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情深

1

在那年冬天,阿莲从乡下回到北京,她在家住了好几个月,过了春节直到春暖花开她才犹犹豫豫收拾收拾东西回了乡下。回到小庄她就听月月说大强明天结婚,说她回来的正是时候,刚好能赶上喝喜酒。
楼主 3乐堂主  发布于 2020-06-10 07:05:02 +0800 CST  
阿莲和月月住在小庄东头一片枣树林里,她们的小窑洞在枣林深处,窑洞位置很好,座北朝南背风向阳。在窑洞门前有棵小桃树,每到春时小桃树就缀满粉红色娇艳的花朵,等花谢了,有时还能结几个又硬又酸的毛桃呢。窑洞对面隔着枣林远远的是社员家房子的后山墙,靠西是一排高高的院墙,东边是队里早先用夹板打的一溜土墙,后来中间倒了半堵留下个豁口就成了阿莲她们出入的门。这个硕大无比的院子原来是队里的枣园,如今几十棵粗壮的枣树站在大院中纷纷向天空伸展开它们那歪七扭八的枝杈,正值春时,树上绿叶浓荫,树下翠草丛生,枣林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色。院里除了枣树靠西墙还有两棵高大的椿树,它们挺直细长的躯干高高在上,俯视满园枣树,它们那伞状树冠像戴在两个巨人头上的大帽子。
阿莲她们窑洞上面是村边的一条路,有人在路上跑过时阿莲她们在窑洞里就能听到嗵嗵的脚步声。从路再往北去就是大片大片的农田,村里人上地走过她们窑上,一低头就能看到阿莲她们在院里凉的衣服。
院外仍是枣树。靠北有面窑洞,那是自刚和其其的住处,他们窑前没有院,只有枣树,他们站在窑洞门前就能看到村口那棵大槐树。离自刚他们窑洞不远靠东还有间土坯房,那是他们四个人的厨房。靠西还有面小窑洞,连门都没有里面堆放些柴禾。
楼主 3乐堂主  发布于 2020-06-10 20:20:08 +0800 CST  
阿莲回到村时自刚和其其上工去了。月月在家,见阿莲回来可高兴。她先说了大强的事,告诉阿莲大强的媳妇家住五里外的辛庄,名字叫杏妮。阿莲想去前街看看大强的新房。
“什么新房呀,”月月讪笑说,“大强是招到人家去的,是上门女婿呀。”
阿莲一愣,想想说:“那大强要搬到辛庄去吧,那咱们以后可就不能常见到他了。”
自刚和其其下工回来,听见这边说话赶紧跑过来。一进院自刚就高声喊:“我听像大丫头说话,还真回来了。”
阿莲狠狠斜他一眼,不理他。
月月笑着说:“都小半年了,你还忘不了你那称呼。阿莲刚到,你见面就气她。”
“谁气她了,”自刚笑嘻嘻的说,“叫惯了,一时半会改不了。大丫头,带什么好吃的了?”
“带了也不给你吃!”阿莲气恼的说。
不知何时,自刚管阿莲叫起大丫头,阿莲为这个称呼跟自刚吵过哭过可自刚就是不改口,阿莲只好听之任之。好在除了自刚别人都不这么叫。自刚叫阿莲大丫头也没什么恶意,他这人就这德性,贫嘴薄舌的。
楼主 3乐堂主  发布于 2020-06-11 08:29:49 +0800 CST  
其其比自刚老实,他笑着问阿莲:“北京怎样,有什么变化?”
“有什么变化,还不是老样子。”阿莲说。
“我们还以为你这回要在北京长住,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其其说着拿出烟。其其爱抽烟,家里寄的钱有一半都抽烟了。
“老在家住着可没意思了,”阿莲皱皱眉头说,“天天没事干,上街也没处去,还不如回村来呢。”
听自刚喊大丫头阿莲生气,但还是把好吃的拿出来大家分吃:有半包吃剩的饼干,还有一个面包,几个煮熟的鸡蛋。阿莲还带回一袋水果糖,别人都是拿一粒剥了纸放在嘴里慢慢含着,自刚把糖往口里一丢咬得咯吧咯吧响,像吃炒豆。
黑子跑过来围着他们腿转,自刚一脚把黑子踢开。
“自刚,你要干什么!”阿莲嗔怪的喊。她把黑子叫来给它一片饼干。
黑子是他们喂养的一条小狗,因为长了一身乌黑发亮的毛,所以取名叫黑子。去年阿莲走时黑子刚抱来不久,快半年了,黑子已经长大,可它还认得阿莲。阿莲走进院时黑子只叫了两声,然后跑来嗅嗅阿莲的鞋马上摇起尾巴。黑子对自刚他们非常忠实,就是招了一身跳蚤,惹得他们窑洞里地上炕上老有捉不完的跳蚤。可他们谁也没有因此而迁怒于黑子。
楼主 3乐堂主  发布于 2020-06-11 13:03:51 +0800 CST  
吃过晚饭天擦黑阿莲去看看雪梅。听月月说春节前雪梅大病了一场。雪梅就住在她们大院西隔壁小院里。院南有面窑,小小的,原来是队里放化肥农药的库房,现在窑洞角落里还堆放着不少空的农药瓶子。窑里老有股子浓浓的农药味。雪梅在靠窗处用木板搭个床,一个人住在这里。雪梅性格孤僻不怎么和自刚他们来往,在村里学生中只有阿莲经常晚上到雪梅窑洞里坐坐,陪她说说话。
阿莲进了小院,雪梅窑洞里点着灯,阿莲喜冲冲的叫了声:“雪梅!”推门而进。雪梅歪在床上织毛衣,听阿莲喊忙把毛衣放下直起身笑盈盈的迎着阿莲,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回你可在家住了不少天。”
“我今天刚回来。”阿莲进窑洞就闻到那股农药味,她耸动鼻子,“这股味,你也受得了?”
“你刚进来觉得味大,”雪梅笑笑说,“坐一会就闻不见了。我是习惯了。也有好处,窑里没跳蚤。”
阿莲亲热的紧挨雪梅坐下,还没说话院里咕咚响了一声。阿莲吓一跳,过去扒门缝往院里瞧,外面黑洞洞的,高大院墙投下的阴影罩满了整个小院。
“晚上你一个人害怕么?”阿莲坐回雪梅身边说。
“怕有什么办法。要不你晚上来陪我睡。”雪梅淡淡一笑。
“我可受不了你窑里这股味。要不我把黑子带来,晚上你把它放在院里,外头有什么动静它先叫起来,你也壮壮胆。”
“行啊,只要他们让你带过来。”雪梅冷冷一笑。
阿莲看看雪梅,雪梅就是这点不好,待人太冷。
楼主 3乐堂主  发布于 2020-06-11 19:27:26 +0800 CST  
雪梅生性喜欢争强好胜,在她窑洞门旁堆靠着许多农具,有锄头,扁担,大铁锨……阿莲想起刚到农村时雪梅是他们学生中最能干的。她先后被评为先锋,模范,她戴着大红花在公社开完会又到县里开。阿莲这次回来见雪梅大变样,换了个人是的坐在窑洞里连工都不愿上了。听月月说,雪梅年前准备参加什么“先进分子模范事迹报告团”到外县巡回讲演,不知为何没参加上,回来气得大病一场,病好后再也不如前了。阿莲很想问问雪梅详细经过,又怕雪梅不愿说,只好不提了。
阿莲坐了一会就走了,临走时问雪梅:“大强结婚你知道么,我们明天去辛庄,你去么?”
“我才不去呢。”雪梅干巴巴的说。
晚上吹了灯阿莲和月月说了好一阵子话,月月睡着了,阿莲迷迷糊糊将要睡去,忽然一种似曾相识的东西钻进了她的内衣:是跳蚤。阿莲有好几个月没受到它的骚扰几乎把它都忘了。她只好坐起点亮灯,把内衣脱下翻过来找,跳蚤早跳得无影无踪。阿莲穿上内衣吹灯躺下,刚闭上眼跳蚤又回来了。她又点灯坐起脱衣找,还是一个没抓着。阿莲发愁的看看月月,月月睡得正香。阿莲看看昏黄的油灯,想起北京家里自己那张干净温暖的小床,到这时她才真正感到又回到了小庄。阿莲困了,没心思再和跳蚤玩这种讨厌的游戏,她把灯吹灭,钻进被子里,很快就睡熟了。
楼主 3乐堂主  发布于 2020-06-12 21:46:34 +0800 CST  
2

清晨,阿莲和月月跟在自刚和其其身后去辛庄。路不远,有七八里,中途要过两条大沟。小庄位于黄土高原,沟壑纵横是这里的特色,走起路不是下沟就是上坡,往上爬气喘嘘嘘,往下走一溜小跑。鞋都特别废,鞋底还没坏,鞋帮不是后边开绽就是前边顶出个脚指头。这里的每条大沟都尽可能被开垦成梯田,连上不去的坡坡坎坎茅草窝里也用锄刨出一小块一小块荒地,种了些长不大的毛豆。
自刚和其其个头高腿长,没走多远就把阿莲和月月落在后头。他们像两个大兵并排而行,自刚话多,指手画脚的胡扯。其其微笑着,抽着烟心不在焉的听他说。阿莲和月月腿慢,走段路落远了还要跑两步追他们。阿莲和月月手拉手像一对姐妹。阿莲比月月高一点胖一点,可谁见了都会说阿莲像妹妹。阿莲一颦一笑总带点憨态,月月眉目间则透着精明。两人同岁,今年二十,月月生日比阿莲大两个月,按理说也应该算是姐姐。
楼主 3乐堂主  发布于 2020-06-13 10:25:58 +0800 CST  
太阳升起老高,他们到了辛庄。辛庄是个大村,他们在村里问了几个人走过两条巷才找到杏妮家。杏妮家门口围着不少婆娘孩子,大门里人进人出煞是热闹。自刚他们挤进去,进院就喊大强。大强听见叫从房里迎出来,他黄军裤蓝上衣换了一身新,头发新理,下巴才刮,满面喜气洋洋。他把自刚他们让到院里一张空桌边坐下,掏出烟让自刚和其其点上。对阿莲的到来他有点意外:“什么时候到的……快半年没见了,这么巧……”
“特意打的电报呢,”月月逗笑说,“电文是大强结婚速回。”
“你今天结婚我昨天才知道,”阿莲略带歉意的说,“也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
“不是结婚,是订婚。”大强摇手纠正。
月月向大强斜过身低声问:“你不是都搬到他们家来住了吗?”
“住是住,但不是结婚。”大强眨眨小眼睛。
自刚见她们还不明白帮着解释:“这还不懂,这叫娶媳妇以后再说,先叫过来干活。”
月月和阿莲都笑了。
大强陪着干笑两声,说:“干活,那得看我高兴。我过来就是图个吃现成饭,再就是有人给洗个衣服。”
自刚说:“哪个是你媳妇,给咱介绍介绍。”
其其一直抽着烟四处胡看,这时他用手一指说:“是不是那个。”
大家都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屋门前有个年轻的女子在和来客说话。那女子身材苗条,短发圆脸,穿件桃红色上衣,在不是着黑就是穿蓝的人群中甚是显眼。
“哪个,你说的哪个。”大强由于背着那个女子而坐,看其其往后指,大回身往后瞄了一眼说,“不是,那是她姐姐桃妮。”
“她姐?”自刚不错眼珠的往那边看,“她姐长得满不错么,都快赶上咱们大丫头了。”
“你胡说什么!”阿莲脸一红低声喝道。她不安的两边看看,没人注意他们。院里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各自大声说笑着。
楼主 3乐堂主  发布于 2020-06-14 13:04:41 +0800 CST  
有人来把大强叫走,说是个什么亲戚来了。果然从院外进来个老头,后面还跟着个老婆。大强迎上前傲气十足,直着脖子对老头龇龇牙算是笑过,拿出盒烟用粗手指头扣出一支递过去。老头满怀戒心的打量他一眼,接过烟什么也没说进屋去了。
“这老头是什么人?”月月瞎问。
“不知道,可能是烧火的他二哥。”自刚眼瞧嘴说。
倏地他回身伏在桌面上,大拇指往后一挑压低声音急急的说:“看见吗,台阶上站的那个,戴顶蓝帽子出来迎老头的,那是大强的老丈人。”
阿莲和月月伸头看,人已经进去了。
“我瞧大强老丈人不像村里人。”其其有印象。
“英雄所见略同。”自刚两根手指一敲桌边,“他到咱们小庄去,我碰上一眼马上看出。他在外县什么煤矿上班,大强说他还是个什么领班。他们一家不是这的人,家离这儿远着呢,他们是全家迁来的。我是听大强说,他们是外来户,怕受人欺负,所以把大强招进门给他家顶门户。你们想,本地人哪会把闺女嫁给咱们。”
阿莲和月月很有兴趣的听自刚说。其其坐在一边悠闲的举根烟卷喷云吐雾,大强走时把烟留在桌上,其其这下可随了意。
楼主 3乐堂主  发布于 2020-06-15 15:01:19 +0800 CST  
杏妮家院子不小,院里栽了几棵瘦小歪扭好像永远也长不大的老榆树。靠北是两面大窑洞,窑门口盘个大灶,有人在拉风箱烧火,火舌从灶口窜出,吐出一团团黑烟。有好几个人在那里忙,大概在准备宴请宾客的饭菜。
院子西侧有五间土坯房,亲戚贵客都被让进房中。房门外窗下摆放一张小桌,两三个人围着。一个中年汉子坐在小桌后戴付大圆眼镜,像个账房先生,他手握杆毛笔,正在桌上铺开的一个大本子上写着什么。
“那是干什么的?”阿莲好奇的问。
自刚扭脸看看忽然想起什么:“来了半天怎么把正事忘了:掏钱!掏钱!”
“掏什么钱呀?”阿莲不解的问。
“礼金!你以为到这里白吃呀,”自刚向众位伸着手,“都拿来,我交去。”
“该拿多少?”月月边掏兜边问。
“老规矩,五毛钱。你又不是他婶,我又不是他叔,咱们是普通客。快掏钱,一人五毛。”自刚不耐烦的说。
“你小声点,说的多难听。”月月白了自刚一眼。
大家掏出钱交给自刚,自刚拿到礼桌那里挂了名付了款入了账。
楼主 3乐堂主  发布于 2020-06-16 09:26:04 +0800 CST  
大强回来了,刚要入座自刚推他说:“丑媳妇也要见公婆,把你媳妇叫来让我们看看。”
其其说:“你怎么说人家媳妇丑,看她姐那样她也错不了。”
“愿看自己看去,”大强屁股往板凳上一坐说,“就在房里。”
自刚想拉个人跟他一块去,叫谁谁也不动,他只好自己去转了一圈。一会他回来了,月月和阿莲急得问:“怎么样,见了么?”
“什么怎么样,”自刚满脸懊恼,“房里除了老爷们就是婆娘谁知是哪一个。”
阿莲和月月憋不住笑,又不敢放声,伏在桌上吭吭。
“你怎么去那屋,不是那屋。”大强皱着眉头说,站起就走。
不一会大强从房里拉出一个女孩子,女孩子穿件墨绿色上衣,梳着两条大辫子,极力想从大强掌中抽出手来。大强把女孩子推到自刚他们坐的桌前对她说:“我哥们儿想见见你。”
原来她就是杏妮。
杏妮比她姐姐矮点胖点还一脸的稚气。她又羞又窘,瞥了自刚一眼跑回屋去。
“怎么样,还可以吧?”大强征求大家的意见。
月月问:“她有多大,看上去还很小呢。”
“十六,虚岁十七。”大强在长凳上坐下点根烟。
“小娇娘年方二八,十六岁正当青春年华。”自刚看着杏妮背影摇头晃脑的怪声怪调的臭转。
楼主 3乐堂主  发布于 2020-06-17 09:55:34 +0800 CST  
大强烟没抽两口又被人叫走。这回进来的一帮人瞧着和其他人有些不同。大强老丈人早已从房中跑出,满脸堆笑拉着大强点着那帮人的脑瓜一个一个给大强介绍:“这位是支书,这位是队长,这位是保管,这位在队里管账……”
大强还是老一套,向每位来宾龇龇牙示意友好,跟着递去烟。来人接过他的烟或立即点燃或夹在耳朵上,每人嘴唇上努出点笑颜,然后一窝风乱哄哄拥进房去。
客人越来越多,自刚他们这桌人少,总管又给安排个人。来人是个又干又瘦的老头,秃头长须,口一张嘴里没剩几颗牙了。老头说话漏风,想跟自刚他们客气几句他们听不清,月月问老头几句话,老头对普通话也不甚懂,最后老头只好独自干坐,瞧自刚他们说笑的高兴,也陪着笑几声。
楼主 3乐堂主  发布于 2020-06-19 07:01:22 +0800 CST  
大门口陆陆续续进客,自刚他们这一桌陆陆续续添人,终于凑够八个人。酒菜摆上来,九大盘子八大碗。八个人八双筷子一起伸,不管是凉拌还是热炒,不管是荤的还是素的,不大功夫盘见底碗剩汤。菜抢完轮到喝酒。幸亏喝酒的人都是村里最懂礼节最知歉让的人,他们总是变着法要把酒灌进别人肚里。于是你看吧,屋里院外桌桌划拳声声,来客各各脸膛不紫就红。也不管老的少的爷爷辈的还是孙子辈的,老相识还是初次见,酒桌上一律扯平,谁不喝也不行。
阿莲和月月是女孩子,不喝酒,饭又迟迟不来,她俩只好坐着傻等。
自刚和其其这会可对了脾气,在桌上跟这个划完跟那个划,喝了一盅又一盅。那个老头喝酒也是个英雄,别看没牙说话漏风吆五喝六一点也不含糊。
月月她们终于等来了饭。有人来把桌上空盘了空碗收走,送来两大碗热气腾腾的豆腐海带烩粉条子。有人提着大筐,里面装满馏得软软的大白馍,挤着送到各桌。众人纷纷下手从筐里抓几个馍,然后回身伸筷子夹烩菜。阿莲因为刚从北京回来,肚里还有在北京时攒下的油水,所以只夹了几块豆腐吃了小半个馍。月月可是跟着连争带抢的敞开肚皮狠吃了一通。
饭后回家,大强赶着送出来。大强也喝了不少酒,红头涨脸的一再要拉自刚回去接着喝。自刚还算清醒,郑重其事的说晚上有事,推辞了。
楼主 3乐堂主  发布于 2020-06-19 22:31:09 +0800 CST  
3
辛庄所处的位置极好,村外是平展展的大块麦田,麦田一块连一块延伸很远,走在路上能看到青色的远山。天气好极了,从山后升起淡淡的微云,在高天悄悄的散去,如同丝丝白烟。
刚吃了饭又没什么急事,他们四个在路上慢慢溜达。
月月说阿莲:“你怎么吃那么少,今天可是不吃白不吃,”说着拍拍肚子,“我可是连晚饭都一块吃了,晚上你要饿了你自己做点,我是不吃了。”
“你也不怕人笑话,”阿莲打趣月月,“你才掏了五毛钱,生怕吃亏,非要双份吃回来。大强知道非骂你不可。”
自刚在前面转过头来说:“大强才不管呢,又不是吃他的。”
接着自刚神神秘秘的说:“你们见大强的丈母娘了吗?你们见了也认不出。今天大强给我介绍我都不相信,以为他老婆有两个姐呢。年轻,真的。跟桃妮站一块跟姐俩是的。”
月月嘴一撇说:“什么话到你嘴里就没边了,当妈的再年轻能跟女儿像姐俩。”
“你看,说了你又不相信,你自己见了就知道了。”
“大强丈母娘什么样,我怎么没看见。”其其说。
“你不看女人光看老头你当然瞧不见。告诉你,她最好认,”自刚竖起两指往唇上一压说,“她抽烟。”
经自刚这么一说,阿莲想起来,她是见到人群里有个女人叼支烟,当时阿莲还新奇的特意指给月月看,等月月扭脸看,那女人已经进了屋。阿莲回忆那女人的样子,看去有三十多岁,确实不老。
楼主 3乐堂主  发布于 2020-06-20 10:38:40 +0800 CST  
往前就该翻山沟了,路变得越来越不好走,又是坡又是弯的。由于是下坡路自刚和其其步子加快跑在了前头。月月和阿莲慢条斯理的走,回家的路都认识,非追着他们干什么。
走下沟没多远,蓦地前面传来声女人的尖叫,接着是一片含糊不清的叫骂声。自刚和其其在前头早跑跑颠颠奔去看热闹。阿莲和月月对视一笑,手拉手也往前跑,她们也喜欢看打架的。
坡下拐过弯,不远处路边聚了十几号人,围成一圈好像在低头看什么,那叫骂声就是从那人圈子里发出的。自刚和其其已经挤进人堆,月月阿莲笑着随后赶到。她们扎进人群,眼前的情景让她们吓了一跳,地上躺着一个瘦小的女子,她蜷缩成一团滚得浑身是土,有个瘦男人站在她的身边骂骂咧咧,忽然抬脚向她瘦骨嶙峋的脊背踢去,那女子哀叫一声在地上翻滚……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阿莲急切的问先到的自刚。
“不知道。”自刚表情冷漠
楼主 3乐堂主  发布于 2020-06-21 10:40:22 +0800 CST  
圈里还有一个矮胖婆子睁着两只三角眼口里骂声不断:“死不了的东西,你怎么不死呀!你还有脸活着,你个不要脸的!”骂着上前就踢地上那个女子。
“你要干什么!”阿莲气得大喊,她想都没想上前狠劲推了那婆子一把。
胖婆子没防备,连退几步险些跌倒,等她回过神来立刻扯开大嗓门嚷起来:“你是干什么的!你是哪的!用得着你管!”
帮她一起喊的还有个比她更矮更胖同样有对三角眼的丑丫头,一看就知道她是那胖婆子的闺女。
“你们是干什么的!”月月也气愤不已,“你们为什么打她!”
“这是我家事,”那小子搭了话,仰着下巴颏,“她是我老婆,我愿意打就打。”
“呸!”月月大怒,“亏你说得出口!把自己老婆拉到村外打,你还是人不是人!”
那小子自知理亏,过去跟那胖婆子说:“娘,别理他们,他们是学生,一帮土匪!”
“嘿!说什么呢?”自刚接过话头,“大声点,爷爷耳朵不好。”
“土匪!土匪!”胖婆子跟她闺女一迭声的叫。
自刚本来脾气不好,肚里又灌了半斤多酒,他抢上前抡圆了就给胖婆子一个大嘴巴。也是手重了点,打得胖婆子杀猪般叫。胖闺女急了,叉叉着两手抓住自刚要拼命,不提防月月早来到她身边,一手揪住胖闺女的头发一手顺势在胖闺女脸上抓了一把,顿时胖闺女的圆脸盘子上出现几条血道子。
那小子冲上来助战,没等他够着自刚,他的脖领子已被其其揪住,当胸挨了其其一拳,痛得他直弓腰。这会人都乱了,看热闹的纷纷往后躲。那小子看敌不过,喊了声:“娘,走吧!”兔子般的他先跑了。
胖闺女见她哥先没了影,慌得搀起她娘也跑了。
楼主 3乐堂主  发布于 2020-06-22 07:27:09 +0800 CST  
打架时阿莲始终用身子护住在地上躺着的那个女子。等胖婆子他们跑了,阿莲把地上那女子扶起,脱下自己的外衣把她包住。那女子脸上到处是伤,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留有血痕,她眼含两泡泪,身子不住的颤抖,可怜巴巴的看着阿莲。她岁数不大简直还像个孩子。
“怎么回事,为什么打她?”阿莲问旁观的人 。
旁观的人正在散去,只有一个岁数大些的男人叹息一声,抛下一句:“越打越不像话了。”
“怎么办呀?”阿莲守着那女子为难的问月月。
“你的衣服呢?”月月问那女子,一面左右回头的帮她瞅,四周除了麦地就是草坡,看来那女子是穿着单衣跑出来的。
“要不叫她先到咱们哪去吧,”月月看眼已经在前头走了的自刚和其其,“总不能把她扔在这儿不管,再说她还披着你的衣服呢。”
阿莲把那女子从地上拉起来,把自己的上衣给她穿好,问她:“你能走吗?”
她点点头。
月月追自刚他们去了。阿莲陪伴那女子在后面慢慢走,那女子紧紧依偎在阿莲身边,不时胆怯的回头看看,似乎怕那几个凶神再返回来。一路上阿莲问她什么她都不说,只是抽抽答答哭,快要到小庄时她才告诉阿莲她叫宝珠。
楼主 3乐堂主  发布于 2020-06-24 13:25:18 +0800 CST  
她们回到家,黑子撒着欢的欢迎主人归来,看到宝珠,黑子不友好的叫了两声。宝珠躲到阿莲身后,阿莲把黑子赶走拉宝珠进了大院。阿莲从窑洞里拿出个小凳叫宝珠坐在院里,她蹲在宝珠身边细心的问宝珠今天事情的缘由。宝珠说她是南辛庄的,说完又哭了。
大强的房东四奶奶扭动着两只小脚走来,进院就说:“你们那个大强走了,房门也没锁,屋里还有东西,我也不能老为他看着,万一将来回来少一两样也是麻烦。你们要不把他的东西收拾收拾拿过来,要不找把锁把门锁上……”四奶奶喘口气问,“大强真是不回来啦?”
“不回来了,”自刚说,“他到那家干活去了。”
“干活?”四奶奶没明白自刚的意思。
“四奶奶,您别听他的,”月月过来说,“您闻不见他那一嘴的酒气。大强的东西拿来我们也没地方放,不如先放您那儿。丢就丢了,管他呢。大强不拿走就是不要了。”
月月和自刚是两口子,虽说没领结婚证,但也跟夫妻差不多。所以月月说自刚时比别人随便得多。
楼主 3乐堂主  发布于 2020-06-26 17:31:51 +0800 CST  
“这是谁呀?”四奶奶瞧见阿莲身边的宝珠,“哟,这不是宝珠吗,怎么这样,你这是……”四奶奶忽然压低嗓门,“是不是他们又打你了?”
宝珠用抹不尽的泪水来回答她。
“做孽哟,就打得这么凶,这什么时候是个完。”看来四奶奶知道事情的原委。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阿莲他们七嘴八舌问。
四奶奶像讲什么重大机密是的说之前先四面张望。月月把四奶奶拉进窑洞,自刚和其其忙跟进去。阿莲不放心宝珠又想听,她站在窑洞门口,一面尖起耳朵听四奶奶在窑洞里低声讲述,一面侧过脸操心那坐在院中的宝珠。
“宝珠婆家在南辛庄是有名的不讲理,”四奶奶说,“她婆婆人称母老虎,小姑子也厉害……”
阿莲想起那三角眼的胖婆子和胖闺女。
“宝珠的公公在村里有一伙子人,谁敢惹!宝珠嫁过去,原先一家人对她还不错,没料到两年了宝珠肚子也没动静,急得那家人让宝珠吃偏方喝汤药连县医院都去过,一点用没有。”
“说不定还是那小子的毛病呢。”月月插话说。
“村里人没孩子向来都怪女人,”四奶奶摇下头,“这下宝珠倒霉了。她男人在家是棵独苗,一家子怪宝珠让他家绝后。先是男人打,后是婆婆小姑子打,宝珠被打急了跑回娘家,他们追到娘家打……”
“她娘家也没人管?”其其问。
“她娘家就一个娘,她还有个哥,跟她还不是一个娘生的,也不亲。”四奶奶说。
“她生不了孩子,打也生不出来呀。”自刚说。
“他们是想把宝珠打死再娶个会生的吧,谁知道呢。听说她男人把她关在一间黑屋里,给她一根绳子,一把菜刀,一瓶农药,叫她寻死。后来宝珠把门弄开又跑出来……我也是听说的,不知有没有这么回事。”
“四奶奶,您看这个事,”月月用商量的口气说,“宝珠今天也回不去了,我们这里又没地方住,大强不是走了,门又没锁,叫宝珠今晚到大强房里住一宿,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您看行么?”
四奶奶答应了。
楼主 3乐堂主  发布于 2020-06-27 08:09:03 +0800 CST  
阿莲和月月送宝珠到四奶奶家。她们把大强住的那间屋子打扫打扫,把大强没拿走的破东烂西推到炕角。四奶奶给宝珠拿来条薄褥,拿条脏被,还有个滚满头油黑亮泛光的方枕头。宝珠还穿着阿莲的上衣,阿莲为她掸了半天的土,这才凑合看得过去。月月从四奶奶房里端来半盆水,看着宝珠把满是伤痕的脸擦净,又嘱咐宝珠几句才和阿莲回去了。
晚饭宝珠是在四奶奶家吃的。
晚上自刚他们四个聚在一起说宝珠的事,他们商量来商量去,拿不定个准主意。后来只好各自睡觉,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了。
楼主 3乐堂主  发布于 2020-06-28 14:01:43 +0800 CST  

楼主:3乐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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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0-06-10 15:05:02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4-05 08:23:2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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