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连载《弃》(原创,寻求出版)


有一种获得叫放弃


故事简介:
二十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在中国全面展开,挡不住金钱与物质的诱惑,年轻漂亮的女主人公菲菲出轨,离婚后被包养。为了解决家庭矛盾,情夫帮助她移民加拿大,并在加拿大为她购置了一栋简陋的小屋。之后,在这座异国他乡的小屋里,菲菲经历了被遗弃后的孤独与痛苦、坠入爱河后的缠绵与放弃、为生存付出的艰辛与努力、受到伤害后的反思与忏悔,最终获得了自由的人生和至善至诚的关爱与陪伴。在对主人公菲菲命运的描述过程中,笔者还描写了国人对移民的盲目、男女之间的性爱激情、职业军人蒋毅楠如何在诱惑中葬送了自己的事业与前程、闺蜜阿萍不幸的异国婚姻、以及交友网上的网约网恋等人生种种,并通过这些故事,对爱情、婚姻、家庭、幸福、道德,以及妇女如何赢得独立、幸福与尊严等问题进行了探讨。





目录

第一章 初到温城
第二章 诱惑
第三章 噩梦
第四章 新年伊始
第五章 征服
第六章 生日
第七章 画符
第八章 无悔
第九章 承诺
第十章 异国婚姻
第十一章 语言学校
第十二章 欲罢不能
第十三章 倾一世柔情
第十四章 忍痛割爱
第十五章 妇女保护所
第十六章 闺蜜
第十七章 黑色星期二
第十八章 十字架
第十九章 剪不断 理还乱
第二十章 问候
第二十一章 失恋
第二十二章 背叛
第二十三章 交友网
第二十四章 美国人
第二十五章 相见
第二十六章 纽带
第二十七章 告别
楼主 xiaoguniang100  发布于 2019-09-26 09:29:47 +0800 CST  
第一章 初到温城

1998年深秋的一个晴朗的日子里,一架由上海飞往加拿大的国际航班在温哥华机场徐徐降落,菲菲带着十岁的女儿梅梅,推着行李车匆匆向海关走去。
梅梅长得像妈妈。她圆圆的脸,红红的唇,天真活泼,聪明伶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又明亮又机灵。小姑娘背着一个粉红色的儿童双肩包,兴高采烈地拉着一个粉红色的小箱子,紧紧地跟在妈妈身旁。为了跟上妈妈的速度,她不时地跑上几步,快活地摇着头,故意让两根小辫子在耳朵后面上下甩动,就像两只正在跳舞小燕子。
“妈妈,这就是加拿大吗?”梅梅用她那莺啼燕啭般的声音边走边问。
“是的。”菲菲继续走着,没有看女儿。
“我们到家了吗?”梅梅又问。
“现在我们要过海关,然后还要转机......”
“还要再坐飞机吗?”
“是的,梅梅,别问了好不好,跟着妈妈走就是了。”
“妈妈,我累死了。”梅梅撒娇地说。
“把你的小箱子放到行李车上来。”菲菲建议道。
“不嘛,我要自己拉着嘛。”梅梅唱歌般地说道。小姑娘觉得拉着自己漂亮的小箱子就像开着自己漂亮的小汽车一样的神气。
“那把你的背包给妈妈。”菲菲又说道。
“不嘛,我要自己背着嘛,里面有我的芭芘娃娃,不要给我压坏了。”梅梅拨浪鼓似地摇着小脑袋说道。
“那你就不要喊累啦。”菲菲无可奈何地看了女儿一眼,笑了笑。
“那好吧。”乖巧的梅梅抬头看了看一脸疲惫的妈妈,又看了看身后准备过海关的长长的队伍,一脸严肃地不再说话了。
顺利地通过了海关,重新托运了行李之后,菲菲带着梅梅来到转机大厅。还有两个多钟头才能登机,在Tim Horton's咖啡店,菲菲给女儿买了一杯热巧克力奶和一个甜面包圈,然后就坐下来陪着女儿在咖啡厅里等候再次登机。
窗外,天空如洗,蓝得无可挑剔,一层层云朵象一座座山峰一样参差不齐,有白色的,有奶油色的,也有琥珀色的。梅梅安安静静地吃着,不时地抬头看一眼旅客们匆匆的脚步,如果有哪个红脸膛、黄头发,长相奇怪、大腹便便的外国人从她们面前经过,梅梅就会淘气地对着妈妈皱皱鼻子笑一笑,做一个鬼脸。
菲菲没有心思理会女儿的调皮,更没有一般人刚出国时的那种兴奋和对异国情调的新鲜感,这会她心事重重,忧虑多与希望和快乐。是呀,她多么希望她的新生活也能像这片湛蓝的天空,完美无瑕,可是,这一切又都要取决于她的保护人-洪哥。然而,洪哥什么时候能来?到底能不能来?菲菲无法回答,如果洪哥来不了,那么她和梅梅今后又该怎样生活?菲菲也没有答案。
又是三个小时的飞行,飞机晚点半小时再次降落,这里是菲菲她们旅途的终点 - 以“加拿大阳光之都”闻名的城市 - 温城。
菲菲把已经睡着了的女儿摇醒,告诉她到家了,这回是真的到家了。梅梅揉了揉眼睛,向窗外望去。刚刚过了七点钟,外面已经漆黑一片,机场跑道上,朦胧的灯光下稀稀拉拉的好像没有几架飞机,哦,比起上海那繁忙的国际机场,这里实在是太冷清了。小姑娘有些失望,她怎么也没想到,这里一点也不像是她想象的那种繁华的外国世界。
飞机停稳后,菲菲和梅梅下了飞机,她们和其他乘客一起快步向行李提取处走去。通往接机大厅的电梯缓缓向下移动着,电梯上的菲菲居高临下,一眼就看见接机大厅里,一个秃头的矮胖子正伸着脖子朝电梯这边张望,手里还举着一个牌子,上面用很难看的字体又黑又粗地写着她的名字 - “菲菲”。
菲菲向矮胖子挥了挥手。看到菲菲挥手,矮胖子立即放下手中的牌子,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
“菲菲吗?”矮胖子问道。
“是的,李哥吧?”
“是的,是的,洪哥交代了,让我来接你们。”矮胖子操着广东普通话热情地说道。
“噢,我知道,谢谢。”菲菲说。
“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你们来了。”矮胖子一副邀功领赏的样子。
“噢,谢谢。”
说着,李哥和菲菲一起来到行李提取处。
“路上还顺利吧?”李哥客套地又问。
“还好。”旅途的劳累,以及对未来的担忧让菲菲感到有些烦躁,她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梅梅怎么样?晕不晕飞机呀?”李哥弯下身子,讨好地看着躲在妈妈身后的梅梅问道。
小姑娘没有说话,只是眨着两只大眼睛,害羞地瞧着这个秃头的矮胖子,腼腆地一笑。
“还好。”菲菲回头看了一眼女儿,咧了一下嘴替女儿回答道。
“噢,那就好,那就好。”矮胖子迎合着,知趣地不再问了。
行李箱一个接一个地从行李通道口滚落出来,相互碰撞着,继续在传输带上转着圈。等待行李的人们站在传输带周围,一个个伸着脑袋,急切地寻找着自己的行李,希望能尽快结束他们的旅行,回家去。菲菲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箱子,李哥帮着她把三个特大号的行李箱放到行李车上后,带着她们走出了接机大厅。
深秋的寒风迎面扑来,菲菲打了个冷战。噢,这里的秋天要比上海的冬天还要寒冷许多。菲菲拉了拉身上那件洪哥送给她的、驼色毛衣式开丝米披肩,缩了缩脖子。
停车场并不很远,很快就到了。菲菲和梅梅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后,一辆银白色的SUV满载着菲菲她们大大小小的行李箱上路了。李哥规规矩矩地开着车缓缓驶入市区,街道上空空荡荡,车辆不多,既看不到什么商店,也没有什么行人,显然没有上海繁华与喧闹。
“你们饿不饿呀?要不要先到我家随便吃点什么?”李哥关心地问道。
“不了,飞机上都吃过了,现在就送我们回家好吗?”菲菲有气无力地说道,她急切地想看看她们的新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好好,直接送你们回家。”李哥点头说道。
菲菲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长时间的辛苦旅行,再加上心情不好,更让她感到疲乏之极,她看了看窗外,又瞥了李哥一眼,懒懒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停了,菲菲睁开眼睛向外看去。这里是居民区,街灯下,展现在菲菲眼前的是一幢幢大小不一,高低不同的独立房,看来是到家了。
“到了,下车吧。”李哥清了清嗓子说。
下车后,菲菲四处张望着,寻找着她曾经在照片上看到过的、说是给她买的房子,可是这些房子的样式好像都差不多,菲菲只好等着李哥来告诉她,哪幢房子是她和梅梅今后的安身之处。
李哥下车后一手提着一件行李箱,吃力地拖着两条短腿向街对面走去,沉重的箱子压得他原本就矮小的个子好像又矮了一截。来到一幢又小又旧的房子跟前,李哥放下箱子,回头对菲菲说:“来吧,是这里,”说着,他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
菲菲没有动,她觉着眼前的这幢房子和照片上的不太一样,照片上的房子似乎要比这个大一些,好一些。
菲菲踌躇了一下之后还是牵着梅梅的手,向她们的新家走去。
家?这就是我们今后的家吗?菲菲心里嘀咕着。趁李哥又去取行李的时候,她站在门外打量着她们的房子:大门外是一个简陋的小木棚,进门之前好像是应该把鞋脱下来放在这里。菲菲脱掉鞋子,走进大门。
一进大门是一间很小的客厅,里面家徒四壁,没有任何家具,看来是要自己去买了。一间开放式的厨房和小客厅连在一起,面积小得同时只能并排站两个人。厨房的两边各有一扇门,一扇是通往后院的,另一扇是通往楼下的,也就是地下室的。
李哥把所有的行李箱搬进来之后,他问菲菲是否需要把箱子都搬到地下室去,因为两间卧室和卫生间都在下面,菲菲茫然地点了点头。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又窄又陡,两边的墙壁虽然明显地可以看出是重新粉刷过的,但依然十分粗糙。楼梯口侧面的墙壁上贴着一盏没有灯罩的灯,勉强照耀着楼梯和地下室的走廊。
来到地下室,菲菲立即感到一股凉气袭来,凉气中还夹杂着潮湿和发霉的气味,显然,这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顺着昏暗的走廊,菲菲边走边查看着整个地下室的布局:正对着楼梯口的一扇门上挂着一个已经掉了颜色的花布门帘,门帘的里面是落起来的洗衣机和烘干机,这是所谓的洗衣房;洗衣房旁边是一间很小的锅炉房,里面黑漆漆的,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燃气小锅炉和许多管道;接下来是一间很小的房间,狭窄的空间里只放了一张单人小床,和一张小桌子,这应该是梅梅的卧室了;接下来的是一间没有浴盆的卫生间,淋浴、洗脸池和坐便把这间浴室塞得几乎没有了立足之地;走廊的尽头是一间稍大一点的房间,这是主卧室,里面放了一张双人床,床头两边的床头柜上各有一盏很旧,且落满灰尘的老式床头灯,角落里还有一个可以挂衣服的小壁橱,一扇很小的窗户正对着卧室的门,一个掉了颜色,斑斑点点脏兮兮的花布窗帘,像一快裹尸布似地挂在那里,遮住了唯一一扇可以照进一点光线来的小窗户,而伸手即可以触摸到的天花板,更是低得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菲菲颓丧地一屁股坐到大床上,她简直不能相信,这就是洪哥花了两万多加元给她们母女两买的房子,她想象的西伯利亚流放也不过如此而已。菲菲的心一下子凉到了底,要不是李哥还没有走,她一定会放声大哭。她简直搞不懂为什么洪哥一定要把她送到这里来,她更不明白,为什么她居然同意了,竟带着女儿,举目无亲地从大上海千里迢迢,流浪似地来到这陌生的天涯海角,背井离乡地坐在这阴冷的地下室里……
看着菲菲那张忧愁的脸,李哥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情,他把钥匙递给菲菲后说道:“你们先安顿一下,早点休息吧,明天上午我会来带你们去中国店买些东西,你们会慢慢习惯的,不用担心。”
送走李哥,菲菲回到地下室,重新坐到床上,是呀,除了这张床,她们娘俩也没有别的什么地方可以坐了。梅梅悄悄走过来,她靠在妈妈身边,一脸的无精打采。这空空如也的家,这初来乍到的陌生与凄凉,让菲菲感到孤零零的无依无靠,她万念俱灰,心如止水。母女二人楞楞地坐了好一会后,菲菲站起身来,打开箱子,拿出带来的铺盖。铺好了床,母女二人没有洗漱就躺下了。
“妈妈,我想回家。”梅梅躺在妈妈怀里带着哭腔小声地说道。
“从现在起这里就是咱们的家了。”菲菲的喉头也堵住了,她哽咽地说道。
“妈妈,我不喜欢这里,我要回家找阿公。”一想到阿公,小姑娘忍不住哭了起来。
看到女儿哭了,菲菲把她紧紧地搂进怀里,情不自禁地也跟着抽泣了起来。她用眼泪和亲吻盖满女儿的小脸,像哄婴儿睡觉似的,轻轻地拍着梅梅,希望女儿能够安静下来。不知道哭了多久,梅梅哭累了,脸上挂着泪痕,手里抱着她的芭比娃娃睡着了。看着熟睡的女儿,不知道是时差的关系,还是对今后生活的忧虑,菲菲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睡。
梅梅想家,菲菲比女儿更想家。人非草木,远离祖国和亲人怎能无动于衷?曾经的快乐也好,纠结也罢,都是跟家人联系在一起的,并镌刻着难以忘怀的记忆。追思往事,还有留在祖国的一切,虽然现在远隔万里,但所有的事情,无论是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突然间都变得格外宝贵和美好了起来。可是,事到如今,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哀伤压迫着菲菲,她不知道怎样才能挨过这漫漫长夜,她紧紧地闭着眼睛,不敢看这死一样寂静的地下室。面对她和女儿今后的生活,如同面对这恐怖的黑夜,这黑夜又如同一个可怕的黑洞,深远无限,带着骇人的魔力,令人颤栗,而这坟墓般的小屋似乎就是她生命最后的归宿。


楼主 xiaoguniang100  发布于 2019-09-26 09:31:36 +0800 CST  
第二章  诱惑
菲菲天生丽质,性感漂亮,丝绸般的皮肤白皙温润,一米六八的个子和不胖不瘦的火辣身材让她看上去既丰满,又苗条。她眼睛明亮传神,朱唇丰满,而在她那张五官完美搭配的脸上,给人印象最深的要算她面颊上的那两个好看的酒窝,使她笑起来更加可爱迷人。菲菲不仅长得好看,而且性情温和,她是一个甘愿平凡的女子,随遇而安,对伟大人物、光辉事件,以及高尚的思想都没有太大的兴趣和追求,不过她单纯、阳光,天性快活,喜欢舒适和享受,(当然,喜欢舒适是女人的天性,没人喜欢无缘无故地受苦受难),因长着一张人见人爱的娃娃脸,虽然已经三十四岁了,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的多。
菲菲生长在上海的一个普通人家。父亲退休前在一家国营工厂当科长,母亲是工厂里的工会干部,除了爸爸妈妈,家里还有个哥哥,上初中的时候,母亲因肺癌不幸去世。母亲去世后,父亲很快又重新结婚,后妈没有孩子,按当年的说法,是个老姑娘。虽然后妈人还算不坏,可菲菲总觉着后妈脾气有些古怪,就是和她亲近不起来。因为不想离开上海,高中毕业后,她和哥哥都没有报考大学,哥哥技校毕业后顶替爸爸在国营工厂当了工人,而菲菲中专饭店管理专业毕业后,凭借容貌姣好,很容易就在一家大酒店找了一个前台服务员的工作。
由于和后妈没有感情,所以菲菲老觉得自己在家里是个多余的人。哥哥结婚后不久,经哥哥的介绍,菲菲认识了哥哥技校上学时的同学,后来又是同车间里干活的铁哥们,一个个子高高大大,很帅的小伙子。小伙子人虽精神,但过于憨厚老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学问和本事,话虽这样说,想当年,端着国营企业的铁饭碗,只要工作稳定,谁又需要多大的本事呢。一年后,他们结婚了。婚后菲菲搬到了婆婆家,生活稳定,家庭和睦,无风无浪,小两口恩恩爱爱。一年后,女儿梅梅的到来更让菲菲心满意足,而这个小姑娘也很会投胎,遗传了爸爸和妈妈所有的优点,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姑娘。
山雨欲来风满楼。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国开始了一场天翻地覆的革命-改革与开放。那是一个提倡思想解放的年代,也是一个欲望泛滥,诱惑横行的年代,要过富裕的日子,要活得潇洒,没钱怎么行,然而,癫狂者对于金钱的癫狂,使得整个社会变得心浮气躁,随波逐流的人们的目标和心思似乎除了钱,还是钱,世俗认为金钱象征着成功,因此,那些所谓有智慧的精英们在恍然大悟之后开始不择手段地挖掘自身的能量与潜力,改革的宏伟事业需要他们责无旁贷地去完成,去实现。挣钱是他们的口号,也是他们的人生信仰与目标,一时间,人们的思想比以往更加活跃,更加开放,更加解放,整个社会对与金钱的崇拜,使得人人都像是得了钱荒症。然而,在这场改变中国贫困与落后的革命中,人们在性道德方面的观念也在改变着,许多人和许多家庭经历着解放的诱惑,从物质贫乏相依为命式的感情生活走出来的中国人,正处在巨大的情感冲动之中。爱情、婚姻、道德、伦理被这势不可挡的浪潮高高卷起,又被狠狠地摔在了金钱的祭坛上,变成了拜金的羔羊。
1985年后,中国城市改革全面展开,重点是国有企业改革。国家几十年的计划经济模式开始风雨飘摇,并最终被彻底否定。之后,许多国营工厂犹如日落西山,效益一年不如一年,先是拖欠工人的工资,然后就是发不出工资,最后干脆把厂房和土地租给、或者卖给私人开发商做超市,修建住宅楼,而一些企业领导在这些商业活动中贪污受贿,为自己和家人捞好处,捞票子,捞房子。工人们赖以生存的工厂一点一点被吞噬着,下岗大潮灾难般席卷全国。在厂党委书记因贪污受贿上吊畏罪自杀后不久,菲菲的哥哥和丈夫也相继下岗,成为失业大军中的一员。
哦,多么悲哀的事呀,金钱,这万恶的金钱,太多了会害死你,太少了又会穷死你。
失业,对于习惯于依赖国家政府的国有企业职工来讲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打击,怎么办?为了生存,两家人也学着别人家的样子,七凑八凑地凑了点钱,菲菲的丈夫也开始试着倒腾点小生意,可是由于人太老实,钱没挣到,还把本钱陪了个精光,家里的日子开始捉襟见肘,好在是和父母住在一起,否则这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时间可不等人。几年的时间一晃过去了,菲菲周围的人大都富了起来,可菲菲的生活依然还在挣扎之中,女朋友,女同学的丈夫们一个个不是总裁就是经理,他们腰里别着BB机,手里提着大哥大,有的人甚至还买了小汽车,神气活现。看到这些,菲菲心口上就像是堵了块石头,憋屈死了,她终于忍不住坐不住了,小两口开始经常吵架,这个时候她才真正知道了什么是一个男人的无能和窝囊。
在那个人人下海经商的年代,酒店成了商人们经常光顾的场所,而这些在改革大潮中首当其冲,率先致富的人们都是些有头、有脸、有背景,或者有胆子的人。菲菲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而漂亮的女人总是会有机运,就这样,菲菲很快被一个有钱的生意人、经常到酒店来吃吃喝喝谈生意的小老板洪先生看上了。
洪先生,酒店的姑娘们都叫他洪哥。洪哥比菲菲大十来岁,尽管过了不惑之年,并且已经开始发福,但依然可以看出他保养得很好。油滋滋的皮肤和那一身名牌着装,使得这个已经开始泄顶,但依旧红光满面,风度翩翩的大款看着非常引人注目。然而,自从第一次见到菲菲,这位洪先生的眼睛就再也无法离开这个丰盈性感的小少妇了。菲菲太让他动心了,他情不自禁地想摸她、想亲她,想把她搂在怀里。虽然他早已有了妻女,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淫荡的邪恶念头始终日夜缠绕着他,令他寝食难安,于是,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菲菲搞到手。
为了能引起菲菲对他的注意和好感,洪先生更加频繁地出入酒店,并使出浑身解数,和饭店的姑娘们谈古论今,说笑风生。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半年的观察和试探之后,他欣喜地发现菲菲并不讨厌他,于是他开始寻找机会和菲菲单独相处,并经常找些借口送给菲菲一些女人们都喜欢的小礼物,像什么口红、洗面奶、羊毛围巾等等,有的时候干脆带着菲菲一起去逛商店,让菲菲自己挑选她喜欢的衣服、皮包、鞋子等等。
爱享受的本性,家庭生活的不如意,以及受了伤的虚荣如同梦陷入泥潭一般地折磨着菲菲,而这些东西又都是她渴望与追求的。菲菲没有拒绝洪哥的关照和慷慨礼物,她非常高兴地接受了这一切。看到菲菲没有拒绝他,洪哥的胆子更大了,礼物也更加贵重了,这位似乎腰缠万贯的洪先生出手之大方着实令菲菲感到惊讶和欣喜若狂。
和菲菲交往已经有段时间了,礼物也送了不少,为了最终达到目的,得到菲菲,洪先生挖空心思地决定来一场两个人独特的浪漫之夜。这天,洪先生来到酒店,他问菲菲下班后是否愿意和他一起出去吃晚饭,似乎已经等待了很久似的,受宠若惊的菲菲不加思索地立即同意了。
另外一家高级酒店,洪哥已经为菲菲定好了一桌摆满鲜花的精美晚餐。美酒佳肴,菲菲尝到了被宠爱的滋味,她感到她的生活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因为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饭后,洪哥拉着她的手一起来到事先开好的房间,关上门后,洪哥拿出一盒小礼物让菲菲自己打开来看,待菲菲解开礼品盒后,洪哥看到了菲菲脸上那掩饰不住的惊喜。精致的小盒子里是一条非常昂贵的足金项链!哦!这是菲菲一直梦寐以求,而丈夫却无法满足她的。虚荣心掩盖了所有的事,菲菲感到从未有过的心满意足。她激动地手捧沉甸甸的项链,嗓音颤抖地问洪哥这项链是不是很贵。不贵,不贵,洪哥急忙说,只要她菲菲喜欢,再贵的东西他都愿意给她买,说着,洪哥拿起项链,亲手戴在了菲菲雪白的脖子上。
有时,一个瞬间会改变人的一生。这个晚上,洪哥如愿以偿,他得到了菲菲。而这时的菲菲却不知道,她的生活从此发生了移山倒海的变化。
丈夫人虽老实,但并不傻,他很快就发现了菲菲的变化,这么多值钱的东西那里来的?他问菲菲,可菲菲总是回避这个问题,搪塞地支支吾吾。终于,菲菲脖子上的那条金光灿灿的项链让夫妻二人的矛盾升级了,小家庭立即弥漫着火药的气味。
“菲菲,金项链哪来的?”丈夫问道。
“我自己买的,不行吗?”菲菲没好气地说。
“你自己买的?多少钱?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
“我用我的奖金买的,怎么了?”
“我不信,你买之前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为什么要和你商量,你又不挣钱,我还不能买东西了!”菲菲没好气地回答。
这话大大地伤害了丈夫的自尊心,“谁给你买的?!你是不是跟他上床了?!”从来没舍得动过菲菲一个手指头的丈夫无比愤怒,他抓住菲菲的衣领咆哮着。
“你管不着!”菲菲甩开丈夫的手冲进卧室,彭地一声巨响,门在菲菲的身后狠狠地关上了。由关门而引发的强烈震动,把挂在墙上的镶有他们结婚合影照片的镜框震到了地上,咣当一声,玻璃碎了一地。菲菲没有去收拾地上玻璃碎片,而是一头扑倒在床上,抱着枕头伤心地哭了起来。
丈夫是个性格倔强的人,不久就最后摊了牌,他让菲菲必须在他和情夫中间挑选一个,否则坚决离婚。
菲菲知道洪哥已经结婚有家,在愉快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她觉着洪哥对她如此慷慨体贴,想必应该是愿意与她终生相守,所以,肯定会有那么一天,这位宠她如公主的洪哥一定会向她求婚,她会穿上最漂亮的婚纱,走进富裕幸福的殿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洪哥却迟迟没有表达这个意愿,这不能不让菲菲感到心神不安。
丈夫提出通牒后,菲菲找到洪哥,哭着说她丈夫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事情,并提出如果不断了和他的来往,他就坚决离婚。菲菲的话让洪哥第一次感到了危机,扪心自问,在和菲菲交往的全部过程中,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要把他和菲菲的关系正式化,合法化,但强烈的占有欲又让他舍不得就这样放手菲菲,他希望菲菲能够永远属于他。因此,听完了菲菲的哭诉后,他搂着菲菲,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安慰她说离婚就离婚,离婚后菲菲的生活他姓洪的责无旁贷。他请菲菲给他一点时间,他保证一定和他的妻子,那个乡下出来的黄脸婆离婚,然后和菲菲结婚,给她一个满意的结果。
误以为感官刺激就是心灵的真正愉悦,对物质的垂涎,成了菲菲痛苦的欲望,她被这欲望冲昏了头脑,无法摆脱。没房、没车、没钱,这些都让菲菲感到非常不幸,她的生活绝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不要说她的生活应该比别人的要好很多,至少也不能比别人的差很多。然而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丈夫似乎想都没有想到过她的感受,既没有改变生活的愿望,也没有试着去改变生活的勇气和行动。菲菲后悔嫁给了这么一个窝囊废,除了一副漂亮的外表,什么也给不了她,这让她在同学和朋友中间显得那样的穷酸没面子。如今,她的机会来了,一个有钱的男人喜欢她,并且发誓要呵护她,给她幸福,因此,在得到洪哥的承诺后,迷失在诱惑中的菲菲像是找到了方向、救星和希望,她相信洪哥是爱她的,因此,她相信了他的承诺,也相信他一定会让她满意。
菲菲决定离婚。她铁了心不想再过下去了,所以,无论是爸爸妈妈、还是哥哥嫂子怎么劝都没用,菲菲毅然决然地带着梅梅从婆婆家搬回了娘家。娘家住的并不宽敞,菲菲和梅梅晚上睡客厅,直到哥哥嫂子搬走,才腾出那间小屋,安顿了母女二人。一年后菲菲自由了。离婚后的日子倒是比以前宁静了许多,由于洪哥的慷慨,菲菲在经济上也阔绰了许多,她可以随便买她想要的东西,一切可以显耀的东西。
尽管金钱的欲望得到了满足,但菲菲的心里依然感到很不踏实,老住在娘家也不是长久之计,她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家和一个婚姻保障,她不想永远当小三,做情妇,因此,每次见到洪哥,菲菲总是试着问及他的承诺,可是洪哥总是说他的妻子不同意离婚,他们两个人正在冷战,他劝菲菲再耐心等等,而每次听到这样的话,菲菲都会失望地努力劝慰自己,如果幸福真的是需要耐心等待的话,那么她就耐心地等待着这个时刻的到来吧。
洪先生的妻子是当年农村保送出来的工农兵大学生,精明强干,聪明过人,也是位识大体,顾大局的女强人,大学毕业后分在上海工作,经过多年的努力,现在是某区工商局的一个科级干部。当丈夫提出离婚的时候,作为一个有城府的女人,她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又打又闹,就像对待自己的下属那样,她只是冷冷地甩给丈夫两个字:不行!尽管姓洪的心急如焚,但妻子的强硬态度始终不变。夫妻间的冷战十分痛苦,这种状态僵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为了家庭,为了不影响即将上高中的女儿的学习,毁了孩子的前程,妻子原谅了丈夫的所作所为,她劝说谈判,苦口婆心,并委曲求全地为丈夫出了个主意,也给菲菲想了条出路。只要能把问题解决了,铲除隐患,出钱她也认了。
是的,姓洪也知道,在他这边,他不仅有一个亲生骨肉,一个由法律保护的婚姻,还有一个他和妻子苦心经营了许多年的家庭。牵一发动全身,一旦离婚,不只是曾经的家不复存在了,更重要的是他们共同创造的财富和许多创造财富的资源也将不复存在了。因此,对于如何解体这个家庭,重组另外一个新的家庭,而又不失去已有的利益,在这个问题上,他始终没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可行性方案,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收拾破坏后的残局。是的,在他看来,婚姻本身就是一个利益共同体,利益尚存,婚姻尚可苟延,终于,在慎重权衡利弊之后,姓洪的向妻子妥协了,放弃了离婚的打算。
这个周末,梅梅被她爸爸接走了,晚饭前洪哥打来电话,说要带菲菲出去吃晚饭。饭后,他们像以往一样开了房。一进门,洪哥就借着酒劲像疯了一样抱起菲菲,把她扔到床上,疯狂地亲了起来。他一边吻着,一边迫不及待地撕掉菲菲所有的衣服,也有了一些醉意的菲菲开始呻吟起来,任凭洪哥用他那散发着酒气的嘴和那双热辣辣的手搜遍她的全身,从里到外,几乎要把菲菲揉成碎片......
暴风雨过后,洪哥大汗淋淋,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菲菲身上盖着一条床单,露着她那象牙般的肩膀和胸脯。她侧着身子搂着洪哥的脖子,撒娇地在他耳边说道:“梅梅今天不回家,洪哥,你就别走了好吗?”
洪哥转过身来,一脸为难地看着菲菲,好一会才说他要和她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菲菲紧张地问道。
“菲菲,”说着,洪哥把他的大肥脸埋在菲菲那道深深的乳沟里,轻轻地亲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着菲菲那双恐慌的眼睛,他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非说不可了。洪哥沉思了片刻后终于开口了,他说:“菲菲,你知道我爱你胜过一切,可我现在实在是有难处,离婚不容易呀!虽然我和我老婆这些年只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貌不合心不合,但现在离婚还不是时候,孩子还小,等孩子上了大学,也许她就会撒手,否则她折腾起来,大家都没有好处,我不想让你卷进一个有纠纷的婚姻生活。我们不能逃避现实,再有,你知道我老婆是区工商局的,也是公司的合伙人,如果没有她的关照,我根本就没法做生意。自从我提出离婚后,她就把所有的财务都控制在她的手里,居然还骂我是一个臭流氓,她说这些年她对我的宽容已经达到了极限,为了一个骚女人就不顾孩子的感受,不顾多年的恩情,她还扬言说,如果我非要离婚,她就让我身败名裂,一分钱都得不到,而且也不许我看望女儿。我也想过和你一起私奔桃花源,到国外去,可是我公司的财务大权掌握在她的手里,所以现在跟你一起远走高飞也不是时候,我必须等我翅膀硬了才行,否则,没钱我们也不可能有真正的幸福。”
听到这里,菲菲不想再听下去了,她把勾在洪哥脖子上的胳膊抽了回来,难过地转过身去抽泣了起来。
“菲菲,我的宝贝,听我说完好不好,”洪哥把菲菲的身子翻了过来,用嘴把菲菲脸上的眼泪擦掉,“我想把你和梅梅先办到加拿大去,等我再多挣些钱,就去找你。”
把菲菲母女送到国外去生活,并给她一些钱,作为对菲菲的一种补偿,这是妻子给他出的主意,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这样做是为了要让她的情敌远远地离开上海,离开她的丈夫。
“出国?!”
听到出国两个字,菲菲呼地一下子坐了起来,她张着嘴吃惊地看着仍然一丝不挂的洪哥。
“那你要是不来找我怎么办?”菲菲不放心地问道。
“菲菲!我怎么能不去找你呢?!我怎么会舍得你呢?!”洪哥假装责怪地小声地吼道。
菲菲沉默了,她将信将疑地看着洪哥,思前想后地琢磨着这件事的好处与可能性。出国?真的吗?带着梅梅和洪哥一起在国外生活,这是一个多么诱人的主意呀!现在很多人都开始移民出国了,这让菲菲羡慕不已,而现在她居然做梦般地也有机会可以风风光光地出国了,这怎么能让人不感到意外和惊喜呢,而且她也相信无论如何洪哥都不会离开她的,这点她菲菲还是有自信的。菲菲点头同意了,而天真的菲菲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好主意背后的真实意图。
说办就办,不到半年的功夫,移民公司就把菲菲和梅梅的材料准备好了,并且也递交了上去。在等待移民局最后通知的这段时间,菲菲辞了职,洪哥给她找了个英语学习班,因为在移民局最后审查的时候,加拿大移民官是要进行英语面试的,菲菲必须好好准备才行。从上交申请到最后拿到移民通知,菲菲度日如年地等了三年多,但是和那些苦苦等了七、八年的人来讲,菲菲算是很幸运的了。
在离开中国之前,似乎无所不能的洪哥托做生意时在香港认识的朋友,矮胖子李哥在加拿大给菲菲买了幢房子,并拜托他先照顾照顾母女二人。就这样,身上揣着洪哥给她的几万美金,带着和洪哥一同在国外生活的美好憧憬,菲菲告别了上海,带着梅梅登上了飞往温哥华的飞机。
楼主 xiaoguniang100  发布于 2019-09-26 09:36:42 +0800 CST  
第三章  噩梦

咚、咚、咚,有人在敲窗户,“菲菲,菲菲。”
是李哥。由于地下室很难听到门铃的声音,所以李哥绕到后院去敲菲菲卧室的窗户。
菲菲猛地醒了过来,她不知道几点了,但透过小小的窗户,她看到天已经亮了。哦,说好的,今天李哥要带她们去买东西,而且,李哥的太太李嫂说今晚要请她们过去吃晚饭,给初来乍到的菲菲母女接风洗尘。
匆匆梳洗之后,菲菲和梅梅跟着李哥来到中国城的一家中国超市。这家中国店虽然规模不大,但肉类蛋禽、瓜果蔬菜、冷鱼冻虾、锅碗瓢盆,应有尽有。菲菲买了些米、面、蔬菜和一些厨房用具,当然,她也没有忘记买几张电话卡,她要尽快给国内打电话,通知父亲、哥哥、洪哥他们,她和梅梅已经安全到达。
从中国店出来后,李哥又带着菲菲去了一家家具店,在那里菲菲订购了一套沙发和一个茶几,还有一张圆饭桌和四把椅子。暂时的必需品似乎已经购买齐全,回家的路上,李哥又向菲菲介绍了如何坐公交车去买菜,还带着她们到离居民区最近的一家洋人超市Superstore转了转,并告诉菲菲说,中国店比较远,这里也可以买到许多中国食品,需要的话在这里购物也是很方便的。
回家放下东西,菲菲便跟着李哥去见李嫂。
李哥家的房子坐落在一个新开发的居民区,这里环境优雅,房子也比较大,式样也比较新,比起菲菲的房子来要好得多。
李哥在香港时是个小商人,香港回归大陆之前,他们一家人担心回归后被大陆共了财产,于是变卖了家当,不顾一切地移民到了加拿大。到加拿大后,由于英语不好,又没有什么学历和专长,所以,李嫂在缝纫厂做缝纫工,李哥则重操旧业,在购物商场里租了个店铺,开了一家小小的礼品店,从香港和大陆进些小玩意卖卖,生意虽然算不上红红火火,但十几年的苦心经营,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菲菲和梅梅一进门,带着围裙的李嫂立即从厨房迎了出来。李嫂四十来岁,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窄窄的脸,高高的颧骨,细细的眼睛,一看就是香港广东地方人的模样。
“菲菲?对不对呀?坐坐坐,不要客气啦,Make yourself home,”李嫂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热情地用香港普通话掺杂着英语招呼着菲菲,说着,又是沏茶又是倒水,还拿出糖果招待客人。
菲菲不好意思地拉着李嫂的手说:“谢谢李嫂,您不要客气,我们就是来拜访一下您,问个好。”
“好、好,那么先坐坐,我还要去厨房忙。”说着,李嫂把客人交给丈夫去照顾,自己又回厨房去了。
如果不是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来了客人,谁也不会无缘无故做上一大桌好吃的。今天请菲菲到家里来吃晚饭,李嫂很高兴,因为这样她就可以借此机会在外人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厨艺。为了不辜负这个机会,也为了自己的食欲,顺便也犒劳一下全家人,午饭后李嫂就开始忙碌起来了,她希望能把自己拿手的杰作尽可能地搬到餐桌上去。
经过一个下午的精心准备和烹饪,傍晚时分,李嫂大功告成,她热情地招呼大家上桌吃饭。餐厅里,一桌用精美的中国瓷器盛着的丰盛菜肴正冒着热气,香喷喷地令人垂涎欲滴。几天都没有好好吃过饭的母女二人肚子开始强烈抗议,咕咕地叫了起来。
李嫂招呼着吃晚饭了,她的两个大儿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他们友好地向菲菲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大家纷纷走进餐厅,各自就座。看到人都到齐了,李嫂开始向菲菲逐一介绍起每一道菜肴的名称,“这是酸甜排骨、这是宫保鸡丁、这是炒大虾,还有金菇蒸鲮鱼……,”最后,李嫂指着一个热气腾腾的海鲜煲仔砂锅骄傲地说:“这是我们香港人最拿手的海鲜煲仔砂锅,来来来,动筷子啦。”
女主人的友好和这丰盛的晚餐驱散了菲菲路途的疲劳和心中的感伤,也让菲菲暂时忘掉了初到异国的生疏与孤独。
在女主人的催促下大家开始吃了起来。
“好吃吗,梅梅?”李嫂看了看一直闷头吃饭的梅梅问道。
梅梅没有说话,她抬头看了妈妈一眼,小嘴一抿,不好意思地对着李婶点了点头,算是做了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多吃一点啦。”说着,李嫂用筷子指了指桌子上的那盘炒大虾,顺手夹了两只放在了梅梅的碗里。
“还不快谢谢李婶,”菲菲碰了碰梅梅,没等梅梅开口,菲菲接着又说:“谢谢李嫂,让她自己来,真不好意思让您受累,做了这么多的菜。”菲菲对东道主表示感谢,而且是由衷的感谢。
“不要客气啦,应该的啦,你李哥和洪哥都是好朋友啦。”说完,为了证实她的话,李嫂用手拍了拍坐在身边的丈夫。
“是的,是的。”听到太太这样说,一看就是“妻管严”的李哥看了太太一眼,又看了看菲菲,尴尬地点了点头,呵呵地干笑了两声后,再也不做声了。
稍微停顿了一下,李嫂又说:“你们刚来这里,可能会有些不大习惯,不过慢慢就会好起来的,我们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就告诉我好啦,不要客气啦。”
“好的,谢谢李嫂。”
“哦,菲菲呀,你们要是感到无聊,周日可以和我们一起去教堂,在那里梅梅也可以和一些小朋友们一起做游戏,学习英语,你也可以认识一些教堂的朋友,大家相互之间都是非常友好的,如果有困难,教堂的朋友们也会相互帮助的。”李嫂满怀深情地说道。
虔诚的教民们总是喜欢积极主动地把他们周围的人,像邻居、朋友、熟人,特别是刚刚认识的朋友介绍到教堂去一起参加活动,而且,他们也总是为自己能够做一个使徒的角色而感到骄傲,因为这也是他们传播福音福祉的责任与义务。
上海也有许多基督教堂,但菲菲从来没有去过,也没有兴趣,不过到了这里,除了李哥李嫂,她什么人都不认识,也没地方可去,于是菲菲同意周日和李嫂一同去教堂看看。
周日到了,菲菲和梅梅带着好奇心跟着李哥李嫂来到教堂。
教堂坐落在大学附近的一个居民区里,从外观上来看其实只不过是一幢普通的民房,简陋的连个十字架都没有。到这里来的教民大都是在这里读书的新加坡大学生,除此之外也有一些来自香港、台湾和大陆的新移民。主持牧师姓张,大陆河南籍人氏,原只是一个中学语文老师,有一天,他突然对神学产生了浓厚兴趣,于是跑到新加坡学了个神学,毕业后来到这里,在这个小平房里办起了他的第一所教堂,开始了他的传教生涯。
教堂里,张牧师正在和一些文绉绉的年轻学生们忙活着,他们把折叠椅子一排一排地摆放好,讲台放在投影屏幕前面,一架立式钢琴从角落里推了出来。
“张牧师啊,我带来一个客人给你,”一进门,李嫂就大声地说着来到张牧师面前,“这是刚从上海来的菲菲,”李嫂转过身去把菲菲拉到张牧师的跟前后接着又说:“菲菲,这是张牧师,一个很好的人啦。”
张牧师四十岁上下,中等个头,扁扁的脸刮得干干净净,一对小眼睛烁烁有神,一件雪白的衬衫系在笔挺的制服裤子里,皮鞋虽旧,但擦得锃亮,看着挺紧凑挺干练的。
听见李嫂叫他,张牧师直起身子抬起头,他看了一眼李嫂,然后又看了看菲菲,没等菲菲开口,张牧师就满面笑容地走了过来。
“欢迎,欢迎!”张牧师伸出手来说道。
菲菲看着张牧师那张庸俗的脸,觉得他的声音怎么不男不女的。
“你好,张牧师。”菲菲有点不好意思地和张牧师握了握手。
“你好,你好,”说完,张牧师低头看了一眼躲在菲菲身后偷偷看着他的梅梅,“这是你的女儿吗?”张牧师问道。
“是的,”说着,菲菲测过身子,把梅梅拉到身前,“叫叔叔,”菲菲命令道。
“你叫什么名字呀?几岁啦?”张牧师弯下腰来,友好地拉着梅梅的手,慈父般地问道。
“梅梅,十岁。”梅梅眨着眼睛,怯生生地小声说道,同时迅速地把手抽了回来。
“哦,十岁了。”
说着,张牧师搓了搓手直起身子,他转过脸去笑眯眯地对李嫂交待说:“李太太,请你带着梅梅到楼下去,认识认识小朋友们吧。”
“好的,好的,那您先忙着吧。”
李嫂带着菲菲,拉着梅梅的手来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一间很大的房间里,七、八个十岁左右的中国小朋友正坐在地上,他们围成了一个圆圈,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本带有插图的儿童英文书,一个十六七岁,胖胖的白人姑娘也坐在小朋友们的圆圈中,她正带着孩子们一起朗读做游戏。
李嫂向菲菲介绍说这个姑娘是来做义工的英语小老师,而这些中国孩子的父母有些人并不信教,但为了让刚来这里的孩子能多些学习英语的机会,周日他们也会把孩子送到这里来学习英语的。
一看到有和自己同龄的孩子,梅梅立即高兴起来,李嫂把梅梅介绍给老师和小朋友们后,梅梅也得到了一本书,并且立即加入到他们的圆圈中。
李嫂和菲菲返回楼上时,临时布道堂已经布置好了,大家坐下来之后,张牧师首先告诉大家,今天来了一位新朋友,并且邀请菲菲站起来和大家认识一下。菲菲站了起来,向大家鞠了个躬,为了表示欢迎,教友们热烈地鼓起掌来。
重新坐下来,一个小篓子慢慢递了过来,菲菲看到篓子里面有些五元,十元和二十元的钞票。接过篓子,菲菲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刚要问李嫂,李嫂赶忙拿过篓子说:“捐钱是自愿的,你今天第一次来教堂,就不要捐钱了。”
哦,原来到教堂来还有捐钱的义务呀。
钱捐完了,一个年轻人开始发圣经,人手一本。之后大家开始聆听张牧师讲道。第一次听讲道,菲菲听不懂,她只觉着张牧师语无伦次,好像在说昏话。看看四周,人们捧着圣经,一脸的虔诚,菲菲也只好像大家一样也低下头来,假装看着手中的圣经,无聊的快要睡着了。
张牧师讲完了,接下来是教友们畅谈和见证主恩赐的时间。
第一个走上布道台的是一位老年妇女,她说,老父亲病重在床,去世之前,她请求父亲归顺主耶稣,父亲同意了,于是她请来了牧师为父亲洗礼,洗礼完毕后,她看到有一道光环围绕在父亲的头顶,她知道主已经接受了她的父亲,父亲可以去天堂了,为此她为父亲感谢主耶稣,也为父亲感到十分欣慰。
听到这里,菲菲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老妇人像是头顶罩上了圣光一样,带着一脸的满足于幸福,飘飘然地重新坐了下来。接着,一位中年大姐走了上去,她向大家讲述了几天前她亲自见证主的降临,对她关怀的一件小事:那天她去中国超市买菜,没想到停车场已经没有了停车位,她转了好几圈,还是没找到空位,这个时候她想到了主,于是她开始祈祷,果然很灵,很快就有一个人出来把开车走了,车位留给了她。
什么?主连这个也管吗?这可真是奇异恩典呀!菲菲心说,几乎笑出声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上午都没有想到洪哥的菲菲,这个时候突然想到了他,哦,要是主真的能够如此降幅与人,那她应该每天都向主祈祷一下,祈祷洪哥能够早日过来和她团聚。
教友们讲完了他们的见证,年轻学生收走了圣经,每人又发了一本赞美诗。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文邹邹的小伙子走到钢琴前坐了下来,另一个眉目清秀,白白净净的女孩子用投影仪把赞美诗用中英文字样打在屏幕上,教友们纷纷站了起来,在钢琴的伴奏下齐声唱起了赞美诗-永世之光:
永世之光,永世之光
何等荣耀辉煌;
万主之主,万王之王;
......
菲菲不会唱,也不知道赞美诗的深刻含义,但她看着字幕,默默地听着,不知不觉,一种神秘的色彩逐渐包围了她,菲菲被这神秘的气氛所感染,忘记了焦虑,忘记了孤独,忘记了身在何处,她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超凡的世界,一切世俗的纷扰与诱惑,在这一时刻统统化为乌有,她的内心感到的只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神圣与宁静。
十二点前,教堂活动结束了,梅梅欢蹦乱跳地从楼下跑了上来,小姑娘高兴地对妈妈说下周她还要来。
基本生活安排好以后,菲菲和梅梅的新生活开始了。除了每到周日李哥照旧会开车带她们去参加教堂活动外,平时李哥也会在百忙中抽个时间打个电话过来,询问一下菲菲是否有事需要帮助。语言不通,又没有亲人和其他的朋友,菲菲的新生活过得十分孤寂,因此她只能把她的时间和心思都用在女儿的身上。梅梅在附近的小学上学后,平日里菲菲也就是买菜、做饭、照顾梅梅。不过,在尽心尽职抚养女儿的日子里,菲菲把一个母亲所能拥有的热情全部倾注在了女儿身上,母爱也变得有趣和津津有味了。
菲菲自认平庸,与世无争,她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和擅长,更不想去研究什么学问,出人头地做一番事业。在国内生活的时候,闲暇时间,菲菲除了读读琼瑶的小说和看看电视之外,没事也就是逛逛商店。在这里,尽管电视看不大明白,但菲菲还是让自己尽可能抽些时间经常看看电视,就当学英语,当然,她也照样会去逛商店打发时间。就这样,菲菲千篇一律地生活着,单调乏味,每天都好像是上一天的翻版,一天又一天,无聊之极地默默忍受着孤独,静静地守候着她的希望,焦急地等待着洪哥的到来。
时间转眼逝去,度日如年的菲菲不知不觉已经出国一年了。刚来的时候,洪哥隔三差五地还会寄些东西和钱给她,可是慢慢的,这种喜悦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钱也越来越少了。菲菲给他打电话也是经常没有人接,有的时候,即便洪哥接了电话也是很不耐烦地敷衍两句,不是推脱要去开会,就是说老婆就要回家了,然后匆匆挂断电话,让菲菲在电话这头好不伤心。虽然菲菲已经对这种渐渐的冷落习以为常,但每当夜深人静,菲菲还是会经常独自落泪。那一个个沉沉的黑夜目睹了菲菲恐惧的精神痉挛。虽然提心吊胆,但无论如何,就像她相信洪哥是真心爱她一样,菲菲始终不相信洪哥会狠心地撇下她们母女俩不管不顾。
圣诞节到了。这是菲菲到加拿大后的第二个圣诞节。第一个圣诞节是在李哥家过的,这个圣诞节,菲菲要和李嫂一同去参加教堂的聚会。
平安夜,教堂举办了一个很大的聚餐晚会,教堂的大嫂、大妈、大姐们各自拿出她们的看家手艺,做了一大堆中国南北家常菜,另外还有包子、饺子、馅饼、蛋糕等等,一应俱全。除了教堂的教友们,热心的新加坡留学生们还特地邀请了一些中国留学生,在这些中国留学生中,菲菲认识了几位新朋友,他们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并约好了新年还要再聚一次。
新年的前一天,菲菲终于盼星星盼月亮地收到了来自洪哥的消息和寄来的东西,一封短信和一包茶叶。信中,洪哥告诉菲菲,离婚的事他实在是办不到,正在上大学的女儿知道他要离婚后,以死威胁,说如果他和妈妈离婚,她就自杀,死给他看。
读完最后一个字,菲菲使出浑身力气,愤怒地将洪哥寄来的茶叶和信撕了个粉碎,狠狠地抛向空中。菲菲的世界崩溃了,心也被撕成了碎片。尽管这已经是预感到的事情,但这坏消息还是如同晴天霹雳,把菲菲震得天昏地暗。她不愿意相信,也无法接受,她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发生了!
她冲下楼去,扑倒在床上,撕心裂肺嚎啕大哭起来,泪雨滂沱。
菲菲是根美丽娇柔的藤萝,需要一颗大树倚傍,而洪哥就是她的撑天大树,菲菲喜欢舒适的生活,希望一个有钱男人的呵护,而洪哥就是她全部的希望。为了这希望,她抵押上了自己所能抵押的一切,付出了她所能付出的一切,把自己的大好年华和未来全都赌在了这个男人的身上,甚至连自尊也搭上了。可是,美貌没能征服世界和命运,就在这新年之际,天塌了,树倒了,希望像一个不堪一击的肥皂泡,彭的一声,粉身碎骨地破灭了。
自从认识洪哥到现在已经七年多了,在这漫长的痴心等待之后,菲菲才突然从梦中惊醒,她发现,一切全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不仅仅是被玩弄了,被欺骗了,最终被抛弃了。今后的生活突然变得那样渺茫与无助,她该怎么办?她不知道。痛苦折磨着菲菲,而这痛苦是她从未经历过的,也是超出她心灵所能承受的,她自怨自艾,悔恨不该相信骗子的谎言,而这一切的一切又都是轻信的结果。这个负心汉怎么能忘掉他曾经的承诺呢!此时,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像过电影似的,一幕一幕地在菲菲的脑海中飘忽着,挥之不去。泪水蒙住了她的双眼,悲哀令她喘不过气来,无情的事实对菲菲的打击如同雷电击中了一颗树那样残酷无情,它彻底摧毁了菲菲残存的意志和希望。未来的岁月将步履艰难,生存将成为一场艰苦的搏斗,菲菲没有这个自信和勇气,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死。
死?这个念头刚一闪现,菲菲就颤抖了一下,她想到了女儿,我死了,女儿怎么办?也许只有女儿是她唯一的希望,能够让她寸心不死,藉以为命。女人就是这样,其他一切感情或许都会枯萎,但在一个母亲的胸怀里,总有一个作为母爱的,既纤弱又坚强的天性,它是造物主在创造人类时特意赐与女人们的一片伟大的土地。想到这里,菲菲从内心发出一声呼喊:我不能死,我还有女儿!可是,不去死,又能怎样呢?绝望之中,菲菲像是一个被罚入地域受难的幽灵,她揪着自己的头发,想一会,哭一会,昏天黑地,死去活来。
楼主 xiaoguniang100  发布于 2019-09-26 10:03:23 +0800 CST  
第四章  新年伊始

新年的早晨,天还没亮,电话就铃响了。
“嗨,菲菲,你好,新年快乐,我是蒋毅楠。”
“蒋毅楠?”菲菲晕晕乎乎,她嘟喃地反问了一句,心说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说过。
哭了一夜的菲菲,口干舌燥地躺在床上,浑身瘫软,眼睛肿得睁都睁不开,鼻子也堵上了,不能呼吸。这会她脸黄眼肿,头疼欲裂,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她只记得自己遇到了巨大的不幸。
“菲菲,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了,教堂晚会上不是说好了新年再聚的吗?英惠让我联系你,问你来不来。”
哦,想起来了,蒋毅楠是在教堂圣诞聚会上认识的,据说是从北京来的访问学者。
“噢,是你呀,新年快乐。”菲菲有气无力,她闭着眼睛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哟,你说话怎么这样,是不是生病啦?”电话那头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有点不舒服。”菲菲瓮声瓮气地回答道。
“要紧吗?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不用,我有板蓝根和感冒冲剂,没事的。”菲菲赶紧说。
“哦,那就好。今天你有安排吗?如果没有,我们几个人想一起去吃中餐自助,大家让我来通知你,怎么样,想不想去呀?”
菲菲依然沉浸在悲愤之中,她哪里有心思去吃什么自助餐,可是梅梅晚上要去好朋友杰西卡家聚会,这大过年的,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不是更加心烦意乱吗,再说,等会要是想不开了,说不定一冲动真会去上吊。菲菲深深地叹了口气,为了女儿,她必须打起精神来,与其在家胡思乱想,还不如和大家一起出去散散心,也许这样心里会好受些。
“你们几点去呀?我女儿下午要到同学家聚会。”菲菲想了想说。
“好,没事,下午我去接你,先把你女儿送去,咱们再去,你看好不好?”
“那好吧,你下午五点来接我行吗?”
“行,行,行,下午五点,不见不散啊。”
“不见不散。”
下午五点,蒋毅楠开着车准时来了。
上车后,菲菲让梅梅坐到后面,自己坐到了司机旁边的座位上。菲菲在教堂聚会上见过这位蒋毅楠,也聊过几句,虽然对蒋毅楠有些印象,但印象不是很深,这会,坐在蒋毅楠的身旁,菲菲开始仔细打量起蒋毅楠。
蒋毅楠四十岁来岁的样子,长脸,中等个头,上身穿了件黑色夹克式羽绒服,身材不胖也不瘦,挺均匀,相貌算是比较清秀的那种,一头浓密的黑发修剪的长短合适。他鼻梁笔挺,浓浓的眉毛下有一对不大不小的褐色眼睛,从侧面看上去,与日本电影演员三浦友和倒有几分相像。尽管蒋毅楠身材并不魁梧高大,相貌也没有什么英俊特别的地方,但菲菲觉着他还是和别人有些不同,在他的神情中似乎有一种只有军人才有的特殊气质。
路上,蒋毅楠和菲菲好像谁都找不着话先开口,至少菲菲是这样,她的心情不好,而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所以每当蒋毅楠转过脸看着她,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菲菲就把脸拧过去看着窗外,她不想让一个陌生人这样近距离地看到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和鼻子。
把梅梅送到好朋友杰西卡家门口,梅梅下车后,菲菲嘱咐梅梅,千万不要独自回家,一定要等妈妈来接她才能走,梅梅一边点头答应着,一边头也不回地跑进了杰西卡家的大门。
蒋毅楠带菲菲去的这家中餐自助餐馆是两个香港人合伙开的,十几年来生意一直不错,那里不光是中国学生们经常光顾的地方,而且许多喜欢中餐的洋人也经常去到那里吃饭。
当蒋毅楠和菲菲来到餐馆时,几个朋友已经先到了。参加小聚会的人不多,加上菲菲一共八个人。除了菲菲和蒋毅楠,其他六个人中有一对是中西结合的夫妇,女的叫英慧,来自台湾,教堂聚会上菲菲已经认识了,据说曾经是蒋毅楠的室友,那个男性洋人菲菲还是第一次见,是英惠的丈夫夏尔,土生土长的当地人;还有一对中年人,老胡夫妇,他们是蒋毅楠的朋友,也是来自北京的访问学者,说是刚刚拿下加拿大永久居民身份,春节前要回国搬家接孩子,蒋毅楠想请他们帮着带些他移民需要用的材料回来;另外还有两个是来读研的学生,一个来自宁夏,一个来自山西,他们是蒋毅楠现在的室友,准备春节前回国探亲,然后要把太太们接来陪读,走之前,大家凑个热闹一起吃顿饭,过个新年。
菲菲跟这些人都是一面之交,不熟悉,也没什么可聊的,所以吃饭的时候她只是默默地听着这些天之骄子们天上地上地胡侃。当然,主讲是老胡,因为他已经成功地把移民办下来了,令在座的各位羡慕不已。整个晚上他手舞足蹈,一边吃,一边得意忘形地向这些急切想办移民的同伙们介绍着办移民的成功经验,并且极有耐心地回答着他们提出的各种问题,像是在开移民问题咨询会。菲菲对移民问题没有兴趣,不过一听到移民两个字,她就会联想到那个姓洪的骗子,然后就会立刻义愤填膺,悲伤地又要发疯,因此,那位老胡都说了些什么她根本没听进去,也不想听。
菲菲没有吃多少东西,尽管她一天都没有吃什么,但一夜没睡的菲菲实在是一点胃口都没有,本想出来散散心,可是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听人家讲移民更烦了,她依然感到伤心难忍,打不起精神来,因此没等大家吃完就告辞了。
蒋毅楠陪着菲菲,接上梅梅,一直把母女二人送回了家。下车之前,菲菲客气地问蒋毅楠是否愿意到家里来坐坐,蒋毅楠想了想后说好吧,出于礼貌,那就坐一坐吧。
进门后,菲菲先下楼去安排女儿睡觉,蒋毅楠则站在客厅里环视着菲菲那间简单的客厅和厨房,猜测着菲菲到底是怎样的一个背景,怎么会住在如此简陋的小屋里,和他们几个学生的拼房没什么两样。
安顿好女儿,菲菲上楼来,看到蒋毅楠对着她的客厅正在发呆,她似乎知道蒋毅楠在想什么了。她来到蒋毅楠的身后,轻声问道:“家里是不是太不像样子了?”
“哦,”听到菲菲的声音,蒋毅楠猛地转过身来,他不好意思地回答说:“哦,不,不简陋,挺好。”
“坐吧,干嘛站着。”菲菲用她那上海人特有的吴侬软语邀请道。
看着蒋毅楠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来后,菲菲在旁边的长沙发上也坐了下来,“你们聚会,为什么想到叫上我?”菲菲问。
“哦,不是我,是英慧让我叫你的,上次在教堂见到你,大家对你的印象挺深。”蒋毅楠看着菲菲,用他那磁性的男中音直率地说道。
“哦,听说你是访问学者,是吗?”菲菲又问。
“是的,我在美国已经做了一年的访问学者,不过我很想移民,美国移民等的时间太长,而且很不容易,所以我就联系了这里大学的一个教授,再待一年,看能不能把加拿大的移民办下来。”
“噢,你也想办移民,难吗?”菲菲问道。
“不知道,我正在准备材料,主要是我爱人的材料不好办,她是军人。”蒋毅楠说完,看了看菲菲问道:“你有绿卡了吧?”
“是的,我是办了移民后才过来的。”
“哦,你爱人没一起来?留在国内挣钱是不是?”蒋毅楠假装漫不经心,玩笑似地问道。
其实大家都知道的,把太太和孩子送到国外生活,自己依然留在国内挣钱,这已经成为当今中国富豪们新的生活时尚。
蒋毅楠这么一问,菲菲脸上那难得的笑容立即又冻结了,本来已经平静了一些的菲菲又想起了她的不幸,她忍不住又热泪揪心地哭了起来。菲菲越哭越伤心,停都停不住,那悲伤,老虎见了都会跟着掉眼泪。
菲菲这一哭,吓坏了蒋毅楠,他不知道自己捅了什么篓子,于是他手足无措地赶紧抽了张纸巾递给菲菲,“哟,这是怎么了?对不起,我、我…..”蒋毅楠结结巴巴不知如何是好。
一旦流下来的泪,就再也止不住了。呜呜呜,菲菲一边哭着一边接过纸巾,她拧了一把鼻涕,接着又哭了起来。虽然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但菲菲依然伤心欲绝,这个时候她多么希望能一吐为快,以此来缓解痛苦。菲菲需要释放,憋在心里实在太难受了,因此,如果能有个什么人可以倾听她的不幸,那感觉将会像是正在穿越骄阳似火的沙漠、口干舌燥之际,突然天降甘霖一样。也许人们对陌生人没有过多的期望吧,所以陌生人往往容易使人感到温暖。此刻菲菲的思想不能再支配她的行动了,她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因此,她不顾一切地将她的苦水一股脑地向这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渲泄了一通。是的,让眼泪任意流淌好了,菲菲决意要哭个够。
蒋毅楠没有想到,菲菲会向他诉说她自己这样隐私的事情,他完全愣住了。蒋毅楠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紧张地听着菲菲的诉说和咒骂,仿佛自己也置身于一个不幸的漩涡中。
终于,菲菲的哭诉被她自己的抽泣淹没了。
听了菲菲的诉说,蒋毅楠感到很吃惊,他万万没有想到,看着挺幸福的菲菲居然是在这样一个不幸的处境里,很显然,眼前的这个女子情感上受到极大的挫折和打击。蒋毅楠不停地搓着手,他想说点什么来安慰菲菲,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人生不容易,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苦恼和不幸,他蒋毅楠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蒋毅楠也有他的苦恼。这次出国,访问学者的身份只是个幌子,想办移民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办移民对一般人来讲不容易,对他来讲就更不容易了,这是因为不光他妻子是军人,连他自己也是个军人,出国办护照的时候,所需的各种证明都是托姐姐单位给开的假证明。按道理,军人身份肯定是办不了移民的,不过如今他已经用假证明假身份出来了,所以他想试试,可是他妻子的假证明怎么办,这可是件极为头疼的事。刚才一起吃饭的那几位狐朋狗友给他出了个馊主意,让他干脆来个假离婚,这样在办移民的时候就不需要他妻子的材料了,等他自己一个人利利索索地办完了移民再说。
说得容易。不管是真离婚还是假离婚,一听到离婚这两个字,蒋毅楠就开始浑身冒冷汗。吃饭的时候,他表面上不动声色点头不说话,可内心却像头狮子般地怒吼着:妈的,要是能离这个婚,老子我早离了!
蒋毅楠和他妻子是同部队,同科室的同事。想当年,妻子和她同样是军人的前夫正在闹离婚的时候,一个细雨缠绵的周末,妻子没有回家,集体宿舍只剩下她和依然单身的他,就像菲菲现在这样,妻子伤心地向他唠叨着自己的家庭矛盾和丈夫的不是,而侠骨柔肠的蒋毅楠,偏听偏信,为她愤愤不平。就在那个寂静的夜晚,为了安抚这位不幸的女同僚,三十多岁,一直守身如玉的童男子蒋毅楠一下子帮过了头,两个人稀里糊涂地睡到了一块。用蒋毅楠后来的话说,她上错了床,他上错了人。
我们生活在这个社会中,表面上似乎并没有人专门盯梢你,但暗地里总是会有些人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窥视着别人,因此,每一个人的言行永远不可能完完全全地包藏起来,个人隐私也不可能永远是隐私,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逃不过无聊的闲人的对八卦的兴趣。这些人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却以风言风语为乐,大众的好奇心如同一张猎网,不但要扑捉你的行为,还要捕捉你的思想,倘若你的行为与所谓的道德相抵触的话,那么一定会有人站出来,代表正义,用流言蜚语打倒你,让你吃些苦头,有的时候甚至还会惹来杀身之祸。没错,这无疑是人类残留的最野蛮的技能了。
不知道怎么搞的,有关俩个人风流韵事的流言蜚语如同传电的导线,很快传到了妻子前夫的部队,男方告到了他们部队,结果闹得是沸沸扬扬,妻子最终和前夫离了婚。和有夫之妇或者妇之夫染指是世所不容的,而这样的事发生在军队中无疑更是一件大事,不过,如果第三者是非军人,那么不管是谁的错,其结果一定是以非军方破坏军婚而定论,可是这事是发生在军队自己人当中,因此,作为第三者的男方蒋毅楠自然理当承担全部责任。为此,部队进行了通报批评,蒋毅楠受到了记过处分。为了挽回不良影响,蒋毅楠被领导找去谈话,两个选择,要么结婚,要么转业。为了保住自己的军旅生涯,也为了不让她转业后回到山东农村老家,蒋毅楠最终选择了和带着一个男孩儿的她结了婚。
虽然他们结婚了,但这件事还是影响了他的仕途前程,单位几次加薪提职都绕过他,这不是挤搭人吗!职称职务上不去本来就够窝火的了,可妻子毫无同情之心,她不但老是拿他和她的前夫比军饷比军衔,还动不动就说他破坏了她的家庭,要不是因为他蒋毅楠,她也不会离婚的。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趁他出差不在家的时候,在他的家里,在他的床上,妻子和她的前夫居然又睡到了一起,没想到让提前回家的他撞了个正着。
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蒋毅楠忍无可忍,坚决要求离婚,可是一提离婚,领导就上门做思想工作,妻子呢,虽然也是军人,但发起飙来一点也不比草根泼妇逊色,她不是满地打滚撒泼,就是骑在阳台上扬言说要跳下去不活了,样子十分狰狞可怕,吓得蒋毅楠是心惊肉跳。他真害怕倘若她果真跳下去但又没死,弄成个残废,那他这辈子就真的交代了。蒋毅楠气死了,恨不能自己先跳下去,死了得了,简直丢不起这人。而更让蒋毅楠始终搞不明白的是,妻子这样做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而且每次闹过之后,他都会慎重地审视自己面临的处境,痛苦地一忍再忍,心有余悸地一次又一次咽下自己酿的这杯苦酒。
菲菲还在垂泪,蒋毅楠紧闭双唇,他太理解那位洪先生的处境了,结婚容易离婚难呀!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蒋毅楠终于开口了。
“我不知道,”菲菲哽咽着说。
蒋毅楠没有再说话,他同情菲菲,但光是同情也无济于事,他想安慰菲菲,可又觉着只说几句空洞的漂亮话,还不如不说。蒋毅楠看了看手表后站起身来,他对菲菲说,不早了,休息吧,以后要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话只管说,同是天涯沦落人嘛。
男人吗,生来就是有责任保护人间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就像当年一样,蒋毅楠又动了恻隐之心。一方面是出于同情,想给这个以泪洗面,悲伤到了极点的可怜女人一些关怀,当然,关怀并不单单是关怀,关怀之下他还有自己的打算。另一方面,在蒋毅楠心中,隐藏着一个情欲的大窟窿,极需填补,他突然觉着自己开始喜欢上菲菲了,天涯相遇,虽然算不上一见倾心,但对于两个身心都倍感孤独的人来说,这也许是个机会,或者也可以说是一个缘份吧。
从此,为了这些原因,蒋毅楠会经常给菲菲打个电话,问问是否需要帮助,例如扛米、换灯泡,通通下水道什么的,周末的时候,如果需要买菜,他也会开车和菲菲一起去超市。就这样,一来二去,两个人开始慢慢熟悉起来。蒋毅楠的陪伴与关怀大大减轻了菲菲精神上的痛苦,心情也逐渐平静了许多。在菲菲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蒋毅楠的帮助和陪伴之后,他们之间很快就建立起了一种貌似单纯的友谊,这温馨的友谊不知不觉地如同热带植物般迅速生长起来,两个人都沉醉在这新鲜的陪伴中,顾不上去想那看不见的前途与远景。
春节前,英慧在一家私人办的电话公司找了个工作,春节的时候,她请了几个朋友,包括蒋毅楠和菲菲一起到她家过春节,顺便也庆祝一下她新年开门红的好运气。
英慧三十来岁,个子不高,粗胳膊短腿,胖胖的圆脸上一对小眼睛,看着老是笑眯眯的。虽然英惠和菲菲同龄,但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无法与菲菲相比。英惠大学毕业后一直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工作,为了留下来,不久前刚刚嫁给了五十多岁的业余画家夏尔。
夏尔中等个头,五官端正,身材均匀,是一位皮肤洁白的男子。他两颊光滑,一双明眸带着淡蓝色的光,一头稀稀拉拉的栗色头发,总是梳理的整整齐齐。夏尔平易近人,脾性和气,说话慢条斯理,是个非常可爱的人。夏尔以前有过一次婚姻,前妻为了成全他的画家梦,婚后始终独挡一面,挣钱、管家、照顾孩子。可是几十年一晃过去了,夏尔就是没有成为画家的天赋,妻子最终失望地带着孩子们离开了他。没有了经济和生活上的帮助,已经快五十岁的夏尔学了个两年的护士专业,现在在一家大医院工作,自给自足,继续圆他的画家梦。
英惠一直忙着读书,没有时间考虑个人问题,所以不知不觉地成了老姑娘。在单身俱乐部和夏尔认识没有多久,两个性情柔软,善良的好人闪电般地结了婚。虽然英慧对丈夫从来不曾有过激烈的爱情,但她知道夏尔的善良对她来讲实在是难能可贵,英慧感激夏尔不顾她的身份跟她结了婚。虽然在年龄、文化背景、生活习惯上都大不相同,但是一个穷男,一个丑女,谁也不嫌弃谁。婚后,夫妇之间不曾有过任何风波,他们相互照顾,守在一块儿,既不十分了解,也不因此而感到有什么不安,无论是否有人在场,彼此的眼神里都会流露出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意会到的,特有的和谐与默契。可以说,在大众的眼里,他们是天造地设,一对真正的模范夫妻。
夏尔热爱绘画,而且从来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向人们展示他绘画作品的机会,因此,晚饭前,夏尔带着客人们来到地下室,请大家去欣赏他的画作。
地下室的一间大房间是夏尔的画室,那里面横七八竖,到处摆放着夏尔的油画,有人物静物的,有城市街景的,也有自然风光的。夏尔的大半生都在模仿他所崇拜的大画家们的著名杰作,始终没能找到和创立自己的绘画风格,所以画了一辈子的画也没能成为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到头来只不过是一个平庸的业余画匠而已。夏尔平时很少讲话,尽管算不上是什么出名的画家,但毕竟也是一生追求,画了大半辈子的油画,因此,一说起画,夏尔便滔滔不绝地向客人们介绍起他的作品来。
来到画室,夏尔兴致勃勃地指着一张风景画说:“这是我去年画的一副风景画。油画分几种派别,像什么古典派 Le Classieisme、浪漫派 Romanticim、印象派Impressiomnism 等等,不过,在这些派别中,我最喜欢的是浪漫派画法。法国浪漫主义的艺术,兴起于十九世纪二十到三十年代,浪漫派画法不只风靡于法国,也风靡整个欧洲,绘画特点主张有个性、有特征的描绘和情感的表达,要求构图变化丰富,色彩对比强烈,笔触奔放流畅,画面具有强烈的感情色彩和艺术魅力等等。也许因为我的祖籍是法国人吧,所以代表人物中我最喜欢的是法国重要画家德拉克洛瓦,而他的代表作中我最喜欢的有《自由引导人们》、《猎狮》等,当然……”夏尔侃侃而谈,完全忘记了他的客人可能听不懂他说的这些。
看着客人们一脸的懵懂,英慧用手拍了拍丈夫说:“亲爱的,他们不是画画的,听不懂你说的这些,你慢点,我可以试着给他们翻译一下。”
“对不起,”夏尔不好意思地道了声歉。
接下来,夏尔说一句,英慧就给大家翻译一句,有的时候英惠还要和夏尔讨论一下他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夏尔又指着另一张看着像是一张几何图形的画说:“尽管我喜欢浪漫派的画法,但有的时候我也会尝试另外一种风格的画法,比如这张,就是抽象派abstractionist的画法。这种画法是二十世纪最流行、最具特色的艺术风格,需要画家从直觉和想象做为创作的出发点,将造形和色彩结合起来,组织在画面上,而表现出来的是纯粹的形和色。抽象派绘画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抒情抽象,另一类是几何抽象,在这两大类中我比较喜欢几何抽象,而其代表人物蒙德里安,以及他的代表作《黄与兰的构成》也是我最喜欢的画家和作品之一。”
夏尔介绍的这张画色彩缤纷,十分鲜艳,画面上画着许多混乱不堪、长短粗细不同的线条,和不同颜色的色块,还有一些不规则的几何图形,猛的看上去很像是孩子们随意的涂鸦画,似乎也没有什么固定的思想情绪,但又好像包含着极其丰富的内心世界,而这些隐晦的情感表达都是需要观赏者自己去想象和意会的,不过有些人认为涂鸦才是真正的美学性的产物。蒋毅楠看着,听着,觉着这张画非常有意思,他一直很想买一幅画送给菲菲,而他认为这张画十分具有现代生活气息和思维意识,并且,无论是画面的色彩,还是图案大小的比例,都比较适合菲菲那间没有任何装饰,过于单调客厅。
想到这里,蒋毅楠问夏尔这张画卖不卖,要是卖的话,他很想买了这幅画。听到蒋毅楠想买他的画,夏尔即高兴又有些为难,他说他现在还不能给他这张画,因为他和几个朋友正在准备一个画展,这些画都是要参展的,画展开始后,他请大家一定要去给他捧捧场。
“我们是一定要去的,别忘了把这幅画给我留着,到时候你要是成了大画家,那你的这幅画可就值大价钱了。”蒋毅楠说。
“没问题,画展结束后我一定会把这幅画给你们送过去,”夏尔说。
画展还没开始,已经卖掉了一幅画,夏尔自然很高兴了。
看了夏尔的油画,尤其是听了惠阿姨的介绍以后,小姑娘梅梅突然对抽象派油画产生了浓厚兴趣,她缠着妈妈,吵着闹着非要跟夏尔叔叔学油画不可。夏尔画了几十年的画,一直无人赏识,没想到他的画居然在一个中国小姑娘这里得到了共鸣,夏尔大为感动,他当即爽快地答应教梅梅画油画,两个人还约好了,梅梅每周来学画一次。
楼主 xiaoguniang100  发布于 2019-09-26 19:11:50 +0800 CST  
第五章 征服

自从接到洪哥的绝情信之后,菲菲一直郁郁寡欢,尽管蒋毅楠经常过来帮帮她,但菲菲还是感到生活突然变得没有了着落。无依无靠的菲菲不知道没有了经济来源今后该怎样生活,洪哥给的钱总有一天是要花光的,父亲和哥哥也给不了她多少帮助,她和梅梅总不能坐以待毙等死吧。思前想后,菲菲觉着她无论如何应该找个工作才对。
由于梅梅每周要去跟夏尔学画画,因此菲菲很快就和英惠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听说英惠在电话公司工作,菲菲对英惠说她也很想找一个这样的工作,靠积蓄过日子心里没底,英惠答应说如果公司再招聘,她一定会最快地通知菲菲去试试。
由于这种工作人员流动性很大,三月份,在英惠的帮助下,菲菲也在同一家电话公司得到了一个电话员的工作。尽管电话员的工资不高,但这毕竟是菲菲到加拿大后的得到的第一份工作,这大大地鼓舞了菲菲,也减轻了她经济上的压力。
寒冷的冬天终于过去了。和风习习的四月天不仅是郊外踏青的好时候,也是去河里捞鱼的好季节。这个周末,蒋毅楠约上菲菲和几个朋友一起去捞鱼。一大清早,菲菲和梅梅就跟着蒋毅楠,还有另外几个中国留学生结伴而行,大家带着地图,三辆车一路向西。由于几次迷路,所以开了三个多钟头才找到捞鱼的地方。当大家千里迢迢赶到河边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河岸上早已聚集了不少前来捞鱼的人们。
尽管刚刚化冻不久的河水依然冷冽如冰,但是当前来捞鱼的人们看到河里那一堆一堆的鱼扑扑通通地从上游滚滚而下时,别提多激动了。男人们立即卷起裤腿,脱掉鞋子,换上长筒雨靴,不顾一切地下河啦!
楼主 xiaoguniang100  发布于 2019-09-27 06:51:00 +0800 CST  
几个捷足先登的当地农民在河道中央栏了一条大鱼网,大家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大部分的鱼给拦走了。虽然这条河不大,但河水挺深,穿着雨靴也无法站到河中央去,因此没有网的人也就只好在河边小打小闹地捞些挣破渔网和一些溜边的漏网分子。
菲菲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壮观的鱼群,她没有长筒雨靴,也没有捞鱼的工具,所以她没有下河,只是和梅梅在岸边笑着跳着,这里转转,那里瞧瞧,帮着大家看管着鱼篓子,不让那些活蹦乱跳的鱼跳出来,其兴奋程度一点也不亚于那些下河抓鱼的人们。
玩起来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已经是傍晚时分,黄昏的暮色开始在四月的天空中蔓延。夕阳收获了一天的繁忙与欢乐,捞鱼的人们也感到了又累又饿,大家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来了一趟,总不能空手回去,由于当地人不吃猫鱼,所以,农民们便把捞到的猫鱼很便宜地就地卖掉,回家之前,菲菲用一块钱一条的价格从渔民手里买了几条两尺多长的大猫鱼,算是她的收获。打点完毕,大家满载而归,意犹未尽,有些人还信誓旦旦地说,如果明年不离开这里,一定还要再来捞鱼,太好玩了。
楼主 xiaoguniang100  发布于 2019-09-27 07:30:24 +0800 CST  
蒋毅楠自认为做得一手好菜,把菲菲送回家后,他觉着自己一个人回去也没意思,于是就自告奋勇地说要露一手,用这种大猫鱼给菲菲做鱼丸子。听说蒋毅楠要当大厨烧鱼,菲菲自然很高兴了。两个人说干就干,蒋毅楠主刀,剔肉剁泥,酱油料酒,嘁里喀嚓,菲菲打下手,切葱剥蒜,两个人配合默契,很快,一条大猫鱼就变成了一大碗烧鱼丸子。除了鱼丸子,蒋毅楠还做了几碟小菜。看不出来,蒋毅楠还真有两下子,看着那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经典佳作,菲菲一高兴,大方地贡献出一瓶法国干红葡萄酒。
酒饭之后,两个人都有些微醉。菲菲说蒋毅楠做的饭,那么就应该由她来洗碗,她让蒋毅楠坐下来先喝点茶,醒醒酒后再开车回去。酒后驾车属于犯法,要是让警察抓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罚款不说,闹不好还要被驱逐出境,那他蒋毅楠可就彻底别想移民了。
菲菲低着头在厨房洗碗,坐在客厅里的蒋毅楠默默地看着菲菲的背影,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在哪里,这安逸、宁静的气氛,蒋毅楠只觉得温情洋溢。这里没有叫嚷,没有争吵,也没有相互伤害,整个房子都像菲菲一样可爱。这是一个真正家的感觉,是他蒋毅楠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都没有过的家的感觉。
楼主 xiaoguniang100  发布于 2019-09-27 08:26:52 +0800 CST  
蒋毅楠是在部队大院长大的,父母都是军人。当他记事后不久,文革开始了,不知什么原因父母被下放到了五.七干校劳动改造,全家人也就都跟着去了苏北农村。那个时候生活条件很差,一间农舍全家人住,后来姐姐们都相继插队走了。上中学后,他就开始在县城中学住校,后来就是参军、上大学、读研,他一直住的都是集体宿舍。文革结束后,落实政策,父母又回到部队大院,那个时候他最多也就是每年回家探亲一次。父母去世后,除了姐姐家,实际上他属于无家可回,所以他不曾记得有过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和家的温馨。
好不容易结了婚,有了一个自己的家,可是那个家总是在吵吵闹闹中,总是在老婆的不满、抱怨,和那些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心惊肉跳中,而多年来,他的良心也总是徘徊在破坏了别人家庭的自责和内疚中。
酒后温淡的兴奋是那样的令人难耐,七情六欲使得蒋毅楠突然激情荡漾,他感到身体里一阵阵的性欲在躁动,这躁动在男人看来无疑也是一种爱情,而这突如其来的爱情如同狂风暴雨一般,横扫一切,把他的意志连根拔起。尽管蒋毅楠已经努力把情欲的发展压制了又压制,但葡萄酒的力量还在继续发酵,他又快活又发慌,就像他曾经有过的经历一样, 他知道自己的心灵将再一次跌入万丈深渊,行为又要陷入世所不容的道德禁区,越过底线。可是这一切都没能阻挡住他作为一个男人原始动物的本能和试一试的勇气,他犹豫了一下之后,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惦着脚尖走到菲菲身后。蒋毅楠屏住呼吸轻轻抱住菲菲,把嘴贴在菲菲的肩头上,等着她转过身来抽他个大嘴巴。
楼主 xiaoguniang100  发布于 2019-09-27 09:58:25 +0800 CST  
可以说,在以往的接触中,菲菲并不讨厌蒋毅楠经常来找她,但平日里的蒋毅楠总是一脸严肃,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因此,对于蒋毅楠这突如其来的大胆举动,菲菲感到十分惊讶,她哆嗦了一下,心猛烈地跳了起来,像是怀里揣了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菲菲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怦然心跳了。
女人的心很容易被怜悯和爱抚征服。在忍受了孤独与痛苦之后,菲菲是多么地渴望爱与被爱,心就像一块极需爱情的海棉,只需一滴温情,便会立即膨胀,因此菲菲无法拒绝蒋毅楠给予的温情,她希望这温情可以抹平她心头的创伤。菲菲低头不语,她没有回身抽蒋毅楠的嘴巴,而是慢慢放下手里正在洗涤的盘子,用一只胳膊勾住蒋毅楠的头,肩膀微微耸动着,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菲菲没有拒绝蒋毅楠,这让蒋毅楠十分意外,也十分高兴,他先是不敢相信地楞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把菲菲的身体转了过来,他看着菲菲的眼睛,含情脉脉耳语地说道:“嗨,菲菲,别哭,有我在,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
“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这句话是苏联电影《列宁在1918》里的一句经典台词,七十年代在中国几乎家喻户晓。听到这句话,菲菲笑了,她觉着蒋毅楠实乃上帝送来保护她的男神,于是,她紧紧地搂着蒋毅楠,仰望着他的脸,秋水迷蒙,温柔地用她那纤细的手指抚摸着蒋毅楠浓密的头发。
楼主 xiaoguniang100  发布于 2019-09-27 10:38:37 +0800 CST  
菲菲这个亲昵的动作更加鼓舞了蒋毅楠,他捧着菲菲的脸,征求同意似地凝视着她,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她的欲望,而他自己也在燃烧。突然,蒋毅楠再一次鼓起勇气,他猛地把自己灼热的嘴唇压在了菲菲的红唇上,尽情的吻着她,先是轻轻地吻,接着就是猛烈地吻,把他阵阵慌乱的颤抖传遍菲菲的全身,菲菲无法自主地用同样的激情回吻着。呼吸的交融,令人头晕目眩,透不过气来,但菲菲却希望这吻永远都不要停下来。
所有的感官悦动了起来。受到压抑的情欲,就像欢腾汹涌的喷泉,一下迸发了,两个人都如饥似渴地享受着这突如其来的爱抚。蒋毅楠放开菲菲,拉起她的手,不顾一切地向楼下跑去。菲菲不记得他们是怎样跑下楼梯,又是怎样穿过走廊来到卧室的,她只记得他吻了她,热辣辣的,触电一般传遍她的全身,这吻,唤起了她从未体验过的感情,这吻,将她心头所有的伤痛与孤独一扫而光。
楼主 xiaoguniang100  发布于 2019-09-27 16:34:50 +0800 CST  
蒋毅楠觉着做爱就像饮酒,怎能一口喝干,倒头去睡,那是粗人干的事,他蒋毅楠绝不是这等粗俗之人。在蒋毅楠的眼里,菲菲就是一杯香醇的美酒,他要慢慢斟,细细品,悠悠地去醉,慢慢地去死。为了这醉生梦死,他极力克制着自己,不想肆意挥霍掉积蓄已久情欲。
蒋毅楠自认为他是懂得性爱艺术的,所以他要把这男欢女爱做得如同潺潺流水,演绎得淋漓尽致。
关上卧室的门,蒋毅楠一边耐心地为菲菲宽衣解带,一边像一个鉴赏家似地欣赏着菲菲的胴体。哦,多么美妙!这是一个天生为了欢爱绸缪而生的躯体!蒋毅楠在心里暗暗赞叹道。他抱起菲菲,轻轻地把她放到床上,之后才三下五除二将自己的衣服裤子一股脑地扯掉。蒋毅楠俯下身去吻如雨下般地吻遍菲菲全身,他小心翼翼,甚至带着一丝羞涩,虽然那令人心醉神迷的刺激与那羞涩是完全不相衬的,但是仅仅这羞涩,就足以让菲菲为之神魂无主了。在这洪荒世界里寂寞与孤独的方舟中,两个身体交融为一体,彼此完全被对方占有,一同向快乐的颠覆攀登。
楼主 xiaoguniang100  发布于 2019-09-27 18:40:48 +0800 CST  
菲菲是一个懂得欣赏自己的女人,当初和洪哥在一起的时候,她感到自己像是一朵鲜花,被疯狂的蹂躏着,占有着,菲菲体验到的不是幸福,而是短暂的迷醉罢了。而现在,和蒋毅楠在一起,她感到自己就像是一首描写春天的诗,被歌唱,被赞美,她的身体,她的灵魂不由自主地随着这歌唱,随着这赞美而疯狂地颤抖着。
楼主 xiaoguniang100  发布于 2019-09-28 01:49:39 +0800 CST  
爱情的深渊,不!那不是爱情,那是千百倍炽热于爱情的情欲之火,它把菲菲的灵魂和生命重新点燃。像是从沉睡百年的长梦中苏醒,肉体的复活,有如生命的再生,思想被情欲的巨潮卷走,胸中那道如火如荼的激流奔腾着。然而,就在最后的一瞬间,一阵寒噤象波浪般流过她的全身。仿佛与世隔绝,世界消亡了,意识消失了,她忘却了一切,感到自己正在深渊中坠落。
这是一个伟大的日子,这是一种至高的极乐境界,菲菲感到她甚至可以为这瞬间去死,为这神奇的、终极的欢愉去死。菲菲被这极度的满足征服了。
楼主 xiaoguniang100  发布于 2019-09-28 01:51:29 +0800 CST  
人们在寻求爱的借慰时是需要理由的。男女之间爱情的产生不外乎有两种理由,一种是灵魂的共鸣,一种是肉体的狂热,然而,对于依然有着一个受法律保护的婚姻关系的蒋毅楠来讲,和菲菲这种肉体上的关系,从法律的角度上来讲是不道德的,是不忠诚的,是地地道道的背叛。是的,为了情欲,蒋毅楠违背了他理应操守的道德标准,但蒋毅楠顾不上这么多了,出国两年多了,这还是头一回,他毫不犹豫地出轨了,翻车了。尽管如此,蒋毅楠并不懊悔,他很快乐,这快乐像是从雾霭中透过来的一缕阳光,带着人生难得的醉意,诗意盎然,放着异彩。蒋毅楠无法抗拒菲菲带给他的快乐和一个家的温馨,自己的家好比一座活火山,随时都有岩浆四射的危险,蒋毅楠感到累极了,他想歇息,想永远待在这里,待在菲菲的怀抱里。
楼主 xiaoguniang100  发布于 2019-09-28 05:42:42 +0800 CST  
躺在菲菲身边,蒋毅楠简直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这一切,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太不可思议了。蒋毅楠没有回去,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打算回去,他多么希望能在这温柔乡中长眠不醒呀。
由于孤独,人们往往会有一种需要爱的强烈的愿望,因此,有些人会不加思索,不顾一切地爱上一个什么人,或者以为爱上了一个什么人(随便什么人都行),就好像爱在频临死亡之前抓到的一颗救命稻草,希望能在爱一个人的过程中得到些许宽慰。
在孤独中苦苦挣扎的菲菲,爱情这朵芬芳四溢的玫瑰正渐渐走向死亡。自从离婚后,多少个春夏秋冬,多少个寂寞难眠的漫漫长夜,其中的寂寞与心酸只有她自己知道,因此,无论是身还是心,她都需要一个男人的爱情来滋润。她曾经是那样急切的期待洪哥的到来,可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和洪哥完全不一样的人。菲菲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样发生的,就像是上帝的赐予,蒋毅楠从天而降,坠入她的生活,并给她带来了久违了的愉悦。
楼主 xiaoguniang100  发布于 2019-09-28 17:39:29 +0800 CST  
菲菲感到她和蒋毅楠之间的关系从根本上来讲完全不同于她和洪哥之间的关系。与洪哥的关系可以说是一种财色相互诱惑的交易,按照世俗的看法那无非是一个“淫妇”通奸偷情,是堕落,它不仅违背了传统的道德观念,同时也自食其果地伤害了自己。而她与蒋毅楠之间的关系是一种顺其自然,完全建立在一种情感需要基础之上的、没有物质利益作为诱饵的感情上的依恋,然而,自然吸引产生的爱情,在被观赏时会更加令人心旷神怡。他们远离家乡,远离亲人,孤身生活在异国他乡,他们相遇了,相遇在一个陌生的国度,相遇在心灵空缺的时候。尽管他们的关系名不正,言不顺,但他们并没有感到肮脏,逆天和不道德,他们觉得非常美好。
楼主 xiaoguniang100  发布于 2019-09-28 18:41:07 +0800 CST  
菲菲靠着床头坐了起来,她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扭过头去目不转睛的看着躺在身边的蒋毅楠,一种不踏实的感觉突然涌上心来,菲菲感到好像有一种既危险又令人兴奋的事情已经开始了。
蒋毅楠抬头看了一眼菲菲,他轻声地问道:“高兴吗?”
“我不知道,喜忧参半吧。”菲菲想了想后说。
“哈哈哈,为什么?”蒋毅楠笑了起来。
菲菲迟疑了一下,突然问道:“你爱我吗?”
菲菲的问话,把蒋毅楠从心荡神驰中唤醒了,他不觉一愣。浪漫过后,沸腾的热血平静了下来,重新回到现实中的蒋毅楠,也能用脑子思考了。今天发生的事,看似不过是一时的冲动,但是,自从见到菲菲之后,蒋毅楠就立即感到在菲菲的身上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也许是菲菲的文静,但又不失活泼的性格,还有菲菲身上的那天生的娇柔,而这种娇柔对于一个女人,就好象香气对于花朵一样必不可少,蒋毅楠不由自主的喜欢上了菲菲的一颦一笑,并且身不由己地想和她接近。不过到目前为止,蒋毅楠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想过是否爱她。我爱她吗?我能爱她吗?蒋毅楠这样问自己,如果爱呢,那将意味着什么呢?离婚?结婚?蒋毅楠不敢往下想了,他不知道菲菲是否值得他再次不顾一切地去折腾,他也不知道他是否能够逃离那苦海无边的婚姻,因此,对菲菲的问题蒋毅楠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楼主 xiaoguniang100  发布于 2019-09-28 21:57:05 +0800 CST  
沉思了许久之后,像是怕菲菲听见似的,蒋毅楠小声地说道:“我想我现在可能还没有这个权利,但是,只要曾经在一起,为什么非要地久天长呢?你说对吗,菲菲?”
菲菲认为蒋毅楠的含糊其辞简直就是一句不负责任的混帐话。菲菲之所以这样问,并不是她希望得到婚姻的承诺,而是她不希望自己只是男人的玩物,因此,她想知道蒋毅楠是否爱她,因为,她认为,在这种关系上,至少他应该爱她。不过,菲菲已经无所谓了,哀大莫过于心死,被抛弃之后,她已经不再相信爱情,也不再奢望婚姻,更不会轻信誓言与承诺了。
菲菲不再说话了,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在这种事情上她永远都不会闹腾,也不会威逼,因为,她不想让强求来的爱把自己拖入情感的灾难之中。
楼主 xiaoguniang100  发布于 2019-09-28 22:13:39 +0800 CST  
菲菲闭上眼睛,喃喃地说了句,“哦,我懂了。”
“菲菲,有机会我会告诉你我的情况,可是我现在不能说,也说不清。”蒋毅楠看出了菲菲的不愉快,连忙坐了起来,为难地看着菲菲解释说。
“那好吧。”菲菲淡淡地说道,然后背对着蒋毅楠躺了下来。
蒋毅楠给菲菲盖好被子,小心翼翼地在背后搂着菲菲,他在菲菲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声,菲菲,我为什么这样喜欢你呀,之后就睡着了。
蒋毅楠睡着了,可菲菲却久不成眠。与蒋毅楠的一番对话,使她陷入了沉思,黑暗中,菲菲大瞪双眼望着墙壁,听着身后蒋毅楠均匀的呼吸声,心情非常复杂,她觉着自己就像是饥饿中的偷窃,她突然为自己没能阻挡住情欲的诱惑而感到了羞愧和后悔。
楼主 xiaoguniang100  发布于 2019-09-29 08:45:39 +0800 CST  

楼主:xiaoguniang100

字数:37204

发表时间:2019-09-26 17:29:4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0-12 20:49:3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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