧:“妹妹,你就跟了这位大哥,去秦川坝子混个饱饭,行不行?”
辜水碧好像入戏了,泪眼婆娑,点头如鸡啄米。
天棒拉着老光棍的手:“大哥,现在是你情我妹愿,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哦!不能再叫大哥了,应该叫妹夫。妹妹你还不过去?跟妹夫一起去秦川坝头。”
辜水碧走过去,拉了拉老光棍:“我们就这样走了,也不给我爸妈留点什么?”
老光棍如梦初醒:“是是是!”赶紧打开包裹,取出里面的全部“银两”递给天棒,恨不得把包裹也递过去。嘴上还说:“下一次专门去看老丈人丈母娘,多带点东西。”
辜水碧死死抓住老光棍的手,生怕老光棍不要她,还说就去车上补票,拉着老光棍就朝进站处走去。走着走着,辜水碧回头冲天棒哭道:“哥呀哥,你是木头人呀,你妹妹就这样跟人走了,你也不心疼送送?”
天棒好像才回过神,打了自己脑袋一下:“等等,我送你们进站。”
到了站台,天棒挥手跟辜水碧依依惜别,辜水碧先一步进了车厢,就在老光棍快进车厢时,天棒在下面喊:“妹夫,妹夫,别忙进去,我还没有问你,你是住秦川哪里?我到时候也好去看你。”
老光棍停下来,站车门口回复。
天棒说:“妹夫,你说什么听不清楚,你别站门口,挡住别人上车,干脆你下来告诉我。”
老光棍来到天棒身边:“我家住陕西……”
天棒哪有心思听这些地址,满嘴信口胡诌:“妹夫,你一定要对我妹妹好哦,不要让她遭罪,这南北差异大,初来乍到不习惯,你要多担待。我们家就兄妹俩,我铁定光棍无疑,我不想老毕家绝后,你们以后多生几个娃儿,能不能送我一个?续了老毕家的香火。”
天棒说得可怜巴巴的,一副祈求的眼神望着老光棍。
老光棍还在犹豫,寻思哪有平白无故送自家娃的,虽说是亲戚,也少有这样干的。他不愿意把话直接挑明,伤了大舅子的心,只好说:“哥,这事以后再商量,行吗?”
两人在站台上拉拉扯扯说到火车快启动,老光棍才再次上车,天棒还站在车门外同车门内的光棍扯闲篇,直到火车跑起来,天棒才冲老光棍扮了个鬼脸:“滚吧!见你鬼的婆姨去。”
辜水碧早从车厢另一头下车出了站。她见天棒姗姗来迟,问为什么这么久才出来?
天棒说:“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个屁!火车不开,他发现你不在,追出来怎么办?”
就这样,两口子在铁路沿线干这没屁眼的事好几年,害了不少人,收获颇丰。
这天棒真的应了“久走夜路撞见鬼”那句老话。一次他正在站台跟一个光棍扯拦山网,这光棍突然鼻子痒要打喷嚏。光棍怕泡沫星子喷了大舅子,转身弯腰打喷嚏,就在光棍打完喷嚏抬头那一瞬间,他看到刚认识的媳妇从车厢另一头下车跑了。
光棍马上意识到被眼前这个“大舅子”算计了。光棍怒不可遏,也不理论,一把抓住天棒就开打。
或许天棒退钱磕头作揖说好话这事就过去了,因大多数外地人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大。天棒要那样做就不叫天棒了,四川话“天棒”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棒槌。天棒自恃行走江湖多年,社会经验丰富,又有一身蛮力,立马接招迎战,以为三下五除二就能够把对方撂倒,还可带了钱财全身而退。
也该天棒倒霉,没想到这光棍是个练家子,反倒是光棍三下五除二把天棒撂倒,光棍还照地上的天棒猛踢两脚,就听得“咔嚓咔嚓”两声,天棒两条腿折了。天棒一辈子都是欺负别人,没想到今天栽了,痛得满地打滚,哎哟连天的大呼小叫。
听到叫声,车站里面冲出来几个警察,把二人带到车站派出所问话。
栅栏外的辜水碧把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拔腿就跑,当晚也不敢回家,躲到一个山沟沟里。
过一段时间,天棒的老账新账都被清理出来了:贩卖妇女、强奸、欺诈、行凶斗殴。又过一段时间,数罪并罚,天棒被判有期徒刑18年零6个月。
辜水碧家是不能回了,她接过天棒的衣钵,继续干诈骗光棍的勾当。只是一个人没办法吃铁路线,她改弦更张,改为走村串户。几年下来,辜水碧的骗术远胜天棒,真的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行走江湖,辜水碧还结识了好些气味相投的姐妹,大家互相提携,业务做得风生水起。
包包里有了银两,饱暖思淫欲,辜水碧在好几个地方都有窝,还有几个相好,她还倒过来给相好的好处。她不在乎钱财,今朝有酒今朝醉,反正业务娴熟,来钱容易。
辜水碧走村串户,最近一段时间窜到大石镇,有两个姐妹也跟了过来。辜水碧业务做得好不仅仅是鬼点子多,更重要的是姐妹们是“独立联合体”,业务独立干,有坎联合过。每一个人出去做业务都会给同伙留下联络方法,以备不时之需。
龙门阵摆到这里,时间来到昨天。
辜水碧在大石镇放飞了好几天,决定今天干点正事。
她脱下花里胡哨的衣服,换上一身工作服。这工作服是有讲究的:千层补丁脏兮兮不行,怕有些光棍看不上;光鲜亮丽也不行,光棍会疑心这样女人还嫁不到人?所以,衣服的陈旧度补丁的多少要恰如其分。
辜水碧天生一副骗人的好身材:长相中偏下,人黑黑瘦瘦的,胡吃海喝也长不胖。如果她长得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还能骗光棍吗?如果她是脚跛眼瞎虽能骗光棍,但面太窄,就这中下长相可以通吃所有光棍。更让其他姐妹羡慕的是辜水碧没有生育,不像这些姐妹离不开避孕药,一不小心还要去医院刮宫打胎,人受苦遭罪不说,还要多花钱粮并耽误业务。
辜水碧在大石镇主街上狩猎。
这天大石镇正好当场。人山人海,辜水碧被挤得前胸贴后背,实在是受不了。她只好返回住处,直到下午时分才又出来狩猎。
主街上人少多了,人走起来也不那么费劲。辜水碧表面若无其事闲溜达,但一双鹰睛没有片刻闲暇。
忽然一个满身军服的人出现在大石镇主街上,在这个农村场镇此人显得特别扎眼。从后面看,以为是现役军人,从正面看,以为是退伍军人。但辜水碧瞟一眼就发现这个“军人”许多破绽:军服不合身;见过衬衣、短袖扎裤子里,没见过罩衣扎裤子里;左右两个裤腿挽得一高一低;上衣纽扣与扣眼没有一一对应;毛 像章挂得也不正;一根女士皮带还拧了麻花;粗手大脚满脸沧桑,黑黑瘦瘦的身材……
辜水碧暗暗嘀咕一句:“此人十之八九是光棍,就钓他了。”
上面发生的故事各位已经知晓,不必赘述。
辜水碧原计划等二娃折腾累了睡死了,后半夜起来把东西偷了立马撤离,转移阵地做下一笔业务。自从闯荡江湖以来,辜水碧阅光棍无数,还没有见过二娃这么能折腾的。就算二娃睡着了,无奈二娃还把她搂着,几次悄悄把二娃的手掰开,二娃又醒了,二娃不是继续折腾就是又把辜水碧搂得更紧,如此三番五次,天渐渐亮了,辜水碧暗地里恨得咬牙切齿。
唉!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噎人。要是二娃不一晚上折腾,辜水碧能抽出时间偷东西,她一出门肯定会被游二娘逮个正着,以游二娘那脾气,一锄头挖下去,辜水碧还能够跑?
就在辜水碧恨得牙根痒痒的时候,小屋外面传来游大娘的喊声:“二娃,起床起床!”
楼主 zswwylwsx  发布于 2020-08-19 08:41:22 +0800 CST  


楼主 zswwylwsx  发布于 2020-08-19 16:41:13 +0800 CST  
09 吃馅饼二娃被噎
听见婆婆的叫声,辜水碧赶紧起床,为了正事,还得笑眯眯帮婆婆做早饭,用当地话说:“装个孙子就得像个孙子”。
吃了早饭,辜水碧也扛上锄头跟在游大娘游二娘一帮妇女后面,去干生产队分给妇女的农活。
二娃自然是跟男人一帮,干男人干的活。
中间歇息,光棍们都去田边地角假寐,二娃也习惯性朝地边走去。 走着走着,二娃内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凭啥子要去地边?我现在也可以堂而皇之站地中间乱侃了。二娃欲返身,看看地边的游老幺、丑牛、冬瓜、长命、大儿、二儿、麻二娃儿、牯牛、草狗等,其中游家院占了不少人,又觉得去地中间摆荤龙门阵不妥。
就在二娃犹犹豫豫的时候,地中间外号叫乱日白的阴阳怪气地说:“二娃,你去边边角角干什么?快过来摆摆你跟你检的那个婆娘的事。”
跟着好几个人起哄,随后地中间爆发一阵哈哈大笑。
二娃索性就地一屁股坐下,也不去中间,也不去边边角角。二娃这一举动太英明了,不然后面还没有办法收场。
一到晚上,二娃折腾够了就搂着辜水碧睡觉,害得辜水碧实在找不到办法下手。接连三天都是如此,真正是冰火两重天:二娃这边厢幸福无比,辜水碧那边厢痛苦无边。
辜水碧天天跟这么一大家子过日子,要出工干活不说,还要帮游大娘做饭,关键是哪还叫饭?一锅煮的红苕,为了节约柴禾,红苕半生不熟,缺盐无油,吃了不消化老放屁。吃饭时,一窝光棍一起,别提有多烦。
这一大家子以游大娘为首,屋子要有多脏有多脏,屋子要有多乱有多乱,人要有多臭有多臭。在这样环境里,换其他人肯定难以忍受,好在辜水碧是行走江湖的人,干的就是跟脏乱差打交道的事,适应能力极强。
脏乱差辜水碧能够忍受,但上顿下顿以红苕为主,吃了反胃冒酸水,辜水碧确实难以忍受。这辜水碧也是川中农村人,她难道不知道有红苕的季节是农民最幸福的季节吗?她知道,但她已不屑吃红苕了,十多年来,辜水碧天天是鸡鸭鱼肉白米饭,比神仙还快活。
辜水碧几次都想放弃,但想想又不甘心:辛辛苦苦好几天,还让老光棍游二娃折腾得够呛,一分钱没有捞着,凭啥?
到了第四天,同伙单英凤(人称扇阴风)根据辜水碧留下的暗号找来了。扇阴风想想不对劲,辜水碧好几天都没有返回,以她的手段,大多是一晚上搞定,两晚上的情况很少,肯定是哪里卡壳了。
她们这伙人都是江湖老鬼,很快接上头。
两个人在游家院不远处的一个凹地嘀嘀咕咕商量妥当,扇阴风去准备相关东西,辜水碧继续在游家院周旋,跟无事人一样。
游二娘接连三晚上都起来巡逻,实在是来不起了,从第四晚上起,也就不巡逻了。
游二娘开始是想把对辜水碧的怀疑告诉游老二的,想游老二助自己一臂之力,后来为什么没有告诉?游二娘是有难言之隐的。要是辜水碧真是贼则罢,要不是,游大娘会说她嫉妒,要是再传到辜水碧耳朵里,辜水碧会恨她一辈子。就这样游二娘独自巡更,实在是独木难支,最后干不动了。
扇阴风把家伙准备停当,第六天又来到游家院,两个女鬼又在凹地嘀咕了一阵,决定今晚上动手。
晚上辜水碧与二娃并排坐床边。
辜水碧关切地说:“二娃,你身子骨太单薄,又是新婚,更需要补补。我以前那个傻子,啥也不懂,给他买了壮阳药,他吃了也不会做事。正好我还有一些,现在就给你吃了。”
辜水碧打开一个纸包,里面有7粒药片,二娃欢天喜地去后面灶屋打来半碗凉水,依照辜水碧吩咐,二娃一仰脖子,随着“咕咚咕咚”的水声,7粒药片全部进了肚。二娃长这么大也没有见过西药,有个头疼脑热都是硬挺,实在不得行就是土方、草药对付。
吃完药,二娃深情地望着辜水碧,心里说:“这婆娘太知冷知热了,还舍得给我吃补药,我二娃真是太幸福了。”
辜水碧叫二娃先上床,她去趟茅坑就回来。
游老大这间7柱房被隔成三部分:大门进去是堂屋,是供吃饭、待客的公共场所;中屋最大,是9个儿子的起居室;里屋是游老大游大娘的卧房,目前是二娃辜水碧“两口子”的新房。里屋外面搭建了一间巴壁,是灶屋。7柱房的侧面是一排猪圈、牛圈,猪圈兼有茅坑的功能。
那年月,无论城乡,晚上解小手都用床前的夜壶或马桶解决。农村不讲究的直接在床边放一个尿桶,如游老幺家、游老大家的中屋。尿桶的优点是解小手方便,装尿多,适合懒人,不必每天倒尿,缺点是臭,且不适合女性。
辜水碧说去茅坑自然是解大手了,表明时间要久一点,而且要出门。
辜水碧穿出灶屋,转身与等候在暗处的扇阴风相会。
辜水碧说:“事已办妥,估计还要等十几分钟。”
过一会,两个贼人轻脚轻手摸回“新房”,二娃跟死人一样横躺床上,身上搭了一张被单,一身军服堆在床头。
辜水碧翻开军服口袋,摸出一个纸包,打开一看是5块钱10斤全国粮票,辜水碧颇有点失望。那天二娃第一眼见到辜水碧时,紧张地摸了一下衣包,辜水碧就判断包里有钱财。辜水碧判断没有错,但量比期望值少多了。
辜水碧从另一个衣包搜出6分钱1两地方粮票,嘴里不干不净悄悄骂:“狗日的老光棍,折腾老娘5晚上,就这点?吃碗小面还差1分钱1两粮票。”骂着骂着,辜水碧气愤地朝二娃脸上吐了口唾沫。
这几天辜水碧把游家院两个端户的“金银财宝”了解得一清二楚,唯中户没有掌握。辜水碧鹰一样的眼睛,早发现游二娘非等闲之辈,怕露马脚,不敢打探中户的虚实。
辜水碧把军裤的两条裤腿打了死结,两个贼人又溜进灶屋,扇阴风抱起近百斤重的米缸,辜水碧撑开军裤的裤裆,可怜游大娘家难得的几十斤白花花大米,顷刻之间就流进了裤腿。
两个贼人用绳子麻利地缠了裤腰,扇阴风低头钻进裤裆,一起身,两裤腿大米鼓鼓胀胀搭在前胸。
辜水碧返回“新房”,一把扯下二娃身上的被单,包了军服、解放鞋、皮带及游大娘的当家衣服。辜水碧又恶狠狠朝赤条条的二娃身上吐了几口唾沫,恨不得去灶屋拿把菜刀把二娃骟了。
一个拿着包裹,一个扛了米裤,两个贼人鬼鬼祟祟来到游老幺的后门。
两人放下身上的东西,辜水碧用随身携带的小刀拨开游老幺后门的木闩。
扇阴风去旁边竹林取来事先藏好的工具。工具是一根一丈有余的竹竿,竹竿一端带一个网兜,网圈是黄荆条围成,兜网是扇阴风在大石坝河滩捡的一块破渔网做的。
两个贼人猫进游老幺家。游老幺光棍一条,无牵无挂睡得特别死。
扇阴风伸长竹竿,用网兜兜住房梁上的腊肉,往上一挑,腊肉脱钩,缩回竹竿,辜水碧取下腊肉。如此三番,一小会,房梁上仅有的三块腊肉被全部拿下。干净利落,比游大娘厉害多了。
辜水碧知道游老幺米缸里面有米,摊开包裹,把米缸的米直接倒被单里,估计有十多斤。
收拾停当,辜水碧扛了包裹,提一块腊肉,扇阴风劲大,扛了米裤,提两块腊肉,两个贼人快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小屋外面依旧传来游大娘的喊声:“二娃,起床起床!”叫了半天也没有听到新媳妇笑眯眯的回音。过一会游大娘直接喊辜水碧,也没有回音,敲门半天还是没有动静。
游大娘感觉不对劲,退后两步,再冲上去用肥胖的身躯向门撞去。门就一个小小的门闩,哪需那么大劲?门“咣当”一声打开,游大娘收不住脚,“哎哟!”一声摔倒在地。游老大赶紧跑进小屋,扶起游大娘。
两人见二娃一丝不挂躺在床上,后门、灶屋门大开,屋子一片狼藉。
“完了完了!遭贼了啊!”游大娘一屁股坐地上大喊大叫。
游老大使劲摇晃二娃,二娃终于醒了。二娃只觉得天旋地转,头痛欲裂,四肢软得没有二两力。二娃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楚屋子情况。
二娃先是呆呆的,过了一阵大哭起来:“大姐呀大姐,我对不起你呀,我被人骗了呀!你给的钱粮也被偷了呀!”
这时一个小的也哭丧着脸跑进来说:“米缸的米也没了。”
游大娘终于弄清楚,翠花给的5块钱10斤全国粮票也被挨千刀的辜水碧卷走。游大娘就像一匹受伤的狼,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取了家法(黄荆条),劈头盖脸朝床上的二娃打去。
二娃也不躲闪,任由游大娘打,只是哑着嗓子哭喊:“打死我吧,打死我吧!我不想活了。”
平时游大娘只敢用黄荆条教训几个小的,因自己行不端走不正,对几个大的不敢动黄荆条,仅仅是嘴上骂几句。现在二娃竟敢把翠花给的钱粮瞒了,难道他也要私吞?游大娘被气得七窍冒烟,心疼钱粮被偷,下狠手猛打二娃。
几个小的一片哭声:“妈,不要打大哥,不要打大哥。”
游老大有气无力站一旁,见此情形,完全没了分寸。
几个大的有的在蹲茅坑,有的在准备出工的家伙,听到屋子哭喊声一片,急急忙忙回到屋里。
冬瓜第一个进屋,一把夺了游大娘的黄荆条,黄荆条绵软,折不断,冬瓜拿把菜刀气呼呼将其断成几截。
可怜的新郎全身上下起了无数血红痕,看上去就像一头黑红相间的另类斑马。
丑牛一摸大哥脑袋滚烫,赶紧去中屋拿了条被套盖上。
这头一片哭喊忙乱,游家院另一头也不消停。
游老幺起床,发现屋里面遭贼,急得号啕大哭,而且是边哭边诉:“呜呜——,老天爷呀老天爷,求您开开眼呀!呜呜——,我游老幺就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从没有干半点没屁眼的事呀老天爷!呜呜——,您为什么总跟我这些下力人过不去呀?呜呜——,推船我推头桨,呜呜——,抬石头我抬头杠,呜呜——,每一年我都下冬水田耙田,呜呜——,修公路每一次排哑炮也是我呀!老天爷呀老天爷,您就让哑炮爆了把我收了去吧!呜呜——,几十年才养了一头肥猪,国家的那一半我给了的呀!呜呜——,我省吃俭用光棍一条呀,一年到头就那么一点白米呀,呜呜——,我是被人人耻笑的游绝户,呜呜——,老天爷我是被人人欺负的绝户呀!呜呜——。游二娃呀游二娃,你狗日的想婆娘想疯了?天上掉馅饼你也敢吃?呜呜——,该死的、千刀万剐的辜水碧,你这个娼妇,老天爷您怎么不让这样的恶人全家死绝?!呜呜——,二嫂呀二嫂,你为什么也犯糊涂呀,还办什么酒哦?呜呜——,呜呜……”
此时的游老幺30好大个几,人又显老,依旧孑然一身,平时低眉顺眼,受尽白眼,有苦无处诉,想哭又怕人笑,今天正好有个由头,把10多年的苦水一股脑倾泻出来。
游家院两头一锅粥,中间怎么样?

楼主 zswwylwsx  发布于 2020-08-20 08:38:12 +0800 CST  

楼主:zswwylwsx

字数:97541

发表时间:2020-08-12 17:26:11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9-27 02:00:5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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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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