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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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之交的夏天,郭桐正在燕北林学院操场上百无聊赖的漫步。马上要毕业了,曾经熟悉的校园、老师、同学,还有自己的女朋友都将远去,将来怎么办,自己一点头绪都没有。
想到心烦处,郭桐抬头看了看烈日,撕心裂肺的喊了声:“老天啊……”
刺眼的光芒照着郭桐眯起了眼,恍惚间,阳光像是个美好的前途在召唤着自己,“来吧,世界终将是你的世界……”
此时,刚刚毕业离校的郭桐,正坐在一趟开往边疆的深夜列车上,女朋友小美枕着他的腿睡着了。
小美按照委培合同约定,毕业要回边疆小镇,郭桐舍不下父母,两个人都不得不面对新的人生。郭桐深情的看着小美熟睡的脸,心如绞痛,他知道,这一别或许很长,或将是一辈子。想到这,此刻心灵空空的郭桐忍不住湿润了眼框,残酷的社会让自己初尝了世界的悲凉。
列车广播前方到站是燕赵市,郭桐冷静下来,擦了擦眼泪,摇了摇小美。“小美,醒醒,我到站了。”
小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手把头发向后捋了捋,“啊!这么快就到燕赵市了,你赶紧走吧,别忘了拿好行李。”
没有哭泣,没有告白,连最后一次拥抱也没有。“我……”郭桐欲言又止,“你多保重,到家了记得打电话。”没有等小美完全清醒,郭桐使劲把头扭到一边,拿着行李下了车。
列车像是预知了这对小情侣要分离似的绝尘而去。郭桐望着远去的列车,跪在站台上撕心裂肺的哭泣,当他走向人生辉煌的时候,回想起这一幕,感叹着,那是对青春的告别,亦是对无助的告别,更是前途茫茫的告别。
人生开始走向新的起点,即使不愿,也将迎来,未来或许终将是一片灿烂的!
第一章 凡事得靠自己
第1节 人生选择
“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就决定了”,小美对郭桐执意要报名大学生村官很不高兴。“我爷爷那辈子,就是响应号召到了边疆,一辈子自己在边疆也就算了,我爸、我妈、我,都离不开边疆,你怎么就不听我劝啊。”
“大学生村官不是一辈子在农村,我干好了自然有机会提拔成领导,干不好,我就不干了,自己做点生意。”
“你别把社会想的那么美好,你到村里去能干什么啊?就不能跟你爸妈说说,找个机关单位吗?”小美是真生气了。
郭桐知道,小美不是因为自己的想法着急,而是对她留不到山南省的报怨。
“咱们不吵架,不说这个话题了,你买回家的票了吗?要不,下午我带你去火车站?”
“买了吧,早晚的事。下午2点你过来接我。”
说完,小美生着气儿转身进了宿舍楼。郭桐无奈的看着小美的背景,转过身体来,慢慢的朝自己的宿舍走去。路过学校操场的时候,郭桐心情郁闷到了极点,一边走,一边想起了俩人去人才市场找工作的一幕幕。
“边疆生源的就要不进了……”
“对不起,我们只招211大学的。”
“业务员,保底工资800元,其他看业务量了,要全国出差。”
“我们不招收没有经验的。”
……
人才市场上,郭桐找不到一个自己想要的工作,还要被当作一堆等待处理的菜,任由别人翻来捡去。人才市场不接纳边疆生源的规定,也让小美彻底失去了留在山南省的希望。
郭桐觉得,制度怎么那么不公平,多少人为了边疆建设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们的子孙还要继续承担历史的重任。
郭桐自小娇生惯养,并不适合到农村工作,父母也早早在煤拉子矿区给他谋划了稳定的工作。但是,郭桐不想一辈子在县城里过安逸的生活,自己已经下定决心,不再任由别人来左右自己的命运,哪怕是社会,哪怕是父母,哪怕是恋人。
几天前,系团委张辅导员宣布了一个消息,省委组织部要从学院选拔15名大学生村官到村任职,但是将来什么政策还不清楚,如果有想去的就报名。
郭桐觉得这是个把握自己命运的好机会,一来可以看看农村是怎么回事,二来可以试试改变一下农村面貌,三来如果有提拔的机会就抓住它。由于事情仓促,郭桐没有跟父母商量,也没来的及同小美商量,当场向张辅导员保证,“这是个好事,大家打破头都想去,我要报名。这是个坏事,没人愿意去,我也要报名。”张辅导员马上承诺一定报上他。
过了几天,张辅导员通知郭桐到院党委会议室开座谈会,并且告诉他,凡是得到通知的人,就是大学生村官人选了。
郭桐按照时间约定,提前十分钟赶到了会议室,推开门,正看见林学院党委副书记吴仁和一个领导模样的人依窗交谈着。
“这栋高层教学楼是新盖的,几经周折啊。三年前把原来的旧教学楼拆了,扩出一个巨石广场来,刚准备盖新教学楼,国家就叫停了,这一等就是一年啊。”吴仁指着窗外,然后略带隐晦的低声说了什么,一旁的领导会心的笑了。
郭桐猜道,是在说林学院党委书记李小一风水劫的事。
李小一是从国家林业大学派来的,刚到林学院的时候意气风发,没几个月就把旧教学楼拆了,把校训也改了,还专门把刻有旧校训的西门处影壁墙给推倒了,大有不改革一新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这一番折腾,像是打破了什么魔咒,林学院接连发生一些“事故”,让李小一焦头烂额。先是新教学楼建设由于国家控制高校扩张不予审批,林学院领导不得不决定把各系试验室作为临时教室使用,学生白天、晚上来往于各系楼上课,没多久就发生了试验室爆炸事件,好在没有出现伤亡事故。随后,接连又发生了学生打闹失手高楼坠亡事件,教师掉进化粪池淹死事件,再后来,网络上就闹出老教授潜规则女学生事件……终于有一天,学生家长冲进办公室围攻了李小一。
那一阵子,李小一焦头烂额,静下心来反复琢磨,突然想起一档子事,莫不是风水出了问题?
风水大师是从京城请来的,为掩人耳目,搞了个育林风水学研讨会。大师经过实地勘验,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此前,林学院的党委书记胡志学,从食堂厨子起家,几经风雨,做上了一把手,传奇经历中的一件事让人费解。
林学院刚建立的时候,正门还是东门,在一个居民集中区的小胡同里,西门原是一道围墙,墙外是宽阔的广和路。九十年代初,学院领导觉得东门进出不方便,主张开一个西门。但是,广和路位于一个城中村范围内,得不到城中村同意,门是开不成的。
林学院专门成立了工作组,多次协调村委会就是说不下来,理由很简单,风水问题。万般无奈,林学院打报告请市政府协调。市政府出于林学院和城市的发展考虑,决定强行开西门。
西门打开了,但也埋下隐患。隔三差五,村民就去西门围堵闹事,更有甚者,办丧事的灵堂也摆在了校门口,事情变的不可调和。
有一次林业部领导视察林学院的时候,又发生了围堵事件。林业部领导震怒,勒令院党委立即解决问题,党委书记和院长谁也不敢应承,关键时刻,时任副书记的胡志学缓缓起身,说了句,我去吧。不多时,神奇的一幕出现了,胡志学不知道和村民说了什么,村民就撤走了。
不多久,林学院党委书记调离,胡志学接任,上任伊始,就在西门内盖了一道影壁墙,写上了校训,从此再无村民闹事,神了。
风水大师对李小一说,当年胡志学应该知道风水内幕。72年燕北林学院从首都搬迁到齐松市,地方政府划拔盖校区的地方,地下是个千人坑,都是文革武斗打死的人。学校与城中村之间隔一条景河,盖学院的时候就顺着河东岸修建了西墙。后来,齐松市要修通广和路,在做不通村民拆迁工作的情况下,把学院西墙外的景河变成了地下河,河上修建了马路。
风水大师说,“学校开了西门,村民就怕这千人坑里的鬼魂奔着自己去,这就是为什么村民不让开西门的原因。”
李小一神情一下紧张起来,“那为什么前几任没这么多事啊?”
“呵呵,你怎么知道前几任没有找过我的同行呢?”
李小一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个科学工作者,现在只能靠玄学来解决问题,似乎是有点悲哀,但也只能试试看。于是,他急忙命人把厚厚的信封塞进了风水大师的衣兜里,“求大师指点。”
风水大师站在旧教学楼的原址上,指着摇摆不定的罗盘说,“你看,这地下就是千人坑,你把旧教学楼拆了,孤魂野鬼全部出来兴风作浪。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西门内原有一道影壁墙。”
“大师果然厉害。是有一道影壁墙,我把它和旧教学楼一起拆了。”
“这段时间学校老出事,就跟这个有关”,大师指着西门外广和路对面的牌坊,“看到牌坊上正中的镜子了吗,那是挡煞气的。有影壁墙,里面的鬼魂不出来,也不会被镜子挡回来。影壁墙没有了,冤魂出来再被挡回去的时候,学校里就不一定发生什么事了。”
“破解的办法就从这儿着手,你重新规划新教学楼往北移30米,什么时候批了再建也不晚。先在西门处建一个广场,在我的脚下这个地方安放一个巨石,把新校训刻在石头上。放石头的时候,我再来给你压一道符,冤魂出不来,学校就太平了,保你今后无忧。”
李小一恍然大悟,当年胡志学就是承诺西门加一道影壁墙,让村民盖一处牌坊的办法,化解了风水难题,村民才退去的,实在是厉害,不得不佩服胡志学的诡异心思。李小一瞬间有种白活的感觉,看来天地万物,总会造物弄人。
果然,从巨石广场落成那天起,林学院基本上太平了。这段时间李小一似乎回京有望,顾不上学院里大事小情,吴仁就担起了重要角色。
“大家都到齐了?好,现在开会。首先,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省委组织干部调配处副处长杜春山同志莅临我院指导工作。”吴仁说完,就带头鼓起掌来,那个干部模样的人年龄不大,但官派十足,只是微微起了下身,就一脸严肃的坐下了。
“杜处长此次来,主要就大学生村官工作进行座谈,下面,请杜处长讲话。”
“同志们,同学们,这次省委组织部开展大学生村官工作是贯彻落实中组部有关文件精神,着眼远期干部队伍建设,把高校优秀大学生选派到基层,到村一级担任支部副书记,通过几年的锻炼,培养出一批了解基层、善于群众工作、个人素质过硬的党政干部,充实到县乡班子当中去。我来的意图,主要是想听听同学们的想法,还有,是不是有的同学已经和用人单位签定了合同,如果有也可以双向选择,一会儿每名同学发言时把这一问题说明一下。吴书记,咱们先听听同学们的想法?”
“好,好。下面,同学们按照顺序说吧,刘长河,从你开始。”
刘长河,和郭桐一个系的同学,专业不一样,原来是果树班班长,后来到学生会任了副 。郭桐听说过他几件事,对此人并无好感。
果树班有一个女生,上大学前查出了先天性心肌炎,学校曾建议她别来上学,但是她父母想完成孩子上学的心愿,承诺如果上学期间犯病或是出了事由自己负责,决不找林学院麻烦,还专门写了保证书。但是,这个女生还是犯了病。
在医院抢救期间,班里同学非要搞捐款活动,系部领导压着不让搞,同学们不知道内情,情绪有些激动,想着法儿和系部领导对着干。
作为班长的刘长河就成了张辅导员在班里的卧底,时不时的报告同学们的动向。这样一来,可把同学们得罪了,领头的学生找茬把刘长河打了。系团委为了避免学生再有过激行为,就同意搞一次捐款活动。
郭桐记得,当时很同情这个同学,自己家境不错,于是在宿舍里按照大家统一的标准捐了五元,私下里又在巨石广场的募捐箱里塞了一百元。
患病的女生抢救过来后,直接回家休养去了。但是,事情并没有结束,当初的捐款除支付医疗费后,还剩下不少,张辅导员的意见是交给系团委当作基金,但是拿着余款的领头同学认为,这是大伙给这个女生的钱,应该还给这个女生。
刘长河按照张辅导员的要求,一直给同学们做工作,结果又闹出全班同学群殴他的事件。为了尽快平息矛盾,张辅导员逼迫领头的同学上缴了余款,让刘长河辞去班长到学生会任了职。
从这个事件看,郭桐觉得,刘长河作为班长,既没有能力团结带领同学们,也没有能力去有效落实辅导员的安排,只是为当官而当官,不免让人唏嘘。多年以后,刘长河锒铛入狱,不能不说与他的这种秉性有关。
“我来自农村,把自己的青春奉献给养育自己的那片热土是我人生的理想。当听到省委组织部要选拔优秀大学生到农村一线任职的那一刻,我就下定决心报名了。希望在我的努力下,把家乡建设的更加美好。”
刘长河的说话能力确实让郭桐佩服,每次学生会开会的时候,总能侃侃而谈,不管什么话题,都能把自己说的冠冕堂皇。
“那你找没找用人单位,签没签合同”,杜春山似乎对刘长河的话有些动容。
“实在是因为家里催的紧,我找了齐松市康佳植保机械公司,刚签了合同,如果领导确定我能成为大学生村官,我即刻和他们解除合同。只是,有2000元的解约费,看领导能不能帮助协调一下。”
此话一出,把郭桐惊的一愣一愣的。一边说自己热爱农村,一边又做好留在城市生活的准备。郭桐心想,做人的底线也太低了吧!莫不是得了厚黑学的真传?
接下来的同学发言,大多也是照本宣科,轮到郭桐的时候,他站起来只说了一句话,“我的想法很简单,农村是一片广阔的天地,干好了于公于私都有利,干不好我自动退出。另外,我没有找任何单位,一门心思就想到农村去。”
郭桐的执着之举,让在场的领导、老师、同学为之一惊,大家不明白,这个人怎么如此的向往农村工作。
杜春山也吃了一惊,久久看着郭桐,对他多了一份关注。后话说,甚至在郭桐面临人生选择的关键时刻,杜春山出手将他扶上新的征程。
系团委最后推荐郭桐、刘长河、牛何几3个人为大学生村官。张辅导员专门开了欢送会,晚上又安排了聚餐。
“张老师,我不管今后当多大官,您都是我的老师,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您尽管开口,我决无二话”,刘长河还是一付能说会道的样子。也是,作为灰山湖里出来的穷孩子,做什么,说什么,无不显示出想出人头地的意愿。
“好,长河、小桐、何几,你们都是我的好学生,也是我毕业留校后带的第一届学生,我祝你们前途广大,不管你们将来做到那一级官员,我只当你们是我的学生,有什么需要学院的地方,尽管来找我,我当好你们的后盾。”
郭桐非常感谢张辅导员,自己在学院没有什么关系,也不曾给系部领导、老师送礼,能进入学生会,还是张辅导员一手安排的。当然,这与郭桐足球踢的好有相当大的关系。
育林系历年都是校园杯足球赛的过客,郭桐在大一那年,带领球队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让林学院的师生刮目相看,要知道第一名林经系的球员基本上是特招生,大家还以为能踢球的郭桐是特招来的。
育林系是学院的传统专业,也是学生们公认的有些老气、没有前途的专业,学生大多来自农村。所以,育林系在林学院的各项体育赛事上,几乎是陪衬。郭桐来了以后,一扫多年的晦气,让系部领导大为解气,于是张辅导员就把郭桐安排进了学生会体育部,不少眼气的同学还给他起了个外号“高俅”。
这并不是郭桐唯一感谢张辅导员的地方。郭桐家庭条件不错,衣食无忧,父母虽然在县里,但大小是个官,基本上也没让他过多的接触社会,现在还是一个阳光大男孩。别看郭桐进了学生会,但学生会就是个小社会,也有官僚风气,没点心眼、心术的,并不好混。
就拿入党来说,学生会的干部有一定优势,郭桐当然不想错过。为了入党,他拼命工作,希望得到张辅导员的肯定,主动请系里的学生党员吃饭,希望得到推荐。但事情常常向反方向发展,努力了两年,每次发展党员都没有自己,郭桐就放弃了努力,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谁知道,又一年后,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郭桐入了党,归根结底,还是张辅导员发挥了作用。
“张老师,我们下去后还是会经常麻烦学院的,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啊。”说话的是牛何几,端着酒杯敬了一下张辅导员。
大二那年,牛何几靠送礼直接进入学生会,和郭桐共同任体育部副部长。按说郭桐比他早进入学生会,虽然平级,但也应该分个主次。但是,牛何几就是看不惯郭桐,非要跟他比1500米跑,说是郭桐赢了他才服气。
郭桐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想问题,甚至为了不和他发生矛盾,在大三那年主动提出离开体育部到宣传部任部长了,牛何几就担任了体育部部长。
郭桐经常向张辅导员抱怨,不应该让牛何几担任体育部长,泯泯之中觉得非出点事不可行。果不其然,没多久就发生了拔河罢赛事件。
林学院组织拔河比赛,牛何几组织不来学生,过了开赛的时间,只能弃赛。但是,林学院学生会组织比赛的时候出了点偏差,原定下午1点开赛,结果2点才正式开始。牛何几就耍了个心眼,非说是时间推迟,早来的队员等不急就走了,所以不承担弃赛的责任。院学生会考虑到时间推迟因素,就让牛何几再去组织学生,4点前到的话可继续比赛。牛何几这下慌了神,在没有向张辅导员汇报的情况下,直接向林学院团委告了状。林学院团委了解完事情的经过后,打电话到系团委,问责了这件事。
系学生会 也看不惯牛何几,准备拿这件事好好出一下他的丑,于是召开系学生会执委会,建议系团委给牛何几处分。系团委领导还是偏袒了牛何几,因为给了处分就入不了党了,于是决定让他在学生会干部大会上做检讨。
做检讨那天,谁也没想到,牛何几站在讲台上,面带微笑的把体育部多年以来的功绩大说特说,检讨的字一个也没说,气的学生会 打断了他的发言,把他赶下了台。
郭桐觉得人和人的差距还是很大的,他不觉得牛何几多么令人不屑,反而觉得他太成熟了,太世故了,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把学生会 、系团委领导们给治住,拿他没有办法,这一点真值得自己学习。反思自己,郭桐暗下决心,凡事还是要靠自己。
郭桐看着张辅导员,也端起了酒杯,心里念念回想起他的各种好。“张老师,我敬您,啥也不说了,大学四年,我真心感谢您。”一仰脖,一杯酒就进肚了。
此时,张辅导员并不认为郭桐将来能够混的有多好,他知道郭桐进学生会、入党是郭桐父母背后托了人。在张辅导员的眼里,郭桐有个好家庭,有个好父母,天真、自以为是。当然,郭桐球踢的确实好,校园杯足球赛上,30米开外的远射破门,漂亮的角球划着弧线入网,着实让张辅导员欣喜若狂了一把。
“郭桐,你是老师的得意弟子,我希望你进入工作岗位后,踏踏实实、兢兢业业的做好本职工作,我很看好你哟”,在大家哄笑声中,张辅导员也干了一杯。
不知道是快毕业了,还是酒喝过头了,桌子对面两个人突然打了起来。一个叫嚣着,“有本事别在饭店,咱们出去打”,另一个也气势汹汹也冲出了饭店,大家见状也都跟着出去了,张辅导员一看不好,急忙追了出去。
郭桐没有动,这时候爱谁打谁打,爱打谁打谁,毕业了么,想冲动就冲动一下。郭桐想起了小美,想起了到农村的生活,想起了自己人生的飘渺,不免也惆怅起来,失落、苦闷、唏嘘、无助、沮丧……一股酒劲涌上心头,也想冲动一把,让自己改变一下自己。
郭桐一把抓起桌上半瓶啤酒,狠狠的朝地下摔去,听到那一声脆响后,嘴角露出了畅快的笑容。饭店的服务员远远的看着,也不过来,也许是害怕,也许是见多了,也许是放任一帮快要毕业的、正值青春的学生最后一次胡闹。
“你干什么?还想不想毕业了。”
郭桐一扭头,看着刚刚冲进来的林学院学生处处长,大喊一声,“不想了,怎么着吧。”
每到毕业季,林学院里的饭店就是打架的重灾区,学院学生处处长常常会蹲守在附近。张辅导员和学生处长刚刚处理完两个同学打架的事,正准备进饭店一起喝一杯,就看到郭桐摔酒瓶子。
张辅导员连忙拦下学生处长,“这是咱们学生会的干部,不会闹事,我来,我来。”说着,就把郭桐拉到了门外,“走,找个地方,说会儿话。”张辅导员觉得郭桐喝大了,怕他闹事影响了毕业,也影响了系部的声誉。
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张辅导员拉着郭桐坐下。“小桐,老师知道大学这四年你心里觉得委屈,可能你认为老师对不住你,一直不关心你入党的问题,不关心你进步的问题,更不关心小美留在山南省的问题,是不是?”
“张老师,我一心一意的为您和学生会服务,什么工作我都往最好里干,你说在学生会干部中我口碑怎么样,在同学心目中我人品怎么样,可您怎么就不帮我啊。小美的事我没有理由怪您,但是在我任职学生会干部问题上,在入党上,我觉得您还是没有做到公平、公正,就算我做的不是最好,怎么着也比牛何几强吧,他好多事欺骗你,欺骗同学,欺骗学生会你知道吗?可他还是提了体育部长,还那么早就入了党。”
“小桐,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既然你提到牛何几,我倒觉得他比你成熟,比你更能适应这个社会。你有理想,有抱负,但是你不了解社会,不适应社会。我今天说的,也许你参加工作后就能体会到。但凭良心说,老师对得起你。你想想,你进了学生会,你入了党,你成为优秀大学毕业生,在这届学生中,你属于佼佼者了。剩下的,老师不解释,你自己好好想想。”
郭桐低下了头,想起了经济林专业赵老师在课堂上讲的一句话,“人这一辈子,不顺利的事远多于顺利的事,能有三分之一时间是顺利的,你的人生可以说是完美的。”
“张老师,我谢谢您,真的。但我有句话还是想说,对于牛何几这样的,你们还是不要重用,至少,在我们进入社会前,最后一堂课还是理想一些好,让我们对这个社会,对这个世界心存美好!”
郭桐还是醉了,后来说的什么,也记不得了,迷迷糊糊中,被张辅导员扶着回了宿舍。
梦,总是会醒的。郭桐从床上爬起来,想想还有几天就要到省委党校参加大学生村官培训,这之前还要先回趟家,于是赶忙去找小美买回家的火车票。小美就要回边疆了,为了最后陪陪她,郭桐和小美买了同一趟火车。
人生不知怎么走的,竟然到了事业和爱情同时抉择的境地,那种无望、绝望、希望相互交织的心情,只有郭桐心里知道。小美回到家打了平安电话后,郭桐的心平静了许多,就这样吧,还能怎样?时间也许是洗涤记忆的最好办法,也许连回忆都会消逝淡去。
楼主 丰收就会富裕  发布于 2019-05-29 14:42:44 +0800 CST  
第2节 党校学习
经过人生的第一次洗礼,郭桐像是换了一个人,仍然阳光,但多了些忧伤。
进了省委党校,郭桐见到了一起当村官的60多名同学,人生立刻转入了另一个时空。
“大家好,我叫史欢,毕业于山南省交通大学。很高兴与大家一起选择村官人生,为我们党的事业,奉献自己的青春。希望能和大家成为最好的朋友,在今后的学习、工作中结下深厚的友谊。也希望在接下来的两周学习时间里,为同学们服好务,让杜处长放心。”
省委党校的大礼堂正在召开大学生村官培训班开班仪式。刚才是临时党支部书记上台讲话,郭桐把惦念小美的心思拉了回来,打量着这个人,觉得他怎么长的这么成熟,不像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怎么他就当上临时支部书记了呢?
“下面,请杜处长讲话。”史欢发表了热情的开场白后,就把会场交给了杜春山。
杜春山倒没讲太多的内容,只是强调了一下学习纪律,最后,宣布了支部成员和班委成员。
郭桐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瞬间有点失落,一种差距感由然而升。以为大家会在一个起跑线上,结果发现,有些人已经踏上了快车道。无形之中,郭桐把自己归到了陪衬的角色。
郭桐像是个毫无关系的人似的,在党校上课下课,百无聊赖,交流最多的就是同屋的何洪波。
正值七月,省委党校已经放假,只开了大学生村官培训班,伙食相当的好,比大学食堂强的不止百倍。郭桐和何洪波俩人,眼看着各种美食,便放松了心情,天天比着谁吃的多,每次吃剩下的虾皮、骨头,都在桌前堆成了小山。
一天中午,俩人由于吃的太饱睡过了点,慌忙中赶到教室,当着同学们的面向杜春山道歉。
杜春山乐呵呵的也没说什么,史欢突然从旁边跳了出来,冒了一句“等着挨处分吧。”郭桐就不乐意了,“杜处长没说什么,你瞎搅和什么,就算是处分,也轮不着你来说吧。”心里面嘟囔,也没说出口。
史欢的做派,让郭桐深思一个问题,是不是大学生村官这个群体也是有人设计好的,有些人是不是天生就会主宰一些事情。郭桐从此对史欢多了一份关注。
连着上了几天课后,郭桐发现,宿舍楼晚上总是空荡荡的,问何洪波人都去哪了?
“都他妈的去给领导拍马了。”
郭桐拉起来还躺在床上看书的何洪波,“咱们是不是也去下好。”
“好啊,咱们不拍,也得看看别人是怎么拍的。”
杜春山的房间门里门外都是人,热闹着围在一起。郭桐站在外围,听着有个女生正在说话,“杜处长,我在学校是学生会宣传部长,最擅长京剧,要不,我来一段”,刚说完就唱上了“苏三,离了洪桐县……。”又一个男生说,“杜处长,我学中医的,我给您推拿推拿,放松放松。”
置身这种场景,郭桐又后悔来了,想了想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傻呵呵的站在人群当中,总不至于说自己会踢球,表演个颠球吧。郭桐苦恼着,自己怎么就这么菜。
但是,郭桐发现史欢并没有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他不在,说明什么呢?此人的安排,应该不是杜春山所能左右的。郭桐心想着,开动着脑筋,仔细体会这其中的奥秘。
杜春山还是一贯的和蔼,“大家都很优秀,要把自己学到的本领,用于基层工作。组织上很看好你们这批学生,你们是第一批,将来还要一直搞下去,你们还要给后面的大学生村官当好榜样。大家的简历我都看过了,我会一直关注你们,到了基层有困难,电话或是写信给我,我一定帮助大家解决好。”
大家立刻兴奋起来,欢呼着,热烈的鼓起掌来,似乎杜春山已经给大家铺设了大好前程。
郭桐听着这些掌声,觉得离自己很远,去村里当支书似乎离自己的理想生活很远,再想想农村的艰苦生活,不免有点泛酸。
郭桐想起当年考大学的事来。通知书一到,大家都在比着谁去了那个大城市,比着谁上的学校好。大家觉得郭桐上的燕北林学院很是土气,也很不解,一个长相帅气的小伙子,竟然不是学计算机、国际贸易、建筑设计这些时髦专业。
郭桐是个孝顺孩子,看着父母每天那么早就起来做饭,很是心疼。父母总是说,家里什么也不用你管,学习好、上个好学校、将来有个好工作就行。
煤拉子矿区中学,每年也就有五六个人能考上大学本科院校。当年,郭桐的高考分数过了本科线,他觉得这个成绩对得起父母,报志愿的事就交由父母作主,自己忙着踢球玩去了。
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刻,郭桐才知道父母报的是燕北林学院。郭桐爸爸说,“这是第一批录取的重点院校,而且我跟咱们区林业局长是同一年报到的军转干部,将来你毕业了,我还能说个话。”
“第一批录取,不一定就是重点院校”,郭桐说不过父亲,爱那那吧,父母高兴就行。但是,和同学们在一起的时候,郭桐就觉得很没有面子。有一个考分一样的同学上了山南省交通大学,郭桐和他一起到派出所办户口的时候,警察看着同学的通知书说,“呀,不错啊,重点大学”,再看郭桐的通知书,“林学院?没听说过,在那儿啊?”
除了一大帮子人去拍领导马屁的,就剩下一小撮子人去女生宿舍打牌了。从杜春山那出来,郭桐和何洪波又去了趟女生宿舍。郭桐想不明白,一个女大学生,去农村当支书,能干出什么来啊,就为当官?父母奋斗半天,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到大城市生活,到大机关、大公司去干个体面的工作。想不通,就有点想近距离了解了解。
有一个女生宿舍门开着,郭桐就推门看了看。里面一张床上三五个男同学正围着一个女同学打着牌,看着男同学们不时的坏笑,就知道他们的目的不怎么单纯。
郭桐和何洪波没打招呼就走进去了,坐在旁边看了会,也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牌,没什么意思就想走。这时,同屋的另一个女生回来了,看到有很多男同学在,眉头一皱,坐在自己床上,自顾自看起书来。
郭桐走过去搭了个讪,“看什么书呢?”
“资治通鉴。”
“这倒是本好书,可以学着怎么当官。”
“你也看过?你觉得这书怎么样?”
“没正经看过,无非就是说有三种人能当上大官。一种是皇亲国戚,皇帝的儿子一定是皇帝,皇帝的亲戚一定能做大官;一种是太监,利用的是和皇帝亲近的便利,要么狐假虎威,要么把持政权,要么干脆干掉皇帝,自己当皇帝;一种是主事大臣,本领很高,皇帝要倚重他去打江山、坐江山。”
“没看出来,你还一套一套的。别说,有点意思。”
两人说的来,就拉起了家常。郭桐得知她叫李大丽,家也是燕赵市煤拉子矿区的,和自己是老乡。
“咱们一块的闻道,是我们林学院的,他也是咱老乡,看来矿区出人才啊。”说到这,郭桐回想起刚刚确定为大学生村官的时候,在操场和闻道的对话。
“你真不该去当村官,农村的苦你吃不了,还是回矿区找个轻闲的工作算了。”
“你要说吃苦,我还真没吃过,这次到是个机会。反正干不下去了,再想法儿调回矿区。这两天我也在想,为什么那么多村还很穷,为什么会有像华东村一样的全国知名富村。我真想去农村看看,如果可能,也把它建成像华东一样的富裕村。这样的人生,我觉得挺有成就感的。”
“我爸在村里当了那么多年的支书,可不好干啦。天天有人找到家里来,不是告状的,就是找事的,不是有矛盾需要你解决的,就是有难处需要你帮助的。我爸黑皆白夜的天天都不轻闲,脾气也差,家里什么事也顾不上,那有你想的能干一番大事业的情况啊!”
“那你又为何去当村官?”
“我,和你不一样。我熟悉农村,我理想也不高,将来能混个乡长县长的,也就知足了。”
也许农村真的比自己想的复杂,但不去切身体会一下,怎么会知道是什么情况呢?郭桐也不想和闻道争辩,人各有志。
郭桐继续和李大丽聊着,“对了,你回家的票买了吗?”
“我已经买了,周六一早的,”李大丽停顿了一下,接着低声说,“你要是买不上票,就跟我说,我帮你买。”
这是什么意思?我买不上,你就能买上了?这个李大丽有点来头,郭桐心里想着,也没太当回事。
周五上午召开了培训结业会,下午自由活动,郭桐独自赶往火车站,去买第二天回程的车票。
路上正碰见也去买票的大学生村官典硞,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在火车站过街天桥上,典硞吐了口痰,被城管抓住要罚款。典硞慌了神,摸裤兜找钱就要给。郭桐觉得,天桥这么脏,就算是吐口痰,也无妨啊。见来人也没带什么袖章,也说不好是真城管还是假城管。
“我是省委组织部的,把你的证件拿出来我看下。”郭桐打小在官员家庭环境下长大,遇事冷静,说起话来也像是政府机关的。
这话还真起作用,听闻郭桐有来头,城管也是怂了,嘟囔着说,“算了算了,下次注意”,放过了典硞。多少年后,典硞官至县委书记,回想当年这事,两人还多喝了三杯酒。


楼主 丰收就会富裕  发布于 2019-05-29 14:54:07 +0800 CST  
第3节 逐级报到
短暂的党校学习结束后,郭桐拿着组织介绍信到燕赵市报到去了。在市委组织部干部调配处,郭桐见到了处长赵步森。
“郭桐,我看下。噢,在这,分到了武熊县。你等下,我给你开个组织介绍信,你拿着它再去县里报到。”
郭桐顺势看了看报到表,一共有六个人分到了燕赵市,和自己在一个县的正是闻道,还有两个分到了矿区,两个分到了燕赵县。李大丽分到了矿区,郭桐很是诧异,文件上说的是不让回原籍县,她怎么就能回呢?
赵步森人看着很憨厚,带着一副眼镜,很认真的在郭桐名字的后面划了一个对勾。郭桐觉得应该和他套套近乎,“赵处长,您看我们到下面去以后,能干什么啊,怎么才能把工作干好?您经验丰富,多教导教导我。”
“啊,这个农村工作比较苦,环境比较差,先得吃得了苦。工作呢,往往是上面千条线,底下一根针,需要综合处理一些问题,这个到时候你就会遇到,遇到了自己就想法解决。当然,要多向基层的同志学习,特别是老同志,他们长期在基层,就算是没有多大建树,也有很多经验,都值得你去学习。如果你能从这些人当中脱引而出,说明你成材了,我预祝你成功。哈哈,年轻人不错,有朝气。”
听了赵步森的教导,郭桐信心满满的离开了市委组织部,又乘长途车到了武熊县。
看着武熊县城街景,郭桐心里开始发毛,感觉和农村没什么区别,跟矿区比差多了。县委大院也很破败,组织部在一个大礼堂的 台两侧配房内办公。郭桐看着礼堂内两侧的标语,一排排的木条长椅,还有礼堂顶上的大喇叭,感觉就像电影中刚解放的场景。这是改革开放了二十多年的状况吗?县里都这样,那到乡镇,到农村了,环境还不知道差到什么程度。
干部科的科长叫吴芳,女人名,却是个四十出头的男的。
“你就是郭桐?都等你两天了。大前天接到通知,说你要来,结果我都给乡里打过招呼了,那知道你今儿才来。现在全县计生工作正在火头上,乡里书记乡长都忙,你下周再来吧!”吴芳似乎无视郭桐的到来。
吃了一个闭门羹,但也没关系,郭桐有心里准备。“吴科长,报到的事不急。您看,中午有时间不,请您吃个饭,有些事想当面请教请教您。”
“中午啊……中午约了部里几个科长。这样吧,你也一起去吧!”
郭桐心里一紧,寻思着,自己就带了三百多块钱,请他一个人绰绰有余,人多了钱肯定不够了。
“好啊,吴科长。您定什么地方了,我先过去点点菜。”
“不远,就县委对面的龙府大酒店。也行,你先过去点菜,我们12点到。”
郭桐坐在龙府大酒店的包厢内,打开菜单看了看,心里发凉,这顿饭得五六百,这可怎么办?
郭桐想了想,武雄县正好有一个同学叫杨秋水,大学期间两人吃过几次饭,还算熟悉,赶紧找了个公用电话打给他。
“我有个远房亲戚在龙府大酒店干厨师,他能给你打个折。你这会从外面买箱酒,就买雄州茅台,一箱一百六,县里人都喝这个。一会我给你带上五百,怎么着也够了。”
秋水刚刚分配到枯山乡,还没报到,正在家里休息,听闻郭桐也要到武雄县乡镇工作,正为多一个“同志”而感到兴奋,见到郭桐后,不免客套了一下。
“你来,怎么不先打电话给我,我可以先给你说说县里情况。这个吴科长,刚刚提了组织部干部科长,不过人品不怎么样,在组织部里依仗自己是老人,净干一些吃拿卡要的事。你不给他送点礼、请个客啥的,他不给你办事。别说你了,组织部的人找他办事都得这样,所以,有事大家也都卡他一把。今天这顿饭,看来是别人想让他出血,不过,你来的不是时候,正好给他买单。”
“没办法啊,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宰就宰吧!”
“那你在里面整着,我别和他们见面,一会在外面吃碗面条,回头你这散了,我再过来。”说完,杨秋水先回避了。
人生刚刚起航,就吃了一堑。
果然,吴芳在七八个人的拥簇下到了饭店。进了雅间,吴芳就把郭桐介绍给了大家,“这是刚来咱们县工作的大学生村官,分到了东孙乡南神村,任副支书,他可是省委组织部派来的,前途无量。郭桐,这些全是咱们组织部的科长,一会儿要多敬两杯酒,对你在乡镇工作大有帮助。”
郭桐暗暗叫苦,自己酒量不行,看来一箱酒也不够,就抽空偷偷出去,让秋水再买箱酒。
酒一直喝到下午三点,两箱酒喝的干干净净,平均也得一人八两。科长们有的嚷嚷着回家,有的嚷嚷着再找地方喝酒去,还有的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只留下郭桐一人在房间里。秋水来了一看,郭桐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帮着结了账,扶着他到自己家里醒酒。
睁开眼天都黑了,郭桐觉得脑袋又疼又晕,脚下也没根了,喝了点粥,还是动弹不得,只好在杨秋水家住下了。
“菜钱打了八折是四百八,剩下的就是酒钱。这个吴科长够黑的,一边花你的钱,还得让你感谢他认识了这么多科长;另一边既让其他科长满意了,自己还不出钱,算计人算计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不过你也没法子,要不,你的事也别想办成。”杨秋水为郭桐打抱不平。
郭桐知道,在武熊县自己没依没靠,父母是指不上了,从现在开始,真的只能靠自己了。想想一个人在武熊县,出门在外的,还是要多交朋友,花点钱就花点钱吧。
“哥们,还真是亏的有你在,要不,今天就露怯了,回头再还你钱。对了,你怎么分到乡镇了,留不到县里吗?”
“今年分来的大学生,都让下乡镇。不过,有关系的虽然手续在乡镇,但人都在县直帮忙,和咱们一届的董晓武就在组织部,在吴科长手下。还有边辉,人在县委办,现在跟着周乙副书记。回头有机会 ,我叫上他俩,咱们聚聚。”
“我人生地不熟的,以后在县里,你还得多帮帮我。”
“这都没什么,有一年时间,你就啥也知道了,早点睡吧,明天你再找找吴科长,我估计,他会把你的事办了。”
听了秋水的意见,第二天一早,郭桐又赶到县委组织部,别说,吴芳的态度180度大转弯。“郭桐来了,坐、坐。我现在给东孙乡打个电话,看看他们谁在,要是书记乡长有一人在,上午就把你送过去。”
说着,吴芳就拿起来电话。“喂,是孙虎书记吗?我是吴芳啊,今天上午在乡里面吗?啊……在啊,没别的事,就是我前个儿跟你说的大学生村官的事啊……对,人来了,上午就给你送过去?啊……行啊,行啊……啊,好说好说……啊,见面说吧,那一会儿我就走,大概十点左右到,行,中午在乡里吃,把老牛、老周他们也叫上,我找他俩还有个事。”
吴芳电话打了半个多小时,东拉西扯的,听得出没把郭桐去乡里的事放在心上,像是顺路送个东西过去似的,郭桐感到了冷落,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滋味。
打完电话,吴芳接着又打了个电话,“小董要辆车,一会去东孙乡。”
不一会,董晓武过来了,“吴科长,车安排好了,这会就可以走。唉,这不是郭桐吗?听说你到我们县工作了,这么快就来啊。”董晓武热情的和郭桐握着手。
郭桐忙说,“这不,我也刚跟吴科长报到,还没来得及联系你。”
“你们认识?”吴芳好奇的问了下。
“吴科长,我们俩是大学同学,一个系但不是一个班的。郭桐是学生会的干部,又是党员,是我们这届学生中的佼佼者。”董晓武介绍着郭桐,但郭桐听得出来,这并不是什么好话,似乎是说,别看你在学院混的好,参加工作就不一定了。看看,你到乡镇了,人家可是在县委组织部。
“噢,晓武更优秀,写的一手好字,在我们学院是硬笔书法协会的 ,管理着上百人的协会组织,比我这个学生会部长可强百倍。”郭桐实在找不出夸他的语言,只好找个优点,赶紧对付对付。
别说,还挺受用。董晓武自觉高人一等,“唉,人多也不好管,收个会费、办个活动的,也得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回头聊吧,车已经准备好了,吴科长,看啥时走?”
“这就走,你就别去了,今天还要把各乡镇报来的党费好好算下,明天还得给张部长看,你在家把这件事办好了。”说完,带着郭桐就离开了县委大院。
东孙乡离县城没多远,在矿区和武熊县之间。
郭桐心想,这样倒好,回家方便。
路上,郭桐想起了闻道,顺便问了一下。“吴科长,和我一起来的还有个叫闻道的吧,他分到那个乡了?”
“他分到沙城镇了。县里安排你们俩人还是给了很大的照顾,知道你们俩儿是矿区的,就把你们安排到离矿区近的乡镇。你这离家更近,沙城在山区,经济上发达一些。”
郭桐也没多想,点头噢了一声,也就没多问。
十点多钟,车子就开进了东孙乡政府大院,绕过几排平房,直接开到里面一片开阔地。眼前是一座三层楼房,看样子像是刚盖好不久。下了车,吴芳带着郭桐进了一楼的书记办公室。
“孙书记”。
“啊,吴科长,来了”。
郭桐看到屋里有一群老百姓,一个个穿的很“土”,身上还粘着很多土,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和吴芳。
“先这样吧,回头我再跟县里说说。这事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回去听信。”孙虎草草说了两句,打发了这群人。
这群人像是霜打了的茄子,眼里刚刚充满希望的眼神,立刻变得暗淡无光。不知谁还不甘心,临出门说了句“你可得记得说啊!”
“记得记得。”孙虎嘴上说着,手已经和吴芳的手握上了,“你说你大热天的,不在县里吹空调,瞎鸡巴跑啥?”
“别提了,这不刚当上科长,一堆儿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张部长要求严,什么事都得往前赶着干,晚点都不行。这不,党费的事,你们老周一直拖着不交,张部长在部务会上都点我好几次了,这个月必须完成。”
“还有这事?没听老周说啊,你等下,我喊他过来。”孙虎撩开门帘子,冲着外面就喊,“老周,老周,你个龟孙儿给我过来。”
不一会,听着外面有人连跑带说的,“哎、哎,书记这是咋了,有事?”
“娘了个逼嘞,给我进来。”
说完,孙虎放下帘子又坐回椅子上。
后面紧跟着一个人,掀起帘子,探进来个脑袋问,“孙书记,找我啥事?呦,吴科长啥时候来的?”
“你脑袋是不是驴给踢了,党费你自己天天拿着算咋会事嘞,你是要找娘们花,还是喝酒花,今年优秀党组织这块牌子要是组织部不给咱儿,年底你就回家抱孩子去,别他妈在这占着坑不拉屎。”
“没有没有,书记,看你说嘞,我那敢花党费啊。这不是北神村两委班子一直没有配齐,党费也没交过来,就拖到现在了。”
“他交不来,你就不能垫一下。没有支书,你就不能一个党员一个党员去收一下,就知道天天嘞喝入党酒?我告诉你,没有吴科长说话,组织部就要给你处分了,还在这跟我说鸡巴啥?一会儿,中午你安排一茬,好好请请吴科长,叫上老牛,我陪一下。另外,赶紧去把钱凑齐,吴科长走的时候带走。”
老周屁颠屁颠的走了,吴芳这才想起郭桐报到的事。“孙书记,这是郭桐,省委组织部派来的大学生村官,到你这来工作,安排到南神村任支部副书记。”
“呀,高材生,欢迎欢迎,从省里来的?”说着,孙虎恭恭敬敬的给郭桐递了根烟。
郭桐一看,孙书记跟变戏法似的,刚才还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这会儿谦虚的像换个人,连见着吴芳也没有这么客气。郭桐赶忙起身,推辞说,“谢谢书记,我不会。”
“啊,不会啊。没事,慢慢就会了,在农村工作,不会抽烟是不行的。家是那里的?”
“家是煤拉子矿区的,离这很近。”
听说是煤拉子矿区的,孙书记就一脸的不屑。“矿区嘞?那咋到武熊县了,回矿区多好。”
“组织上分配的,以后就在孙书记手下工作了,还请孙书记多指教。”
“噢,”说完,孙书记也不看郭桐了,原来还以为多大来头,现在知道了,不过是一个毛头小伙来这下乡了,也就不再把郭桐当会事,转头与吴芳说起话来。
“老弟,别光想着别人家的事。我家小子在旗杆乡党政办都五年了,你看啥时候提一下。”
“呵呵,别急。这事你得先和张部长沟通一下,我再办就好办了。今年指标相对多些,但是,县委齐书记提出,要从大学生中优选提拔,所以,这个事还是有一定难度,你先跟张部长提提。”
“啥鸡巴大学生,我还不知道。就我们那帮人,那个不是在乡里当一把手,给县委政府卖命,你再看看和我们一起参加工作的那批大学生,除了会写个屁文章,那个能干成事,我这还有两个呢,包个村钱都要不回来,现在副科都不是,一辈子啥也干不成。”
郭桐在一旁听着,心里很不舒服,也很不服气,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工作做好,让别人刮目相看。
“是,光靠课本知识是干不好农村工作的。说到你家小子,有个事跟你说说。城建局江局长家千金,小燕,我刚给分配到县医院,模样俊,看你有没有想法,要是有,我给孩子们撮合一下?”
“行啊,老江我们关系不错。他家丫头我见过,长得不赖,说这话都有好几年了。这么快就工作了?在县医院做啥嘞?”
“县医院院长老胡和老江是担挑,老胡就把小燕安排到医办科了,工作轻闲,配得上你家小子。”
“老胡和老江还有这亲戚关系嘞?中、中,一会多敬你两杯。弄成了,我家小子就认你干爹了。”
郭桐脑子激灵一下,县里的关系真复杂啊,这可不好混了。
吴芳和孙虎又拉了会家常,时间就到中午了。
“走吧,边吃边唠,今天中午吴科长可得放松放松啊,喝不好,可不准走,要不,显得我们东孙乡不重视组织部嘞。”孙虎说的话,让吴芳很是受用。
“可不行可不行,我啊,一是没孙书记本事,喝酒是甘败下风。二是代表不了组织部,到你这来能赏口饭吃就知足了。三是一会还得敬书记酒,党建工作上还要多支持我,年底我给咱乡评优时,好歹有个说法。”
吴芳这话茬接的也是滴水不漏,郭桐边听边记,学习怎么说话,以后自己也要做到滴水不漏。
中午安排在省道边上的一家车马店里。老周早早的在饭店门口等着,见孙书记下了车,连忙引着一众人上了二楼,进了雅间。孙虎进了屋就坐到上座,右手还拉着吴芳坐到了旁边。
刚坐下,有个黑脸大汉也进来了。
“老牛,快来,挨着我坐,老长时候不见你了,还是那么黑。”
老牛是东孙乡的财粮,就是会计。也不知道和吴芳什么关系,看着非常亲热。
“老吴啥时来的?我在村里正收超生费那,老周电话就打过来,也不说谁来,非让我过来陪且。这是啥事把你给惊着了?”
“没啥事,这不想你就看你来了,给你配个大学生,回头你算个账啥的,也有个帮手。”说着,吴芳就把郭桐介绍给了老牛。
“那感情好,这上了岁数,眼都花了,字也看不清了,有人帮忙当然好了,就怕孙书记不给我啊。”
“想要也行,一会你每个门上六杯酒,我就给你。”孙虎略有得意的给老牛下了一个套,看他接不接。六杯,差不多一两半,这桌上六个人,就快一斤酒。没成想,老牛一口应承下来。
按照县里喝酒的规矩,每个人共同喝三杯后,孙虎开始主持酒场。孙虎端起一杯酒,对吴芳说,“来吧,老弟,老规矩,端三敬三碰三。”
吴芳连忙摆手,“别介,书记,你是领导,论端论敬也得是我先来才对,这样吧,我先喝三,咱再碰三。”
“老弟,不冲别的,就冲你对我家小子的关心,我也得敬你。来吧,我替我家小子敬你,总成吧!”
乡镇书记是正科级干部,县里大小是个官,吴芳是个股级,上级领导敬酒,那就是高看了,在乡镇开展工作会非常便利,最起码面子上好看。
“你要说这个,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吴芳一脸满足的样子,仪式般的接过孙虎端的、敬的六杯酒下肚了,接着又把自己的酒杯斟的满满的,和孙虎碰了三杯。
郭桐心里一算,还没吃菜,吴芳就二两酒了。吴芳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忙不迭的指着郭桐说,“赶紧着,敬书记酒。”
郭桐刚来,不懂县里的酒场规矩,忙请教吴芳,“我咋敬书记酒啊?”
“你先喝六杯,再跟书记碰三杯。”
“别”,还没等郭桐说话,孙虎先发话了,“打今儿起,小郭就是咱乡的人了,你应该站在乡里这边向吴科长敬酒。不过,还要先摆个入场,没有入场前,你还不算我们的人。”
说完,孙虎一摆手,老周心知肚明的拿来了一个大玻璃杯,满满的倒上了酒,放到了郭桐面前。
“先干三杯。”
郭桐打量着这杯酒,足有二两半,三杯就要七八两。昨天的酒劲还没下去,再喝三杯,又得醉了。郭桐打小娇生惯养,那见过这阵仗,想不出躲的理由,只能怏怏的看着吴芳。
吴芳当然知道孙虎什么意思,也是看在昨天郭桐请客的份上,帮着说了句话。“孙书记,可别吓着大学生咧。你看郭桐白白嫩嫩的,那招架得住你啊。再说,他头回来,别让他太难看,那天让他在县里好好请请你。”
“吔!忘了这也是个大学生了。大学生么,啥鸟事也不中。喝酒不中,硬活不中,我看别鸡巴在乡镇干了,早点回矿区,抱着娘们过日子吧。”
郭桐听出孙虎话里带话,也不知那来的冲劲,端起杯子一饮而进,老周连忙又倒上两杯。郭桐闭着眼,一股脑的全喝了进去,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肚子里翻江倒海,一下没把住,酒就从嘴里、鼻子里喷了出来。郭桐下意识的转过身去,才没有喷到酒桌上。
“吔,中,有股子劲”,孙虎不怒,反喜。
一行人又换了个屋,把菜端过来,继续喝。郭桐把酒吐出来后,反到不觉得怎么难受了,默默地坐在下首位,帮着伺候着酒水。
“老牛,这孩子不错,我看中。你不是说要么,你打圈吧,打完,这孩子就跟你了。”孙虎打了郭桐一阵杀威棒后,注意力就转向老牛。
老牛一看就是老乡镇,憨憨的一笑,“书记,这孩子有前途,我还真看上了,这酒我喝得值。咱这样行吧,我每个门前加四杯洒,一共十杯酒,咱呼色子,我要全输了,十杯我全喝;我要全赢了,我喝两杯,对家喝八杯;剩下的,我输多少喝多少,行不?”
“中,先从吴老弟开始,小郭也算。”孙虎摆出了一副领导作派,眯起了眼睛,像是俯瞰着手下在冲锋陷阵。
呼色子,是武熊县喝酒一大特色。两个人各拿一个碗,每个碗里装着五个色子,晃动一下,待色子静止不动后,就不能再晃动了。双方只可以看自己碗里色子是什么点,然后按点叫数。一点是会儿牌,可视同任何一点,但是,如果从一点开始叫数,则一点不再是会儿牌。规则是,由迎官先叫,闯官后叫,谁说开都行,开了就按最后叫的点数与两人碗里的点数和来比较,大于叫的点数,则叫开的赢,反之则输。比如,一方叫四个三,就是猜两人碗里三点的色子数之和大于或等于四个;对方可加点加数,比如可叫五个三、六个三或四个四、四个五、四个六的,也可以叫开,总之,就是看谁说的准。这里面有技巧,比如可以诈,你碗里没有三点的色子,蒙着叫四个三,而此时对方碗里恰好有三个三,他不敢叫开,担心你也有几个三点的色子,于是就加点数叫五个三,这时你叫开,就赢了。
这一圈下来,老牛越战越勇,胜多败少,虽然自己喝了一斤多酒,但让每个人多喝了三四两,算是赢了个满官。一桌人吵着、嚷着,好不快活。
郭桐在一旁看着,觉得自己又无趣、又无助,刚刚到岗,就来了个下马威,这乡镇工作着实不好干,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凶险等着自己,没点经验、没点脑子,这工作怕是干不好。
楼主 丰收就会富裕  发布于 2019-05-29 14:54:20 +0800 CST  
第4节 初在乡镇
老牛给郭桐在乡里找了处住所,房间大约十五平米,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书柜,一张床,标准的办公装备。
郭桐正在打扫屋子,有人敲门进来,“你是新来的大学生村官吧。”
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白面书生,像是个领导。“是,我是新来的,您是?”
“我是谁?慢慢你就知道了。乡里安排你到南神村任支部副书记,按包村干部算,和老牛一起包南神村。明早开完早会,我和老牛就把你送到村里。”说完,此人就走了。
郭桐摇摇头,感觉此人没有人情味,有一说一,说完就走。刚转身要去抹一下桌子,又有一个年轻女孩进来了。
“呦,来新人啦!你那的,到乡里干什么的?”一连串的问题,郭桐都来不及回答。
小姑娘高高的个子,长的还算漂亮,但明显打扮过分了,穿着属于很土的时尚。郭桐看得出,她不是乡里的领导,就随意的问:“你是谁,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谁,我是乡里的打字员,我爹是安福全。”
“安福全是谁?也是乡里的?”
“对啊,我爹是人大 。”
在省委党校培训的时候介绍过,乡里有三个正科实职干部,分别是书记、乡长、人大 ,这三个人基本上就掌握着全乡镇的事务。
郭桐知道此人来历了,“失敬、失敬,原来是 的千金,以后还得多靠你照应。”
这话一说,倒把小姑娘逗开心了。瞬间,小姑娘感觉良好,表现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咹,以后乡里有事你就找我,我罩着你,不过,以后你得听我的。”
这话也把郭桐逗开心了,心想,真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反正也没事,郭桐就想再逗逗她。
“我叫郭桐,刚来的,包南神村。你叫什么啊,你让我听你的,我听你的干什么啊?”
“我叫安玲玲。干什么?比如,没事了陪我们打牌,我想去县里啦,你就骑摩托车送我去。反正,事多了,你只要听话就成。”
“好,好,没问题。但是,为什么不找你男朋友啊。”
“人家还没有男朋友那,让你干点事,怎么那么多费话啊。”可能是说到痛处,安玲玲一转身跑走了。
郭桐暗自好笑,乡里的人虽不说热情,但也直率。
看着打扫干净的屋子,郭桐暗自想,“这以后就开始真正的乡镇生活了,一切还都要尽快适应。”
不知什么时候老牛来了。“行,打扫的挺干净。这儿以前住的是一个副乡长,邋遢的很。你一来,倒是干净了。回头到各屋走走,和大家熟悉一下,以后少不了打交道。”
“谢谢牛老师,我记下了。”
“牛老师?怎么想起叫我老师了,你叫我老牛就行。”
“那怎么成,您是我到乡镇工作跟着的第一个人,不叫老师怎么成,您就别客气了。”
老牛很高兴这一称谓。“唉,多少年没人叫我老师了。我原来在乡中教学,后来转到乡镇,就再没听过别人喊我老师了。行,叫就叫吧。刚才,王书记是不是来找过你?我跟他商量了一下,明天一早,领着你去村里报到。”
“刚来了一个人,四十多岁,长的挺白,可能是你说的王书记。”
“对,是王玉民书记,管组织的副书记。咱们乡副书记还有三个,一个管宣传的邱杰,一个管计生的刘红江,一个管政法的王辉。政府乡长是高海,常务副乡长是王志平,副乡长是曹友忠、刘志华、王武江、刘丽萍。剩下的,都是半脱产干部,慢慢的你就都认识了。另外,提醒你,咱们乡好多干部之间都是亲戚关系、亲家关系,没事别在人后瞎说巴道。”
“记住了,牛老师。”
第二天,郭桐早早来到乡里。一进大院,看到好多人,三五成群的聊着天。一见郭桐进院,这些人都看着郭桐,一边还窃窃私语。郭桐知道,在说自己,看了看人群中的老牛,就朝他走过去了。
“牛老师早。”
“呀,老牛啥时候又成老师了。”一阵哄笑,一个上了年纪的,长的不怎么正经的人故意提高了嗓门说道。
“啥老师,这不小郭刚来,由我带一下,叫个老师也对。”
“叫老师也中,那今个儿中午摆桌正式认一下吧,我们大伙都作个见证。怎么样,小郭同志。”
又是吃饭,郭桐心想,乡镇干部就是认个“吃”“喝”?
“别瞎闹,一会王书记还要带小郭到村里去对接。回头,少不了你的酒喝。”
“看看,看看,没咋着嘞,就开始护犊子了。是不是你老牛看上,准备当女婿了,那这喜酒,我们也得喝啊。”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
这时,乡党委秘书拉响了电铃,叫喊着“开会啦,开会啦。”
孙虎夹着个笔记本,一脸严肃的进入了大会议室。随后,院里一众人,耷了个脑袋,鱼贯的进入了会场,刚才轻松的表情,不知被什么打成了秋霜的样子。
大伙刚刚坐定,孙虎就开始骂娘了。
“都一帮龟孙玩意们,叫你们喝个酒啊,比猪上架都高兴。叫你们完个任务,比死个爹都难受。组织上养你们算是个赔钱的买卖,只知道进,不知道出。回去问问恁都爹,你们这样,你爹养你不?还都指着你们养老送终,指个屁,自己拉的屎都不擦。今天,我还把话放这,晚上再调度,完不成超生费任务的,你就别回来。要么到财粮那交钱,要么去组织部报到,要么回家抱孩子去。”
会场一阵沉默。高海看孙虎不说了,就接着话说:“刚才孙书记话虽重,但跟县里要求比,还是轻嘞。昨天县委周副书记开调度会,那难听话说嘞,我都吃不住劲。组织上派咱来,不是让咱吃干饭嘞。你别说你有困难,谁没困难。你别说你村计生抓的好,没有资源,那个敢说?今天就去你那个村查个底朝天。你别说你老资格,乡里拿你没办法,完不成任务的,支书拿掉,包村干部回家。硬碰硬,看看谁怕谁。”
高海环视了一遍会场,“丽萍,你那村今儿完不?”
“完”。
“好。武江,你咋的嘞?”
“完”。
“志华”。
“完”……
问完一圈,大家都表态完成。随后,王玉民部署了各村党建标语的事,刘红江安排了计生站普查的事,王辉强调了上访的事,王志平又说了说村务公开的事。
会散了差不多11点了,大家各自去各自村了。有的骑自行车,有的骑摩托车,有的坐着乡里面包车,刚才喧闹的大院,一下子冷清了。
郭桐正在院里愣神,老牛拍拍他肩头,“走,上车。”
郭桐跟着老牛上了一辆吉普车,抬头一看,王玉民已经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了。
“会的,去南神村。”
“好嘞。”
会的是司机,一路上就听他一人白活了。
“吔,这是新来的大学生吧,你叫啥?家那的?结婚了不?”
“噢,我叫郭桐,以后请多关照。我家是矿区的,还没对象。”郭桐满足了一下会的的好奇心。
“啥事也操心,把车开好,一会到了南神村灵光点。”估计王玉民的心思在村里的事上,敲打了一下会的。
“妈的,今个儿去那,非把老程干残了不行,上次把我喝大了,在家躺了一天。老程也真行,六十多岁的人了,酒咋那么能喝呢?我他妈要不是上来先干了两个大杯,他还真整不过我。这次去,还到羊汤会面那,丽姐那屁股,啥时候看着都眼馋,那天非干她一炮。文松这小子,这次别带他,妈的光道菜不喝酒。还有那个会计,花的又不是他家钱,天天抠拉巴鸡的,要包烟都不给……”
会的说的这些,让郭桐听着脸红。但是,感觉很真实,又新鲜,又乡土。郭桐想,时间长了,自己会不会也成为这样的人。
“就鸡巴你话多,那个嘴除了不拉屎外,啥都干。说点正事,一会到村,别说中午在村里吃,等老程非要安排再说。老牛,你唱个红脸,这次我帮你把超生费也给完了。”
“吔,那谢谢王书记。这两天老程总提去年乡里那笔奖励款,非说应该给他一万,这个钱不给,超生费就不交,弄的我也是没办法。说实话,老程也不容易,看样子,他想歇了,想把他小子给扶到支书位子。书记你看看,这事要是能帮他,就帮帮他,这样咱工作也好开展。”
“这事我知道。对了,小郭,你的组织关系是不是也要开到村里,要是那样,多个党员,还能多个胜算。”
“是的,王书记。我的组织关系、户口、工作关系都要下到村里,文件上说是要和村民同吃同住同劳动。”
“一会到村里,我跟老程说下,让村里也安排个住的地,你就两头跑,以乡里为主,在村里任职。这样,村里工作好做点,行吧老牛。”
“好、好,还是王书记想的周全。”
车停在一户人家门前,下了车,老牛喊了一嗓子,“老程,在家不,王书记来了!”
王玉民没有马上进门,而是在门口伸了伸腰,看了看四周。
不一会,一个干巴老头跑了出来。“吔,王书记来了,快请,快请。”
这是一处很典型的中原农村院落,门开在院子东南角处,进来三间正房,两边配房,西南搭建了一个棚,棚下放着一辆三马车,南墙根就是厕所了。地上铺了地砖,一旁有个自来水池,水管正细流着水,下面接着一个大铝盆,泡着一堆衣服。
“老婆子,赶紧沏茶,王书记来了。”
旁门出来个妇女,热情的招呼着客人。“快进屋,我给你们倒水去,天热,开开电扇吹吹。”
“呀,老嫂子在咧,没去打麻将?这不想我老程哥了,我就带弟兄们过来了。”王玉民像到亲戚家一样热络的说着。
大家进了屋,坐在沙发上。老程赶忙一一敬烟,郭桐也不自主的拿了一根。老程一一给点上,自己也抽了一根,接着拿了一个小板凳,坐在了王玉民对面。
“这个是?”老程指着郭桐问道。
“这就是我前个儿给你说的,到你村当副支书的郭桐,人家可是上面派出下来蹲点的,可要好好待人家,回头收拾个屋,就让他住村里了。”老牛砸了口烟,一边说话,一边烟就从嘴里喷了出来。
“吔,欢迎,欢迎。大学生好,以后村里写个啥可有人了。”老程客套的说了两句,就扯起了闲篇。“今年麦子收成不错,雨水也好,前个儿刚桨上玉米,秋个喽,给王书记送点玉米面,吔,那面糊糊好吃的嘞。”
王玉民见老程不说正事,就拿话来引。“是啊,老百姓的日子就指着这个,老天爷让咱活,咱就好好活着。有了天灾也没办法,还得靠党和政府。前个儿还跟孙书记说,那天你摆个场,让你家小子敬敬孙书记,啥时候条件成熟了,把你的心事给了喽。”
“吔,那敢情好。晓军复员回来后,在村里搞了个砖场,也想带着大家致富。我老了,这村里一摊子事,交给他我还放心。这两天党员们都来找我说,要是我不干了,都拥护晓军这孩子。”
“老程,别鸡巴瞎扯。你村的事我还不知道,晓军要是像你说的这样能顺利当上支书,我他娘的以后不来你村啦,说鸡巴这话……”
王玉民起身就要走。老牛赶紧站起来,一边挡着王玉民不让走,一手指着老程说:“看你这话说的,没王书记帮忙,你家晓军能成支书才怪咧。”
老程也自知话说过了,连忙满脸堆笑,上前一把抓住王玉民的胳膊,“说笑咧,王书记咋说走就走?不中,今天中午咱还得好好喝个酒,给书记赔个不是。”
“不喝不喝,上次就被你给喝大了,今儿咋?还想灌我们酒?”会的也在一旁帮着演戏。
“你说你村有啥好咧?我咋就这么贱,非要来你老程这?老程,你说说这些年我对你咋样?你说说我帮你扛事扛了多少回?你说说咱哥俩在全乡关系是不是最铁?你有事,我能不来?看你说咧,咋?晓军儿自个儿能当支书啦?人家富强就是吃干饭咧?我告诉你,富强已经在乡里请孙书记吃过饭了,酒那天喝的都是剑南春,你还以为自己了不起,稳坐中军账啊!”
王玉民这话一出,老程脸变色了。“你说的是真咧?”
“王书记说的那还有假?来前儿路上,王书记还说到村喽和你好好商量商量,看咋办。你可到好,一进门,水还没喝一口,你就拽上了,王书记能不急,能不气?”老牛这话赶的也是快,把老程说的十分沮丧。
郭桐在一旁,看的是目瞪口呆,听的是荡气回肠,要不是先前在车上听到王玉民的安排,还以为眼前的事是真的。眼看这场戏人物之鲜明,冲突之剧烈,情节之连贯,郭桐心里暗暗树起了大姆哥!
老程彻底败下阵来,忙说:“吔,怪我怪我,别说了,中午咱也剑南春。”
“不去不去,回乡里吃”,会的不合时宜的瞎嚷嚷起来。
“就你话多,王书记还没说啥咧,你叫欢个啥?今儿还要和老程商量大事,王书记能走?”老牛指着会的的鼻子,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会的小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转过神来,连忙说,“那中午还得去羊汤会面那”,边说边掀开帘子,欢天喜地的开车去了。
“请,请”,老程虔诚的拉着王玉民的胳膊就向外走,一边还不忘交待老婆子,“赶紧跟晓军打个电话,叫他也过去,好好敬敬王书记,我们先过去了。”
老牛和郭桐紧跟着也出了门,坐上车,老程又忙给大家发了烟。由于离的近,郭桐闻到老程身上一股子怪味,烟味、酒味、汗味、霉味,还有说不出的味。郭桐一阵恶心,同时也心生悲凉,难道说,这就是当下农村支部书记的现状?
一路车上无话。郭桐还纳闷,刚才轰轰烈烈的,这会就安安静静了,有学问,自己得多学习,突然就想起一句话来,“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自己可真的要长点本事。
到了饭店门口,下了车,老程冲里面喊上了,“程三儿家媳妇,赶紧过来点菜。”
大家像熟客一样,直接找了个雅间就进去了。郭桐一进屋,闻到一股子酒气味,有啤的、有白的,还有一股子像是人吐酒后的腥味。屋内一角堆着半墙高的啤酒瓶子,中间是一个大圆桌,上面摆着餐具,围着一群苍蝇,见人一进来,哄的一下飞走了。
不一会,一个人掀帘子进来。“吔,王书记来了,吃点啥?”说完,就放到桌上一个菜谱。郭桐打眼一看,有点姿色,再看会的,两眼早已放光,不用猜,这就是丽姐了。
“来锅腰子,再来锅羊蛋,吃完回家弄媳妇去。”会的挑逗着说,不忘顺手摸了下丽姐的屁股。
“就你本事?一看你就不中,光说在嘴上,还腰子、蛋子咧,怕是喝两壶猫尿,你就躺床上起不来了。”丽姐一把就挡回了会的的咸猪手,大家听了一阵哄笑。
“别瞎闹,让王书记点。”老牛忙把菜谱放到了王玉民面前。
“不点了,老程看着来吧。少点点儿,吃点饭就回去了。”
“不中、不中,今儿中午咱要一醉方休。程三儿媳妇,整两硬菜,上剑南春,去吧,快点儿啊!”
丽姐扭着屁股就出去了,会的一溜烟,也跟着出去了,郭桐看着就好笑,这猫就是爱闻腥。
“王书记,你看看咱家晓军的事咋的办哩?”老程趁着上菜的空当,直奔主题。
“老程,坐下来,咱啥事都好说,就是我跟老牛帮不成这件事,也算是咱弟兄们个情义。老牛容易啊?乡里还担着财粮,家里还有个长年卧床的老母亲,去年这是孩子考上中专走了,要不,这天天还得回家盯着孩子学习,给孩子做饭。你说说为了你村的事,老牛少费心了不,少找人了不。你再难,村里的事就是你的事,要不介你别当支书。老牛不一样,工作干不好,最多回去挨个说,还能少开了工资?身上还能少块肉?弟兄们来,就是帮忙来了,你还这样那样的。老牛,今儿孙书记说的超生费可是晚上必须完成,你这事完成了不?”
老牛低头不语,王玉民立即就火了。“老程,你啥意思,就这样对弟兄们咧?今儿我要是不问,你们都不说了是吧。”
老程忙跟老牛使眼色,老牛装作没看见,依然低着头不语。“这两天没腾出空来,一会喝完酒,我就让牛会计带回去,不误事,不误事。”说着,又掏出烟一一敬上。
“这还差不多,告诉你老程,这郭桐来,也是我和老牛商量着帮你来了。按着上面精神,他的组织关系要开到村里,我一看,这是个机会,就和孙书记商定,派到你村来,好占村里党员一票,这样晓军的胜算就多了。”
“那敢情好,一会我敬小郭两杯,晓军来了,让他多敬你几杯。”
说着话,丽姐把菜都端上来了。之所以要端,因为全是大盆,叫锅也行。突突冒着热气,看着有一锅羊肉,有一锅羊排,有一锅羊杂,有一锅看着像是会的说的腰子、羊蛋什么的,立刻就把桌子占满了,中间又放了点凉拌菜。还是农村实惠,味儿闻着香,郭桐看着胃口大开。
老程张罗着把酒倒上,看着王玉民往下怎么安排。
“来吧,老规矩,先起三杯”,王玉民带头,先干了三杯。
“我跟老牛这两天想想了,晓军这事,宜早不宜晚。昨个儿我跟孙书记提了提,他也没说别的,让我做主。我看这样,这周末没啥子事,晚上我把孙书记叫到村里来。你安排一场,叫晓军跟孙书记热闹一下,只要他认可这事,我就敢放手办了。”
“中,我听王书记安排,你说咋整咱咋整。”老程把头向王玉民身边凑了凑。
“下来,我和老牛再找找富强,侧面做做工作,将来还让他当村主任,这样矛盾可以缓和缓和,回头让晓军也请请他,我们俩作陪,这事面上就过得去了。”
楼主 丰收就会富裕  发布于 2019-05-29 15:20:21 +0800 CST  
“中、中、中。”老程俯首耳听。
“另外,村里党员你还得做工作,特别是中间派的,让晓军晚上多去家走走。等啥时候选了,我和老牛都来,整体上把控着,差不多就没什么问题了。老程,你看看还有啥落下的不?”
“村里党员我这能掌控一半,富强家那股子,有几个一直顶头挑事,死活是要和我作对,就怕他们在会场上出啥幺蛾子。”老程还是有些担心,跟王玉民托了实底。
“这个你放心,我有办法不让他们到场,到时候你就瞧好吧。”老牛也伺机出场了。
“看看,看看,关键时候还得老牛上,你还天天介为难老牛。”今天效果挺好,王玉民心情大好。“这个事就这样办了,不多说了,喝完酒我们还要回乡。老程,你说吧,咱咋喝?”
刚说完,有一人推门进来了,老程忙招呼着,“正好,晓军来了,赶紧着敬敬乡里领导。”
“吔,不知道王书记、牛会计来,正说到乡里请请领导,这领导就来了。爹你说咋喝吧。”
“每个门上六杯,领导们都是为你的事来嘀,你的事要是成了,还要记得领导的好。”老程看着晓军,一脸的期望。
“好,给你办事来咧,你先打圈,然后从我开始,咱们呼色子。”王玉民也上了酒劲,一扫刚才的不快。
这一圈圈下来,到郭桐这,六个人已经喝完四瓶了,会的嚷嚷着要和老程干个半斤,王玉民按下了,“会的,一会你还得开车回乡咧,你别喝了。郭桐今个来村报到,让他再走一圈。”
“好咧王书记,”郭桐已经入乡随俗,说着倒满自己的酒杯,又倒满老程的酒杯,“我初来咋到,程书记多帮衬”,一边端起酒杯敬到老程的眼前。
老程也有些醉了,拿住酒杯,憨笑着说“吔,小郭一看就是城里来的,要是给咱村找点资金、项目来,那就好了。咱村穷,没什么副业,看看小郭有啥本事不?”
“我上的是林学院,回头我看看村里能不能种点果树啥的。这杯,我先敬了您再说。”说完,一口气和老程连干三杯。接下来,又和王玉民、老牛他们喝完。
酒喝的差不多时,丽姐就上了羊汤会面,一帮人每人吃了一斤多的面条。郭桐吃不下,剩下半碗。王玉民略带不屑的说,“一碗面都吃不了?咋干硬活咧,小郭以后还得多练啊。”
把老程送回家的时候,老牛就拿上了超生款,一众人心满意足的回乡去了。
“还是王书记高,要不这钱真不好拿。”
“别说外话,咱们是亲兄弟,咱不互相照顾,谁照顾咱。包括小郭,以后就跟着我,有啥事跟我说,乡里复杂的很,事办不对,话说不对,你在乡里就臭了。”
“小郭,以后跟着王书记好好干,没事多请示多汇报,有王书记罩着你,你在村里工作就好干了。”
“谢谢王书记、牛老师,我一定向二位领导多汇报请示,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领导们多批评。”郭桐感觉一阵阵的眩晕,但话说的还算清醒。
车开的弯弯曲曲,颠来颠去,要不是乡间路上没车,还真不保险。会的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神情呆滞的看着前方。突然一个急刹车,会的冲着车前就骂上了,“你个王八羔子,找死啊。”郭桐望去,看见一个年轻人骑着摩托车顶在了车前。
王玉民在副驾驶位坐着,急刹车让他的脑袋顶到了前挡风玻璃上,一下子起了个包,气得他下车朝着骑摩托车的人就是一脚。会的这时也下车了,上前一把抓住那人领口就是一拳。老牛赶忙下车,一看认识,连忙劝起来,“别打了,别打了,是富强家小子。”
老牛拉着王玉民上了车,让会的也上了车,在一旁劝慰了那人两句,“都喝多了,你没大事吧,赶紧回家,别跟你爹说,有啥事,等我去村了再说。”说着,就把摩托车推到了一边,上车对会的说,“走,回乡。”
到乡政府后,郭桐已经醉的不行,倒床上就睡着了。
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郭桐挣扎着起来。这是晚上开调度会的铃声,第一遍是提醒,第二遍就得进会场了。
郭桐看了一眼手表,快六点半了,赶紧夹了个笔记本,直奔会场。晚上参加会的人比上午少了一半,孙虎没在,高海主持会。
“晚上县里有个会,孙书记赶不回来。大家汇报下超生费完成情况,凡是没完成的,你就自己出去,是干部的直接组织部报到,半脱产的回家。”
大家纷纷报告,都说完成了。郭桐听明白了,这是完成的都回来了,没完成的一个没来。
“各片长说说,你自己片的村还有那个没完成,啥时候完成。”高海看着很轻松的样子,左右看了看副书记、副乡长们。
“都在底下做着工作,明天差不多了,一会我再到村上走一下。”一个副书记汇报说。
“北神村难度很大,现在两委班子瘫了,没人干活。”常务乡长王志平插话说,一脸的无奈。
“红江,这个村你要下点力度,赶紧让计生站的同志统计一下超生资源,凡是明天结了的,就放点结论证,这村就由你具体负责。完事后,让志平请你们吃饭。”高海故作姿态,但红江并不买账。
“高乡长,超生费是由乡党委、政府来征收的,计生站只是日常管理,超生费任务还是要算到片长和包村干部头上,不然,计生这活没法干了,都指着我们计生站的同志去干还不得累死了。我们可以提供超生户名单,但收钱的事我们不管。”
高海的脸变的铁青铁青,看来两人是不和。“要这么说,我也不管了,等孙书记回来定,会就到这,散会。”高海头也不回的走了,王玉民也跟着出去,一同到了高海办公室。
“这个红江,老是认为你抢了他的乡长位置,啥时候也和你对着干。回头党建上,我让他那个片的村都到后进里去,看他吃得住劲?”
“别,老王。都在一个锅里轮马勺,差不多就算了,我到没什么。关键是下一步,孙书记走了,我可能提,也可能走,乡长这个位置,你还得争取。”高海顺势递给了王玉民一根烟。
“你说他妈的完超生费,不也是给他脸上贴金吗?乡里超生费完不成,他也得跟着挨处分。一点大局观也没有,平时看他牛气哄哄的,也就是在计生站还说了算,在乡里,他算个屁。别跟他一般见识,走,我已经安排好了,咱们到矿区泡个澡去。”
郭桐正准备骑车回家,王玉民叫住了他,“小郭,先别走,一会陪高乡长去村。”
乡干部陆续下班回家,大院里变的冷清下来。不一会,一辆桑塔纳2000开进了院,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年轻人,穿着西装,还有一个老者,精神矍铄。两人进了王玉民的屋,很快又一起到了高海的屋,然后一众人有说有笑的出来了。
王玉民高喊,“会的,开车。小郭,来。”
郭桐听到叫自己,也赶紧锁门,跑到了王玉民面前。高海上了桑塔纳2000,郭桐跟着王玉民上了吉普车。
车开到煤拉子矿区的一处高档饭店门前,众人直接进了一个雅间,点了火锅。
“铁厂占地的事办下来了,老杜可解了套,他一直想感谢高乡长,让我安排请客的事。今天还算赶脚儿,孙书记不在乡,高乡长正好晚上值班。”王玉民说明了主题,大家也都心领神会。
“都不是外人,老杜是咱乡的名人,他的事就是咱们的事,咱要办不好,以后就别在东孙乡待了。”高海说话滴水不漏,让人也觉得舒服。
“承蒙高乡长抬爱,一直给您添麻烦,还望多多海涵。咱们先简单整点儿,完了泡个澡。燕斌,开上酒,喝完了把高乡长他们都送过去。”老杜说话不紧不慢,看得出是个老江湖。那个穿西装的,立即起身,到一旁开酒去了。
“高乡长,这是咱乡刚来的大学生村官,昨个儿刚报到,晚上过来给高乡长敬个酒。”王玉民不失时机的把郭桐介绍给高海。
“郭桐……早听说要来个大学生,这么快就来了?到乡里做什么?”说到郭桐,高海就摆出一副领导作派。
没等郭桐说话,王玉民介绍说:“小郭是省委组织部下派的大学生村官,到咱乡任南神村副支书,孙书记安排他跟着老牛,算包村干部,村里乡里两头跑。小郭还没对象咧,一会多敬敬高乡长,回头让高乡长给你介绍个对象。”
这句话好象起了作用,高海看着脸色微微带出了笑容。
郭桐赶紧站起来,帮着燕斌把酒给高海倒上,“高乡长,以后在乡里,您多照应我。”
“小郭,这是老杜,咱乡广平村的老支书,这是他大儿子,是现在的村支书。可别小看老杜,他们家是咱们乡的大户,别说广平村,就是整个乡,有啥事他都能办。”
“那一会儿我也好好敬敬老杜”,郭桐听出了王玉民话外音,急忙降低姿态。
“那里,那里,都是大家抬爱,我只是尽自己一点微薄之力,多交些朋友罢了。今天,我也交了你这个小朋友,哈哈哈哈。”老杜今天应该是心情很好,说话也文邹邹的。
在一派热闹的情景下,众人只喝了两瓶酒,吃了十来盘儿牛羊肉,就嚷嚷着散了场。燕斌带着高海一行,穿过酒店大堂到了另一边,直接就进了洗浴中心。
郭桐头一次来这种地方,各种对洗浴中心的传言也听说过,怀着一股好奇之心,随着他们走了进去。
几个人由服务员分别领着,分开到不同的衣柜包厢,每个人都在不见面的情况下脱了衣服,带上手牌,进了洗浴大厅。郭桐泡进大池子后,就抬头找大家,结果谁也没看着,心里还疑惑着,人都那去了,都没进来吗?
泡了一会,郭桐起身到了淋浴区,洗了洗头,又刷了刷牙。正在这时,会的招呼他,郭桐就惊奇的问他,“你们都那去了,怎么谁也看不到啊?”
会的拉着他进了搓澡区,“没来过这里吧。来,咱俩先搓个澡。”说着就躺到了一张皮床上,一个服务员立即跑过来,开始给他搓澡。
郭桐也学着躺到一张皮床上,旁边也过来个小伙子,“老板,用什么搓,是毛巾还是澡巾?”
“澡巾吧,毛巾能搓干净?”
小伙子什么也不说,上来就撕开一个包装袋,拿出一个新澡巾搓上了,完事还给敲了敲全身。
“老板搓盐还是搓奶”,郭桐就像个傻小子一样,不懂这里面什么程序,只能指着会的说,“跟他一样。”
全套下来,郭桐觉得十分的清爽,没想到洗个澡,还能洗出这么多花样来,看来,可以享受的东西很多还不知道。
搓完澡,会的拉着郭桐上了二楼,找了处躺椅躺下,又把服务员叫来。“来个泰式按摩。”
不一会,来了两个服务员,翻来覆去的把郭桐和会的从头到脚给松了松。顿时,郭桐觉得一身轻松。
很长时间了,郭桐还没有发现高海和王玉民,转头问会的,“他们几个干么去了?”
“他们,哼,他们不管咱们,咱们也别管他们。一会,他们完事后,就会跟我打电话了。”会的一边愤愤不平的说,一边又神秘的不说实情。
其实,郭桐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社会上的传言看来是真的了,只是自己也在其中,担心会不会被纪委、公安的给查着了。这儿不是个什么好地方,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会的看出来郭桐的担心,宽慰他说,“没事,纪委的一般不查,最多是公安的。但能开洗浴中心的,那个背后没有撑腰的,放开心量享受吧。”
没多一会,会的手机响了。会的拉起郭桐说,“赶紧走,他们已经出去了。”
出了洗浴中心的门,郭桐看着高海和王玉民正在门口抽烟,老杜和燕斌没有在。会的上车打着火,高海和王玉民就快步上了车。一路上无话,车一进乡政府大院,郭桐就觉得不对,已经半夜了,乡政府大院灯火通明。这时,开会铃声响了,大家都从屋里走出来,进了会议室。
郭桐回屋拿了笔记本,一路小跑进了会议室,坐下抬头一看,孙虎已经在 台上了。
“连夜把大家集合起来,有两件事。第一个,今儿晚上全县计生工作调度会,齐书记点名批评了咱乡,要求明天早上八点前,必须完成任务。我当场作了检查,也表了态,完不成,我就辞去书记。都鸡巴听清楚了没?今儿晚上,都他妈的连夜下去,我不管你什么法儿,明天早上七点把钱拿回来。谁拿不回来,谁就是想看我的笑话,操摆我,但我告诉你,到时候就不是你操摆我的事了,是看我怎么操摆你了。第二个,有两个超生对象已经返回家了,红江你带队,把完成任务的包村干部分成两组,把人给我抓回来,这次要重罚,每个要交2万,不拿钱,明早七点直接拉到县医院做了,抓不住人,红江你就直接向齐书记报到。”
孙书记说完,高海接着说,“我刚才到几个村转了转,跟支书们见了个面。我了解的情况是,村里任务不是不完,而是我们包村干部工作还没有做到位,有的村是有暂时的困难,但你包村干部把自已置之度外,人家村干部怎么能听你的?还有的村,两委班子心不齐,心不齐你包村干部是干什么吃的,平时不把班子建好,关键时候你说任务完不成,这不是理由。我再重复一下孙书记的话,你要操摆我们,我们就操摆死你。现在快1点了,每两个小时为时间节点,三点前完成不加钱,五点前完成加10%,七点前完成的加50%。多出来的钱,作为同志们的福利,那天组织大家到南方玩一圈。”
郭桐又暗暗学了一招,这刚刚从洗浴中心出来,愣说是到村工作去了。
会上,红江把分组名单给大家念了念,乡里的干部一个个耷了个脑袋,从会议室出来,各自忙各自的去了。老牛拿着超生费还没有交到乡账上,所以郭桐和老牛没在分组名单里,郭桐就趁机跑到老牛那,想听他说道说道乡里发生的事。
老牛已经躺下,准备睡觉了。郭桐觉得奇怪,“怎么要睡吗?不是一会有人要来交钱吗?”
老牛把脱下的衣服又穿上,拉着郭桐坐下聊天。“呵呵,一会没人会来交钱,最多明早起会有两个村来交,剩下三个村交不上来了。”
“怎么会这样,刚会上孙书记、高乡长说的那么重,会不要结果?那三个村交不上来,包村干部岂不是要去组织部报到?”
“小郭啊,你刚来乡镇,有些情况你还得慢慢熟悉。我告诉你,孙书记要走了,估计明天早上县里就会宣布。”
郭桐惊讶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怎么会这样?他都要走了,还逼着干部下去,这样做,不是把大伙都坑了?”
“呵呵,看在你叫我老师的份上,当然,如果我猜中了,明天你还得请我喝酒的份上,我就跟你透露透露。”
郭桐连忙从桌上拿起烟,给老牛敬上了,顺势自己也叼上一颗。“牛老师,您说说,不管猜的准不准,明天这拜师酒,我是一定要请的。”
“每年超生费任务下达到咱们乡的时候,县财政已经把干部工资钱抵扣了,乡里收钱就是为干部工资。在给各村下超生费任务的时候,一般是多下点,就是知道有些村交不上来,只要有一半的村完成,干部工资就不成问题,多收的钱就成了书记乡长的小金库。每年超生费收到最后,有些村就是不了了之,不必收完,完不成的,慢慢去做工作,或是有其他资金来的时候再抵扣。今天晚上连夜就得收齐,只有一种情况会发生,就是孙书记要走,走之前再抓点钱,好把其他事完完篇。”
“噢,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大家也都没把这个当会事。要这么说,那一会两个能交的村怕也交不上来了吧。”
“不会,孙书记走不走,跟包村干部完不完任务没关系。换谁当书记,他分包村的任务总是要完的。大家还都希望通过这个事赶紧把任务完成,也好得到提成。”
“还有提成?”郭桐觉得,这怎么跟做生意一样。
“对啊,每个包村干部完成任务后,可提百分之十作为奖金。咱乡还不错,不拿干部工资作压,有的乡把工资算成提成,完不成超生费的,工资就没有了。”
郭桐来了兴致,又抓着老牛聊了两个多小时,知道了很多乡镇工作的套路。
果不其然,第二天孙虎早早来到乡里,看了看完成情况,八点多就又走了。当天就听说县里调整了一批干部,孙虎去建设局当了局长,高海提拔当了书记,刘红江当了乡长,王志平提了计生副书记,乡里其他人没有动。
楼主 丰收就会富裕  发布于 2019-05-29 15:20:53 +0800 CST  
第二章 掌握工作技巧
第5节 换届选举
超生费征收的事过后,郭桐把工作重心放到了南神村,在村里跟老程熟悉着各方面情况,看看有什么发展经济的门路。偶尔没事,王玉民、老牛也叫上他到各个村转转,过过庙会,喝喝酒。
乡里有21个村,过庙会喝酒的时间一般是头三天后三天,加上正会一天,喝完一个村一周就过去了。一个村一年两次庙会,这样算下来,差不多一年时间都会在喝庙会酒中度过。
按照当地习俗,村里过庙会,周边乡里乡亲的都会过来串串亲戚,看看大戏。特别是乡干部要去的,先不说支书、村主任家,就是村两委家都要走一遍,家是这个村的乡干部、县干部,甚至熟悉的老战友、老朋友、亲家等,也要走一遍。这可是乡村主要的政治活动。
过庙会是个挺好玩的事。主家要摆流水席,一般支出比较大,有的大户人家,能摆出上百流水席。有的人家穷,但是再穷,也得拿出酒肉来款待来客,怕没人来丢人,这是个面子问题。郭桐听说,有一家人不愿意花钱摆席,但抹不开面,整了两桌等着人来,结果庙会快结束了也没人来,一时觉得脸上无光,气的把桌子踢了。谁知道,刚踢完就有人上门了,主家高兴的又出去买了酒菜,重新摆桌。
乡干部去村过庙会也很有讲究。书记、乡长是单独活动,由村支书或村主任单独邀请,一般定在某天晚上,组织村里关系近的两委成员或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坐陪,这桌酒就要单独做了,质量上要好于流水席。书记、乡长上门的时候,大多拿上一箱好酒,以示重视。
副书记或副乡长们常常带着几个亲近的人,分成几拨,从支书家开始,一家一家的走。到支书和村主任家,就拿上一箱普通白酒,到其他两委干部或是乡里干部家,就拿上一箱方便面,再需要走的其他家,干脆就拿上一串油条。拿什么东西,学问也很大,拿不对了,反而会让主家觉得不重视。不过有些人家,只要是去,就给了很大的面子,拿不拿东西倒不主要了。
这种日子郭桐也很快适应了,酒场上的规矩也掌握的差不多了,呼色子的本事、喝酒的本事长进不少,时不时的,高海还带着郭桐出去喝酒。王玉民、老牛俨然把郭桐当为心腹,有什么事也会和他商量。郭桐趁机把乡里大事小情摸的差不多,为做好农村工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很快到了村党支部换届的时候,南神村能否实现老少接替,就到了关键时刻。
“老程,晚上我和高海书记过去一下。”王玉民电话里没有多说,知道老程能够心领神会。
放下电话,王玉民又对老牛和郭桐交待,“今天晚上,让老程安排一下,你们俩在一旁帮下腔,争取让高海认可晓军。下一步,咱们把老程这边的党员召集开个会,分析一下形势,统一下思想。到正式选举的前一天,老牛,你把那几个领头闹事的,想个法调离他们,别让他们把会场给搅和了。你们先上车到外边等着,我去叫高书记。”
老牛叫上会的,提前把吉普车开到乡大院门口,和郭桐在车里等着。
不一会,乡里的桑塔纳开出来,王玉民摇下车窗玻璃,探出头冲吉普车摆了摆手,两辆车就向南神村方向开去。
酒席没有摆在饭店,也没摆在老程家,而是老程的一个亲戚家里,在村边,很安静。酒菜是从饭店买的,档次很高,酒是剑南春,这种安排跟到矿区豪华饭店差不多。
老程满脸堆笑,“高书记来咱乡两年多,拿我老程当亲弟兄,今天又赏光来村,说啥也得多敬书记两杯。”话说完,老程就给大家一一倒上酒,非常虔诚的端起一杯,“今儿个日子特殊,我先干为敬”,说话间,三杯酒下肚。
高海在一旁正襟危坐,拿腔拿调的说,“这话咋说咧,我来南神村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说特殊,无非是你要撂挑子,这是给我甩脸子看啊。咋儿,我刚当书记,老程哥就不干了?”
老程听得出这是书记故意嗔怪自己,忙说,“你看看,你看看,我这儿还得罪上书记啦。不是我不想干,是想把村里的事干的更好。这不,今儿个请客,就是想让领导们把把关,看看我这个儿子能顶上不,如果顶不上,我还干,决不给高书记添麻烦。”
王玉民连忙帮腔,“晓军回村也好多年了,这几年砖厂干的不错,能力没的说。在村里威信也有,前个儿村里下雹子,把刚出苗的玉米砸烂了不少,晓军还给几个困难户家送了两千块钱,村里人都树大姆哥。”
老牛也插话说,“晓军别看比我小,能力可比我强,上次抓超生户的时候,还是他出来做的主家工作,要不,那家男的非跟我拼命不可。晓军当支书行,加上老程在后面帮衬着,村里的事,我看没什么大问题。”
这边一帮腔,高海像是得到了某种保证。“玉民、老牛,这个村是你们包的,大主意我听你们的,反正这个村要是乱了,你俩工作上可不好干。晓军怎么样,一会我得好好看看,替你俩把把关。老程哥,咱们俩还得先礼后宾,谁当支书我不管,这个村我只认你,好也好,坏也好,咱哥俩说事。晓军的事弄成弄不成,我也不管,成了你也不能撒手,不成你还得当支书,别人干,我信不过。”
此话一出,老程感动的立刻起了身,“如果高书记不嫌弃,我老程攀个亲家中不中。”
“中,咋不中咧,来,晓军,叫爹。”高海一看就是乡镇老油条,寥寥几句话,一下子就把人心收买了。
晓军看这事成了,激动的举起酒杯来,“敬爹一杯洒。”
这种局面,王玉民也高兴了,赶紧提醒晓军,“晓军啊,可别忘了,明天和你爹娘买点好烟好酒去县里看下你干爹、干娘,然后让你干娘在家里再摆一桌,让你俩爹俩娘再亲热亲热。”
武熊县流行结亲家,这个亲家不是指儿女亲家,可以是两个男孩子、或两个女孩家互相结成干亲家,主要是结为亲密关系的一种形式。结亲家也是大事,得摆上酒席,搞个仪式,才算是正式结为亲家。县里好多头头脑脑的人物,相互利用这种关系结成政治同盟。乡里书记、乡长也通过这种方式,与乡里的大户结成亲密关系,好开展工作。
郭桐现在也学着见风使舵,趁着晓军高兴,端起酒,“呀,我得赶紧敬敬新支书,这以后还得在新支书领导下开展工作,先敬三杯。”
郭桐把新支书三个字说的重重的,一边说,一边看着高海反应。见高海对郭桐的叫法默认了,晓军打心眼里感激郭桐把这事挑明,心里有了底,喝起酒来也亮堂,端起酒和郭桐痛痛快快干了三杯。
气氛很快热闹起来,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这酒喝到了后半夜。临行前,晓军把一个信封塞到高海衣兜里,高海回过身来紧紧握住晓军的手,“年轻人好好干,好好干。”
接下来,老牛就紧锣密鼓的开展了一系列活动。
老牛让老程把村里支持自己的党员叫到煤拉子矿区一处饭店,让王玉民亲自开了会。王玉民把换届工作上升到了党性高度,强调他们要是违背了自己的承诺,把选票投给别人,将在他们的档案里注上浓重的一笔。
老牛又让晓军找了几个社会上的人,针对挑头闹事的三个人,在选举头天里,分别去找茬。一个在路上被不明人员绑架扔到了外地,一个在家里被人要账起了冲突,一个在饭店喝酒被其他桌上撒酒疯的人打破了头。这些人无一例外的到不了换届选举的现场。
南神村的党员们一进换届选举会场,立刻察觉出了异样,看看来的人,再看看没来的人,就知道结局已定,整个会场就见富强一个人在骂骂咧咧。中间派的党员被晓军争取过来,毫不犹豫的投了晓军的票。最后的结果,形成一边倒的局面,晓军顺利当上了支书,一场背后血雨腥风式的权力斗争,平平静静的实现了新老交替。支部的章还是在老程家的柜子里锁着,无非多配了一把给晓军的钥匙。
郭桐想着还得喝场痛快酒,没成想,酒是喝上了,但并不痛快。
“富强,不是哥不帮你,现在老程家在党员中的威信比你大,你咋的也当不上支书啊。”王玉民拍着富强的肩膀,声色泪下。
郭桐知道,王玉民这是在装模作样,但也有点恍惚,这种戏演多了,是不是自己也觉得真实了呢?
“哥,我认你,今儿才把你请到家来。咱今儿个当面把话说清楚,是我跟哥几个关系不好?还是我能力不强?是你们惧怕老程的势力?还是得了晓军多少好处?咋就这样帮他咧,还把支持我的党员都整到医院、派出所、外地了,当我不知道咋回子事哩?”富强开始就摆出一付把事挑明的姿态,火药味实足,郭桐看着像要干仗。
啪,王玉民把把端着的茶碗一下子拍到了桌上。“你咋得说话咧,你爹都不能跟我这样说话。”
王玉民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程老皮,我在你儿子富强家咧,打今儿起,咱儿断绝关系了。”说完,也不等对方答话,就挂了手机,挥手叫上老牛、郭桐,“走,这酒咱喝不起。”
郭桐已经基本掌握了乡镇的工作技巧,知道王玉民这是要先打掉富强的气焰,配合着起身,紧跟着王玉民走了出去。刚出门,就听到富强电话响了,不用猜,一定是他爹打来的。
会的也知趣,上车打着火,问:“书记,咱真走,还是假走?”
“真走。”
会的两下把车调过头,一脚油门就窜上了村中央一条大道。
还没走到村头,就见富强骑着一辆摩托车,抄小道拦到了吉普车前。
富强下车,走到车旁。“这是咋得了,嫌我酒不好喝?”周围群众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呼啦围了一圈人。
老牛下了车,赶紧拉住富强。“你这是干啥?村里人都看着,这像啥话。”
“老牛,这事你也脱不开干系,别在这充好人。”富强牛劲上来了。
这时,有一个老头跑了过来,一把就拦下富强,不用猜,是富强他爹。“你少在村里人面前犯混,再这样,你村主任也当不成。”一句话点醒了富强,急赤白脸的劲立即没有了。
程老皮赶紧走到吉普车边,王玉民也把车窗摇下来了。“王书记,这孩子犯混,别跟他计较。咱回去,我好好敬几杯酒,给书记压压惊。”
“程老皮,今儿可是富强给我架的难堪,让他把车推一边去。”王玉民还是老道,气势始终不落。
程老皮回过身来瞪了一眼,富强乖乖的把摩托车推开,闪出道来。程老皮也挤上车,陪着笑脸,左缠右磨的,让车又开回了富强家。不一会,富强也回来了,不服气的坐在一旁。
“今儿这事都怪富强,看在我的面子上,请王书记先消消气。咱们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关系了,富强这个样,也是因为没当成支书气昏了头,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来,我先敬三,道个歉。”
王玉民也不吱声,闷头又和程老皮碰了三杯酒。
程老皮知道王玉民还在火头上,转手给了富强一个嘴巴子,“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还当支书咧,村主任你都别想当了。你有多大能耐,当两天村主任,不知道自己是谁啦?还以为是孙书记在乡里当书记咧?自己输都不知道咋输咧,就知道瞎鸡巴横。”
王玉民听程老皮说这话,知道话里有话,并不吱声。
程老皮一看王玉民并没有缓和的意思,知道富强不道歉,这事是过不去了。
“富强,我告诉你,这天还是乡里的天,这事还是乡里管的事,这人还是乡里说了算。你再大,大不过天;你办事,离不开乡里支持;你当干部,乡里领导不同意,你也当不成。我以前是咋教育你咧,咋就跟个犟驴一样,转不过这个弯儿咧。赶紧跟王书记道歉,先喝三杯大的,再敬书记三杯小的。”
富强这时看得有点软下来了。闷头自己喝了三大杯后,端起小酒杯,“我向王书记道歉,向王哥道歉,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今天我是犯混了,先干为敬。”
看着富强喝了三杯后,王玉民也端起酒杯。“富强,我知道你心里有火,今儿弄这出儿我不怪你。但是有些事,我还得跟你说说。”说到这,王玉民把三杯酒喝了,又咂了口水,接着说,“富强,我们当乡干部的也难,晓军当、你当,对我们来说都一样,一分钱不多拿。但你想想,我们为啥支持晓军当,今天都不是外人,我就把桌子底儿下的事给你抖抖。”
郭桐把耳朵竖了起来。
“这个村老程当支书多年,党员中人家股子占多咱先不说,老程这几年干的啥你知道吧,路是人修的吧,大队是人盖的吧,砖窑厂是人开的吧,树苗子是人找的吧,改电是人要来的吧……村里人都看着咧。你说你这几年干点啥?我看就会喝个酒、耍个横,你以为把孙虎书记喝好了,你就能当上支书?呸,我告诉你,孙书记从来就没跟我提过要扶你当支书的事。”
最后一句话还是很有力度的,郭桐瞄了一眼富强,看样子惊吓的够呛。
“再说眼前的事。我知道你收买了不少党员,估计你也有一定胜算。但你知道不,高海书记已经定下规矩,晓军当不上,还是老程当。为啥?我不说,你自己去想。我今儿就说一句话,你再闹,村主任你也当不成,老程不容你,我也不容你,你自己看着办。”王玉民这杀人威风杀的真干净,郭桐听着也十分的痛快。
程老皮撑不住了,自己打下的基业,不能眼看着毁在儿子手里,也不能眼看着儿子的前途就这么废了。
“吔吔吔吔吔,看这事闹的。我喝三杯,给王书记陪不是了。富强,陪着。”程老皮急的直踢脚,眼里对富强这个恨、这个怨。
富强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态度变得恭敬起来。“书记,都是我错了,我真混,我给书记陪不是。”
正说着话,门一开,进来一个年轻小伙,应该是富强的儿子。“唉,爹,就是这几个人,那天开车把我撞了,还打了我。”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富强起身,一脚就把他儿踹一边去了,嘴里骂骂咧咧的,“你个龟孙王八蛋的,这儿那有你说话的份,赶紧滚。”
大伙一下子乐了,富强儿子摸摸头,不知道那做错了,一咕噜爬起来,自己跑出去了。
这气氛算是缓和下来了,剩下的,又转到喝酒上了。
把话说开了,酒喝的还算是愉快。王玉民看着火候可以,电话叫来了晓军,把双方的矛盾趁机缓和缓和。当晓军和富强碰杯的那一刻,郭桐知道,南神村又能平稳一阵子了。
经历过几件事后,郭桐把乡镇干部的工作套路基本吃透,但又觉得,自己不能像这些乡镇干部一样,只顾着完任务、提奖金,必须做点自己的事了。想想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杨秋水了,就准备抽空去趟县城。
楼主 丰收就会富裕  发布于 2019-05-29 15:22:25 +0800 CST  
第6节 同学小聚
郭桐给杨秋水打了个电话,约到周末在县城小聚。中午,几个人在一处不起眼的小饭店见面了,杨秋水把董晓武、边辉叫来,郭桐见还有两个人,就知道,杨秋水这是把县里能联系上的同学也叫来了。
“董晓武你见过了。这是边辉,人家可是大领导的秘书。这是咱们上届的同学,吴斌,农工部的,将来和咱们乡镇打交道最多。最后,隆重的介绍一下,90届的咱们老大哥,哥几个的楷模,水利局的王刚副局长。”杨秋水忙不迭的介绍着,郭桐一一和他们握了握手。
在握手的时候,郭桐仔细看了看每个人的表情,董晓武面无表情,边辉表现出了一付高高在上的神情,吴斌面带着微笑,王刚则摆出了一副领导大哥样子。
果不其然,领导大哥率先发话了。“都是同学,不用搞官场那一套。郭桐来咱们县工作,是为咱们县的发展做贡献来了,咱们同学一场,一要表示欢迎,进一下地主之谊;二要团结一致,经常的大家要聚下,增进感情;三要互相帮助,特别是郭桐刚来,大伙有什么能帮忙的,都要伸出友谊之手。郭桐也不要客气,有什么需要,你就吭声,我们在县里还是有一定资源和能力的。”
说完这话,郭桐环视了一众人,董晓武头向旁边一偏,有点不服气;边辉眼光向上,有点不屑;吴斌还是面带微笑,有点无所谓;杨秋水正忙着给大家倒水倒酒,似乎知道怎么回事,当作不知道怎么回事。
郭桐接着话茬说,“承蒙学长、学兄抬爱,我这儿先谢谢了。以前在学校和大家联系不多,没成想工作到了一个县。我刚来,求到大家的地方肯定很多。一会儿,每个门前我多喝一杯酒,跟大家先报个到。”
王刚开场三杯酒后,郭桐开始一个一个敬酒。
“先从学长开始吧,王局,我先喝一个,咱们再碰三儿。”郭桐起杯先喝了一杯。然后端起了酒,看着王刚。
“私下里咱都不叫局长,以后再叫,罚酒一杯。好兄弟,到了乡镇,那是广阔的天地。天高任鸟飞,我祝兄弟前程光明,工作进步。”
王刚官派实足,让郭桐不由的“变”成了下属,恭恭敬敬的敬了他三杯酒。敬完王刚,转到吴斌这。
“吴老兄,您在农工部,跟我们乡镇打交道多,以后有事,您多照应着我。我先干一杯,咱们再碰三儿。”
“兄弟,你刚来咱们县,不了解情况,咱们县农村工作不好干。就我待这一年多,见多了农村的烂事,我们现在有三个事还在重点督办。一是农村财务,乱的不行。二是三提五统任务,现在征收的难度越来越大。三是农村社会事业,欠账太多。这几天县领导老是开会调度,凡是任务完成排名靠后的,都要叫乡镇一把手来谈话。不过,老弟来了,没准有新办法、好办法。回头,要是这几项督办工作涉及到你了,跟我说一声,看看能私下处理一下的,就不报县领导了。”吴斌还是微笑着,说的话比较实在。
喝完吴斌的酒,就到了董晓武。“晓武兄弟,上次去乡里报到,还是你给安排的,我先谢一杯。”郭桐喝了一杯接着说,“组织部可是咱乡镇干部的家,以后还多靠你支应啊!”
“这话你就说错了,组织部不光是乡镇干部的家,也是县里所有干部的家。就连县领导的工资、简历、年度考核报告什么的,那个不是组织部来搞。我在组织部就一小跑,给大家服务的,别说咱们关系好,就是关系不好,我该服务的也得服务啊!呵呵,来干三杯。”
郭桐一听,就知道这是话里有话,像是说给王刚听的。郭桐也不知道,这俩人有什么矛盾,话里话外的,有点针锋相对的意味。
王刚似乎是听出来了,接着晓武的话茬说,“晓武说的对,我们都在组织部的掌控之下。但组织部也是个服务部门,没准那天我也调组织部给大家搞服务去了。哈哈。”
高,实在是高。王刚是副局长,平调到组织部也得是个副部长,那就可能是董晓武的上级了。王刚这话一出,董晓武就站起身,“你们先喝,我去趟厕所。”
酒场上的热闹劲还在,董晓武的离席并没有造成多大影响。郭桐就举杯向边辉敬酒,“边辉兄弟,你在领导身边,学习进步的机会多,我很羡慕你啊!有时间,到东孙乡去视察。”
“噢,周书记平时工作忙,要求也高,很多事处理起来很有领导艺术。要说学习,在领导身边确实学了很多东西。东孙乡不错,听周书记说过几次,工作很有成效,以前的孙虎书记、现在的高海书记都很能干。对了,高海我们私下关系不错,有什么事你不方便说的,我可以跟他说,好吧。你要没事了,多来县城,只要领导不找我,咱们就在一起坐坐。”
边辉的话让人听着像个更大的领导,让同学们听着很不舒服。郭桐内心感慨,同学一进入社会,就开始分层了,人家在你之上,自己也只能屈尊之下。
这一圈下来,郭桐喝的满脸通红。酒过三巡,大家都把架子放下来,开始呼色子打圈了。
郭桐挨着董晓武坐,席间,董晓武拉着他私下里说了一些话。“别看王刚提了个副科,要不是他爹在县人大当副主任,轮得着他?天天觉得自己本事大的不行,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也就在咱们同学面前摆摆谱,在组织部那,见个科长都得点头哈腰的。”
郭桐听这些话,多少也有点免疫力了。是啊,在县里,没关系是不好混的,但有关系的,怕也是派系林立。晓武说的这些话,证明他们俩不是一个派系的。
席间还出现了一个小插曲,王刚跟董晓武只是礼节性的过了个门,跟边辉正儿巴经的喝了半天酒,多次称呼“边领导”,董晓武就看不过眼,在王刚跟边辉喝酒的当儿,起身和吴斌、杨秋水、郭桐每人又单独干了三杯酒,而且话的声音很大。“以后,组织部有事,哥儿几个说话,我保证给大家办成了。组织部的领导再大,他妈的也有退休那一天。咱现在别看是个帮忙的,将来,怎么着在组织部也得混个科长、部长当当。”
郭桐看得出,这酒喝的虽然高兴,但是同学们已经进入势力、权力的角斗场,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这个场子里呢?生存还是发展,这是一个问题。
回到乡镇又好多天没事干,郭桐觉得自己得找点事了,既然县里有同学,那就去找找,看看有什么项目不。
郭桐搭着乡里到县里开会的车去了县城。先去找王刚吧,看看水利上有什么项目。也没给王刚提前打电话,冒然来到了水利局。
“大爷,我找王局长。”
“王局长?水利局没有姓王的局长。”门卫大爷拦住了郭桐。
“王刚,水利局没有叫王刚的副局长吗?”
“噢,王刚啊,去吧,二楼,楼梯口右拐,第三个大屋就是。”
听看门大爷话的意思,似乎王刚并不是局长,又在大屋办公,那一定不是正牌副局长了。看来,王刚只多是个副科级干部。
果然,王刚见到郭桐很意外。“郭桐兄弟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啊,我这一会儿有个会,中午还有个应酬,也陪不了你了。”
“没事,乡里有人到县里开会,我搭个车来的,上午他们会结束后,我还得搭车回去,有事你就先忙。”
“这会儿还有点时间,你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过来看看,咱们水利上有什么项目不,放到我们村,也算我给村里做点贡献。”
“啊,这个事啊。今年肯定是没有项目了,每年的项目都是头一年定下来的。你现在说,只能是谋划明年了。项目这个事很复杂,光你一人跑是不成的,你得叫上村支书,再叫上乡长或书记的,到局里和刘局长汇报一下,刘局长同意了,明年才会有你村的项目。这个事,回头抽机会我跟刘局说一下,你看行不。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开会去了。回头咱们再联系啊。”
说完,头也不回的,夹着个笔记本就走了。
郭桐也觉得无趣,怏怏的走出水利局,时间还早,就盘算着去趟组织部。不行,去了,见到吴科长,怕是中午还得请客,不如去看看边辉,要是他忙,见个面就走。
郭桐步行到了县委,打着到组织部报材料的名义进了大院。上了办公楼三楼,郭桐知道,这一层全是县委常委们办公的地方,边辉应该在这一层办公。
郭桐上到三楼,正对面就看见一个透明的办公室,一帮小伙子们神情紧张的看着外边,见有人上来,马上有人冲了出来。
“你是谁?干什么的,你找谁?”
“我叫郭桐,东孙乡的。我找边辉。”
“预约了吗?”
“没有。”
“那你等下。”
说着,那个人就打了个电话,不一会,边辉就慌忙走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有事?”看着边辉一脑门子官司样,郭桐就知道,他正忙着,能出来,已经是给了自已莫大的面子。
“没什么事,刚去组织部办了个手续,顺便看看你,你要忙就忙吧,我先回去了。”
“噢!那这样,刚手头领导交办了个事,我先处理一下,中午应该没什么事,你要是有事,咱们中午说。”
这会儿刚九点,等到中午得三个小时,郭桐想想,也成,来也来了,不如中午和他聊会,听听县里的情况。“行,那我看看秋水他们谁在,中午咱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
郭桐告别边辉,找了个公用电话,打到杨秋水家。杨秋水没在家,但也没去乡镇,说是在县委大礼堂开会。郭桐又赶回县委大院,等会散了,拉住杨秋水。
“真巧,你也在县城,一会和边辉中午小聚下。”
三个人找了一家露天的小餐馆,杨秋水很高兴,可能是乡里的什么工作完成了,主动出去买了一瓶酒。边辉还是那样,一付别人有事找他,他很给面子的样子。
“郭桐,你找我什么事,直说,能办的,我一定办。”
“没什么大事,这不乡里的日常工作我基本都适应了,到县里看看,咱们同学能不能帮着给搞点项目什么的,我也好给村里做点贡献。”
“呵呵,这个事啊,不好办,一般都是各乡镇的书记、乡长跑项目。我这也就是能得到点消息什么的,就是有什么消息,你知道了,也争不过来。”
秋水也在一旁加话,“边辉说的对,咱们乡镇干部,能把自己的活儿干了就行,项目不项目的,不是咱考虑的事。你就是把天大的项目整来,乡里、村里也未必支持你。这不西郭村乡去年整了个化工项目,到现在也没落地,原来的书记调走了,新来的书记不感兴趣,趁着老百姓闹事的当,就是拖着不给办手续。你啊,还是老老实实的先把乡镇工作干好,其他的事,等你当了乡长、书记再想、再干也来得及。”
话说到这,郭桐也明白了,这种事,怕是一时半会儿也争不来,于是放松心情,好好喝起了酒。边辉也放开了,席间,时不时的讲起了县领导的轶事。
“齐书记有根,人家是省委组织部下来的,直接当的县长,没两年就接了书记,下一步肯定是提市领导了。”边辉说着,无不羡慕,转念间,又坏笑着说起了另一档子事。“咱们李县长,原来当常务的时候,就准备要当县长,市委组织部都考察了,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个齐书记,把他给挡了,硬是等齐书记当了书记才提成县长。”
“这么说,齐书记和李县长之间不合了?”郭桐顺着话茬问道。
“别说县班子了,乡镇班子中,党政一把手合的就不多,这样也好,互相制约、互相监督。”边辉又回到一本正经的样子。
“听说,李县长和县政府理发的小姑娘不清不楚的,有这事吗?”秋水对八卦的事很感兴趣。
趁着微醺,边辉也把不住嘴了。“可不是,光我就见过几回,在理发室里拉拉扯扯的,两人肯定有事,现在这年头,不光是有的领导不自重,我看小姑娘们也都开始主动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将来领导给她转成干部,一辈子就翻身解放了。人家叉叉腿,就能比咱们拼死干活混的强。”说完,三个人哈哈乐了起来,趁势干了一杯。
郭桐看边辉心情不错,借机问道:“边辉,你父母是不是在县里工作啊?”
边辉此时已经没什么心理防线了,“你问我爸妈啊,我爸在统计局,我妈是一中老师。”
杨秋水忙补充道:“统计局边化雷局长就是边辉的父亲,要不他也跟我一样就下基层了。你看吧,有关系就是好,不光不用下基层,还能跟大领导当秘书。”
“那你是怎么跟领导当上秘书的?”郭桐还想进一步了解一下县里的情况。
说到这,边辉有点得意了。“这个当秘书可不是容易当上的,别说我了,就拿齐书记的秘书康洪达来说,大家一毕业直接分到县委办了,为啥?人家老爸是人大康 。据说康 在齐书记到任的接风宴上,直接跟齐书记提出让他儿当秘书的事,齐书记那里好拒绝啊。康洪达就这样当上了秘书,两年不到就提了副科,看样子,齐书记走之前,也得安排个局长、乡长当当了。”
说完这话,边辉一脸的羡慕,只恨自己没能有一个好爹。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郭桐和杨秋水也都想起了自己的前途,要是这样的环境,还努力奋斗个屁啊。
还是杨秋水打破了平静,“来来来,咱们喝咱们的,别管人家怎么样了,怪就怪咱们祖上没有积下阴德,咱们自己想法混好了,为咱们儿子、闺女打个好基础就行了。”
于是,大家脸上阴转晴,一仰脖,又喝了一杯。
郭桐发现,即便是边辉这样好的条件和机会,他还是会觉得比他条件和机会更好的人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照这样的逻辑,那社会阶层岂不完全固化,底层的公务员还有什么努力奋斗的方向?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这趟县城去的,郭桐已经没有再找同学搞项目的意愿了,彻彻底底的明白了一个道理。以后,凡事还得靠自己了,上辈人已经给了自己良好的教育,良好的生活,参加工作了,就不能再依靠上辈人了,自己拼出一条路来,也不枉人生潇洒一回。
楼主 丰收就会富裕  发布于 2019-05-29 15:22:48 +0800 CST  
第7节 引进科技
躺在办公室里的床上,郭桐翻来覆去的想,到底从那里着手呢?
自己的优势就是大学里学的那点东西。对了,上学的时候老师们不是常说,科研的成果和实际的应用差着一公里吗。对啊,把学校研发的优良种树苗引进来,不就行了吗。
想到这,郭桐躺不住了,冲出宿舍,去了老牛办公室。
“牛老师,有个事跟你说说。”
老牛正在看报纸,一看郭桐来了,合上报纸,点上一颗烟,“有啥喜事了,这么兴奋?”
“我有一个想法,咱村里不是有一片核桃林吗?产量和效益怎么样?”
“有啊,那还是前年个头上,上级下拨了一批扶贫核桃苗,这不种了两年多了,也不挂果,别说效益了。”
“我就是林学院毕业的啊,我从学校找点好嫁接苗,把咱村的核桃树改良一下,不就有产量、有效益了吗?”
“这倒是个好主意,这事回头咱们跟晓军说说,我觉得他一定感兴趣。村里那核桃树可有上50来亩地咧。你可以先和学校联系一下,看看有没有好点的品种,价格上怎么样,村里我知道,可没有多余的钱。”
“好咧,我这就跟学校联系一下。”
乡里是没有公用电话的,书记、乡长屋各有一部电话,共用一个电话线。还有一部串在通讯员那,但通讯员屋里的电话没有按键,只能接不能打。其实,这部电话也能打,有个小技巧,就是通过敲打电话压簧来进行拨号,这还是郭桐在乡里值班拉着通讯员喝酒时得知的。号码是几就敲几下,间隔一会,再敲下一个号,这样也能拨出去。
于是,郭桐趁着书记乡长都不在乡的时候,给张辅导员“敲”了一个电话。
张辅导员有点意外,得知来意后,也想着帮郭桐一把。
“这个树苗的事,我想想。系里正在组织一批老教授下乡活动,曾给你们上过课的赵立峰老师是搞嫁接苗的,回头我跟他说说,让他去你那下乡,这样两件事就可以结合着搞了。”
“太好了,张老师,那我得好好谢谢你啊!回头到学校了,我得好好请请您。”
张辅导员顺便问问了郭桐在乡镇的生活。
“乡镇挺好的,比我原来设想的要好。目前跟着一些老乡镇干部干活,学了不少东西,慢慢来吧。”
张辅导员听得出来,郭桐现在状态不错,也为他高兴。毕竟是个城市孩子,能在农村站住脚,也就不错了,自己的学生,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张辅导员顺便又提醒了一句,“郭桐,你们几个村官同学要经常联系啊,我看刘长河的状态不是太好,你们多沟通着点,有些事可以互相商量商量,共同提高么。”
郭桐一想,也是,到乡镇有四个多月了,也没和大家联系。没联系就没联系吧,反正也看不惯他,也没在一个城市,还是把身边的同学好好联系一下是真的。于是,郭桐就想起了同在一个县的闻道。
放下张辅导员的电话,郭桐又给闻道家“敲”了一个电话。
“是郭桐啊,好久没联系了,怎么样?”
“还能咋样?这不天天喝酒,天天完任务。这两天刚把报纸款完成,相对轻松点。”
“一样,我这也是。你是安排到村了,还是安排到乡镇了。”
“到村,但是乡里也给我了一间宿舍,两头跑呗。”
“我也安排到一个村当副支书,但没有去,在乡里跟着乡长当秘书,整天去外地跑项目。这几天正和南方齐市一家大公司谈合作,几千万的项目,如果谈成了,镇上就多了一块税收,我们过年就能多分点钱。”
郭桐听出来闻道有点沾沾自喜,也感觉到好乡镇的经济实力和待遇不错。相比自己,目前的境遇不如闻道。既来之,则安之吧,先干好自己的事再说。
放下闻道的电话,郭桐又想了想,跟谁再“敲”一个呢?郭桐想起了小美。
拨通小美家电话,听到一声“喂”的时候,眼泪还是止不住流了下来。
“你还好吗?”
“还好,你怎么样?”电话那头,郭桐也听到了眼泪。
郭桐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就那样,在乡里工作,每天和乡村干部打交道,一切都还好。”本来想说说艰苦,但一想,还是别让小美担心,先关心一下她吧。“你现在上班了吗?工作怎么样?”
“我们本来就是定向培养的,回来就上班了。三十八所专门给我们五个人安排了一个办公室,具体负责全市耕地的化验工作,每天就是取样、化验。”
“家里给你介绍对象了吧!”郭桐试探的问了一下。
那头沉默了一会,“没有,也不想,先这样过吧。”听着小美的平静的回答,郭桐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曾经的熟悉,已经变得遥远的陌生。又问了问其他几个边疆同学的情况,郭桐就挂了电话。自己从小要当男子汉、掌控世界的愿望,被现实打的稀碎,郭桐越来越觉得,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很快,张辅导员就给郭桐带来一个好消息,赵立峰老师决定要到郭桐这儿下乡,顺便会带着他的一个新品种,对村里的核桃进行嫁接,而且是免费的。
郭桐立刻将此事汇报给王玉民、老牛,他们俩非常高兴,直夸郭桐办了一件好事。
郭桐和王玉民开车到燕赵市火车站接了赵立峰,然后直接到了南神村,老牛、晓军在村里等着,并安排好晚宴。
席间,大家免不了要问,“赵老师,您将来要嫁接的品种是啥啊?几年能挂果?市场效益怎么样?”
面对大家连珠炮似的提问,赵立峰故作神秘,“我搞核桃大半辈子了,这个品种可是凝结了我毕生的心血。什么品种,我先不说。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们这吗?”
赵立峰卖了一个关子,接着说,“当然,是郭桐非让小张老师拉我到这来的。小张老师和郭桐都是我的学生,学生张口,那有老师不同意的。更主要的是,你们这里的半山环境,特别适合我这个品种的生长。还有,你们这50来亩地是集体的,管理起来容易,将来也能带着大家集体致富。效益么,我不敢多说,这样,如果将来一棵树要是能有2000元以上收入的话,你们要承诺,每棵树给我100元苗子钱就行。”
大家算了一笔账,2500多棵树,就是500万啊,那全村200多户,每户就能分2万多。大家有点疑惑的看着赵立峰。赵立峰不再多说,只说喝酒喝酒。大家也觉得,别说2000元了,有1000元也行啊,那也能有250万的收入啊,村集体就有钱了。反正嫁接苗赵立峰承诺是白送的,反正这50来亩核桃也是扶贫项目白给的,那就干,也许赵立峰老师说的真的实现了呢。
于是,又一波喝酒的高潮兴起来。大家都喝多了,看来,希望总是能激起人们的斗志,今天也没有谁说不能喝,也没有谁说我喝的多、你喝的少了的话。
第二天,晓军安排老万叔、大秋、二秋等几个老把式,跟着赵立峰来到核桃林。赵立峰先查看了一遍核桃树,指着一棵棵树说,“这些品种都是常规的老品种,我估摸着扶贫来的这些苗子一定是有些人卖了人情。”
郭桐也隐约感到是这么回子事,拿一些普通苗作为扶贫下发的物资,一来卖了人情,二来老品种怎么也能出苗长俩核桃,纯粹的面子工程,糊弄事的。
“不过,我来了,就能改变这一切,”赵立峰表现出扭转乾坤的神态,还有一丝得意。赵立峰简单向大伙介绍了一下秋冬季节管理要点,然后定下来,明年3月带苗子来嫁接。
郭桐看着赵立峰一板一眼的教这些农民,觉得这场景,比上学那会上实践课有意义多了。郭桐有点感动,是啊,当年同学们也是跟着赵老师在地里学习,可是大家似乎就是来上课的,就是来掌握知识点应对考试的,没有人会认识到,这知识能给自己的事业、家庭甚至国家带来什么。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
定下来嫁接的事,赵立峰也该回去了,郭桐依依不舍的拉着他的手。“赵老师,真不舍得您走。明年,您可早点来啊?”
“明年开春,快发芽的时候,我就过来了。郭桐,上学时对你没太深的印象,但这次来,老师对你的工作相当的肯定,在农村就得扎实的干好本职工作。你能把学校的东西带到农村来,就是一个优秀的毕业生,老师为你高兴。另外,明年学校要开推广学硕士班,我也可以带学生,希望你报考我的硕士。”
“那太好了,我到乡镇来,也是感觉到学校的东西学少了。如果赵老师要我的话,我就报名,就怕考不上。”
“没关系,考前我专门辅导你一下,应该问题不大,这个硕士不是全日制的,上课也是尽量安排在休息日或节假日,但这个学位等同于MBA、MPA,是四个专业硕士之一,含金量也不低。”
“好的,我听老师的。”
这一次,郭桐给村里是做了件大好事,大家头一次感觉到,郭桐的到来,还是给他们带来了一些好处。大家不再把郭桐当乡镇干部看了,再见了他,好多人都开始主动打招呼了,时不时的,还拉着他去家吃个饭。郭桐也感受到了这股热情,是啊,你为老百姓着想,老百姓就一定会尊敬你,对你好。
经过这件事,郭桐奠定了自己的执政理念,一切依靠群众,一切为了群众。
很快,赵立峰把推广学的招生简章寄来了,郭桐准备好相关报名材料,就去了趟学校。来到久违的学校,一切是那么熟悉,一切又变得那么陌生。郭桐到了系办公楼,没有找张辅导员,先去见了赵立峰。
“还让你破费。”赵立峰看着郭桐拿的土特产,嗔怪着。
“这是村里老乡们凑的,也是他们一点心意”,郭桐怕赵立峰不收,编了个小瞎话。
“咱也就是能为老百姓做这点事了,不像学院其他老师,忙着评教授,忙着争科研经费,忙着当官,忙着喝酒搞关系,再怎么着,咱们也得为老百姓干点实事啊。”
看着赵立峰一脸的沧桑,郭桐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泱泱大国,还得有一批像赵立峰老师这样的人,把农民的疾苦放在心上,把人生的论文写在大地上。
赵立峰顺手给了郭桐几本书,让他好好看看,又着重强调了几个章节,点了几处重点让他准备。临近中午,郭桐赶紧跟赵立峰请示,“中午请您吃个饭,我先去找下张老师,定好地儿了,我再过来请您。”说完,也不等赵老师同意,就一阵小跑到了系团委办公室。
张辅导员见到郭桐很惊讶,“你怎么来了?”
“赵老师上次去我那,让我报考他的推广学硕士,我这是来报名了。我刚到,先到赵老师那把上研究生的事说了说,这不赶紧就下来找您。”说完,郭桐从自己包里拿出了专门给张辅导员带的雄州特产——瓷器摆件“盘蛇。”“来的时候,东西太多,也没能给您带别的,祝老师蛇年吉祥。”
“你看你,刚毕业,也没什么钱,还瞎买东西。”张辅导员还是非常高兴,这届毕业生,郭桐是第一个返校来看他的。
中午定在学院的听雨楼,这是上学期间郭桐心目中的高档饭店。一般学院来了大人物,校长们就会在这里安排接待。从听雨楼傍边路过的时候,经常会看到一些标语,写着“欢迎某某大学某某校长莅临我院”,煞是让郭桐觉得里面的神秘和神圣。
中午饭吃的非常愉快,两位老师都喝了不少酒。趁着酒劲,郭桐问起了学校的一些事。
“李小一书记现在还在吗,回北京有希望吗?”
“呵呵,李书记这段时间老在北京,听说跑的差不多了。”张辅导员故作神秘的低下声音说,“关键是上面有人说话了。”
“小张老师,你这话我就不敢苟同了,难不成这国是家天下了?”赵立峰摆出一付论道的姿态。
张辅导员不想与赵立峰争辩,眼一低,指着一盘菜说,“郭桐,来尝尝这个。”
郭桐看出来赵老师的愤怒,也是这些天在乡镇的生活,让他也想谈谈看法。
“国是民之天下,但事是人办的,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我在乡镇这段时间,看到了很多东西。比如,在提拔上,你是谁的儿子比你有多大能力管用;在办事上,你有人脉比你的事能不能办、该不该办管用;在工作中,你会伺候领导比你会干好工作管用;在应付上级中,你好吃好喝好接待比更好的完成任务管用,等等吧,在乡镇工作不懂这些还真干不好。”
张辅导员看着郭桐,露出了惊喜的表情。“郭桐去基层还是对了,对社会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但还是不够,要多看多听,自己增加悟性。最近,我去了趟介旧县,刘长河就没能很好的适应。本来老师去,他应该尽地主之谊请老师,结果还让老师请了他一回。”
“长河的能力在我之上,不应该啊。不过他很好强,我到觉得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干出点样了。”郭桐不太愿意提刘长河,应付两句就过去了。接着对赵立峰说,“我还是很赞同您的观点。比如这次,您能帮村里改良核桃品种,老百姓就非常认可,觉得您是他们的朋友,能给他们带来美好的生活。我还从中受益了那,以前去村,村民都认为我是乡镇干部,只会催粮要款、结扎流产。现在去了,大家对我可热情了。我觉得还是多给村民办点实事好,能够得到村民的拥护,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如果只是为当官而当官,掌握着那么多公共资源又有什么意义呢?”
“郭桐有这种认识是非常正确的,老师还是喜欢你这样的学生。当官不是不可以,但当官还是要以民为本,不然,官越当越大,骂你的人可就越来越多喽,当老师的也会为你感到耻辱。责任感还是要有的,能力是一方面,但人品、作风、信念,永远是一个人能走的更远的法宝。你们刚说的刘长河,我在介旧县也见过他,感觉他走的不会太远。”
“不提他了。赵老师,我敬您杯酒,回头还得拜师在您门下,您可一定收了我这个徒弟啊!”
经过几次交往,赵立峰很是喜欢郭桐,一仰脖,全干了。
楼主 丰收就会富裕  发布于 2019-05-29 15:23:33 +0800 CST  
第8节 节前应付
回到乡镇,郭桐把主要精力放到了学习上,距离来年一月份的考试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真得要下一番功夫。
年底也是乡镇各项工作年终总结的时候,各个县直部门纷纷下到乡镇,开展各式各样的考核、验收工作。
“郭桐,今天就不要去村了,一会儿县农业局来验收地膜覆盖小麦的项目,中午喝酒你顶一下。”
郭桐不知道这种事王玉民为什么会叫上自己,既然让陪就不去村了,正好可以学习一上午。
将近中午,郭桐听到门外人声嘈杂,打开门,看见一众人从一辆辆车里出来。高海扯着嗓子喊,“玲玲,赶紧打点洗脸水来,让古局长洗一下。”
郭桐这才注意到,一众人中有一个领导模样的人,看来就是农业局古局长了。
安玲玲这丫头非常灵光,很快打了一脸盆水放到院子里,热情的招呼着,“欢迎古局长大驾光临,乡下土多,快洗洗。”
古局长一脸严肃的走过去,简单的洗了一下,用毛巾擦干,回过头来,对高海说,“你这小环境真不错,没事了自己在院里支个桌、打个牌、喝点茶,还是很惬意的嘛。”
高海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接着古局的话茬说道,“那能跟古局比啊,穷乡僻壤的,鸟都不拉屎。你要说惬意,还是你老兄好啊,不用下乡镇遭这罪,直接就当上大局长了。”
高海好像想起了什么事,一转身看到郭桐在一旁,抬手示意郭桐过来。
“古局长,给你介绍一个青年才俊。郭桐,省委组织部派来的大学生村官,在我这南神村下乡,没准那天就飞黄腾达了,一会陪你多喝几杯如何?”
此时,古局长和郭桐互相打量了一下对方。古局长四十七八岁,脸虽然有些沧桑,但看着精神。郭桐连忙上去握住古局长的手,“欢迎古局长到东孙乡检查指导工作。”
古局长瞪着眼睛,上下打量了郭桐几回,突然眉毛一展,脸上有了喜色,“好,好,小伙子不错,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啊!”虽说是客套话,但也听出来,古局长对郭桐很感兴趣。
“来吧,都别在院里站着了。走,走,上桌吧。”高海拉着古局长进了食堂,王玉民和几个副职也跟着过来陪酒,郭桐就势坐在了下首位。
古局长没跟高海客气,一屁股坐在正座上。右边是高海,左边是农业局的潘副局长、蔡科长,其他人按着职务顺序坐下。
高海张罗着大家抽烟,点上火后说,“古局长在县委办的时候就领导过我,那时候,他是科长,我是科员。转眼离开县委办十多年了,古老兄是步步登高,没下乡镇就坐到了县局一把手,让老弟很是佩服啊!”
“唉,别拿老兄我开涮了。县委办都是伺候人的地方,你老弟历害,早早躲到乡镇逍遥去了。你走的这几年,别说别的,光加班搞材料,我这一脑袋的头发都熬没了。再看看你老弟,容光焕发啊。”这到是事实,古局长早已“地方支援中央”,高海还是一头浓发。
“咱别说这些事了,说了他们也听不明白。今天检查的事,你看咋样?行不行的,开喝前咱定个调子。”
古局长一听高海切入正题,脸又变的严肃起来。“咋样不咋样,你心里比我清楚。潘局长因为这事来了好几回,不说事咋样,反正没一个乡领导陪过,没喝过一杯酒,没抽过一根烟。这老潘跟我天天嚷嚷着要收回这个项目。”
这一听,就是潘副局长对这事不满意,古局长这是要居中看笑话。
“吔,还有这事咧。咋没人跟我说过。”高海假装气愤的看着管农业的副乡长王武江,“你说说咋回事?”
“都是我的错,潘局长来过两回,一次是我正好去县里开会,会拖堂了没赶回来;一次是省里计划生育检查,咱们全乡干部不都去上庄村了吗。哎呀,慢待潘局长了,实在抱歉。潘局长也不是小气之人,那能和咱乡镇干部一般见识。再说,潘局长也不差咱这两杯酒,一会我自罚三杯赔罪。”王武江的嘴真是好使,一通话说下来,让人无可挑剔。
潘局长也知道咋回事,只能大度的摆摆手,“没那么严重,每次来看项目,都见不到你,以为你没落实好项目,有意躲着我那。我跟领导汇报,也没别的意思,是怕项目出了问题,领导怪到我头上。今天古局长亲自来验收,就说明领导对这个项目高度重视。既然古局长都来了,我就算摆脱了干系,一切听古局长意见。”得,这球踢的真快,几脚就踢到古局长脚下。
啪……潘局长声音还没落,古局长就拍了桌子,“谁他娘的敢对中央项目不负责任,我就对他不客气。老潘,你说,他这的项目完成的怎么样?你说好,那你负责,你说不好,高海负责。不要什么事都往我这推,我他娘的是粪池啊?让你们这些屎壳郎把屎往我这推。”
一席话,把大家都逗乐了。古局长是笑着说的,大家知道是玩笑话,但笑里多多少少藏着些刀子。
高海先软下来了,“别,别,别,我来负责,别埋怨老潘。说起来,老潘也是咱们的老兄。今天这事咱就说到这了,不说了。咱乡里的都听着啊,这酒就是检验咱们这个项目过不过关的标准,领导们喝好了,项目就算交待过去了,领导说没喝好,咱们今儿就丢大人了。来,来,来,赶紧上菜,把酒满上。”
言语较量,胜负已分出高下,毕竟县直压着乡镇。高海看气势上干不过古局长,那就看喝酒了。
“今天,我们十分的、万分的、十万分的荣幸,迎来了以古局长为首的农业项目检查团,对我乡承担的小麦地膜覆盖项目进行验收。多年来,县农业局对我乡给予了很大的支持,特别是古局长上任以来,对我乡厚爱一层,把中央的项目给了我们,这既是对我们工作的肯定,也是对我们完成项目寄予了厚望,更是落实齐书记农业立县的具体体现。让我们共同举杯,对古局长一行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衷心的感谢!”
这通热情洋溢的开场白,把气氛调的高高的,大家欢快的鼓起了掌。高海举起酒杯,“来吧,老兄,看我的酒了。”
“别鸡巴整这个,现在就是认认真真的喝酒。到你地界儿上了,别拿人海战术,要喝酒就咱俩来。”说完,古局长招呼人拿来两个大酒杯,一人满了半杯多,差不多有二三两。“咱俩先干一杯。”
“吔,古老兄,这样喝我是喝不过你的,你也知道我不能喝。咱这么说吧,这酒我要是喝了,项目算不算过?”
“别老项目项目的,这酒你喝了再说,再墨迹,这酒咱不喝了。”
“好好,啥也不说了。”一口气,高海全喝了。
看着高海痛快的喝了,古局长也没说二话,仰脖全干了。顿时,两人的面目变的狰狞,继而又舒展开来。
“吔,啥酒,这样冲?”古局长拿起酒瓶看了看。
“雄州大曲,这可是老酒,我当年在家藏了十来件。今天古老兄来,我当然得拿出好酒款待啊!”
“大曲不是好多年不出了吗?这酒你还留着?”
“古老兄你忘了?当年,咱们加班搞材料的时候,晚上,不都是你去给大伙买酒吗?那时候也就能喝的起大曲。这一晃,大曲停产都快十年了。”
看来这酒是高海精心准备的,古局长已经陷入回忆中了。
“是啊,当年咱们那是什么劲头子在干活啊。几任县委书记,没有那个不认可咱的。想想那时候也是傻,光知道干活,落下一身的毛病不说,更没有人看着你干活去提拔你。虽说齐语书记把我安排到农业局,那也是看我上年纪干不动了,找个轻闲部门养老去了。”
县里的干部切线比较早,一般到五十二岁就离岗了,古局长看样子最多也就干一届。
高海看效果不错,顺着古局长的思路继续说了下去。
“这个事啊,想多了也没用。咱们干活,一对得起爹娘传给咱的良心,二对得起老百姓对咱的信任,三对得起党教育咱多年,这就中了。我们在乡镇更不容易,你说啥鸡巴问题不是推到乡镇来完成?就连献血、贷款、招商这样的事,都往乡镇干部头上派,这不是谁软捏谁吗?天天都这事,那有时间去干点正事。我刚到乡镇的时候,还琢磨着发展点特色农业,结果,天天考核这、考核那,应付都应付不过来,那个都说要一票否决,那个都说要免职。我都被免过两次了,我也想开了,爱鸡巴咋地咋地吧。这次也就是你老领导、老兄来,要不,我也找个理由,一边躲轻闲去了。”
高海趁着火候不错,试探着把项目的事圆过去。古局长看来也是动心了,“你说的不错,别看我没在乡镇工作过,但乡镇的事我还是清楚的。但是,县局也有苦衷,这不年底了,我这还有十多口子自收自支的人员工资没落实那,这些人那个也惹不起,不把工资、奖金给开了,这年我是过不去了。”
郭桐一下子就知道问题的关键来了,看高海怎么应对吧。
“这个事真是个大事,老兄你可得处理好,如果形成上访,县里就得一票否决。老弟我是没什么好主意给你出了。还是喝酒吧,今天先痛快了再说。玉民,你们几个赶紧得敬啊!”
大家清楚高海的用意,纷纷起身,挨个开始敬酒,高海继续往下打圈。
“来吧,潘局,你可是老农业了,全县农业取得的成绩,你老兄功劳得占一半。来,我先给你倒三杯酒。”
潘局长似乎没有把高海的话当回事,低头思量了一下,又抬头看着高海。“先别倒酒咧。高书记,这个项目是中央财政投资的,将来涉及审计,这个事我一个人顶不了啊。刚才,你也看了,面积上严重不足,技术落实的也不到位。刚才古局长说的自收自支人员工资的事,也是我负责,这么多责任全压我这,我已经吃不消了。你老弟是能人,下一步也是要提县长的人,我明年就切线了,你帮帮我,让我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我谢谢你了高书记。”
说完,潘局长站起来,把手向上一拱拳,非常夸张的给高海拜了一拜。
高海连忙起身,拉起潘局长,走到了屋外。郭桐在敬酒的当,往门外看了几眼。高海和潘局长来回耳语了几次,又是拍肩膀,又是握手。似乎是达成了什么协议,潘局长脸上露出了笑意,两人一同又回到酒局上。
潘局长先说话了,“向古局长汇报,高海书记非常支持咱们农业局工作。这个项目乡里也下了很大功夫,说句不好听的话,干成这样也相当不错了,将来上面审计,我也会想办法把问题圆过去。来,高书记,我敬你酒。”说完,自己连干了三杯,然后又和高海碰了三杯,郭桐看出来,这事应付过去了。
不多一会,高海就把心思放到了郭桐身上。“小郭,刚才敬没敬古局长酒啊?”
郭桐赶忙起身,回答道,“刚敬了一圈。”
“我跟你说小郭,古局长可是县里的老人,县领导、各局一把手、乡镇党政正职谁见了他都得给面子。今天可是个机会,难得古局长来,你赶紧多敬两杯,认识认识,没准什么事就能帮到你。”说完这话,高海有点坏笑的瞅着古局长。
古局长也抬眼看着郭桐,嘴角挂着慈祥,“小郭在乡镇工作还适应吧,这种地方很锻炼人,要多学习,多向领导靠拢,多同村干部交朋友,将来工作才能顺利开展。”
郭桐听着这话,好像是长辈在教导晚辈。连忙举起酒杯,“还请古局长多教诲。”
“过来敬古局长。”高海用手指示着郭桐到古局长身边来。
郭桐赶忙走过去,站在古局长身后。古局长也起身,转过身来,伸出手一把就握住了郭桐的手。“小伙子行,有股子劲,今天咱们初次认识,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到局里找我。”
高海在旁边起哄,“吔,古局长这是看上咱小郭了。要是真看上了,不如收了当女婿吧。小郭,叫古叔叔。”
郭桐头次见这种阵式,也不知道如何应付,干脆就着高海的说法,喊了声,“我敬古叔叔。”
高海又在一旁上劲,“这都叫叔叔了,古老兄,你怎么也不能小杯起了吧,来来来,小郭,都换大的。”说完,又把刚才那两个大杯拿来,像先前那样,也满了多半杯。一个放到了古局长面前,一个直接给了郭桐。
郭桐心里一紧,但也是没办法,书记让来陪酒是高看自己,那还有不喝的理由,干吧,大不了下午睡觉。
“高海,不能这样,就算是小郭在你手下,你也不能这样欺负孩子。小郭,咱们还是喝三个小杯。”
“老古,小郭在我手下,我就得为他的前程考虑。叫他来是给他机会,你可以不给他机会,但我不能不创造这个机会。小郭,干喽!”
在高海的命令下,郭桐一口干了,将喝完的空杯口朝着古局长一亮。古局长也是没法了,说了句,“你这个高海,回头到县里我再收拾你。”一抬手,一杯酒也下肚了。
高海在一旁乐的不行了,催促着赶紧上汤,让古局长压压酒。
今天这场酒效果不错,古局长离开时,抱着高海一个劲的喊好兄弟。高海当着乡里干部的面,也把戏做的十足,让大家看看,他和县里的局长们都是铁哥们。
古局长走后,高海拉着郭桐说了半天的话,什么年轻人要多学习、前途无量、好好干工作、听领导的话……让大家觉得,郭桐像是有什么大来头似的,让书记这么高看。
郭桐头痛的厉害,大曲这种酒,酒劲大,上头快,回屋躺下就睡着了。第二天,农工部的又来检查节前标语和农村财务,一早老牛就带着郭桐下村去了。

楼主 丰收就会富裕  发布于 2019-05-29 15:23:59 +0800 CST  
第9节 被动相亲
一个周末下午,高海把郭桐叫到办公室,“晚上没事,跟我去县里喝场酒。”
郭桐不知道是什么事,反正跟着书记能多长见识,没多想就答应了。
老牛下班回家,看到郭桐还在屋里,就问他怎么不回家。郭桐说高海要带他去县里喝酒,老牛听了也是高兴,“能让书记看上,不容易,好好跟着书记学,脑子要灵光一些,手脚要勤快一些。要是遇上什么花钱的事解决不了的,回头你跟我说,我给你报销。”老牛真把郭桐当自己的学生了,看着学生出息,心里也是高兴。
郭桐也很兴奋,毕竟刚到乡镇时间不长,能让书记看上,也证明自己工作还是很有成效的。郭桐心里默默的想,自己这是上了正道了,一定要好好干。
上了高海的车,一路上,高海仔细问了下郭桐的情况,重点问了问家庭。这让郭桐觉得,像是要给自己介绍对象,问就问吧,也可能就是领导关心。车没有开到饭店,而是到了一处居民区,一排排的三层带院小楼,宽敞、安静、气派,透出了富裕和地位。车在一户宅院前停下,郭桐下了车,看到门口已经停了几辆车。
一进院,高海就扯着嗓子喊,“俺家秀芹嫂子在了不。”一旁的厢房,亮着灯,冒着气,看着是个厨房,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妇女。“呀,高海兄弟来了,快进去吧,你们哥几个都来了,就你最晚。”
“来,嫂子,趁我老古哥看不见,亲一个。”高海也不客气,上前就把秀芹抱住,刚要下嘴亲,秀芹一把推开,笑骂着,“咋总也长不大咧,那次来都弄这一出,回头我见了树枝,非告诉她你这德行,看你回家不跪搓衣板的。快进去吧,菜都摆好了,赶紧的喝,赶紧的滚。”
高海哈哈笑着,也没再拉扯,直接上了台阶,推开门进去了。院里已经有几个司机,正坐在一个四方桌旁抽着烟,高海的司机跟他们打着招呼,看来他们都不进屋在院里吃了。
“吔,哥几个早来了啊!乡里事多,道又远,来晚了,给老哥几个先赔个罪。”高海一躬身,一抱拳,算是给大伙一个交待。
“呦,我当那个大领导大驾光临了,原来是高海书记啊。你别说,当了书记就是不一样,忙不说,谱还大,哥几个聚会,还带着秘书。”
“秦局长,你老哥儿这是埋汰我那吧。你以为古局长今天是请你吃饭那?拉倒吧,今天咱们都不是主角,都是来陪且的。”
大家一听,有内容,脸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古局长。
古局长也不多说,笑着,张罗着,“来来来,老高来了人就齐了,咱们都上桌开席吧。”一起身,拉着几个人都坐到了酒桌上。
郭桐不知道坐那,等大家落坐后,找了个空座坐下了。
“丝丝,过来,跟你的叔叔们满个酒。”古局长冲着里屋招呼了一下。
“来了。”
郭桐由声音看去,一个妙龄女孩从里屋出来,面露羞涩,但还大方,一看也是经过这种场合历练过的,来到桌前一一给大家满上了酒。女孩给郭桐满酒的时候,由于身体离的近,正值青春年少的郭桐心里还荡漾了一番。女孩也看了一眼郭桐,没说话,倒完酒,一转身又回里屋了。
“丝丝越大越漂亮了。毕业了吧,有对象了不,回头我想着给介绍几个。”
“白主任,这可是咱亲闺女,别瞎说。你在县信用社当主任,小姑娘多,又都往你身上扑,还填不满你这双色眼?”秦局长看来年岁最长,说话还是很有份量,白主任立刻哑声了。
“你别说,咱丝丝现在真是大姑娘了,有十八了吧,是该找个婆家了。不过,咱家这条件,怎么也得在市里找个女婿,将来老古再在市里买个房,老了,就跟闺女养老了。”
“看你说咧,你老马不也是找了个县银行的女婿吗?按说你这个质监局长,最应该找个市里的,你退休前还不把自个弄回市里啊?”古局长看着刚才说话的那个人。
“都讨论这干啥?年青人有年青人的想法,谁看上谁不是过一辈子啊,你就说秀芹嫂子吧,当年在县委办,那可是大家的梦中情人。谁知道老古下手早,咱那时候年龄小,没敢下手,要是下手了,现在老古还不知道和谁过呢?”
刚说完,高海的后脑勺就被人拍了一下。“酒都堵不上你的嘴,再瞎说,给你缝上。”秀芹一边说,一边又上了个菜。“快吃吧,一会都凉了。”
顺势,秀芹瞅了瞅郭桐,很满意的样子转身到了里屋。
大家一阵哄笑,古局长就张罗着开席了。
“老张、老魏两人去省里开会了,来不了,咱们六个照常进行。我首先介绍个新朋友,高海手下的郭桐,省委组织部派来的大学生村官,一会儿边喝边认识吧。下面,请下马镇老乡会会长秦局长致辞,大家欢迎。”
“最近县里发生了几件大事,不算太平,省纪委工作组已经进驻。各位要多当心,不必要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平稳是当前最大的政治。昨天跟齐书记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嘱咐我,把财政这块好好自查一下,有问题的要打回各个单位去,把问题分散开。老郭,你在监察局,随时听着省纪委的消息,有什么情况,向大家通报一下。”
郭桐这才注意到,一个一直没说话的人,和自己是本家,说起话来很低沉,“好。”
“这两月,煤行势不错,老马盯紧了,今年春节分红主要靠煤场了。5个村的信用社经营也不错,放到煤上的款,老白能早收回就收回。另外,老高,你刚入伙,车队这块,你得把飞虎压住了,年底了,确保要点钱回来。今年算是能过个好年,今天大家可以敞开了喝。噢,对了,还有个喜事,咱们闺女丝丝明年就毕业了,老古初步安排到组织部,大家可以帮着找找婆家。”
郭桐听着有点不明白,看出来今天是老乡聚合,好像说的事和经济也有关,搞不懂。不过今天全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种场合能来就已经长见识了,听他们说话就是了。
“我就丝丝这么一个闺女,有劳大家费心啊,一会门上我多敬一杯。秦老兄把工作安排完了,有什么事咱们私下再议。来吧,尝尝五粮液。”古局长举起杯,示意大家先干一杯。
大伙光说话了,都没注意酒,一听是五粮液,顿时来了精神。
“行啊,老古,这是受了谁的贿啊?”白主任说话随意惯了,也不分轻重。
古局长摆摆手,“咱这农业部门谁行贿啊,再说,就你老白喝得起五粮液,我们都喝不起?今天,要不是请大家帮忙找女婿,也就是请你们喝个雄州茅台。”
高海接茬,“别,老古,谁不知道你在县委办是出了名的抠啊,你能拿出好酒,我承认你是看得起大家,但这酒决不是你买的,不说实话,这忙我们大家还不帮咧。”
古局长经不住大家起哄,只能实话实说了。
“好好,我说。这不齐书记提出要农业立县吗,我就跟齐书记争取了两个全额财政编,想着进两个大学生。原来定的齐书记安排一个、李县长安排一个,不知道啥原因,齐书记安排的那个不来了。县政协王 听说后,就找了齐书记,非要把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给安排了。这不,他那个傻儿子昨个儿来我这了,搬了两件五粮液,正好今天就派上用场了。大家敞开了喝啊,今天咱们七个人,来他个八瓶怎么样?”
“呦,有这好事,你老古也不跟弟兄们说一声,你侄子这儿还没着落那。”高海有点嗔怪老古。
“跟你说了也白说,书记县长这两人的圈都没出,安排给王 ,也是齐书记的用意。秘书用了康主任的了,人家王 这边也要安抚啊。”古局长也无能为力的摆了摆手。
“现在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老高,属你年轻,你得往前奔啊,以后咱们下马镇老哥几个全指望你了,哈哈……”白主任还是那么豪爽。
“他娘的,咱们势力干不过他王 ,咱拿酒来干他。来来来,喝他娘的酒。”说着,高海举杯先干了。
这话一说,大家像是发现了目标,开始集中火力攻酒了,把愤恨和怨恨全撒向王 儿子送来的酒上了。
觥筹交错,把酒言欢,不一会,大家都过了一圈,就剩下郭桐没打圈。
高海发话,“小郭该你过圈了”
郭桐心里发颤,经过几次场合后,他发现和领导们喝酒,得用大杯。以前是一个领导,现在是一群领导,这那能受得了啊。
“我这就开始打圈。”郭桐还是鼓起了勇气,毕竟高海创造的机会太好了,不是谁都能有的,大不了喝吐了,也不能让高海丢了面子。
郭桐用眼看着高海,意思是大杯过,还是小杯过。
高海一反常态。“下面,把机会让给年轻人。来小郭,刚才都认识各位局长了吧,现在你打圈,一个门前三杯酒。”
郭桐一愣,以为最少得六杯,或是大杯上了,怎么变三杯?估计别人也不同意,不知道高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不成,年轻人比咱们酒量大,怎么能让他少喝了呢?高海你不要压制年轻人,来来来,白叔叔给你换个大杯。”
白主任刚要起身,就被古局长拦下。“老白,小郭今天是客人,别耍咱们这一套,让年轻人笑话。”
“噢?”老白似乎明白了什么意思,“我说那,原来高海说的陪且是这个意思啊。好好,小朋友,你就三小杯过吧,一会到我门上,你别喝,我全喝了啊!”
大伙又乐了,郭桐被弄的不好意思了,既然不让多喝了,那就顺坡下驴吧。
郭桐站起来,恭恭敬敬的敬了一圈,大家都很配合,也没找什么事。只是到了古局长这,高海说得六杯,因为这是主家,说主家的时候,还特意强调了一下。郭桐看着古局长,古局长也一反冷峻的表情,露出慈祥的面孔看着郭桐,好像在等郭桐表达什么。
郭桐还是堆着笑,“给古局长敬杯酒,请您以后多关照。”
“你懂不懂规矩啊?你要叫局长,换大杯敬。”高海不乐意了。
“我……那我……”郭桐也毛了,不知道那里错了,一下子蒙了。
高海接着说“叫叔叔,可以小杯敬。”郭桐明白了,这是套路啊,管他那,谁叫高海是领导,听他的先把这关过去。
“噢,对,得叫古叔叔。古叔叔,小郭敬您酒,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郭桐又改口,恭恭敬敬的敬了三杯。
古局长看着很受用,也没说什么套话,嘴里乐着嘟囔,“好好,跟着你们高海书记好好干,有前途。”
郭桐现在也开始学着乖巧了,什么事先按着领导意思办,即便自己不习惯,也得学着习惯。
几圈下来,一桌人都喝高了,一些县里的闲事也开始八卦了。
“前几天,李县长亲自到我那视察去了。我那地方,跟他娘的跟监狱似地没人想去,别说他李县长了,就是张副县长、金融办李主任一年都不去一回哩。我以为他有什么改革的想法要去调研,谁他娘的知道,到那就说我人员超标,人浮于事,还当着一大堆人说,弄得我真他娘的下不来台。我说,信用社经营不景气,能干的人都调走了,8个编还差着1个人,活多干不过来,还聘着两个临时的。你猜人家说啥?那我给你派个人过来吧!我一听,赶紧说,那敢情好,如果来个能人,把信用社效益搞上去,那全社人都感激李县长。你们猜他想调谁?你们谁也猜不到。”白主任调了一下众人的胃口。
“他那个理发的小情人。”郭局长一般不说话,这一说不要紧,竟然说到点上了。
白主任一拍大腿,“还是你老郭经验丰富,就是那个骚娘们。你说气人不气人,我这堂堂信用社、县直部门,又不是妓院。往我这安排,那我成啥了,那不成老鸨子了?”
哄,一桌子人乐的前仰后合,老古乐的差了气,里屋还传出来一个少女咯咯咯的笑声。
郭桐又长了见识了,这一圈儿圈儿的圈里的人,那一个儿个儿的领导被窝里的人,自己既不是圈里的,更不可能变成被窝里的,这前途,这抱负该奔向那去啊。唉,县里这是什么世道啊。还好,自己年轻,路还长,慢慢走着看吧。
快该吃饭的时候,高海让郭桐到厨房帮着秀芹上上饭。郭桐到了厨房,看着大锅菜还要一会儿才能熬好,就在一旁帮着收拾碗筷。
“小郭家是矿区咧?父母都是干什么的?有对象了不?”趁着空闲,秀芹问起了郭桐。
“我家是矿区的,父母都是公务员……”说到有没有对象,郭桐隐隐想起了小美,算了,开始重新生活吧,“我刚参加工作,还没有对象。”
此时,郭桐也察觉出,这回来喝酒,八成是来相亲的。丝丝也确实挺好看的,郭桐还是动了心思。另外,郭桐也想到,没有相亲这码事,怕是也没机会接触这么多领导。
看得出,秀芹看上了郭桐,不时的把丝丝的情况介绍了一下。
“我家丝丝快19了,你们年龄差不多,没事了,年青人多来往来往。我们家丝丝现在还在上大专,明年就毕业。你古叔叔想着找找关系,把她分到市里,但家里就这么一个姑娘,将来她一个人在市里我们也不放心。这不,你古叔叔已经跟县里组织部张部长说好了,毕业了,去组织部。”
郭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嘴里应付着,等大锅菜好了,赶紧盛上端了进去。
郭桐不在的这一会儿时间,高海他们又下去一瓶酒,每个人脸上都泛着红晕。等郭桐把每个人的饭都放好后,高海拉着郭桐,“来,小郭,最后你敬各位局长,咱们就结束吃饭。”高海给每人满了一小杯,到郭桐这,找了个茶碗,把剩下的酒全倒了进去,差不多二两。
郭桐脸上堆着笑,“给各位局长敬酒了,以后工作上还请多指教。”
当郭桐放下酒杯子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里屋的丝丝正看着自己。

楼主 丰收就会富裕  发布于 2019-05-29 15:24:30 +0800 CST  
第三章 解决眼前困难
第10节 春节送礼
很快,全国专业硕士联考时间到了。郭桐请假去了趟省会海庄市,看着一处处的立交桥,一处处现代化的建筑,郭桐瞬间觉得,还是城市好。郭桐饱含着希望参加了考试,情况还不错,考试内容基本上都在划定范围之内。考完了,郭桐又想起一件事,得抓紧办。
郭桐自小在父母的熏陶下,知道春节是联络感情最好的时候,于是想,是不是看看市里县里的领导,毕竟考核离不开市县领导的美言。
去看谁呢?郭桐掰着手指想了想,自己也没什么认识的大领导,那就先从基础开始吧,市里就是赵步森处长,县里就是吴芳科长。但是,人家住那里呢?自己也不知道,也不能满世界打听。再有,拿什么东西呢?自己工资又少,大件怕是拿不起,而且这以后年年送也是一笔不少的开支。还有,怎么去呢?自己又没有车,还得想法把东西带去。
不想不知道,一想还真是头痛。但无论如何,自己也要迈出这一步。机会还是要靠自己去创造。成不成的,全当练手了。
郭桐制定了一个路线,先远后近,就是先完成看赵步森的任务,再安排去看吴芳。赵步森为人和善,不行就直接打电话给他,直接到组织找他就行。吴芳家,问下董晓武就知道了。想好了,郭桐就像是按下了流水线上的按纽,一件一件去落实。
“赵处长吧,我是郭桐……唉,您好,从您那一别,这有半年没见着您了,还说要当面请教您那。看您明天在组织部吗?如果方便,我想有些事向您汇报一下,听听您的建议……唉,好咧。那好,明天我一早过去,好好,明天见。”
电话打的比较顺利,赵步森一如既往的热情,让郭桐信心大增。去组织部看赵步森,还可以顺便问问,下一步有什么指示和精神,自己应该怎么努力,是还在农村,还是有别的安排。
去单位看,拿的东西太大有点招摇,这是个问题。郭桐和父亲商量,看怎么办。
父亲看着郭桐日益成熟的样子,内心很是高兴。其实父亲本不想让孩子的人生太过沉重,不过,既然郭桐选择了这条路,那就让他自己走吧,做父亲的,能帮什么就帮什么。
“你可以在组织部附近找个商店,买好东西先不拿,让老板写个欠条、盖上章,你把纸条给了赵处长,让他下班凭条去领东西。”
“这是个好办法,老爸,还是你有经验。”郭桐还是庆幸有个当官的爸爸,毕竟官场上的事,还是能帮到自己的。
“你想好买什么东西了吗?如果赵处长吸烟,不如买两条好烟送他,如果他不吸烟,可以买点酒啊、牛奶啊什么的,经济实惠点好。”父亲提醒着郭桐。郭桐想了想,在赵步森屋里,他看到过装满烟灰的烟灰缸,那就买两条烟吧。
打定主意后,郭桐就乘长途车到了市里。到市委大院门口才七点多,很多人正在上班,于是在附近找了找商店。此时,商店都还没开门,郭桐只好找了一家烟酒店,在门口站着等。快九点了,才见有人开门。郭桐按照父亲交待的,买了两条烟,让店主写了欠条,拿着条就去了组织部。
办公室里就赵步森一个人,正在写着什么,看到郭桐进来,赶紧把手中的东西放到抽屉里,然后热情的招呼郭桐坐下。“怎么样,在农村工作还适应吧?”
“还行,现在基本上熟悉了农村工作。目前,乡村两级正在忙着年底各项工作验收,今天抽了个空,赶紧过来看看您。”
“好好,小郭不错。前一段时间,你们吴芳科长来市里开会,还一直夸你,说你在村里、乡里工作开展的很有起色,书记乡长对你都很认可。要戒骄戒躁,把身子扑下来,安心在农村工作,和老百姓打成一片,把党和政府的好政策、好措施,贯彻落实到农民头上。我相信你会越干越好。”赵步森鼓励着郭桐。
郭桐也积极表态,“谢谢赵处长的鼓励,我一定干好工作。另外,我还想问下,今年年底省委组织部会不会考核我们?”
“这个,我已经问过省里了,你们不按年度来考核,按一年周期来考核,应该到今年的6月份。”
“是啊,那我知道了。我继续努力工作,争取考核得个优秀。”郭桐一脸的自信。
“呵呵,小郭还得努力啊。其他几个村官也都非常努力,燕赵县的田升,矿区的吴生,包括和你一个县的闻道,他们也都在各自的村干的不错。”此时赵步森流露出了一丝轻蔑,郭桐感觉得到,其他人的情况可能要比自己好。
郭桐从小在公务员家庭成长,对人的态度和观点极具敏感性,能从表情和话语中,感觉到别人的想法。
话不投机半句多。郭桐连忙谦虚的说,“我得向他们多学习。这不快过年了,我也不知道您缺什么,拿了两条烟,我个人一点心意。”说着,郭桐就把纸条放到了赵步森办公桌上。
赵步森瞪了一下眼,问:“这是什么?”
“我在市委门口西边的大峰烟酒店买的,拿进来不方便,就打了个条,您凭条下班顺道取了就成。”
也可能是郭桐这个方法得到了赵步森的肯定,看得出赵步森眼光略有激动,但还是很客气的让郭桐收回去。郭桐那能收回,急忙起身,没等赵步森站起来,就关门离去。
出了门,郭桐长出一口气。光听说谁谁送礼办成事了,谁谁送礼提拔了,以为送礼是个简单事。但自己这一送,还真是不容易,这精神紧张的,话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这礼也不知道送的对不对,也不知道收礼之人满意不满意。但有一点,郭桐还是自信的,就是礼多人不怪,管他那,没大用,有小用也行啊。俗话说的好,福虽未至,祸已远兮。
郭桐在回家的路上,想了一路。既然赵步森提到这几个人,说明他们也都找过赵步森了,看来,这次送礼还是送对了。还有,既然赵步森那么肯定他们,是不是他们在乡村干的确实不错,是不是也是因为送礼了才会这么肯定他们。这一切突然又让郭桐感觉到了压力,就像是高中时看到学习排名时的感觉,一种考不上大学的紧迫感,让郭桐觉得窒息。郭桐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工作,争取在第一年的考核中,至少不落队。
下一步,就是找吴芳。郭桐通过杨秋水要了董晓武家的电话,晚上就打了过去。
“是晓武吧,我是郭桐。这段时间忙,也没顾上去找你玩,怎么样,最近忙不?”郭桐上来先寒暄了几句。
“是郭桐啊,年底了,你们乡镇忙,我们部里也忙,很快就要到你们乡去考核党建了,你们要做好准备,今年排名靠后的,党政干部不提拔哟。”董晓武半开玩笑的说,郭桐听着还是有些不舒服,好像是个人都能管着乡镇,他们怎么那么感觉良好呢?
郭桐还是压下了情绪,问,“你知道吴科长家吗?春节了想去他家走动一下。”
一提这个话题,董晓武变的不开心了,“噢,你打电话是为这个事啊,我还真没有去过他家。去他家干啥?他又提拔不了你,没用,去不去的吧。”
郭桐听出了话外音,一瞬间,自己似乎想明白一个道理,都是同龄人,之间还是会计较的。于是,连忙打岔说,“嗨,我也别没的想法,大领导咱也不认识,也不想去找大领导,毕竟吴科长把我送到乡镇,又关照乡里的干部照顾我,就是春节了,到他家走动一下。你要不知道,我再问别人。春节前我去趟县里,咱们哥几个再喝场酒。”
放下董晓武的电话,郭桐想了想,找老牛吧,他和吴芳个人关系看来不错,应该知道家在什么地方。
老牛告诉郭桐吴芳家地址,然后又提醒了下郭桐。“你要是去看老吴,乡里书记乡长你是不是也要看下?”
这个,郭桐真没想过,一是觉得都看的话,经济上压力太大,二是觉得他们可能也帮不上太大忙,三是先找组织上的人探探路,再看下一步。
“嗨,我去他家就是拿箱酒的事,还谈不上送礼。咱可没那钱给领导们送啊。”郭桐自嘲着回了老牛。老牛听完,也不作声了。郭桐知道,老牛想让自己混的好些,但是,自己总不能正了不多少钱,全花在送礼上了吧。
郭桐搭着到县城开会的车先去探了探路。按照老牛说的,很快找到了吴芳家,为了确保准确,专门又到小卖部买了个饮料,向老板确认了一下。摸清了家门,郭桐就着手准备东西。
回到家,和父亲商量了一下,家里还有别人送的整箱的酒和瓷器,郭桐觉得还是瓷器好,精美、大器,看不出多少钱来。准备妥当后,利用周末时间,郭桐拎着瓷器去了。
大门是虚掩的,郭桐推开门问,“这是吴科长家吗?”
“谁呀?”说话间,一个中年农村妇女从里屋掀帘子出来了。
“阿姨好,我是东孙乡的。吴科长在家吗?”
“啊,东孙乡咧。他不在,你先家坐着吧,我叫他去。”说完,把郭桐让到里屋,中年妇女就转身出去了。
郭桐环绕着看了看屋里,还算是整洁,典型的农村家摆设,看着不算富裕。
不一会,就听见院子里有人进来了。郭桐赶忙掀起帘子,迎了出去。
“吴科长,以为您不在家那。这不快过节了,来家看看。”郭桐笑着、迎着吴芳。
“呀,郭桐来了。说是东孙乡来人了,我想了想,也没想起是你来,快进屋坐吧。秋岚,倒点水来。”
吴芳招呼着郭桐进屋坐下,眼光就朝向了东西。郭桐赶忙说,“带了点瓷器。”
“哎,来就来吧,还拿东西,一会你拿走啊!”吴芳客套了一下。
吴芳拿出烟来,递给郭桐一支。郭桐顺势接下,拿过火机,先给吴芳点上,又自己点上。
“现在乡里忙了吧,都年底的。下周,我这儿也计划着到东孙乡了,党建每年是个重点,年底前每个乡镇都要走到。”
“现在乡里比平时要忙,尽是一些考核验收的事,都不是什么重活。”
郭桐跟着吴芳拉了会家常,就转到正题上来。
“吴科长,我们大学生村官年底还考核吗?”
“没听说啊。市里没通知,我们就不考核,你就在乡里参加正常的乡镇干部考核就行。”
“是啊,前两天我去市里问了一下赵处长,他说年底不考核,那我就参加乡镇考核了,还望您多给照顾照顾。”郭桐顺着话茬,提了个小要求。
“那是一定。我前段时间往乡里打过电话,高海对你评价还是很高的,这很难得,刚去半年就能得到书记的认可,说明你确实干的不错,也确实证明省委组织部选派的大学生村官素质高。”吴芳看在东西的面上,很是高抬郭桐。郭桐心里也知道,高海怕是因为介绍对象的缘故,对自己评价高了点。
“都是吴科长照顾我,还望您多指教。不知道闻道他干的怎么样,我好长时间也没跟他联系了。”说完自己的事,郭桐又把话题引到闻道身上。
“他也不错,前几天也过来了。他现在跟着镇书记当秘书,县委周副书记对他很认可、评价很高。”
得,满以为自己干的不错,谁知道闻道更胜一筹。自己怎么就不能和县领导建立起关系呢?这得回家好好跟父亲说说,要找找关系。
目的已经达到,郭桐就没多待,寒暄了几句就出来了。回到家,和父亲商量了起来。
“你看人家都找关系啦,爸,你是不是也找找。”郭桐心里有点着急。
“武雄县的领导咱可没有认识的,你爸也就跟矿区几个县领导熟,回头我问问他们,看看能不能联系上武雄县的领导。但话说回来,你找人家,逢年过节的,你就要走动啊,这笔开支不小。另外,你工作能力要是上不去,光靠关系也走不远。我认为你还是踏踏实实的干好本职工作,学好本事,关系能遇上更好,遇不上还得靠自己。”
郭桐见父亲不是太认可关系这事,也就没往心里去。闻道家有钱,郭桐是知道的,上大学的时候,从消费上就看出来了。自己家没有钱,郭桐也是知道的,父亲虽说是个小官,但是个副职,一辈子也是靠自己的能力干出来的。特别是父亲从部队转业多年,还自学法律取得律师资格证,让郭桐十分的佩服。
关系这方面还得找,郭桐心想,就算是不通过父亲去找,自己也要努力向领导们靠近,争取机会。
高海带郭桐见了一次丝丝后,为增加见面机会,又在一个周末的晚上,拉着他去见丝丝。郭桐也正好顺势应承着,他知道,一旦攀上古局长,进步的事就有人帮忙了。
古局长并没有在家,高海打了个电话,就准备走,“我去武雄大酒店找老古,有县领导在,你去不方便。你就在古局家和丝丝呆会,没事就自己回去吧。”
高海跟秀芹打了声招呼就走了。秀芹招呼着丝丝出来,和郭桐聊天。
看着丝丝青春貌美的样子,郭桐也露出羞涩的表情,心里也畅想着,和她结婚后,人生会不会变的很美好。
“你,你平时都干什么呀?”丝丝问郭桐。
“平时乡镇工作很忙,大部分时间要完任务。跟上学那会没法比了,现在足球也踢不了,只能偶尔和同学打个台球、喝个酒。”郭桐漫无边际的和丝丝瞎扯着。
刚开始还行,说着说着,丝丝说的话就越来越不靠谱了。
“我在学校可历害了,跟李校长、关校长、马校长他们关系可好了,他们说让我毕业了留在学校,过上二三年就提我当系主任。同学们也都很喜欢我,好多男孩子给我写信,你看看。”一边说,一边从抽屉拿出一沓子信封放到了郭桐面前。
郭桐心里咯噔一下,坏了,遇到了神经病啊。
郭桐脑海里立刻想起一个人来,大学同学果遇桃。当年就是这个家伙,把郭桐折腾了一把。
一天晚上,跟郭桐并不熟悉的果遇桃把自己叫到楼道里。此时宿舍已经关灯,果遇桃还是兴奋着跟郭桐说着话,“我跟咱们学院贺院长关系可好了,非让我成立计算机协会,让我当会长。学校计算机系的主任、副主任我们关系也非常好,我已经跟他们说了,都参加咱们这个协会,回头再找几个老师进来,协会就可以开张了。我想让你来当副会长,你负责组织学生入会,将来搞点活动,咱们也可以正点钱。”
郭桐和果遇桃向来无交集,他怎么就看上自己了呢?自己已经是学生会体育部的干事,再干一摊,张辅导员同意不同意?但是,金钱的诱惑还是没挡住,郭桐进一步了解说,“那,成立协会后,在哪办公啊?”
“这个好办,我跟院长熟,让他给咱们在办公楼解决几个屋应该没什么问题,实在不行,我跟咱们系主任说说,从实验楼里找个办公的地。”
听着果遇桃一板一眼的说辞,郭桐相信了,还主动跟张辅导员说起这事,希望得到支持。结果,张辅导员一听就急了。
“你别听遇桃瞎说,他脑子有问题。他这事谁也没跟谁说,自己瞎想、瞎搞的。他打了个名单,先把院长名字写上,然后找计算机系主任说,你看,院长都加入了,你也加吧。人家信以为真,就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他再找系里的老师,说,你看系主任都加入了,你也加吧,结果很多计算机系的老师都写上自己的名字了。我知道这事后,赶紧跟贺院长核实,结果,贺院长根本就不知道这事。问遇桃,他还不承认,非说贺院长答应他了。这几天,天天往贺院长办公室去。我这刚通知他家长,带他回家休养一段时间再过来。你可别上当,他脑子有问题,精神问题。”
郭桐吓出一身冷汗,人生处处是陷井,防不胜防啊。
眼前的一幕是多么的相似啊,郭桐好好看了看丝丝的眼神,她还是一脸不顾的自说自话,“那天我爸爸和县委齐书记吃饭,齐书记也特别喜欢我,他说了,要是回县城,那个单位随便挑,过几年就提我当局长……”
话说的越来越不着边际,郭桐明白了,这也是个坑,赶紧抽身吧。
郭桐不等丝丝说完,起身到了院里。秀芹正要准备饭,郭桐上前找了个招呼,“姨,晚上我爸要和矿区几个县领导在一起吃饭,准备帮我引见市委组织部领导,我得赶紧回去了。”
“是啊,那,那,那你回去慢点,有空了再来玩啊。”秀芹原本想留郭桐吃饭,但郭桐的理由让她也没法拒绝。郭桐头也不回的走了。
楼主 丰收就会富裕  发布于 2019-05-29 15:24:53 +0800 CST  
第11节 党建检查
时间进入了腊月。早会上,高海安排了几件事,一个是由刘红江乡长牵头,安排春节值班和安全工作;一个是由王玉民牵头,组织对乡里退休老党员进行慰问;一个是由计生站负责,给每名干部一袋大米、一桶油、一箱酒;一个是由老牛负责,节前把工资兑现给大家,把奖金也发了;最后一个,组织部党建验收,上午9点就到,由王玉民牵头,老周、老牛配合。会上,王玉民还点名让郭桐也参加党建验收工作,高海同意了。
会散了,王玉民就把几个人召集到办公室。老周快人快语发了通牢骚,“又鸡巴来吃喝了,王书记,这事还得老牛办啊!我可没辙。”
“上来不说工作,先说吃、先说钱,脑子天天就想这些,你还有什么能耐、什么本事?”王玉民打心眼里看不上老周,要不是他爹是老人大 ,王玉民早不让他管党建了。
“这次是谁来咱们乡啊?”老牛问。
“带队的是刘清民副部长,还有吴芳、董晓武,刘部长这,我还熟悉,吴芳不是跟你熟吗?老牛你多跟他沟通沟通。”王玉民一边说着,一边陷入沉思,想了一会,就跟几个人安排起来。
“老周,一会你先把乡里的档案整理一下,分门别类的,整的清清楚楚的。关键是党费这块,票据什么的要全,要符合规定。他们来了,如果要下村,就安排到南神村,让晓军把档案什么的准备齐全,中午让晓军找个地方,安排好一点。如果他们不下村,老周,你找下东孙村的安良,让他在饭店安排一下,省得你花钱。这期间,如果需要什么文字性的东西,郭桐你负责,趁这个机会练一练,也接触一下组织部的领导。你们分头准备一下,提前给村里打个电话。”王玉民安排完,就宣布散会,一个人又跑到高海那去了。
郭桐觉得跟着老牛吧,看有什么事能帮上忙的。老牛到了乡党政办,拿起电话通知了晓军,电话里不忘交待说,“安排好点,席间可以向组织部争取点入党的名额,将来支部里你的人多了,工作就好干了。”
看着表快到9点了,老周、老牛、郭桐站在乡大院里,边等边聊着天。
不一会,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开进大院,老牛让郭桐赶紧去报告王玉民和高海,自己迎了上去。
当高海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刘清民已经走到了屋门口了。
“吔,我说一早喜鹊老在枝头叫啊,原来是老部长驾到。快进屋,小郭,赶紧的倒水。”
众人进屋坐下后,刘清民满脸堆笑,做了开场白。“高书记还是那么有激情,在县委办的时候,就看你干活多。这都快过节了,还在乡镇坚守,值得我们学习啊。”
高海也满脸堆笑,挨个递了烟,“咱也是俗人啊,这不听说你要来,我才坚守的,要是换别人,我就安排红江接待了。刘部长,咋的说,今儿中午我也得和你一醉方休啊。”
寒喧的差不多了,刘清民说明了来意,“这次来呢,主要是年底党建验收,年初部署的一些工作,看看完成了不?完成的好坏。今年张部长要求高,非要给各乡镇排个队,你说这不是得罪人的事吗?没办法,来还得来,看还得看,分还得打,队还得排。”
说到这些,刘清民的脸就凝重起来。
高海听出了话外音,看来东孙乡的情况不是太好。抽了几口浓烟后,高海做出了决定。
“这样,我这先给老部长汇报一下今年党建情况。玉民,你赶紧去把档案什么的准备好,再看一遍,把年初的党建任务表拿着,一项一项对应着看,搞清楚到底那项不行。老牛,你跟晓军说下,让他带点‘山货’赶紧到这来,然后在矿区梅林大酒店定个桌,中午咱们好好请下刘部长。你们去准备吧。”
出了书记屋门,郭桐不解的问老牛,“什么‘山货’啊?”
“就是钱。”
郭桐跟着王玉民、老周,把所有的党建材料一一摆放在会议室里。不摆不知道,一摆吓一跳。这个乱啊,那项和那项工作分不开,不是少这个,就是少那个,老周也想不起来缺的东西去哪了,把王玉民气的直骂他。郭桐还没见过老周这么怂过,像个小孩子似的,站在一边。
“赶紧着,去给吴科长买条烟去,一会吴科长不给你说两句好话,怕是高书记得扒了你的皮。”
老周没办法,慌慌张张的出去买烟了。
没办法,王玉民口述着,让郭桐赶紧补了好多材料。准备的差不多了,时间也快到中午,王玉民赶紧到书记屋汇报。“吔,怪我们基础工作没做好,这不,刚整理完,请刘部长检查。”
郭桐、老周也跟着王玉民进了书记屋,此时老牛、晓军都在,郭桐偷偷的跟晓军打了个招呼。
“那这样,吴科长你们去看看吧,我再跟我老部长喝会茶,老牛、晓军,你们先去梅林大酒店吧。”说完,高海转头又跟刘清民说起话来。
晓军起身,把一个鼓鼓的信封从包里拿出来,一转身,不经意的放到了高海办公桌上,跟着老牛出去了。
王玉民出门就把老牛抓住,让老周把装着烟的黑塑料袋子给了老牛,交待说,“老牛,把这烟给了吴芳,说点好话啊。”
老牛心领神会,赶紧追两步,拦下吴芳,“你还没去过我的办公室吧,走,到屋看一眼,看完咱们再检查。”
不由分说,老牛单独把吴芳拽到自己屋来。“一点心意,别让人看见了。”老牛把黑塑料袋子顺势装到吴芳的公文包里。
“这个事你们不说,我们也知道,老周做党建工作确实不到位。吴科长还得多体谅乡镇的兄弟们啊,那边高海、玉民书记会跟刘部长说好这事,检查这块你多费心。”
吴芳心领神会,抽着烟,一脸认真的对老牛说,“咱哥们弟兄是亲的,我也是奉命行事,如果刘部长那关过了,我决无二话。不过,不是兄弟多嘴,就你们那个老周忒不争气。啥鸡巴工作也干不好,连个党费也交不上,档案不用看,肯定一团槽。几次县里开会,让他请个客,跟他妈的要他命似的难。过个节连个面也不见,眼里根本就没咱们哥们。这次看兄弟面子了,但是,丑话说到前,明年要还是他干,我就一定给排最后了。”
“这话我一定带到。中午咱哥俩多喝两杯。”老牛出门,把吴芳领到会议室,给王玉民打了个Ok手势就和晓军去矿区了。
这关节打通,检查就是走个过场。期间,倒是董晓武提出了几句异议,吴芳几句就怼过去了。郭桐在一旁看着,心里偷着乐,看来,董晓武长进不快,一点眼色都没有。
检查完,吴芳就找刘清民复命去了,王玉民和郭桐也跟着进了书记办公室。
“刘部长,我们这完了,您看……”吴芳顿了一下,察看刘清民的眼色。
“你们检查的当儿,高海书记也介绍了一下全乡党建情况,我看很有起色,有些情况提炼一下,可作为全县的典型。你那检查的结果啥情况?”刘清民的话基本上就定了性。郭桐定睛一看,桌上的信封已不见踪迹。
“噢噢,不错不错,东孙乡的党建工作在高书记的正确领导下,玉民书记的具体指导下,档案比较齐全,各项工作任务全部完成。”吴科长半官腔、半玩笑的话,把大家还给逗笑了,刘清民也满意的看了一下吴芳。
“那好,各位领导也都辛苦一上午了,这也到饭点了。刘老兄,咱们吃饭去?”高海很是高兴,这一年最后一项检查顺利过关,可以安心过个年了。
郭桐跟着王玉民,赶紧招呼车辆,一行人都上了车,向矿区驶去。
进到雅间一落座,高海的脸立即阴了下来。
“老周,我当乡长的时候,就知道你工作能力不强,党建工作一塌糊涂,打今儿起,你不要管党建了。就他妈你那个德性,吃喝数着你了,干活瞅不着你。今儿来的刘部长、吴科长、小董都不是外人,当着组织部领导的面,咱们也不挡丑,这关能过是看我的面子。别说我为难你,现在给你一次机会,也发挥你的长处,把领导们陪好。三位领导如果肯定你了,你还有机会,如果有一个领导不认你,刚才我说的话就定了。”
此时,老周早已吓的魂飞魄散。慌忙起身,唯唯诺诺的说“我一定陪好,一定陪好。”一边说,一边忙着给大家倒水服务。
开席后,照例由高海进行了热情洋溢的欢迎词,然后先打了一圈。完毕后,高海就把老周抛出来了。
“来吧,老周,看你的表现了。”高海瞪着老周,老周又吓的站了起来。
“高、高书记,您看我怎么敬啊?”老周小心的征求着高海意见。
“还他妈问我,你自个儿不知道那错了?不知道怎么敬领导?不知道酒咋喝?你说说你,在乡镇二十多年了,饭白吃了,屎白拉了,坑白站着了。好,好,你不是问我吗,这样,一个领导门上,你自罚六杯,再敬六杯,再碰六杯。如果领导们不喝你的酒,就是不认可你,你自己也要替领导喝了。开始吧。”
我得个天嘞,郭桐心里暗暗叫苦,三六十八杯,十八乘以三就是五十四杯,差不多一斤半酒。看来,高海黑起人来也不是个玩儿意。但这也得说怨老周,没本事,还老炸个刺,到了节骨眼上,也没什么人帮他。郭桐眼看着王玉民、老牛、晓军他们,一个个正等着看老周笑话,组织部的领导们也做好迎接老周敬酒的准备。
此时,郭桐暗自提醒自己,千万要养成和同志们打成一片的好习惯,不是为出成绩的时候有人敬,而是为落难的时候有人帮。
再看老周,已经“呆若木鸡”。
“啪”,高海拍了一下桌子,“你他妈没听见是怎么着,还不动?喝不了你就给我滚出去!”
老周缓过神来,慌慌着拿起酒来,一杯一杯倒上,开始先敬刘部长。
“刘部长,实在抱歉,以前都是我工作没干好,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先给您赔不是了。”说完,六杯依次下肚了,又满上六杯,“刘部长,您看,我这……”
刘清民面无表情,也端起酒杯,“这个,工作上干好是一方面,还要注意和同志们打成一片,组织部有不少人对你印象不好,这个观念要扭转,下来多和吴芳他们沟通。老实说,你的工作做的不怎么样,原来是要给你排最后一名的,刚才高海书记给你说了很多好话。这样,你一会多感谢下高书记吧。”啪啪啪,刘部长一杯没少,和老周碰了十二杯。
接着,老周又垂头丧气的自满自喝了六杯,来到吴芳面前,“啥也不说了,都是我的错,吴老兄,以后多担待。”
“别,别,别,别这么客气,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工作不好,也就把我工作拉下来了,我怎么着也得帮你啊。这样,回头你再到组织部的时候,我帮你把伙计们都约出来,好好处处关系。其实工作也都扯淡,关系处好了,你工作自然在前面。今儿不多说了,来来来,咱们哥们干了。”
老周又干了十二杯,看样子,有点晕了。“我叨口菜。”
老周叹了口气,瞪了瞪眼,又自满上六杯,干了。这次老周没起身,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晃晃悠悠的举起杯,对董晓武说,“兄弟领导,我这站不起来了,对不住了,我坐着敬你了。”
高海看不下去了,“咋得?喝点酒就站不起来了?给我起来,站着敬。”
没办法,老周颤颤巍巍的起身,走到董晓武面前,舌头也大了,说话听不清了,自己嘟囔着,“都怪我,都怪我。我这个人啊,我是没出息,我在组织口工作也二十多年了,我……我……”说着,老周眼泪掉下来了。
“一个没出息的样,东孙乡咋出了你这么个玩儿意?”高海一旁看着,骂着。
董晓武也没把老周放眼里,一付轻蔑的样子看着老周,也不说话,只端着酒杯,等着老周干。
老周此时已经醉了,也不知道什么了,糊里糊涂的干了十几杯酒,董晓武也陪着干了。
再看老周,库通一声,瘫坐在地上,不醒人事了。
高海恨恨的说了句,“拖一边去。”
郭桐赶紧起身,和晓军一起把老周架到屋外,找了个沙发,把老周放平躺下,看着他没什么大事,又转身回雅间了。
一进屋,就听见高海和刘清民说话。“见笑了,见笑了。老周这事咱就过去了。现在,咱们好好喝。这样,玉民你们打个圈,一门上三杯,呼会色子。”
不大一会,席间已是笙歌燕舞。酒喝的差不多了,大家都有些醉意。高海看似不经意的,开始打听县里情况。
“听说齐书记要走?组织部也要换人?”
“是有这个传闻,齐书记走不走,我不知道,但张部长要提是真的了,听说新来的组织部长是市委书记的秘书,叫什么度又水。”刘清民说的像是已经板上钉钉了。
“噢”,高海走了会神儿,接着又问,“那张部长这会还主事不?这不你侄子这事一直没着落那,我原本想节前抽空跟张部长磨叨磨叨,谁知道人事变的这样快。”
“这个,我建议还是别说。年前不动年后肯定动,而且这会儿说也来不及了,现在科级以下调整都暂停了,工资调整方案也得等新部长来再签字,张部长就是想办,也不能给你办了。”
郭桐听得出来,高海这是拿孩子的事探路,只要高海在任上,解决他儿子的事也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看来,高海是有想法了。不过,高海刚当上书记就动地方的可能性也不大啊。郭桐心里琢磨着,也没太当回事。
“你说现在这县领导,一个个的,那是来干事的,一二年就换,屁股都还没坐热那。”高海酒高了,发了通牢骚。
“这你就不懂了,人家那叫政治,你才是干活的主。让你说说,县领导在不在的和你工作有关系吗?没县领导你就不干活了?你当你的书记,谁当县领导,你都得完三提五统,你都得管计划生育,你都得给教师开工资,发那牢骚没用。再说,要是你当市委书记,怕也是一二年内把县领导们换一换。”
“我还不知道,调整干部都要靠关系、靠送礼。现在也就是乡镇书记不值钱了,你知道咱这派出所刘所长不,花了大钱才当上,以前舍不得,只能当副的,一花大钱,立马扶正。”高海说到这,眼睛瞪的溜圆。
郭桐分析着,这是高海说自己吧,都当上书记了,还是对送礼这事耿耿于怀。
“呵呵,老弟你还有啥想不开的,你好歹也正科了,也书记了。我副科二十多年,正科也五年了,眼看着要退休了,连个正职也没混上。”
刘部长调侃着自己,接着又说道,“不过,要说提拔这事,我从组织角度给你分析分析。你有没有能力要从多方面考量,其中一个最重要的能力,就是如何尽快取得县领导的信任和支持。你想啊,你这乡里的各村支书都不听你的,你工作好开展吗?道理是一样的。所以,来了新领导后,你就得想法接近领导,取得领导的信任。你说送礼?有这种现象,目前看还很普遍。‘礼’确实能迅速拉近人与人的关系,但这种看似‘密切’的关系,却是露水关系、狗肉关系、利用关系,一旦出了问题,两人就没有什么‘关系’可言。”
刘清民喝了口水继续说,“前几年财政局的李升局长不就是个例子吗,为当局长给当时的县委书记庞东北送了几万块钱,庞东北一出事,就把他咬出来了。这不有个笑话说的,黄狗和黑狗说,咱们得交好朋友,一起对付别的狗,黑狗说好啊。话音未落,有人丢下一个骨头,两只狗立刻为争骨头互相咬了起来。道理就是这个道理。”
高海还有些不服,“那你说不送礼,那个领导会提你?”
“提拔不提拔,最根本的还是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担当起这个职务,在有工作能力的基础上,看你有没有能力取得领导的信任。信任不一定靠金钱来建立,应该建立在你的为人、处事、方法上,所以,当领导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而是一门复杂的艺术。”
郭桐听后,大为感悟,还是组织部的领导有水平,还得学习啊。
“那你说,咱们这号的也就当这个官就拉倒了?”高海气是泄了,看来还有点不甘心。
“对啊,你的能力符合你的职务,你干的就最合适;能力大于职务,你干的最舒服;而能力小于职务,轻者工作上处处为难,重者可能处处危机直至锒铛入狱。”刘清民像一个大仙一样,把官场评说的细致入微。
郭桐佩服的五体投地,吴芳、王玉民也跟着鼓起掌称赞着。
高海连忙说,“高见,高见。以前不知道刘部长这般眼光,把官场的事看得这样透彻。今天我非和老兄一醉方休,来,再开一瓶。”
刘清民今天也是高兴,看着大家认可自己的观点,也是有点自得,“奉陪到底。”

楼主 丰收就会富裕  发布于 2019-05-29 15:25:13 +0800 CST  
第12节 得罪书记
进入腊月二十,乡里就放了春节假,郭桐也回矿区过年了。郭桐和高中、大学的同学见面、叙旧,走走亲戚。期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郭桐母亲有一个前同事,离职做了手机通讯生意,几年间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大老板了,听说郭桐还没有对象,非要介绍一个。介绍的姑娘郭桐没看上,但这个老板到是看上了郭桐,觉得这孩子将来必有前途,于是送给郭桐一个手机,着实让郭桐兴奋了一阵儿。
初八上班,农村还处在年里,乡里也不怎么正常上班。高海、刘红江天天忙着开县里的大会小会。这期间,郭桐跟着王玉民、老牛没事就到各村转转,喝喝酒,联络联络感情。
刚过十五,县里突然调整了县级班子,说突然也突然,说不突然,也在大家猜测之中。齐书记上调市政协副 ,李县长接任书记,从外县调来一个刘县长。组织部张部长调任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度又水从市委办调任县委组织部长。
县领导换了,但乡里没什么感觉,该上班上班,该喝酒喝酒。
不知不觉,转眼到了三月份。按照赵老师的安排,应该来村里嫁接核桃了。电话接通后,赵立峰先告诉郭桐一个好消息,“你被录取了,准备上学吧。”
郭桐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要知道,当年大四那会,郭桐也准备复习考研,还专门找了导师。结果,导师早看出郭桐不是那块料,专业课给的分相当的低,就是没想要郭桐。郭桐本来英语、政治考的就不行,这下总分数低的,郭桐都不好意思对外说。这一段经历,成了郭桐心里一个小痛。现在好了,自己也是研究生了,郭桐心里别提多感谢赵立峰老师了。
赵立峰来的那天,郭桐跟着王玉民又到燕赵火车站接的。赵立峰把嫁接苗也托运过来,幸亏郭桐开着吉普车来的,三大麻袋苗可以捆放到车顶上。
车一进村,路两边不知什么时候站满了群众,跟着车一起来到了村委会。赵立峰一下车,群众都围了过来。有打招呼的,有握手的,有让去家吃饭的,有拿着烟非让赵立峰抽一颗的。
赵立峰被眼前的景象感动了。“老乡们,谢谢大家,只要大家相信我,我一定帮大家把核桃种好,将来有个好收成。”
晓军从办公室里跑出来,握着赵老师的手商量着,“咱们到屋喝会茶,吃完午饭后再去地里”。
赵立峰还没有从老乡们的热情中缓过神来,精神抖擞的说,“不喝了,现在就去地里,先看看,安排一下,下午就可以直接嫁接了。”
“那听赵老师的,先去地里。”王玉民也有点兴奋,也想看看赵立峰到底带着什么宝贝苗来的。
晓军领了命令,转身向后面的人交待,“大秋、二秋,招呼上老万叔他们往地里赶,我们开车先过去。”
晓军上了乡里的吉普车,一溜烟向核桃地里驶去,不少群众也骑着车跟着去了。
到了地里,赵立峰仔细查看了核桃出芽情况,还是比较满意。“来来来,看我怎么嫁接,看仔细了,一会我再分解讲给你们……”
“看,像这样的就成了,如果回头发现这苗死子,没成活的就要从这切掉,重新嫁接一次,这次要左右各嫁接一苗。”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重复问着,“赵老师,咱这苗,将来能产多少斤核桃啊,能卖多少钱啊?”
赵立峰也逗他们,“吔,产量高的很那!”
赵立峰一边讲,郭桐也在一边看,老师讲的深入,郭桐听着感动,恍惚间,郭桐觉得人生即是讲堂,总是用心的人在讲,总是有心的人在听。
中午,赵立峰也没回村,让晓军把饭拿到地里面吃。吃完又马不停蹄开始工作,这种作风也让周围群众信服和依赖,一个个学的认真,干的仔细,脸上充满了希望。
下午,王玉民接到一个电话,神色慌张的把郭桐叫到了一边。
“刚红江来个电话,有个重要的会,非让立刻都回去。这边赵老师也不能离人,这样吧,我回去,有什么事,我先顶着。这边你照应着。”
郭桐也没当回事,就留下来一门心思的跟赵立峰学着嫁接技术。晚上,郭桐正和赵立峰聊着天,突然接到高海的电话。电话那头上来就是一通臭骂,说的话,让郭桐很摸不着边际。郭桐就以为高海喝醉了找理由骂自己出出气,也没往心里去。
三天时间,这50亩核桃树算是嫁接完了,郭桐也陪着老师在村里住了三天。赵立峰不放心,又亲自查看了一遍才放心。
嫁接结束了,赵立峰就想回学校,走之前,自然又是一顿酒。村里两委班子一起给赵立峰践了行。这场酒,每个人都积极的喝,喝的高兴。赵立峰还唱起了歌,感染着郭桐也喝大了,到乡镇工作,第一次喝的不醒人事。
早上一睁眼,郭桐觉得头痛的历害。起身看了看四周,像是在晓军家。郭桐试着起身站立,慢慢走到外屋,一看没人,就坐在沙发上休息。不一会,听到门外停车的声响。一个人快步走了进来,是王玉民。
“赵老师走了?”
“不知道啊,昨天喝高了,我刚起,没见着赵老师和晓军。昨天赵老师说的要走,让晓军一早送他到车站。”郭桐估摸着晓军是去送赵立峰了。
王玉民一脸严肃的坐到沙发上,“高海走了。”
“高海走了?去哪了?”郭桐也从睡意中惊醒。
王玉民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拿出烟来点上,惆怅了一会儿。
“回县统计局,当副局长去了。”
“回县统计局当副局长?”郭桐反问道,也有些大惑不解。按常理,刚当书记不应该这么快调动。另外,由乡书记回县直按说该接任局长,当个副局长,有点降职使用的意思。
“前个那个紧急会,就是县组织部来人考察他。当时,高海还跟我急了一道,嫌我没把你带回来,少了个说好话的人。现在看来,问题不在咱们乡里,在县里,高海可能出问题了。红江现在主持工作,如果他当上书记,咱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郭桐这才想起那天晚上高海打电话的事,跟王玉民说,“我说那,前个儿晚上,高海电话骂了我半个小时,我以为他喝多了呢,原来是心情不好。这样看来,高海不是快出事了,就是事已经结束,降职安排了。”
“我估摸着是事没完,如果完事,那天走的时候就不会那样慌张。”王玉民抽了一口浓烟,满脸的狰狞。
“那,会是什么事呢?”郭桐试探着问王玉民。
“具体不知道,我估摸着和齐书记走有关。高海是齐书记这边的,李县长接书记后,首先打击的,应该就是齐书记的老班底,至少要杀鸡给猴看。”
郭桐还是能听出来,王玉民也是高海这边的,对高海的结局有点兔死狐悲的意味。
王玉民和郭桐聊着这些事,不知不觉到了晌午。门外有停车的声音,晓军进来了。
“呦,王书记来了。”
晓军也感觉到气氛不对,看看王玉民,又看看郭桐。“这是咋了?”
“赵老师呢?”王玉民先问道。
“这不赵老师急着回去给研究生们结题,五点就起来了,非要我把他送车站上。这不,刚回来,王书记这是有啥事咧?”
“没什么事,把赵老师安排好就行。回头,你组织个专门队伍,把核桃管理好,明年一定要有个好收成。这不是小事,是你当书记以来最大的惠民工程,也不要辜负了我和郭桐的一片苦心。”王玉民毕竟是老乡镇,在工作和个人感情上还是分的开的,不时时机的差开了话题。
中午没什么事,晓军找了几个人陪着王玉民和郭桐喝了点酒。席间,郭桐明显感觉到王玉民心情不好,没喝多少就醉了,郭桐和会的赶紧把王玉民拉回了乡。
一进大院,就看见刘红江和几个副书记、副乡长站在院里说话,脸上洋溢着笑容。
车停下后,郭桐就搀着王玉民下车,往屋里走。郭桐一边走一边和刘红江他们打招呼。
“又鸡巴喝多了,天天就知道喝酒,啥正事也不办。”刘红江斜眼看着郭桐走过去,嘴里愤愤的说道。
“就是,什么本事没有,就有喝酒的本事……”旁边几个人附合着,讥笑着。
郭桐觉得人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得势时趾高气扬,失势时灰头土脸。此时的王玉民正应了那句话,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郭桐把王玉民放到屋里的床上,帮他盖上被子就回到自己屋里。
郭桐还没缓过神来,门就被人推开,刘红江进来了。
“你村的计划生育工作安排好没有,这周县里过来抽查,南神村是个问题村,你要当心,出了问题要拿你是问。”刘红江吼了一句,头一不回就走了。
郭桐感叹到,这是把自己也划到了王玉民这派了,一种站错队、跟错人的阴影陡然而降。
叮铃……
急促的电话铃响,把郭桐吓回了神,是高海的电话。
“嗳,高局长好,您到统计局还没跟您道喜那,祝高局长……”郭桐还没说完,话就被高海打断了。
“道什么喜?我是到统计局了,乡里的事我帮不上你了,统计局这边有事还可以找我。”高海不忘跟郭桐套套近乎。
“谢谢高局,您电话找我有事吗?”其实郭桐多少猜出来高海的意思。
“你这段时间怎么没找丝丝玩啊,丝丝这你是咋想的,还谈不谈了?”
丝丝有神经病还给自己介绍,郭桐打心眼里对高海不满,电话里就吱唔着。
高海急了,电话那头急吼着,“别磨磨唧唧的,你要谈,就好好跟人谈,不谈就算了。”
本来就一肚子气,听高海这么一说,郭桐一股子劲上来,“要不就算了。”
“你这个孩子,真他娘的没良心。”高海气的够呛,奈于面子,先把电话撂了。
郭桐心里长出一口气,既有心结落地的如释重负,也有对高海戏弄自己给予回击的莫名快感。但郭桐知道,这是得罪死了高海,但也没关系,高海将来也是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但是,刘红江看来对自己意见大的不行。这可怎么办,老书记、未来的新书记关系都没处好,这以后……
郭桐一想到这,头又大了,自己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这可怎么办是好?
第二天一早,郭桐到王玉民屋里看看情况。王玉民正坐在办公椅上抽着烟,看到郭桐进来,示意郭桐坐下,又扔给他一颗烟。
空气有些凝重,郭桐也理解王玉民此时的心情。郭桐暗暗留心,琢磨着,自己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或是自己能够采取什么方法预防这种情况的发生。
“要不,中午去村上,和晓军他们喝个酒?刘红江还让我今天去村安排计划生育的事。”
王玉民摆了摆手,等笼罩的烟散去后,郭桐看到他眼里充满了杀机。“想整我,还没那么容易,今天那也不去,就他妈的在乡里,看他娘的谁敢放个屁。”
郭桐知道王玉民心情不好,只好陪着他在屋里坐着,抽着烟。
没过一会,乡党委秘书急忙推门进来了。“王书记,刚红江乡长打电话说,让你赶紧到南神村去,县检查组已经进村了。”
“进村了,好啊,查,狠狠的查。”王玉民愤愤的说了一句,就又闭起眼抽上烟了。
乡党委秘书尴尬的不知所措。郭桐觉得这是自己包的村,也放心不下,赶紧说,“要不,王书记你先在乡里待着,我去村里看看,我这包村干部不去,说不过去。”
说完,也没等王玉民同意,拉着乡党委秘书就出去了。
等郭桐到村,检查已经结束,不用问,看刘红江的脸就知道出了大事。
“你知道你是干啥吃的吗?这个村是不是你分包的?你以为你是省委组织部的大学生村官就了不起啊,就可以把县计生检查不放在眼里?计生工作出这么大篓子,你担的起吗?乡党委政府把这个村交给你,你就是这样为党工作的?现在我就拿下你。我管不了你,也养不起你,回组织部报到吧。小小年纪不学好,天天跟着王玉民,能学好个屁。”
放了一通炮,刘红江就不理郭桐了。郭桐也自知理亏,只在一旁听着,没有反驳。
刘红江指挥着一众人应付的检查组,中午也没吃成饭,直到下午三点才把县计生检查组打发走。接着,又带着乡里的干部回到乡大院,开了紧急会。
“今天县计生检查到南神村,抓住了一个计划外怀孕的。同志们,全年的奖金,这就没有了,下来县里怎么处分咱们,还不知道。如果都像南神村这样,咱们这帮人就都别干了,回组织部报到算了。今儿个包村干部不在村,包片领导不在岗,把我说的话都当屁放了,就这种状态,咱们今年啥工作也别想靠前,啥先进也别想争,啥钱也别想分了。”
刘红江突然拍了一下桌子,“郭桐,你给我站起来,滚他娘出去,老子不养废物。明天到组织报到,工资停发,今天把办公室钥匙交邱杰书记。”
郭桐赶忙站了起来,低下头,只听不说,也没有“滚”出去。
“主管片长,王玉民”,高海环视了一下会场,“王玉民怎么没在,去哪了?不用问,又去喝酒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啥鸡巴事也干不成,当个副书记还把自己当人物了……”
刚说到这,突然传来一个喝酒喝高了,拉着长音的声音,“放屁,放他娘的屁。”
谁这么大胆,这个时候敢说刘红江放屁,一小撮儿人偷偷的笑了。会议室与王玉民的办公室紧挨着,吊顶以上是通着的。听声音,大家知道是王玉民。
刘红江停了一下,听着没有声音了,就继续说。
“下面,宣布对有关人员的处理结果。王玉民停职反省,记大过一次,年底前不评先进、不评优;王志平,记过一次,年底前不评先进、不评优;牛贵,记过一次,年底前不评先进、不评优;郭桐,听候组织部处理;刘连生,半脱产人员,留乡查看,一年内再犯,辞退……”
刘红江还没有说完,王玉民又喊上了,“放屁,放屁,放你娘的大臭屁,放屁、放屁、放屁……”这一喊上,就没停下来。
刘红江脸上暴起了青筋,又一脸的无奈,本想等王玉民喊累了接着说,但骂声似乎没有停的意思,持续了十几分钟,刘红江实在是没有耐心了,“散会。”大家一哄而散,本以为这场闹剧结束了,结果刘红江还是不肯罢休。
刘红江等大家都离开会议室后才出来,走到王玉民门前,一脚就踹了上去,没有踹开门,又上去一脚。一边踹,一边骂,“我操你祖奶奶的,操你祖宗八辈儿,你他娘的有种就出来,跟老子玩这套,你还嫩。”
踹了三四脚,把门上的玻璃都踹下来了,门也没踹开,不知道王玉民是不是早有准备,把门顶的死死的。
陆续有几个人走出来劝了劝,刘红江也顺坡下驴,嚷嚷着回自己办公室了。
楼主 丰收就会富裕  发布于 2019-05-29 15:25:31 +0800 CST  
第13节 再遇“贵人”
没几天,就听说高海被纪委双规了,但没听说咬出老书记齐语。从此,王玉民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也不干工作,整天到处喝酒,喝多了就在乡政府大院里骂,也不知道骂的是谁,骂累了就回屋睡觉。
郭桐也没去组织部报到,先晾一晾、等一等,毕竟刘红江还不是书记。这期间,推广学硕士开班的通知书也到了,趁着没人管,郭桐先去上学了。学院安排的这批研究生课程,采取的是集中授课与自学相结合的办法。先集中一个月,剩下的集中授课时间安排到五一、十一两个大长假。
郭桐跟王玉民、吴芳说了一声,也算是向组织上请假了,直接在学院学了一个月。正好有个老乡在读赵立峰的研究生,郭桐就让他帮忙在研究生宿舍找了个铺,临时住下了。
这一个月时间,郭桐感觉学习还是非常管用的,有些知识很实用。比如怎么和农民打交道,怎么利用田间课堂把科学技术推广到实践。特别是系副主任陶老师听说郭桐在乡镇工作,还和赵立峰一起推广了50亩核桃新品种,就把郭桐作为定点观察对象,想着把推广学理论和实践结合起来,将来出个成果。
晚上没事的时候,郭桐就找赵立峰去聊天,顺便帮着老师做点什么,一来二去,也掌握了不少核桃的栽培知识。
张辅导员到是没把郭桐当外人,知道郭桐晚上没事,时不时的把郭桐叫到办公室,帮着统计学生积分、抄写报表什么。
虽然学习很轻松,但是闲暇时间,走到学校的花园、假山时,郭桐还是想起了和小美的点点滴滴。青春就样结束了,青春就这样远去了。郭桐已经进入了人生下一站,上一站的车票已经成为记忆被收藏起来。
等郭桐回到乡镇,已经过了五一。乡里已经传开,说郭桐去组织部报到,再也不回来了。郭桐也不解释,时间一长,又传说组织部给郭桐回家反省一个月的处分,现在时间到了,又来乡里上班了。总之,爱说什么说什么去,郭桐还是跟着王玉民、老牛他们,没事了就到村里转转。
乡里还传,说刘红江跟王玉民的矛盾县领导知道了,县委组织部专门找刘红江谈了一次话,提醒他注意影响。估计刘红江也觉得自己刚提了乡长,马上提书记的可能性不大,从此偃旗息鼓了。
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七月份,郭桐接到吴芳的电话。
“郭桐啊,省委组织部要过来考察你,抓紧写个总结,下周一跟着度部长去市里汇报。小郭啊,这次考察要高度重视,省委组织领导能下来考察你也是个好机会,一般人家下来都是考察市领导的。还有,在总结中一定要提到县委组织部是怎么培养你、关心你的,记住了吗?写完了明天下午送到我这来,我再把把关。”
郭桐听得出来,吴芳语气中客气之间略带着酸气,一边嘴上应承着,一边盘算着总结怎么写。是写点冠冕堂皇的话,还是实打实的把自己在村的工作情况、想法汇报一下。说实话,郭桐从小语文不行,作文更不行,写起总结来官话还真写不好。干脆,就写自己在村里是怎么想的,怎么干的。于是,一气合成,写了洋洋洒洒五页纸,第二天就送到吴芳面前。
“哎呀,这个,总体上一般。第一,你的成长没有组织部门的努力培养成吗?安排你到村任职,送你去乡镇,那个不是组织行为,可你没有写出来组织部是怎么重视你、培养你、关心你、帮助你的;第二,你的工作成绩应该是在乡党委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在分管领导的指导下、在村干部的帮助下取得的,你不能只站在你个人角度来说吧;第三,农村农业工作怎么做,谈想法是好的,但这种场合你说这个,我觉得没什么意义啊。你就在我这改一下,写完了我让度部长审阅一下。”
“吴科长,您说的对。我吧没怎么写过这种总结,我就按你说的改。”郭桐谦虚的回应,然后立即着手,在办公室一角的桌子上开始改。
吴芳对郭桐改后的稿子比较满意,拿着稿子带着郭桐去找度又水。郭桐没见过度又水,进门一看,一个中年富态的人坐在大老板台后面,一脸的严肃,正在凝心静气的批阅着文件。
吴芳小心谨慎的说了句,“部长,我把郭桐带来了,这是他写的总结,我也帮着改了改,您看看?”
度又水眼皮这才抬了一下,即没有想和郭桐握手的意思,也没有太过关注这件事的意思。郭桐只好跟着吴芳站立着,等着度又水训话。
“杜处长下来专门考察这批学生,看来省委组织部对大学生村官工作还是非常重视的。小郭啊,一定要把工作汇报好,站在组织部门着力培养你的角度,向省委组织部领导展示成绩,好不好。这个我就不看了。”
吴芳赶紧接过度又水回递的总结,“请部长放心,您说的内容,我已经帮着小郭改好了,他就按这个汇报。没什么事,我这就去安排下周一到市里汇报的事。”说完,拉着郭桐就出去了。
吴芳刚才一直躬着身子,一出门,腰杆立即挺直了。“好吧,小郭,你回去吧,周一早上六点半你赶到组织部来,我们一起走。”郭桐跟吴芳客气了一下,要请他吃个晚饭,闻听他晚上有事,也没强求。
周一一早,郭桐赶到组织部,看到闻道也来了,三个人一起赶往燕赵市。吴芳把两人放到指定宾馆后,又驱车去接度又水。
陆续的,各县的组织部长和大学生村官都过来了,进了会议室。郭桐见着久违的其他同学,大家还是不太熟悉,彼此客气的打着招呼。各县的组织部长们一看都是老熟人,一个个握着手,寒暄着,打着趣。
会议室是圆桌式的,部长们坐在第一圈,大学生村官们坐在第二圈。会议时间刚到,就见几个人进了会议室,坐到了领导席上。杜春山远远的和同学们一一摆了摆手,打了个招呼。
“现在开会。按照省委组织部关于开展大学生村官考察工作的要求,今天召开这次会议,主要内容是,集中听取各县汇报,对大学生村官进行考察。首先,我把考察组领导介绍一下。这位是省委组织干部调配处副处长杜春山同志,这位是张辉同志,大家欢迎”……“一会先由大学生村官进行工作汇报,全部汇报完后,请大学生村官离场,再由各县组织部长汇报,最后杜处长做总结发言。下面依次进行,请吴生同志汇报。”
“各位领导,大家上午好。我叫吴生,毕业于山南工程大学,现任燕赵市煤拉子矿区郭庄镇长山村副支书。镇上把我当乡镇干部看,管理上算是包村干部,所以,基本上我就在镇里工作。一年来,我经常向老同志学习,基本适应了农村工作,虽然没干过一些大事、要事,但我能够从自身出发,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比如,镇上写什么工作总结汇报什么的,写什么标语通知什么的,信访接待值班检查什么的,都交给我来做。也得到了乡书记和同志们的高度认可……”
“请闻道同志汇报。”
“各位领导,大家好。我叫闻道,毕业于燕北林学院,现任燕赵市武雄县沙城镇北涧村党支部副书记。镇里中心工作就是招商引资,一年来,我跟随镇党委书记、镇长,多次到南方齐市开展招商引资工作,利用老乡的亲情、家乡的感情、工作的热情,把对方感动,一个月前有一家企业与我镇签定了一千万的投资协议,为全镇经济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
……
“请郭桐同志汇报。”
终于到自己了,郭桐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里。“尊敬的杜处长、各位领导,大家上午好。”刚说完这句,就见久未抬头的杜春山抬起头看了看郭桐,也许是一直在关注着郭桐,也许是前面几个开头都没提他的名字,只有郭桐说了句尊敬的杜处长。这一抬头,郭桐忽然找到了自信,开始侃侃而谈。
“我叫郭桐,毕业于燕北林学院,现任燕赵市武雄县东孙乡南神村党支部副书记。武雄县委组织部高度重视大学生村官,在工作上、生活上给予我莫大的支持,让我……但是,我虽然一直忙于具体的农村工作,始终没有忘记一名党员的职责,一名党员干部的使命,就是怎么帮助农民走向富裕。所以,如何发挥专长,为老乡们干点实事,是我到农村后首先要做的工作。我首先想到自己专业是育林学,村里正好有一片核桃林,由于品种老化,没什么经济效益。我主动联系了林学院,利用林学院组织专家下乡活动的机遇,把林业专家赵立峰老师的优良种苗免费嫁接到村里的核桃树上。今年三月刚嫁接好,明年就会有非常好的收益……”
等郭桐汇报完后,抬头看到杜春山面带微笑看着自己,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郭桐心里有底了,说明汇报的不错。
全部汇报结束后,大学生村官们到会场外大厅等着去了。会议继续开着,各县组织部长们纷纷把自己如何重视、如何培养大学生村官的,从讲政治、讲原则、讲方法等几个方面做了汇报。最后,杜春山总结发言。
“同志们,刚才听了大学生村官和各位部长的汇报,总体上感觉燕赵市非常重视这项工作,措施上是有力的,成效也是显著的,我代表省委组织部向大家表示感谢!从汇报中,我总结大学生村官有几个特点:一是头脑灵活型的,能够与乡镇领导和同志们打成一片,积极参与乡镇中心工作,成长进步还是有很大空间;二是尽职尽责型的,能够正确认识自己,从自身能力出发,积极干好本职工作;三是干事创业型的,能够发挥自身优势,带领农村干部群众发展经济;四是混天度日型的,基本上是处于不适应农村工作的状态。”
杜处长咂了一口茶,环视了一下会场,接着说:“总结各县组织部工作,也有几个特点:一是自然培养的,工作只是停留在表面;二是因人制宜培养的,工作上有章法;三是过度重视的,有点偃苗助长。我们是从党的事业有接班人的角度出发,来开展这项工作的。所以,希望大家对大学生村官的培养,能够创造条件,而不是放任不管;能够多压担子,而不是精心呵护;能够正确引导,而不是急功近利。那么,下一步培养方向,我谈谈个人想法。对头脑灵活的,可以从培养乡科领导方面加强培养;对尽职尽责的,可以从培养县直部门管理人员方面培养;对干事创业的,可以从培养县级领导方面加强培养,这是主流培养对象,要加强多岗位的历练;对混天度日的,尊重个人选择,既可以留在乡镇,也可以回县直,更可以自谋职业。”
杜春山讲的针对性很强,这项工作毕竟是他一手操持的,也希望能够培养出一支政治中竖力量。会议一到开到12点半才结束,领导们午餐定在三楼包间,大学生村官们在一楼自助餐厅。
大学生村官们出身学生干部,彼此间也自来熟,加上几杯啤酒下肚,场面就有些热闹。席间,也按照乡镇规矩每个人打一圈。吴生主动开打,和别人呼色子,一个门前六杯。等到了郭桐这,由于家都是矿区的,吴生和郭桐商量说不呼了,非让郭桐直接喝四杯,自个喝两杯,说是等郭桐打圈时,自个喝四杯,郭桐喝两杯。郭桐觉得酒上既没吃亏,也能照顾老乡面子,就同意了。谁知道,等郭桐打圈时,吴生死活不喝了,也不接郭桐的话茬,岔开话题,非要领着大家去楼上敬酒。大家也都喝到兴头上,纷纷说应该去一下,就随着吴生上楼去了。
郭桐打心眼里不痛快,这是明显的欺负人。但是大家都上楼了,郭桐也只好随着去了。
进了包间,还是吴生抢着说,“杜处长,各位领导,我们全体大学生村官过来给领导们敬杯酒,祝领导们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杜春山见状,起身,一一和大家点头示意,“这个是吴生,这是李大丽,这是闻道,这是田升,这是郭桐……好啊,看着你们成长这么快,我很高兴。来,我也敬你们。”大家随着杜春山一起干了一杯。大学生村官们喝完酒,自然退出了包间,但就在出门的那一刻,大家发现,吴生没有出来,而是跟领导们一个一个单独敬酒去了。”
“还是吴生能力强啊,咱们就没想到和领导们一个一个的敬酒。”大家一边下楼,一边评论着,看得出,大家的攀比劲很大,心气儿很高。
等吴生重新回到一楼时,大家都已经吃好,没一个人答理他,纷纷走到宾馆外等着领导们。
“你们别走了,在市里好好玩一下,晚上我们请你们吃饭。”住在市里的田升、魏民邀请大家留下来。
“好啊,等一会送走领导,咱们再说。”郭桐也是没机会与这些人交往,趁着这个机会,也就留下来了。
不一会,各县组织部长们鱼贯而出,度又水径直快步走向郭桐,非常激动的拉着郭桐的手说,“小郭啊,好好干,用不了三年,你就是县委副书记了。”这话说的,让郭桐一头雾水。然后,度又水非常客气的和郭桐告别,拉上吴芳上车走了。
上车前,郭桐也向吴芳点头示意了一下,看得出,吴芳看郭桐的眼神也充满了尊敬。从后来吴芳的描述中,郭桐才知道,会上,杜春山高度评价了自己,也专门提出,“像郭桐这样的大学生村官,用二到三年的时间,培养到县委副书记的岗位。”
吴生也没和其他大学生村官告别,坐上车和煤拉子矿区的组织部长走了。大丽、闻道和郭桐留了下来,市里也没什么可逛的,就在宾馆对面的公园里,大家边走边聊,看见个冷饮摊,就围坐下来,边喝冷饮边聊天。
“不知道下一步会怎么安排咱们。我们还好点,在市里,生活方便,你们都在县里,生活上可能会不方便。你们说,咱们也就是为个前程,要不谁愿意在农村工作啊?”魏民话里话外带着优越。
田升也跟着说,“是啊,不知道你们图个啥?要我,也就是在县里待上三年,实在不行就想法调到市里,在哪不是生活啊。”
“看你们说的,好像组织上不安排咱们,就多对不起咱们似得。我到认为,只要咱们好好干,不管干的好不好,最起码不出事,组织上就能给咱们一个好的前途。反正,我相信组织。”大丽说的这些,加上在省委党校学习时的表现,郭桐猜出来,她上面有人。
“乡镇工作还是很有意思的,这一年我是长了不少见识。以前光听说计划生育不好抓、三提五统不好收、农民不好管,现在自己真是切身体会到了。我倒觉得,咱们这些人去,还是能改变基层一些风气的。你们说,现在的农村干部和土匪有啥区别。咱们就不一样了,可以讲政策、讲方法。”闻道这一年,郭桐觉得他没什么长进,也就是在乡镇混大天了。
“不光是这些吧。我到这一年,觉得农村真是个大舞台,能见着各色各样的人,能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我们还是应该多从治理的角度,去实践出一些方法、去探索出一条途径,能够让农村变的更美,农民变得更富。”
郭桐这番话,引起了大家的哄笑,“太天真了,太可爱了,太理想了”,反正大家不再关注郭桐,在一旁自顾说笑。郭桐也觉得无趣,难道真是自己的想法不切实际吗?
楼主 丰收就会富裕  发布于 2019-05-30 10:02:57 +0800 CST  
第14节 考试提拔
接到董晓武的电话,郭桐内心激动了好一阵。董晓武告诉郭桐,按照市委组织部的统一安排,针对大学生村官要进行一次选拔考试,有可能提拔为乡副科级干部。郭桐想了想,如果考上,自己刚刚毕业一年就提副科,也算是人生得意。于是,找了一些公务员考试的书准备起来了。
考试的内容并不是公务员考试方面的内容,更多是对农村工作的理解和想法,对具体工作的思路和方法,这方面到是郭桐的强项。包括后来的面试,也是问具体干了那些工作。很快结果出来了,郭桐、闻道、大丽和田升进入了提拔范围。
这期间,刘红江已经不怎么答理郭桐,见面如同没见着,郭桐也觉得这种情况,在乡里工作也没法开展。
两周后,组织部正式通知考察郭桐,这是刘红江在早会上告诉郭桐的,而且态度十分的友好。散会后,刘红江还把郭桐叫到办公室里。
“小郭啊,不错啊,这么年轻就提拔了,前途无量啊,以后说不定我还得给你当部下那。”话不中听,但刘红江说的还是非常客气,让郭桐受宠若惊。
“别,别,别。领导,看您说的,啥时候您也是我领导。再说,您也很有领导能力,将来也是要做大官的,我还得给您继续当部下。”说完这话,郭桐也十分诧异,自己这是怎么了,说官场套话张口就来了。
刘红江听着也十分受用,眯着眼睛,看着郭桐,“好,小郭有前途。这样,一会组织部的人就过来,我刚才会上已经安排几个副书记、副乡长在乡里等着谈话和打票。你啊,赶紧去写个工作总结啥的,估计组织部会要。另外,你去通知下晓军,在矿区梅林大酒店定个包间,中午请组织部的喝一壶。”
郭桐是从刘红江办公室里飘出来的,像踩着云。这种眩晕的感觉,是不是就是提拔做官的感觉,郭桐说不好,这只是人生第一次提拔,谁知道以后怎么样呢。但是,还是突然想起了杜春山,肯定是他,一定是他把自己纳入了提拔的范围,郭桐默默把他记在了心里。
郭桐电话通知了晓军,告之刘红江让他在矿区梅林大酒店安排一桌,打完电话,就一头扎进屋里,写起了总结。还是拿上次去市里向杜春山汇报的稿改了一下,半个小时就写好了,还加了点乡里是怎么培养自己的内容。写好了,郭桐就拿去给刘红江看。
刘红江愣了一下,没成想郭桐还要请他审阅,高兴的拿起稿来一板一眼的看了起来。“不错,不错,有文采,写的非常好、非常全面。小郭,真没看出来,你是真有前途。哎呀,要是来乡里跟着我就好了,跟着王玉民,白瞎了。”
刘红江对写乡里怎么培养的这段十分满意,还算是郭桐有良心。人之将走,其言要善。这是郭桐后来总结的,人生路很长,走的好不好,不光是做事的问题,更重要的还在做人。做人这种事,难就难在能不能把自己放低,心大了,做人就不难。
吴芳和董晓武很准时的来到乡里,此时再见郭桐,眼里已经没有嫉妒,尽是亲热。“小郭,好啊,这么快就成领导了,将来可要记得我们啊,有机会可得提拔提拔我们。”吴芳下车拉着郭桐的手就没松开,董晓武在一旁,连话也不敢和郭桐说一句。
进到刘红江办公室,吴芳的脸还是朝着郭桐,要不是刘红江说话,这脸都不会转一下。
“你要是喜欢,早不把小郭调你那去,或是认个干亲。这会人家提拔了,你这不喜欢晚了么。说正事吧,小郭怎么安排的?在我这还是调走了?我可是强烈要求把人才留下来。”
“这都是领导们决策,我那能左右啊。提拔的是副乡长,一定不在你这了,人家大学生村官的政策就是多岗位锻炼,具体去那我也说不好。这样吧,先让小郭回避下,咱们先把考察的事办了,一会咱们再聊。”
郭桐离开刘红江的办公室,心里抑制不住激动,就去了老牛的办公室。
老牛也为郭桐高兴,说话间,突然一皱眉,想起个事来。“本来要给你介绍一个对象,这下你要走了,这可怎么办?”
“没事,我就是走了,也离不开武雄县啊。谁家的姑娘啊,长的怎么样,什么情况。”郭桐人生得意,情场更是向往。
“县财政局新来的李局长家千金李惠,也在财政局上班,我们业务上一直来往着。这丫头长的又高又好看,性格也好,你看什么时间见见。”
“行啊,明天应该没事,不行就明天吧。”
聊了一会,郭桐就坐不住了。老牛屋后窗户正对着刘红江办公室,郭桐不时的起身向窗外打探。看着几个副职们来来去去的,估摸着也快差不多了,就给晓军打了个电话,看他到饭店了不。
晓军正在饭店点菜,还不知道什么事,听郭桐说话的语气不对,就多问了一句。郭桐也是高兴,就直说了。晓军听闻郭桐要提,赶紧说,“吔,好事,我这就去买箱五粮液去,好好祝贺一下。”
刘红江没有叫王玉民参与这个事,郭桐也没计较。考察就是例行公事,吴芳把握着时间,在中午前就结束了。然后,刘红江叫了几个嫡系陪着一同到矿区吃饭。
进了包间,刘红江坐中,非拉着郭桐坐到左手边,右手拉着吴芳坐下,其他人按着职务依次坐好。席间,自然是把酒言欢,郭桐没少喝,但还是保持了清醒,既向吴芳表达了感谢之情,也向刘红江表达了培养之意。
第二天,郭桐起来已经快晌午,乡里基本上没什么人,但见着郭桐的每一个人,都向他祝贺着。
上午没事,郭桐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正巧,安玲玲进来了。
“哟,没看出来,还是个人才,这么快就提拔了。”安玲玲眼里透着伤感,一副小女人的样子。郭桐觉得好笑,怎么人都这样,怪不得大家都愿意当官,看来权利还是有相当大的魅力。
“唉,我也真是命苦,也不知道在这个乡里待到啥时候。你是不是走了就不再来了?”
“那里会?这儿这么多老同事、老熟人,没事也要多走动走动。再说,武雄县才多大点地方,抬头不见低头也会见的。”郭桐其实看出来安玲玲的小心思,眼前这个姑娘还是非常可爱的,要是自己一辈子只在这个乡,能娶了她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可惜了。想着想着,郭桐还是有点神情恍惚。
“你就没啥跟我说的吗?”安玲玲好像也觉察出郭桐的变化,心里突然期望起来。
“噢,回头有机会,我一定来看你。”郭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哼。”安玲玲跺了一下脚,瞪着眼睛,生着气跑出去了。郭桐只好苦笑着,感叹着人生变化,再回来,不知会是何时,那时候安玲玲恐怕已经变成孩子他妈了。
按照与老牛的约定,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郭桐坐上老牛的摩托车去了县城。到财政局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点,楼道里已经看不见人。
老牛领着郭桐上了二楼,推开一间办公室门。
“哟,胡科长还没下班?”老牛冲着屋里一个年纪大点的妇女摆了摆手,又看着一个年轻的姑娘说,“惠惠,今天打扮的真漂亮。”
“你咋来了?”胡科长问了一句,看到郭桐后,似乎猜出什么来,又莞尔一笑。
老牛赶紧拉着胡科长说,“大姐啊,有个事我想单独跟你说一下,你出来一下。对了,惠惠,这是郭桐,我们乡的,昨天刚考察了,要提副乡长了,你们先聊会啊,我跟你领导出去说几句悄悄话。”
等老牛关上门,郭桐才仔细的打量了打量李惠。高高的个子,马尾辫,身材匀称,既不胖也不瘦,模样说不上漂亮,但还算周正。郭桐想起了小美,恍惚间,觉得眼前之人好像就是小美。
“我叫李惠,你是郭桐吧。”李惠大方的和郭桐打着招呼。
郭桐回过神来,“啊,我是郭桐。常听我老师说起你,勤奋好学,工作踏实,以后还要多向你学习。”
“谁是你老师?啊,我舅吧,你别听他说,我就是一普通人,领导交给咱什么工作,咱就干好,没他说的那么好。你喝水吗,我给你倒一杯。”
老师就是老牛,她舅也是老牛。郭桐心里打起了结,这亲戚连亲戚的,对象可怎么处啊。郭桐有点喜欢上眼前的姑娘,还有财政局长的背景,这一系列的因素,让郭桐对未来有了期待。
接过水杯的时候,郭桐近距离的看了看姑娘,清秀、干净,闻着透出一股淡香。李惠也看了一眼郭桐,发现郭桐正在看他,羞涩的避开了眼光。郭桐能感觉到她也喜欢上了自己,于是,放开了和姑娘聊上了。
没过半个钟头,老牛敲门进来了。“惠惠,时候不早了,咱们一起和你胡科长吃个饭。”然后不由分说,拉着大家,直接进了财政局旁边的小饭店。
胡科长一会看看李惠,一会看看郭桐,欢喜的不行,“老牛啊老牛,你这媒人当的,咋这么好,回头也给我家闺女介绍个呗。”
老牛说,“好啊,这就有现成的。要是他俩没成,我就把你闺女介绍给小郭。”
“瞅瞅,那有你这样当舅的。再说,惠惠和小郭那有不成的,我看,他俩都对上眼了。”
席间的玩笑,让李惠和郭桐的脸上一会红、一会白,随便吧,爱说什么说什么。郭桐觉得,能成就不要错过。
没过几天,县里集中开了次大会,宣布调整了一批干部,郭桐任枯山乡副乡长,没有听到刘红江的名字,原旗杆乡的乡长郭志勇到东孙乡任书记。枯山乡在山区,郭桐想起了杨秋水,心想,虽然去山区工作了,好歹有他在,工作上也有个照应。
回到乡里,郭桐就等着看乡里领导什么时间送自己赴任,刘红江说要等新书记上任后再安排。看得出,没调整为书记,刘红江还是有些情绪。
郭桐也没办法,只好听从。按理说,组织上已经宣布,自己就可以直接去上任。但是,县里已经形成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要由原单位委派一名领导把人送到新单位,委派的领导官职越高,说明人越重要。同样,新单位也要隆重的接待,接待的官员职务越高,排场越大,说明新单位越重视。
郭桐自然想让刘红江去送,但看这意思,他是不想去,但也不明说,直接推到新书记那了。新书记什么时间来还不知道,而且县里大会要求,所有干部三天内一律到岗,未到者视为违反组织纪律。
回到屋里,郭桐也只能生生闷气。这时,王玉民推门进来了,“高升了,就忘了领导了?”
郭桐赶紧起身让座,“那能忘了领导啊,这不,看你这段时间心情不好,也没敢打扰你。”
“啥时候走啊,我去送你。”听到王玉民问,郭桐就把刘红江的安排说了下,也想听听王玉民的意见。
“别鸡巴听他的,他算个屁。这样,明天我安排一下,我送你过去,那有个管计生的副书记李强,是我一个好哥们,到时候让他好好安排下,以后,有什么事,他也能罩着你。”
郭桐心想,王玉民是副书记,他去送也成。
早上,郭桐没赶早会去,毕竟已经不是这个乡的人了。到乡里已经9点,乡里的干部都下村去了,大院里没多少人。郭桐把行李放到会的的车上,把屋钥匙给了乡党委秘书,就随王玉民赶往枯山乡。
车上,王玉民不免又发了顿牢骚,提醒郭桐,到了新环境,还是要和自己人抱成一团,不要陷入权力之争,别把矛盾引向自己。会的到是一个劲的夸郭桐,非让郭桐承诺,当了大官,一定把他转成国家干部。
郭桐已经没有心思听他们唠叨,一路上看着路边的风景,盘算着绕过了几个山头。等郭桐数到第19个山头时,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王玉民指着半山腰一片房子说,那就是枯山乡政府。
进了大院,乡里没什么人。看着牌子,王玉民敲了敲书记的门,没人,又敲了敲乡长的门,也没人。这时,杨秋水从一旁的屋子里出来。“我猜这一二天你得来,你来也不提前给我打个招呼。”
郭桐热情的上前握了握杨秋水的手,“我说怎么也是来,到了再找你也不迟。这是东孙乡的王书记,这是我同学杨秋水。”
王玉民和杨秋水握过手后,问“书记乡长呢?”
“这都一周了,也没见着他们。你们来,没提前和他们打个电话?”
“算了,李强在不,我昨天给他打电话,让他在乡里等我。”
“李书记不在这办公,他在岔口,要不我带你们过去?”
王玉民看看表,已经11点半了,到了饭点,也就没说什么,让郭桐把行李放在杨秋水屋里,开车直奔岔口。
李强对王玉民的到来分外高兴,对郭桐到不怎么感兴趣,虽然郭桐是来上任副乡长的。席间,李强只顾着和王玉民发牢骚,郭桐只好和杨秋水拉起了家常。
“你咋到这儿来当副乡长了啊,平原乡镇多好啊。”
“组织上派咱来,那能挑挑拣拣的,能提就不错了。”
“我听说了,县委常委会上,因为你的事,有人提意见,说好多大学生一辈子在乡里提不了副科,郭桐凭什么?”
“我倒没听说什么,还是你消息多。他们还说什么了?”
“其他的也没什么,说明你的关系真硬,常委们有意见,也没影响你提拔。但是,你知道不,山区不好干,咱这个乡前几年有个副书记,想平调到平原乡镇,调了多少年也没成,不得以,自甘降为股级,回县直了。你还是早点找找关系,回县直、回平原乡镇吧。”
“是啊!我这刚来就调,也不好吧,先看看情况再说。”
没一会,李强喝多了,吐的那也是。王玉民也始料未及,本想过来叙叙旧,没成想李强闹这么一出。乡里书记乡长不在,王玉民本就有点不爽,加上李强没让他喝好,就更觉得扫兴至极。
离开岔口,郭桐本想让王玉民到乡里坐一下,喝口水再走,没成想,王玉民连车也没下,直接回去了。这一别,郭桐有好多年没见着王玉民。
杨秋水屋里正好有两张床,郭桐就先住下了。等了两天,书记乡长才来,郭桐赶紧到书记迪厚才屋里报到。
迪厚才是省里培树的农村支部书记典型,先在旗杆乡提了副书记,后到枯山乡当了书记。
郭桐自报了家门,等着书记问话。迪厚才根本没拿正眼瞧郭桐,自顾自的抽着烟,晾了郭桐一会。郭桐也只好老老实实站在桌前,看到他杯子里水没有了,赶紧拿起暖壶倒上。
“啊……组织部跟我汇报了,说派一个年轻人来,我没同意,后来是又水部长亲自打电话,我才同意的。你年纪轻轻,没有工作经验,你就跟着老汉儿先学习学习吧。”说完,拿起电话,按了一个键,半天也没人接,等接通后,冲着电话就是一阵的数落。“干他娘的什么呢不接电话,你个龟儿子不想干就滚。去把老汉叫来。”
郭桐站在屋里,大气也不敢出。
一会儿,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瞪着一双通红的贼眼推门进来。“咋了,书记,啥事?”郭桐打眼仔细瞧了瞧,记住此人叫老汉。
“没啥鸡巴事,县里给咱个年轻人,没基层经验。你不是老跟我说要个助手吗,这个你看行不行,行就给你。”
老汉这才转过头来,上下端详了一番郭桐。“你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吧,家是那里的,怎么到这来了?”估计是看郭桐一身的时尚打扮,认为不应该来山区工作。
郭桐为了有个好印象,今天穿了一身的“白”,白T恤、白裤子、白皮鞋,特别是,手机也是白色的。
“您好,我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先前在东孙乡南神村任了一年的副支书,这次被组织上派到枯山乡工作。我家是矿区的,以后还请您多关照。”
“行了,就跟着你吧。小郭,你跟老汉学吧,他可是老乡镇,学个三五年的,我保你也成乡镇通,去吧,去吧,我这还有事。”
老汉转身出去,郭桐跟着到了老汉的办公室。老汉也没说别的,让郭桐这两天先适应下枯山乡的生活,有事再说,说完摆摆手就让郭桐出去了。
楼主 丰收就会富裕  发布于 2019-05-30 10:03:22 +0800 CST  
第四章 性格发生转变
第15节 新的困难
郭桐知道,这新的环境、新的世界就开始了,自己也不知道是任重道远,还是会知难而退,说不清的心情。郭桐回屋,把到书记那发生的事跟杨秋水说了说。
杨秋水一阵的冷笑,“咱这书记,老牛了,他见过省里的大领导,对县里的干部不以为然。别说你,乡里的乡长、副书记啥的,都不放在眼里,县的领导,除了县委书记、县长,其他人他也不尿,在县里老臭了。老汉叫王道奇,本来有机会争乡长的,结果被人挤了,当了五年的人大 ,去年退的。由于乡里还欠着工资,加上迪书记还想用他,他就在乡里按领导用着。迪书记什么事都跟他商量,让他办,就是开会, 台都让他做三把手位置。
郭桐明白了,这乡镇和乡镇管理体制真不一样,但还是有一样是一样的,就是位置不是主要的,本事才是主要的。你职务到了,本事不行,一样没有待遇,你本事到了,没有职务,一点也不影响你在乡里的地位和待遇。
郭桐心想,得跟这种人好好学习,这才是乡镇真有本事的人。
迪厚才当天晚上又走了。还好,两三天时间,老汉也没找郭桐,早起吃早饭还能见着老汉,中午晚上就见不着人了。乡里的其他干部都在下乡,郭桐就跟着杨秋水适应着枯山乡的生活。
这山区,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吃的不好,早晚都是咸菜,中午两个炒菜也基本没肉;喝的是冻水井的水,有股子涩味,不放茶很难下咽。郭桐还了解到,由于是山区,交通不便,枯山乡干部集中例会是周一早上和下一周的周五下午,中间为下乡时间,所以每两周才能放假回家一次。有时候任务来了,经常一个月也不放假,同志们都是偷偷回家,郭桐就做好了艰苦奋斗的准备。
很快周五就到了,上午郭桐就感觉乡里的干部多了起来。好多人看着郭桐这个生面孔,知道是新来的副乡长,个别的打个招呼,其他的干脆不搭理郭桐。
下午,杨秋水和郭桐早早进了会议室,找个了边角坐下。等会场的人坐的差不多了,几个端着领导派头的人才一一进场,上了 台。其中一个人坐下说,“点名吧。”一个胖呼呼的家伙站起来,拿着一个木夹子,一个一个叫起了名字。
杨秋水趁机给郭桐介绍起来,“说话的那个是乡长令官印,左边依次是宣传副书记马栓柱、政法副书记李全、常务副乡长郭宝生,右边的老汉你知道了,往右是组织副书记兼人大 李国宪、计生副书记李强,点名的叫高强,是乡党委秘书。”
等全部点了一遍名后,令官印指着高强说,“去叫迪书记吧。”
不一会,迪厚才缓步走进了会场。看了看 台,说“小郭来了没。”郭桐不知道是不是叫自己,下意识的站了起来,迪厚才摆摆手说,“来,上来坐。”郭桐看 台上已经满了,就拿着凳子坐在了 台桌子外边。
迪书记接着说,“开会前先宣布一个事。县组织部给咱们派来一名年轻的同志,小郭,郭桐,到咱们乡任副乡长,分工的事随后等乡人大 团会议后再定。”见迪厚才介绍自己,郭桐站起来向大家鞠了个躬,刚准备说几句客套话,迪厚才又接着讲话了,自己赶紧坐下,打开笔本,记录起来。
“这个,前几天我走了几个村,同志们都还在下边,非常卖力的工作,有些村进展很快,税收已经完了八成,再有三两天就能完。但是,还有个别同志,没有在村,偷偷回家了,我再次警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可以想来来,想走走。现在我不处理你,是看你怎么做,要还是天天鸡巴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呵呵,处理你的时候,别怪我不讲情面。”
迪厚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顺势用眼看了看台下的干部,郭桐放眼望去,没一个抬着头的。有几个人抽着烟,也是低着头,最后面几个年轻的人,还时不时的偷笑着。
“耕地占用税是县里交给我们的重要任务,直接关系到每个干部的工资,完成完不成,到点儿了都得结账。你不下去,不去做村两委的工作,你就等着天上掉馅饼吧,我告诉你,到时候掉的就不是馅饼,掉的是磨盘。”说这话的时候,迪书记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旁边老汉的杯子都震倒了。
“砸不死你,也要砸残了你。鸡子不尿,自有便道。到时候让你疼,就不会让你痒,让你哭,就不会让你笑。哈哈,别天天想着看我的笑话,告诉你们,到今天为止还没有那个人看过我的笑话。”
“今天是周五,这周就不放假了,大限是下周一。这两天我就盯在乡里,抽空我就挨着村去看,看你包村干部完的怎么样,看你片长在没在岗,要还是疲疲沓沓,周一咱们就见真章。我就不信还有党完不成的任务,我就不信,枯山乡的天还能在我这塌了。行了,令乡长你说吧。”
令官印也简单强调了任务的重要性,重复了几遍迪厚才讲话要点,然后安排了各村督查的事,会议一直开到半黑儿。散了,就到吃饭的点。大家离开会议室,都如鸟兽一般涌向食堂。由于人多,大多数干部都拿着盛满菜的碗,抓着馒头到院里蹲坐成一圈,一边拉家常,一边吃。
郭桐觉得这是一个和同志们打成一片的好机会,拉着杨秋水,拿起碗和馒头,也蹲在一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大家一看郭桐来了,一个个就离开这个圈,站到另一个圈去了。慢慢的这个圈人就少了,最后几个也嚷嚷着吃完了就走了。别的圈的人大多也都吃完,但还在那蹲着聊着天,不时的爆出一阵阵的笑声。
杨秋水就望着郭桐笑,郭桐问他有什么问题吗,杨秋水说,“你穿成这样,大家都以为你是来镀金的,谁还跟你热呼,显的巴结你似的。”
郭桐仔细看了看大家,又看了看自己,可不是吗。下次再来,把压箱底的衣服找来穿上,估计会好点。
吃完饭,马栓柱叫杨秋水过去打麻将,郭桐也不会,就自己在屋里看起了书。不多时,闯进来一人,上点年纪,长的十分凶煞。
“你他妈的算老几,你说说你算他妈的老几,枯山乡政府大小也是一级政府,你他妈的算那根葱儿,来这耍什么威风。在老子面前,你算个狗屁,狗屁。他娘的,老子在乡里三十年了没坐过 台,你他娘的一来就坐 台……”
这通劈头盖脸的谩骂,把郭桐骂蒙了。郭桐心里想,这是谁啊?看样子像个领导,又满嘴酒气,听话音象是对自己坐 台的事不满意。郭桐担心有什么问题,只能笑脸相迎。
“没有,没有,我刚来,乡里的规矩不是很懂,还望老同志多指教。”郭桐反复用谦虚的话把此人劝走了,关上门,自己倒生起了闷气。这是什么地方啊,人都不讲理了,穿的好不行,坐 台不行,吃住条件不行,人际关系不行,一股莫名的阴晦笼罩在了心头。
半夜,杨秋水总算回来了,一脸的兴奋。“今天手气真好,赢钱了。”杨秋水看郭桐不太高兴,“怎么了,又咋了?”
郭桐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杨秋水听了哈哈大笑。“这个傻X韩斌,他是乡广播副站长,半脱产干部,一喝了酒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迪书记来的时候,他也到屋里闹腾过。别鸡巴把他当回事,他就是一滩狗屎。这个乡里的怪人怪事多了,你可千万别在意,经的多了,你就知道了。”
“啥情况啊,怎么会有怪人怪事啊。”郭桐为有个心理准备,想听杨秋水说说。
“这里的干部,性格都他娘的变态。我在这儿一年,总结了他们几个特点。一是心胸狭隘,丁大点儿的事,计较的不行。二是说话不掉地上,嘴上说的可好了,但你千万别信,信了你就吃亏。三是装相,是不是个人儿的都装的像个领导似的,其实,狗屁,就他娘的一普通人。四是爱糊弄人,比方是他自己的事,他非得糊弄你去干。慢慢地你就体会到了。”
两人说了一宿,郭桐彻底的蒙圈了,往后,遇到这些人、这些事自己能解决好了吗。山区这地方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啊,郭桐有点后悔来了。
杨秋水为等郭桐,好几天没去村。早上吃过早饭,就把钥匙留给郭桐独自下村去了。郭桐实在没什么意思,就去找老汉,看看有什么需要干的。
刚进老汉屋,郭桐见他要出门去,赶紧问用不用陪着。老汉没说干什么去,郭桐就跟着出去了。其实也没走多远,到乡政府后面一个村——韩村,去见了见支书。
“这个村我包着,以前还有个小伙子,三个月前找关系回县直了,所以这个村咱俩包了,我领你去见见支书,再有什么事,你就自己去。”老汉交待给郭桐,也是想看看他有没有能力包村。
支书是个上了年纪的人,比老汉还大,老汉一口一个老哥哥叫着,外人看着到像是亲兄弟。支书没觉得郭桐是副乡长就高看一眼,言谈举止并没有把郭桐放在眼里。老汉看郭桐比较内向,做农村工作还比较嫩,就支使着郭桐倒水啊,拿东西啊,真当成一个小跟班的了。郭桐的心情更加的郁闷,怎么办,从那里做起能改变这种境地,怎么就有种无助的感觉呢?头疼啊。
到了中午,老汉没有在支书家吃饭,支书似乎也没有准备。离开支书家,老汉带着郭桐走到了另一户人家。推门进去,一个中年妇女正在院里墙角炒菜,看到老汉,笑脸相迎,“这咋才过来,一早家里头说你要来,这都忙活半天了。”
老汉也笑着说,“事多,没说完过不来,老韩咧?在屋?别还没起嘞。”
进到屋里,沙发上坐着个胖子,也不相迎,直接指着旁边的沙发让老汉坐下。“别恁多事,来了就是喝酒,赶紧着,就等你了。”一旁还有三个人,郭桐就挨着老汉坐到下首位的小凳子上。
“这个小伙子没见过,那儿的?”老韩问道。
“这是刚调咱们乡的副乡长,郭桐,家是矿区的。”老汉指着郭桐说,“来,先跟韩主任碰两杯。”
韩主任是乡里信用社主任,自己又开了两个花炮厂,掌控着乡里的经济命脉。韩主任似乎很在意郭桐来自矿区,脸上挤出笑容跟郭桐打了个招呼,然后豪爽的和郭桐干了两大杯酒。
喝酒的当,老汉偷偷告诉郭桐,这个韩主任实际掌控着韩村,一般情况下是不与支书对着干,但到了大事上,不与他商量,村里的事一般干不成。
“郭乡长,我家姑娘也在矿区上班哩,回头让你爸妈帮着给介绍介绍对象。”韩主任说完这话,郭桐明白了为什么他这么热情。
现在郭桐也学会利用一些资源优势来开展工作,接着韩主任的话茬说,“那没问题,我父母都是公务员,世面上认识的人还多,回头我跟他们说一下。我刚来这个乡,做农村工作也不长,还望韩主任多支持。”
郭桐趁着热呼劲,端起酒杯又和韩主任碰了三杯酒,又打了一圈酒。老汉在一旁看着郭桐这么快就和韩主任密切了关系,又暗自打量了一下他,看的出来,老汉有点改变对他的看法,多少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
果不其然,当郭桐扶着醉醉醺醺的老汉回到办公室后,老汉就打开了话匣子,把他是如何当上副乡长、副书记、人大 的讲了个遍,其中不乏他与人斗智斗勇最终取胜的例子,等老汉困的快不行就要睡着的时候,叮嘱郭桐明天一早跟他去趟南王村,去处理一个上访的事。
第二天,跟着老汉到了南王庄,郭桐才知到大深山里的村穷到什么程度。房子全是大小不一的石头堆砌出来的,没有一处是砖盖的,地里面看不到什么庄稼,村里也看不见什么牛啊、猪的,只是偶尔能看见几只鸡。老百姓穿的也很破,脸上干巴巴的,看到郭桐,跟见着稀罕物似得。
进到支书家,里面黑呦呦的,屋里的异味很浓。有几件老家具,看上去有些年代,椅子扶手和座面磨的油光发亮。
郭桐看到地上放着一个大锅,半锅的熬白菜还冒着气。支书看上去年龄应该不算很老,但长的模样已是干巴老头。
屋里围坐着一群人,看到乡里来人,就一哄而散。支书见了老汉很是热情,赶紧把刚才大家茶碗里喝剩下的水倒回茶壶里,放到煤炉子上热开,然后用胳臂肘使劲擦了擦刚才用过的茶碗,又给倒上茶水,放到了老汉和郭桐面前。
老汉端起茶碗就喝上了,郭桐觉得恶心,自始至终也没碰一下茶碗。
“咋样了,建国还是要上访?”老汉吹着茶碗里的沫子,漫不经心的问支书。
“可不咋的,他那条废腿,以前靠优抚还能领个钱过日子。现在物价上涨的快,那点钱不够糊口了。今年他又得了风湿,天天买药,日子更过不下去。”支书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脸上目无表情。
“那行,你找人领着小郭把他叫来,我跟他谈。”老汉可能是故意把郭桐支开,单独要跟支书说什么话。
支书喊来了媳妇,领着郭桐出去叫建国了。
看见建国,郭桐心里一阵的难受,家里什么家具也没有,外屋就是个灶,里屋就是个炕。建国浑身上下没一处干净地方,一个人倦坐在炕边上,两眼无神。听到支书媳妇喊他,还不动,郭桐叫了叫他,他才勉强拿起拐杖,颤颤巍巍的跟着去了支书家。
郭桐刚进院,就听着老汉和支书吵着。“我还不知道你,别在这跟我装怂,当年要不是我,你早进局子里了,现在上访的应该是你。”
还没等郭桐进屋,老汉生着气就出来了。看见建国,也没好气的回头冲屋里说了句话,“建国的事我还不管了,他要是再去上访,咱们新账老账一块算。还跟我玩这个,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
支书媳妇见状,拦着老汉说,“这又是咋的啦,有话不能好好说?”
老汉推开支书媳妇,拉着郭桐就离开了。
路上,看老汉心情不好,郭桐没有多问。不过,这时候郭桐到没有先前那样焦虑了,更多的是在思考,这种事老汉会怎么去解决,自己应该怎么去解决。既然有问题就解决他,解决了不就进步了么,再说,问题每个人都会面对,你解决了,就证明你比别人强,别人就不会超过你。
楼主 丰收就会富裕  发布于 2019-05-30 10:03:46 +0800 CST  
第16节 跟老汉学
郭桐原以为老汉要回乡里,走着走着,老汉领着他进了村小卖部。进门一看,真是个杂货铺,什么也有,生肉、熟肉,蔬菜、凉拌菜,大米、白面,日用百货、五金配件,农资、农具。穿过外间,进到里间,是一处喝酒的雅间。
郭桐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什么情况啊?”
老汉也不回答,叫来了人开始点菜,点完菜才和郭桐说起了话。“咱们乡各村都穷的很,跟平原乡镇没法比,来了救灾米面的要是不给支书点,咱们到村连个饭也吃不出来。支书跟我是老关系,当年村里闹大旱,家家户户没饭吃,都出去要饭了。他是支书走不了,我想法给他拉了几袋面,让他度过了难关。刚才那是给建国看的,这家伙要上访,支书又不能不管。但这个村,男女老少都是不出五福的亲戚,也不能对建国采取强制手段阻止上访。我骂了支书,支书就以乡里找麻烦为由,让建国从感情上不能再去上访。”郭桐明白了,合着这也是在演戏。
不一会,支书带着两个人也进来了,大家热络着打着招呼。酒菜也上齐了,郭桐看了看,真没什么好吃的,一盘看着像猪下水,基本分辨不出来是猪的那部分,一盘猪头肉肥的流油,看得心里直反胃。酒也不是什么好酒,连个商标也没有,支书上嘴就把盖咬开了。
“来来来,咱们先满上,边喝边聊。”
老汉把郭桐介绍给大家,又把来的两人介绍给郭桐,一个是村主任,一个是会计。
席间自然是热火朝天,但郭桐发现,支书和村主任两人不和。喝酒的当儿,村主任和老汉耳语了一会,突然老汉就急了。
“你别给我说这话,我告诉你,别看我现在不当人大 了,乡里的事,我还是说了算的。你要是不听党的领导,不接支书安排的事,我回去就让你家小子参不成军,让你家吃低保的全部停止。甭跟我来这套,我现在无官一身轻,我什么也不怕?”
老汉的眼里永远充满着血丝,更是在愤怒的时候,放出的眼光也带着血色。
村主任一扫原来的兴奋和无所谓,被老汉这当头一捧,打的不知所措。赶忙挤出笑脸,举起酒杯敬向老汉。“看你说哩,这乡里谁不知道老汉历害。我可没说别的,只是在村里干,我也有难处,不硬气点,以后还咋的给你干活?”
“你行了吧啊,你在村里能干好喽?没支书支持你,你一人就干好啦,那行,回头我让你支书村主任一肩挑行不。看把你能的,我告诉你,在乡听我哩,在村听支书哩,做不到,我还拿你是问。拿大杯,倒酒,你给我干喽。”
老汉站起来,指着刚刚倒上的大杯子白酒,非让村主任干了。村主任看来是真怕了,一旁的支书也劝上了。
“你要管,我就不管了,你说吧。”老汉跟支书也叫上劲了。
“村里大事小情还得靠老汉那,这可不能把身体气坏了。这事我既不能不管,也不能瞎管,这样,事也是因我而起,我也陪一大杯,给老汉赔个不是,这行不?”
“看看人家,再瞅瞅你,什么党性,什么素质,什么人性。你要是再没长进,再选举的时候,我就把你拿下。”老汉冲着村主任一阵的咆哮,说完,端起小杯,一饮而进,坐下不语。
支书和村主任两人把大杯干了。支书和村主任、会计商量着,“老汉来一趟不容易,咱们不是刚把各家红薯、粉条、柿子啥的收上来了吗,每样给老汉拿点。另外,从这再给老汉拿条烟,你们看中不?”
村主任和会计一致点头同意,再看老汉,嘴角已经不由自主的上扬了。
郭桐相当佩服老汉,这么穷的村,不光吃了酒,拿了东西,还办了事,让别人承了情。郭桐心里默默的想,这可真是要劲的本事啊。
“老汉,我看这个乡工作不好做,你是有啥法子啊?”回乡的路上,郭桐向老汉请教起来。
老汉一脸的得意,看着肩扛手拎的郭桐,摆起了老资格。“方法有的是,我在乡里这么多年,靠的是什么,本事。没本事,别说你是大学生了,你就是当了乡长书记,一样混不开。关键是得讲道理,什么道理?可不是你上学学的道理,而是办事、处理问题的道理。比方说,你在马路中央被车撞了,你怎么办?你得跟司机说,我在马路边上走,你们撞我,我在马路中间儿走,你们还撞我,你们还让不让我活了?”
噗呲一声,郭桐笑出声来。“这是什么道理?”
“这个,就是你得把理儿拿到自己手里,把烧红的铁球踢到别人脚下。这样一来,他就不能把球再踢给你,因为你占着理儿,球他爱踢给谁踢给谁,踢不出去,就得他自个拿着了。这时候,你可以帮他出个把球踢给别人的主意,他就非常感激你了,而你再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让其他人对你产生敬畏,因为,谁也怕你出的主意,最终把球传到自己脚下。更历害的办法,就是把球传到你敌人的脚下。”
老汉酒劲上来了,话说的很绕,但很深,说完,眼神看向远方。郭桐猜测,一定是想起了当年的什么事,一件让老汉刻骨铭心的事。
一路上,郭桐反复思量老汉说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越想越觉得一定要把这个经验学到手。
回到乡里,郭桐把东西放到了老汉办公室里,也没客气,打开袋子就准备拿点回屋吃。结果老汉一把抓住郭桐,“干什么,这是给我的,有本事,自己正去。你小子跟着我学本事,不说给我送点东西,还惦记着我的东西,滚出去,出去。”
老汉把郭桐撵了去出,很大气力的把门碰上。郭桐还没遇见过这种人,站在门外,想想老汉这个人挺有意思。不给就不给吧,以后自己也去正。
乡里没有干部,大院里就显的空荡荡的,食堂做饭的小史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第二天一早,郭桐看没人做饭,就去敲老汉的门,也没人吱声。郭桐从早起饿到中午,没办法,又去敲了敲老汉的门。
老汉看样子刚起,没说别的,带着郭桐又出去了。这回去的是一家炮厂,规模不小,足足占地10多亩。老汉来这是要花炮给外甥结婚用,顺便吃了个中午饭。中午自然又是一场醉,席间,炮厂经理向老汉求情,别让乡里收5000元占地税了。老汉不知道是酒劲上来了,还是说的心里话,竟然说 “交不交的吧,你不交,他还能把你抓起来?”
郭桐也没多问,心里记下来,回头自己再悟。
吃完饭,回到乡里,郭桐就睡下,刚眯糊着,老汉又来敲郭桐的门,“赶紧跟我走,迪书记刚交待了一项重要任务。”
乡里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郭桐跟着老汉上了车,直奔岔口的乡计生站。
县纪委两个人已经在计生站李强的办公室里,一个人正在质问李强,“把你计生站的账目、结论证底账、超生收费底联全部交出来,然后跟我们回去谈话。”
李强不服气,与纪委的人争执着,“我没有问题,你们凭什么查我。你们来,通知没通知迪书记。”
老汉赶到时,纪委的同志正准备对李强采取强制措施,老汉赶忙上前拦了下来。
“是迪书记让我来处理此事的。两位领导放心,马上把你们想要的东西准备好。看看,能不能先让我和李强谈一下?”
纪委的同志看老汉是个老同志,又打着迪厚才的旗号,就同意了。
老汉把李强叫到傍边的房间,向他传达了迪厚才的指示,“要全力配合纪委工作。”
李强并不买账。“老汉,你还不知道?这东西一交,我可就全完了,这可都是他妈的迪厚才让我干的。现在出事了,全让我一人顶。先说好了,除非迪书记自己来表态,否则,别想拿东西走。”
“来前,迪书记告诉我,他已经和纪委王书记沟通了,你这边只要配合,那边就是走个过场,最多给你个警告处分。迪书记也说了,这个事情一过,下步就不再让你分管计生工作,让你管政法。”老汉先把条件摆出来,稳下来李强的情绪。
“但是,如果你不配合,那就只能公事公办了。你不想交?看看纪委的架式,是你想不交就不交的?你非让迪书记来,无非就是想把责任推到迪书记那,可这账目上全是你的签字,你给纪委,责任也在你这。说白了,你就是把账烧了,责任也落不到迪书记的头上。”老汉看李强有所缓和,把事情的严重性也点明了。
“老汉,今天我也给你直说了吧。迪书记从我这一共报销了二十多万,他要是不承认,都得算我贪污。还有,计生结论证,他也拿走了十多套,具体给谁了,我也不知道。这些事,我说不清啊。”
“你怎么还不明白啊,迪书记这个时候能来找你?能给你当面说这些事?你咋就这么犟呢?迪书记都跟我明说了,让我不要管你,爱咋着咋着,账就是烧了,他也不怕。我也是看在多年同事的份上提醒你,千万别做傻事。”
做不通工作,老汉又把李强交给了纪委的同志。纪委的同志见李强的情绪平稳下来,以为做通了工作,就让他赶紧把东西交出来,和他们一起回去。李强答应着去取,一转身出去了。纪委的两个人相互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人跟着出去了,没一会,又慌忙推门进来。
“不好了,李强把东西烧了。”
老汉和留下的纪委同志闻听此事,大惊失色,连忙跑出去查看。果然,有一个房间正冒着浓烟。
“你,你想干什么?”纪委的同志指着李强质问。
“我,怎么了,这不是我干的。你问问,谁看见我放火了。”李强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原来,纪委的同志跟李强到一个房间去拿账本,李强说在柜子顶上的纸箱里,又推脱说自己腰不行,让纪委的同志踩着凳子帮忙去拿。结果箱子里的东西太沉,李强说出去再拿个凳子踩上,一块抬下来。等李强回来,把东西拿下来一看,是个计生设备,根本没有账本。
“谁把箱子换了?咱们再到隔壁去看看。”
等两人出门一看,隔壁早已熊熊大火。
李强始终不承认是自己烧的,纪委的同志也没了办法,只好带着他回县里了。
老汉等纪委的人一走,脸上立刻云开雾散,拿起了计生站的电话。“迪书记,已经办好了,放心吧。我可又给你出了回大力啊……啊……那是那是……我在乡里全指着迪书记过活……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吧。”
郭桐已经猜到,李强还是被迪厚才和老汉算计了。就从刚才老汉反复强调的内容看,实际上就是激怒李强,让他把东西烧了。郭桐默默的看着这一切,既不问,也不说。期间,老汉几次看郭桐的表情,发现他波澜不惊,心里也是暗暗惊奇——此人日后必将大成。
回到乡里,躺在床上,郭桐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
要是自己将来当了计生副书记,被书记逼着下账怎么办?答应就得背负罪名,不答应就会得罪书记,工作上给你穿小鞋。其实也可以这样,既然书记让我替他担罪名,我何不也找个人替我担罪名呢?或者直接让书记找那个人办不就成了,我既没得罪书记,出了事也和自己没关系。
想到这一层,郭桐暗自高兴,还是自己的悟性高啊。郭桐又把乡里的各项工作想了一个遍,突然有了当一把手的冲动,好像什么事也难不倒自己了。
到了周一下午,乡里的其他干部陆续回到乡里,大院立刻热闹起来。
迪厚才坐着车也回来了。听到车进院的声音,老汉高兴的从屋里走出来,迎着迪厚才下了车,进了办公室。郭桐老远就听到迪厚才屋里传来的一阵阵笑声,八成是老汉在向迪厚才邀功。
郭桐很可怜李强,不知道此时他的命运怎么样了。看老汉从迪厚才屋里出来,郭桐赶紧去向老汉打听李强的情况。
“李强这个人,自负的很。以为把东西烧了,县里就拿他没办法,就会把责任转到迪书记头上,真是自以为是。县纪委后来又从他家搜出了五万多现金,他也说不清来源。其实迪书记早就知道,有些账是他打着迪书记的名义下的,自己偷腥,嘴上也不擦干净。估计这时候他也应该找人了,将来给什么处分不知道,最起码也得免去副书记职务。”
郭桐觉得真是悲哀,李强替迪厚才背了二十万,现在又一把火烧了证据,等于查无此账,反到让迪厚才消遥法外。
迪厚才达到了目的,兴奋的连晚上的调度会都是面带笑容开完的,虽然仍有两个村没完成任务,也只是点题式的批评了一番。甚至会议一结束,迪厚才叫住老汉直奔老韩那喝酒去了。老汉还算有良心,不忘拉上郭桐一起去。
酒桌上,迪厚才、老汉、老韩还在议论着李强的事。
“这个李强,乡里的计划生育工作让他搞的乌烟瘴气。前一段时间我还给他做工作,让他分管政法,人家还不同意,脑子里光想着贪计生站那几万块钱的事,一点出息也没有。听说,他一进县纪委问询室,又是哭,又是跪,一会要上吊啊,一会要绝食啊,人整个算是他娘的废了。”迪厚才打心眼里觉得去了一块心病。
“我操他李强八辈祖宗,多大个官啊,把权力看的比天还大,非要把我侄媳妇抓到县医院做流产。本不想麻烦迪书记,说找找他给办个结论证吧,他娘的非要一万二,真他妈的穷疯了。这次纪委不办他,我也得办他。”老韩愤愤的说,一边给大家满上酒。
从郭桐的判断来看,非常有可能的是,老韩举报的李强,而且也应该是迪厚才授意的,老汉的角色既是出谋划策,也是充当推手,这一石可是好几只鸟。
“还是迪书记英明,整个过程全在掌握之中。把李强拿下,这以后,乡里谁还敢不为迪书记是从。”老汉的马屁水平也是一流的,把迪厚才拍的一晚上都没合上嘴。
席间,老汉当着迪厚才的面把郭桐表扬了一番,说是郭桐配合着做的李强工作。迪厚才专门和郭桐碰了一杯酒,鼓励他好好跟着自己干,有前途。
楼主 丰收就会富裕  发布于 2019-05-30 10:04:03 +0800 CST  
第17节 人生低迷
乡里紧张的工作,让郭桐顾不上和李惠联系。利用周末放假,郭桐约了李惠在县城见面。两个人漫无目标的走在大街上,郭桐说去看看电影或是逛个商场什么的,可李惠非拉着他往县城边上走。
聊着聊着,李惠突然跟郭桐说不要再联系了,“咱们不合适。我估计你喜欢晚上出去应酬,我们家是晚上十点就睡了,还有,你适应不了我们家的约束,将来也是要产生矛盾的。”
“我当领导当然得出去应酬啊,你爸爸不也是这样吗?再说,如果咱们结婚,为什么要住你们家啊,咱们可以单独住,怎么会产生矛盾?”
不管郭桐怎么说,李惠就是坚持不再见面了。天色暗了下来,李惠没有走的意思,郭桐也是急了,一把抱住她,冲动的就想亲她。
李惠并没有反抗,只是左右晃着脑袋,让郭桐亲不着。
郭桐没了主意,慢慢的放开了李惠,心里很是着急。到底那出了问题,怎么好好的就不想谈了呢?郭桐又想了想,别闹出什么事来,再得罪了财政局长。于是,静了静心说,“你再考虑考虑,第一,我不会出去瞎应酬,应酬也是工作上的事;第二,我觉得将来不一定要跟父母住在一起,自己要过自己的生活。如果你觉得还想谈,就给我打电话。”
看着李惠转身离去,郭桐有点失恋的感觉,加上到枯山乡的种种不利,提拔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郭桐本想给老牛打个电话问问到底怎么回事,转念又一想,还是算了,肯定是自己那里做的让李惠觉得不好,又不想直接说。郭桐不喜欢男女之事猜来猜去,这边工作上的事已经让人焦头烂额,那边还在跟自己使小性子,让人心烦意乱,算了就算了。
慢慢的,乡里村里都知道来了个郭乡长,给老汉当跟班的。郭桐心里也很委屈,本来提了副乡长,应该在分管领域做主,现在可好,沦落成一个跟班的角色。郭桐想改变一下,目前似乎无从下手,时间一长,也有了情绪。
一天晚上吃饭聊天的时候,老汉又在大家面前吹嘘起来,说当年如何把多么难的事给攻下来,什么没有他就没有这个乡政府大院了,等等。正当老汉的壮举感染着大家的时候,郭桐说了一句话,“老汉,能不能讲几个你败兴的事让大家听听。”一句话,把老汉气走了,边走边说,“你这个家伙,鬼都治不了你。”
还有,看着乡里的副职都是一间半的办公室,郭桐就想让迪厚才也给安排一个一间半的办公室。迪厚才说乡里的一间半都占满了,等腾出来了再说。没办法,郭桐只好找了一一间的屋,从杨秋水那搬了出来。
由于一间屋没有配软椅子,郭桐心里还是觉得乡里看不起自己,名义上是乡长,但实质上没有待遇。看到老汉屋里有两把软椅子,就跟老汉商量换一把给自己用。没成想,老汉还是强硬的拒绝了,提醒郭桐说,“别老惦记着我的东西,有本事,自己正去。”
随着工作的深入,郭桐越来越感觉到力不从心。乡里的干部似乎都认为郭桐干工作不行,越是这样,郭桐在乡里就越来越难开展工作。
乡里又调来一个管计生工作的副乡长周福生。按常理说,他应该排名在郭桐后面,不知何故,从文件上,事情安排上,都把周福生排到了郭桐前面。有几次计划生育上的事,周福生还指挥起郭桐来。郭桐不服,告到迪厚才那,谁知道,迪厚才只护着周福生,根本没理郭桐这茬。
郭桐很快就明白一个道理,你不行,只能让位。郭桐暂时收起了以乡领导自居的心,开始夹起尾巴做人,慢慢的把心态放平和了,遇到糟心的事,心里就默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久,郭桐就从李大丽的电话中得知,其他几个没考好的大学生村官也都提了,燕赵县的魏民提的还是乡党委副书记,闻道即将上调省残联。
郭桐脑子飞快的旋转,副书记比副乡长位置靠前,而且动一小步就是乡长;省残联,可是省直大机关,将来提拔处级更是有极大的便利,相比较而言,自己真的落后了。
从李大丽的话当中,不难听出,这几个人都是找了关系。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要知道,杜春山在考察会上表扬的可是自己啊,照这样下去,三年能否提到县委副书记就很难说了,难首说问题的关键不在这?还有,闻道怎么调去的省残联?
这一系列的变化,让郭桐深受困惑。到底是人脉重要,还是工作能力重要,这是一个问题,必须明确。
郭桐问父亲,父亲说能力重要,不然给你个乡长你也当不好。父亲说的对,但前提得有你当乡长的机会啊。问题又来了,怎么才能有当乡长的机会呢?父亲说,工作上要有业绩,年年考核得是优秀。郭桐反问父亲,您是年年优秀,为什么当不上正局长呢?父亲大怒,直说郭桐思想投机取巧,不认真对待工作,将来是要吃大亏的。
父亲的思想已经跟不上形势,郭桐不怪他。郭桐想起了杜春山,既然是他安排提的自己,那就听听他怎么说。
当郭桐委婉的表达了这些困惑后,电话那头还是沉默了好长一会儿,杜春山未必看准郭桐的将来,但知道郭桐并非池中之物。
“小郭啊,这些事情既有人情因素,也有能力因素。其实不光是大学生村官,你刚才也提到,县里好多人事安排、职务调整,从一方面说,是工作需要,从另一方面说,也是人情安排。另外,职务和职责是统一的,即便是有的人单靠人脉上来,那他承担不了职责,也是会出问题的。归根到底,还是一个能力的问题。从我的角度看,我不赞成过早的提拔到很高的岗位,这不利于干部的成长。本身选拔你们,就是想把你们放到一线去历练,去增长才干,这个过程必须有时间的积累。想想,你是学林业的,一棵树,当他的根系下扎到很深很深的时候,长成参天大树那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反之,它的根只扎了几米,树干再着急长,又能长多高呢?”
郭桐牢牢记住了杜春山的话,心里又充满了希望。
时间就在跟着老汉到处要吃要喝中度过。郭桐的脸皮比以前厚多了,原来看着恶心要吐的猪头肉,已经抢着吃了;村干部家脏了巴叽的老炕,也能脱了衣服就睡;原本说不出口的流里流气的话,张口就说;就是穿在身上的衣服,郭桐也和村干部、乡干部差不多了。
有一回,郭桐去商场买皮鞋,想请服务员拿一双适合自己的款式。郭桐看着服务员挑来的鞋问,“你觉得我多大?”服务员看了一眼郭桐,“三十五六岁吧。”郭桐苦笑着,一瞬间,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乡镇干部了。
时间又到了年底,各种检查纷沓而至。乡里的各口都派出负责人去应对,人就不够用了。这时候县农工部又来检查村级账务,迪厚才觉得这事不大,就安排给了郭桐,让他陪着农工部邱副部长到塔里村去检查。
郭桐以前没经历过这种检查,也不认识邱部长,觉得既然安排给自己,也说明这个事不重要,该怎么办就听从邱部长的。没成想,还是出了事。
去村的路上,郭桐问邱部长怎么检查。邱部长没多说话,只是说到村里看看账,没问题就走,有问题再说。郭桐安排邱部长在支书家喝茶,让人领着邱部长的下属小李、小王去村会计家看账。
没大一会儿,小李、小王就回来了,向邱部长报告说,有问题,非要封账带回去处理。郭桐把会计叫到屋外问情况,会计说,“他们根本没怎么查,就是翻了翻,然后不说什么问题,就非要封账带回去。”
郭桐凭借经验,感觉是来要钱的,又把支书叫到外边,问:“以前是不是也发生过这种事情,一般是怎么处理的?”
“都他娘的要命来了,你说这账务,有那个村是没问题的。县里各种检查来人,你们乡里来人,谁来不得吃喝,都是给你们花了,但账还不能显吃喝,只能想别的办法下账。别的办法下的账,怎么能查不出问题?反正要说拿钱,我们也没有,我自个儿还没钱过年那。”
郭桐听明白了,转身进了屋,跟邱部长商量。“您也是多年的老农工了,农村的事您比我熟悉。我不说村账务没问题,我敬您一声老哥哥,您看这事怎么办合适?我全听您的。”
邱部长本来就对迪厚才不重视自己心生不满,加上派个毛头小伙子来陪自己,更没什么好气。“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就是因为农村账务混乱,我们才来查的。县里三令五申,必须清查村级账务,清查农村腐败问题,不管涉及到谁,必须一查到底。小老弟,我也是没有办法,查不出问题,我回去也交不了差。”
一通官话,说的滴水不漏。此时的郭桐,跟老汉历炼的有经验了,于是拉着邱部长到里屋,“借一步说话,咱们都是干农村工作的,相互的难处是不是能体谅一下。您看有什么法子能缓一缓,这样,你说个数,也不让您白跑一趟。”
看着郭桐还识相,邱部长也直述主题了。“老弟年纪轻轻的就坐到副乡长的位置上,一看也是青年才俊。我们工作也不容易,这天天往村里跑,人吃马喂的,都是钱啊。明说了吧,我们一般在平原乡镇都是五千,山里穷,就三千吧。这我也是担着很大责任的,万一那天这个村的账查出事了,我也是要挨处分的。”
郭桐知道,这个数村里是不接受的。“行吧,我跟村里商量一下。”
“三千?最多三百,多了没有,不行就把账抱走吧,我们不要了,以后还不用记账哩。”支书急的暴跳如雷。
郭桐还是很体谅村里的,这都是什么事啊,张口就要钱,把村里当成摇钱树了。
邱部长也没有降价的意思,支书也没有涨价的意愿,把郭桐架到了中间。瞒上,还是欺下,郭桐也没了主意,此时也联系不上老汉,没办法,赶紧回乡汇报吧。
“你让他把账抱走吧”,迪厚才没在,郭桐只好请示李国宪。郭桐还是没转过心眼来,按照他的意见办了,结果被李国宪着实涮了一把。
邱部长带人把账抱到乡里,再也不跟郭桐交涉了,点名要见迪厚才。迪厚才从外边赶回来,跟县里村里的沟通了一翻,最后让村里拿了两千元了事。此事,在乡里闹的沸沸扬扬。
李国宪和周福生是一伙的,早就瞅郭桐不顺眼,晚饭的时候,两人蹲在大院里,当着郭桐的面,一边吃,一边向其他乡干部绘声绘色的说起此事。“我就知道,鸡巴个大学生,什么事也干不成。看着天天穿的洋洋色色的,就鸡巴个孩子,能干成事才怪哩。”
郭桐在一旁蹲着,听着脸上发烫,毕竟是自己没把事办好。心里怒火中烧,但也没敢出声,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一旁的一般干部也瞅着郭桐,轻蔑的笑着,把郭桐刺激的,恨不得有个缝钻进去。
晚上,杨秋水拉着郭桐一起爬山,去透透气。杨秋水也觉得郭桐心太高,心里说,乡镇可不是好混的,我都混不好,你又能好那去呢?
“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这些人啊,就他妈的窝里横。一个个见着县领导跟孙子似得,见着咱们,见着村里的,装的跟爷一样。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没适应?”
“这他妈的穷山恶水的地儿,真他妈的不是人待的地方,说什么我也要调走了,再不行,我就回矿区了。”郭桐心情到了极度郁闷的地步,后悔的心理又占据了上风。
“你才来多久啊,想调走就调走,怎么也得挨三年。还是慢慢适应的好,抽时间请请李国宪他们。其实,他们也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把你拉到他们阵营里去。跟着他们,他们就护着你,不跟着他们,就往死里整你。再有,像我一样,我谁也不靠,就这么混着,他们也没法。说我不行,就不行呗,能怎么地。慢慢的把他们熬走了,熬的咱也成老人了,看谁还敢欺负咱。等到了那一天,就剩下咱们欺负别人了。”此刻,杨秋水脸上充满了未来熬成婆的喜悦。
“不,我得走,不光是走,还要风风光光的走。”郭桐斩钉截铁的注视着远方。
杨秋水觉得,郭桐的想法不切实际,调侃着说,“你?行了吧,想法还是实际点的好,老想这些,还没等你走,你就神经了。”
郭桐现在觉得自己成了孤家寡人,没有人可以理解,更没有人愿意帮助自己,现在真正体会到什么叫靠自己了,精神层面上也得靠自己啊。
老汉安排郭桐独自去了趟南王村,实地查看一下建国还在不在村里,再叮嘱一下支书,千万别让他在元旦、春节期间去京上访。
郭桐一早搭上进村的班车,慢慢悠悠的驶向目的地。汽车在刚下过大雪的山路上左右摇摆的前行,看着路旁的山崖,郭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再看看一车的老百姓,一个个该说的说,该睡的睡,根本没把车会滑向悬崖的担心放在心上。
郭桐也索性放开心量,看起窗外的风景,这才发现,漫山遍野的白,已经把连绵不断的山脉变成一幅图画。郭桐想起了毛 的诗《沁园春•雪》,“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哈哈,郭桐放下了心理包袱,内心狂喊,要跟天公比一比。
村里的冬天是美丽的,所有的破败被雪覆盖后,都变的那么有诗意。
郭桐认真负责的让支书领着去看了看建国,在家,一个人哆哆嗦嗦的围在一个火炉傍,正吃着烤红薯。看来,他也不愿意冰天雪地的出去上访。
晚上没有回乡的车,郭桐只好住下。村里穷的,根本没有夜生活,别说看电视了,家家户户灯都不开,偶尔有个点蜡的。
支书看郭桐实在没意思,想着找个乐子,“你想不想算个命,我们这有个狐仙,看人可准了。”
郭桐正对前程迷茫,一听这事,立即来了精神。“好啊,反正没事,听听怎么说。这个……得给多少香火钱?”
“山里穷,找他看的,大事也就10块20块的,我带你去,你拿2块钱就成。人家说完了别管对不对,放下2块钱走就行。”
山村小路在雪的辉映下,格外清晰,郭桐跟着支书迈过了一道小山沟,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支书进去后简单说明了来意,就让郭桐坐在一进门的凳子上。
狐仙坐在堂屋正中的书案边,点燃了一柱香,透过烟气,问:“小伙子,你想问什么?”
郭桐想试试他的法力,故意装作很腼腆的样子,简单说了两句。“我还年轻,就问下前途和婚姻。”
“小伙子,我看你仪表堂堂,气宇轩昂,前途不可限量,最近几年会很风顺。我单单说说你的婚姻吧。我也不给你说太长时间的,最近你要见一个女孩,属猴的,身材高挑,一米六左右。虽然你很喜欢,但不长久。”
郭桐刚想再问问,突然想起来支书的交待,又把话咽了回去。支书起身,拉着郭桐说,“咱们走吧。”郭桐把2块钱放到桌上,和支书出去了。
“这基本上也没说什么啊。换作是我,这几句话我也会说啊。”
“嗨,你就当一乐子,说的对不对的,你自己体会就行了,不用往心里去。不过,这两年,我没事也在学奇门遁甲,一会到家了,我给你算算。”
郭桐心想,山里可能就是这样,没事干,只能琢磨神鬼之事。听罢支书的话,郭桐摆了摆手,“算了吧,这让你们算来算去的,我都不知道信谁的了。”
晚上,支书把郭桐安排到一个老房子里住。“我给你放一个煤球炉子,我再你给拿两床被子,应该就不冷。这儿给你再放个夜壶,晚上就别出去尿了。这儿晚上安全,你一人住没问题,除非有女鬼来。”支书临走前也不忘吓唬一下他。
郭桐只是把外衣脱了,还穿着保暖内衣,盖上两条厚被子,还很暖和。躺下后,郭桐才闻到屋里和被子上的怪味,心里想,这是老房子,保不齐这炕上还死过人,万一这鬼魂来了,可咋整?人正不怕鬼神,管他那,放开心量睡便是了,有鬼就让他来吧……
一觉睡到天亮,要不是支书叫他,郭桐还睡不醒。这一晚上也没见着什么鬼,更没听到什么鬼声,这更加坚定了郭桐的意志,我才是魔鬼,让人和鬼都怕我才对。
楼主 丰收就会富裕  发布于 2019-05-30 10:04:49 +0800 CST  
第18节 终于爆发
周末回家,郭桐妈妈就拉着他商量事,郭桐立即猜到,一定是相亲的事,难道狐仙说的要灵验了?
“妈跟你说个事,这个事呢妈觉得不合适,但又抹不开面子,你还得应付一下。妈的同事你张姐,非要给你介绍个对象,中专毕业,刚分配到一个村小学去任教。妈已经回绝她了,但你张姐非要见你当面说,一会她就来,到时候你就说不合适,推掉就完了啊!这个人烦死你妈了。”
等张姐一来,郭桐没等她开口,就问:“你介绍的是不是属猴的?”
“对”。
“她是不是一米六高?”
“对”。
“我见,你约个时间吧。”
张姐出门还埋怨了一下郭桐妈妈,“你看你,非拦着,你看孩子多愿意啊!”
郭桐妈妈气的够呛,“你啊你,刚妈不是都跟你说清了吗,你这是怎么回事啊,你让我以后在你张姐面前怎么做人啊,气死我了。”
郭桐心里暗自发笑,狐仙的事没告诉妈妈,只是想亲自验证一下。
第二天,郭桐跟着张姐与小姑娘见了一面。一见面,郭桐当场愣住了,真美啊,模样、身材、小嘴、皮肤……郭桐的眼都花了,头也晕了,说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姑娘也是看着郭桐一表人材,很是喜欢,看见郭桐腰里别着个手机,觉得郭桐也很有本事。
两人聊了什么,郭桐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当时的感觉,恨不能马上就娶回家。
见过一面,郭桐就魂不守舍了,到了周末,想法子偷偷从乡里跑回来,又和小姑娘见上一面。晚上分手的时候,郭桐说了一句话,“明天到我家来玩吧。”谁知道,这是和小姑娘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打电话,小姑娘怎么也不接了,她妈妈只跟郭桐说,“没什么问题啊,这周她单位有事,下周你再约约她。”
过了一周,郭桐还是没约着小姑娘,郭桐又让张姐去问原因,也是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这才刚认识就这么使性子,要是结了婚,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郭桐冷静下来,思考了思考,决定还是放弃。这样一来,泯泯之中真应验了狐仙的话。
春节前的工作很多,郭桐还是调整好了心态,先把乡里的工作干好,把年过了再说。
李国宪、周福生一伙并没有放过郭桐,看似平常说话不再当面羞辱郭桐,但骨子里还是想把郭桐整老实了。
进入腊月,各村干部开始轮番的请乡里的头头脑脑喝酒。一天晚上,李国宪点名让郭桐陪着一起去,郭桐心里不想,但奈于上下级关系,还是硬着头皮跟着去了。
去的是塔里村支书家,他家大儿子和村会计作陪。李国宪还叫上了周福生、乡会计老裴。郭桐头一次见支书大儿子,一看就是个痞子,长的膀大腰圆,说话流里流气。
茶几上已经摆好了凉菜,花生豆、猪头肉、松花蛋、拍黄瓜,酒还是白瓶的。支书大儿子招呼大家落座,用牙咬开了酒瓶,扭头吐出了瓶盖,给每个人倒上了一盅。
这酒盅可大,足有六钱,两杯就得一两,郭桐看着头大,来就来了,无非还是一场醉。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不一会,六个人就下去四瓶子酒,有了醉意。李国宪还不罢休,又喊着支书儿子开了一瓶,突然指着郭桐鼻子说,“我知道,你小子打来这儿就瞧不上我们这些人。你也别怪我平日里对你发狠,别说我了,就咱这桌上的,谁都看你不顺眼。你他妈的别拽,我告诉你,这里每一个人都比你强。你还别不服气,有种,你打个圈,把这瓶酒处理了。”
火药味实足,郭桐已有心理准备。从一开始吃酒,郭桐就把自己放的很低,不停的给大家倒水倒酒,但还是没想到李国宪仗着酒劲,这么直白的表达出来。该来的迟早会来,晚来不如早来。
这一年多乡镇生活,郭桐的酒量和把控酒场的能力都提高了很多,应付起来也自如了很多。见李国宪使出了杀招,郭桐面带微笑,把酒瓶放到自己面前,开始打圈。
郭桐的运气还不错,一圈杀下来,胜多败少,把酒卖出去不少。转眼一瓶就干了,郭桐自己喝了不到半斤。李国宪一看,没把郭桐放倒,跟周福生使了个眼色。周福生转身拿过来一个大杯,放到了茶几上。
“吔,不知道郭乡长这么大酒量。今个儿,咱兄弟俩也把话说开了,以前真没把你当回子事,今天一看,兄弟还是很义气的。啥话也不说了,哥敬你一杯,以后咱们在乡里兄弟论了。”说完,周福生把两个大杯满上,端到了郭桐面前。
这杯酒足有三四两,郭桐今天也壮了胆,管他谁来,今天老子都把你们干残。一仰脖,全喝了。酒喝下,郭桐就神智不清了,最后喝了多少酒也记不得了。郭桐从未喝过这么大量的酒,既没有吐,也没有倒下睡,而是晕晕呼呼的自己走回了乡政府。
想想今天在酒场上的威风,加上半年来的压抑,郭桐这酒疯就撒开了,从书记迪厚才的办公室开始,乡长、副书记、副乡长……一个门一个门的用脚去踹。也不知道谁在屋里,反正没一个人出来制止,想想也对,谁会在后半夜出来,去劝一个正在撒酒疯的人?
郭桐彻底的放飞了自我,一边踹一边发泄着情绪。“我操你们大爷的,你们他妈的都欺负我,你们没一个好死的。以后谁他妈的敢再欺负我,我操他八辈祖宗。你们一个个的都四五十岁了,都他妈的走下坡路,老子才二十多岁,还在走上坡路。我五年干不过你,我十年、二十年一定干过你,到时候,我让你们死都不能瞑目……”
一夜静悄悄,就连郭桐睡醒睁开眼,也没听到屋外有什么动静。窗外已经大亮,估计已经九十点钟了。郭桐刚想抬起头来,立刻觉得头晕目眩,全身动弹不得。
“我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郭桐回忆着。
慢慢的,郭桐隐隐约约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来,冷汗瞬间就吓出来了。这可怎么办,这不把全乡的人都得罪了吗?以后还在乡里怎么混啊,这事干的,都是酒惹的祸啊。
完了,完了,门都出不去了。郭桐望着天花板思量着,想想能有什么对策,是一个门一个门的道歉,还是装聋作哑,全当撒酒疯了。要是那样,在乡里也是没法呆下去了,郭桐越想越头疼,一个人在床上,竟然起不来了。
梆,梆,梆,有人敲门。郭桐觉得应该是杨秋水,这时候也只有他会来宽慰自己。本不想起来,也不想听他说什么。但是,门外的人一直在敲,郭桐烦的要命,问了句“谁啊?”
“我。”
老汉?
郭桐一骨碌爬起来,穿上鞋,打开了门。门外确实是老汉,手里还拿着个软椅子,老汉进门直接就把软椅子放到了郭桐屋里。
“老汉,你这是?”郭桐有点发蒙,不解老汉的来意。
“你是恶人,鬼都怕你。你不是想要软椅子吗,我给你送来了,以后你当大官了可别害我。”说完,老汉就走了。
什么意思,我把大家的门踹了,把大家都骂了,这局面就反转过来了吗?还是大家怕我记恨他们?对了,一定是那句话起了作用,“你们走下坡路,我还在上坡”,这恐怕是大家最大的软肋,哈哈,不小心被自己击中了。
找到了根源,郭桐的自信心马上就树起来。在屋里好好洗了洗脸,打开门,容光焕发的走了出去。
这回乡里的干部再见郭桐,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轻蔑,变得很恭敬。就是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李国宪也半开玩笑的向郭桐道了歉,表示友好。迪厚才见了郭桐也说,“郭乡长酒量可以啊,能把李国宪打败,历害。”迪厚才从未称呼郭桐为乡长,这是头一次。
后来,郭桐总结了一下,乡里的干部都是“纸老虎”,从精神上、工作上压倒你,你就得服从,如果压不倒你,他就会认同你,并把你视为强大的力量来拉拢你,至少不会去招惹你,这无关官职,无关年龄,这一巨大的经验财富,就这样被郭桐误打误撞的悟到了。
这以后,郭桐也成了乡里的人物,每天可以背起手,行走在大院、乡村里了。只是周福来,还没有转过脑筋来,时不时的还要找郭桐麻烦。
现在的郭桐可不跟以前了,乡里文件中的排名也让他硬改了过来。在一些会议上,郭桐也开始攻击起周福来,搞的周福来有苦难言。
杨秋水说,“你别这样,你是大学生村官,以后组织上考察你,万一他给你说点坏话呢?”
“秋水,我就是故意弄他。打个比方,我跟他心不和面和,那天我出门回来一看,窗户被人砸了,我就是知道他干的,我能怎么着;现在我跟他明干,我出门了,有人想砸我窗户,他看到了也会拦下,因为他怕我回来后认为是他干的。所以,明干,他就不敢在组织考察的时候瞎说,因为,只要有人说我的坏话,我就会认为是他说的。”
杨秋水不再小看郭桐了,这事让他一说,自己都觉得有道理,还真是这个理儿。
春节眼看就到了,郭桐又到市委组织部赵步森、县委组织部吴芳那走动了走动,打听到省委组织部来年培养计划中,提到“个别优秀的可提拔到乡镇党政主要负责人岗位。”得到这个信息后,郭桐又与父亲商量,看能不能找找什么关系,争取赶上这次机会。
看到郭桐成长进步的很快,父亲打心眼里高兴,于是拉下老脸,找了矿区几个认识的区长,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这些区长根本没把这事当事,跟郭桐父亲打着哈哈,但还是提供了一个消息——跟郭桐家住隔壁的老李家儿子,在省委组织部帮忙。
老李原是矿区一个乡镇的人大 ,退休在家好几年了,跟郭桐的父亲因为工作关系比较熟悉。郭桐父亲只是知道老李家儿子在省里工作,没成想现在到省委组织部帮忙去了,这倒是个机会。
趁着过节,老李的儿子也回来了,郭桐父亲就把老李和他儿子请到家来喝酒,把这个事跟他们提了提。两人看郭桐还行,又是邻里邻居的,就答应找杜春山说说试试,这个年郭桐算是过的有希望了。
还是邻居的关系靠谱,没多久老李就跟郭桐父亲说,他儿子已经找过杜春山,杜春山专门打电话给市委组织部赵步森,让他给办。老李还说,他儿子让郭桐到市里找下赵步森,争取看能不能到县直任局长。
郭桐谎称市委组织的领导找自己有事,跟迪厚才请了个假,赶紧回到家与父亲商量怎么办。郭桐父亲觉得事情重大,也要陪着郭桐去市里一起见赵步森。
赵步森在电话里告诉郭桐,晚上六点来接他。于是,郭桐父亲借了一辆轿车,拉着郭桐直奔市里。
赶到市委大院门口刚刚五点半,正是下班的高峰。郭桐电话打到赵步森手机上。电话打了半个小时才接,又说到中山路与保成路交叉口找他。赵步森说的地方离市委很远,快到郊区了,没办法,郭桐带着车又往那赶。
到了地点,郭桐发现这里人少车少,放眼望去也没发现赵步森。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才看见他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过来。郭桐赶忙上前叫住他,“赵处长,我在这。”
赵步森也没答话,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上了车。打完了,也没跟郭桐打招呼,直接说,“往前走,前面有个饭馆,得意庄。”
这是一个很小的饭馆,一层大厅没几个人吃饭,赵步森领着郭桐上了二楼的包间。
落座后,郭桐把父亲介绍给赵步森。郭桐跟赵步森见过几次了,加上也送过礼,就没顾及太多,直接把老李家儿子交待的事跟他提了提。
赵步森没直接回答郭桐,只是轻描淡写的说,“这个事还有个过程,心气别太高了,没那么容易办。杜处长是我的领导,他交办的事,我一定办。”
郭桐见状,也不好再说别的了,只能是喝酒了。赵步森点着要喝红酒,郭桐和父亲就陪着他喝。郭桐以前没怎么喝过红的,今天也是高兴,放松,就陪着赵步森一杯一杯的喝。刚开始还没觉得上头,一会郭桐就醉了。
从后来父亲的描述中,郭桐得知,自己在酒桌上撒了酒疯,跟赵步森说什么自己不容易啦,自己找不上对象啦……最后还把桌子掀了。完事后,吐的那都是,上车也不上,把赵步森气的直接打车走了。
“儿子,爸爸该帮你的都帮了,你自己管不住自己,谁也没办法。把赵处长得罪了,以后的路,你自己怎么走爸也不管了。”父亲跟郭桐说这些的时候很平静,既没有埋怨,也没有愤恨。
这是第二次因为酒失态了,上一次结果还好,这一次凶多吉少。郭桐也不知道那来的一股子劲,“爸,我这辈子决不会被一二个人挡住成长之路,如果有,我也认了。”
这句话反到把郭桐爸爸惊的一愣一愣的,这还是自己那个乖巧的儿子吗?说得话,怎么自己都听不懂了。
回到家,郭桐思前想后,不行,难得的机遇不能这么丧失。于是带上两箱陶瓷又去找赵步森,电话打通后,郭桐直接问了家庭地址,坐上车就过去了。
“赵处长,实在不好意思,上次跟您喝酒,一高兴就大了,还把您给得罪了,我这先给您道歉。”郭桐已经不再把赵步森当领导看了,门都开了,话就不怕说出来。
赵步森的反应也另郭桐意外,“哈哈,你小子还真有个劲,红酒我都不敢喝多,你可到好,自己就干了两瓶。行,我看你行,看来,这两年你在乡镇还是历练出来了,有闯劲。”
郭桐也没再说提拔的事,原本想请赵步森全家吃个饭,由于他中午有安排,郭桐也没强求,客套了几句就出来了。
出了小区的门,郭桐长出一口气,回想起参加工作以来的种种经历,自己突然觉得什么叫历练了,就得多经历事,经历的事多了自然就成长快了。还得趁年轻多经历事、多犯错误,否则,等老了再犯错误,就没有机会翻盘了。
这期间,郭桐又到学校上了两回集中课。见到赵老师后,得知南神村的核桃长势不错,今年七月应该就有产量、有收益。赵老师还故作神秘的告诉郭桐,到时候,他会组织人高价去收,今年就让村里有个好收益。
这可让郭桐欣慰不已,还好,自己做了一件群众满意的事。就冲这一件事,郭桐把自己和其他乡镇干部区别开来,我成长于你们之间,但我不同于你们。
楼主 丰收就会富裕  发布于 2019-05-30 10:05:05 +0800 CST  
第19节 调动重用
进入七月,郭桐就接到县组织部的通知,要来枯山乡考察自己。这是要提拔自己的节奏,郭桐的内心又开始激动了。但是,迪厚才好像并不高兴,把郭桐叫到办公室,既没有祝贺,也没有亲自安排考察事宜。他叫郭桐自己出去买点水果和瓜子,让郭桐自己去找几个副职应付一下谈话和打票的事。郭桐问中午怎么安排,迪厚才竟然说在乡里吃大锅饭,把郭桐急的心里直骂娘。
李国宪因为分管组织,和郭桐在大院迎接。迪厚才连办公室门都没出,坐在屋里等。
组织部来的人是刘清民和吴芳,坐到迪厚才办公室的沙发上后,迪厚才竟然先放了一炮。
“小郭才来一年就提,我都来三年了,你们组织部是怎么考虑的啊?这山里你们不是不知道,工作难度多大,我天天没黑夜没白天的在这撅着个屁股干,你们也不知道考虑考虑我?想想下一步怎么安排我?你说你们一天天干的是什么事啊。”
刘清民和吴芳知道迪厚才的德行,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刘清民打着哈哈说,“迪书记是咱县的能人,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真的,我们的权限也只是在乡镇和县直调配调配干部,真没有那个能力安排你啊。你得县委李书记亲自安排,提个副县长、副书记啥的。回头你请示请示他,他要是同意了,我们俩专门过来考察你,说不好将来我们还得在你的领导下工作啊。”
“嗨嗨,都鸡巴嘴上说的好,我还不知道,还得他妈的靠送礼……我算是看透了,也就是糊弄糊弄我这样的还在山里干,送钱儿的早回县直了。我还是讲党性哩,党叫我在这干,我就认认真真的干好,党叫我干一天,我就踏踏实实的工作一天,不辜负宫部长对我的期望。”说完,迪厚才凝神静气的注视着墙上挂着的他和省委组织部长的合影。
郭桐看着迪厚才的表演,觉得他就像是一个小丑,然后又心生余悸,在他的眼里自己会不会也是一个小丑?
该办的事,迪厚才还是按程序应承下来。在刘清民与其他副职谈话的当儿,郭桐赶紧找到老汉,商量中午饭的事。
“怎么能吃大锅饭呢,组织部人来考察你,怎么着也得安排顿酒啊。这样,我跟老韩打个电话,中午安排到他家。”关键时候,老汉还是出了大力,也不妄带郭桐一场。
考察活动很顺利,都知道郭桐要高升,没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使绊子。但是,后来与吴芳的聊天中,郭桐才知道,迪厚才虽然没说什么坏话,但评价郭桐还是幼稚、没经验、不适合短时间内担任重要职务。
今年,省委组织部不再派人考察村官,就委托市县来搞,所以每名村官都进行了考察。但是,这次考察跟提拔有一定关系,村官们暗自竞争还是很激烈。
郭桐回到家,把考察的事跟邻居老李汇报了一下。老李当场拿起电话,给他儿子说了说情况,叮嘱他一定把这件事办成。
考察结果出来了,郭桐并没有得到提拔,燕赵县的魏民提拔为乡长。这个结果令郭桐十分沮丧,问了问邻居老李,得到的答复是,武雄县的县委书记不同意提拔郭桐,问题出在县里面。
郭桐不甘心,又找了一趟赵步森。
“赵处长,我不说我在县里干的是最好的,但是,也不比魏民差啊,怎么就没有提拔呢?”
“小郭啊,实话跟你说吧,你们几个,提那个我都高兴。为了你们这批学生,我跟几个县的县委书记都打了电话、做了工作,包括你在的武雄县。只有燕赵县的胡书记同意提拔魏民,胡书记和魏民的父亲是多年的老同事,感情不一般。而武雄县的李书记不认识你,也不了解你,所以他不同意提拔你。下一步,你还要得到县领导的支持才能成长进步啊。”
“那我这可怎么办?我还要继续在乡里干?”郭桐心里有点着急。
“这样,县委书记不同意,我还是可以和度部长说说,看看能不能往前走一小步。”
说话间,赵步森拿起了电话。“度部长吗,我是赵步森啊。按照省委组织的培养要求,对这批学生中优秀的要提拔到乡长岗位。郭桐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人还不错。前几天和咱们李书记沟通了一下,他对郭桐不了解,没有同意提拔。现在跟你商量一下,看看下一步怎么安排合适,不能打击了这个同志的工作积极性。另外,去年考核的时候省委组织部的杜处长专门提到过,像郭桐这样的要抓紧提拔到领导岗位,所以,你要认真考虑一下这个事啊。”
度又水在电话里表态很好,郭桐也只好接受了这个现实。心情怏怏的刚走出市委大院,郭桐就接到了魏民的电话。
“田升在市委组织部帮忙,他说你现在市委组织部,中午正好我要找他,咱们一起吃个饭。”魏民说起话来,俨然一副领导作派,已经有了强硬的口气。
郭桐心里不服气,不经意间,一个到了市委组织部,一个提拔成乡长,中午吃饭到要看看,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情况。
魏民一手夹着个皮包,一手拿着个手机,坐着一辆桑塔纳,接上田升和郭桐,来到一处特色拉面馆。
田升对魏民的提拔没有表现出意外的神情,只是略有调侃的说,“当了乡长就是不一样了啊,车也配上了,就差个秘书了。”
魏民也没把田升的话当调侃,一本正经的指着田升和郭桐说,“你们俩个要好好干,将来好当我的秘书,以后你俩可别因为争当我的秘书打起来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句话,深深的刺痛了郭桐的心。郭桐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让他在自己之下。
郭桐已经知道魏民提拔的真正原因,于是把心思放到了田升身上。“哥们,你怎么不在乡里干,到市委组织部了。”
“乡里实在不是咱们这些大学生能呆的,省委组织部不是要求咱们多岗位锻炼吗,我就让我爸找了找老地委的同事,先到组织部帮一段时间的忙,然后看看能不能调到市里。说实话,魏民的机会还是不错的,将来提个县领导的应该没什么问题。我想从市里先干起,将来有机会再到县里任职。”
听到这些,郭桐也陷入了思考。自己应该怎么规划人生啊,一头要干好工作,一头还要得到领导们的认可,两手都要抓,还要抓好,这恐怕才是真正考验自己能力的地方。
度又水很快就贯彻落实了赵步森的指示,毕竟调配处管着各县干部 的工资审批、调整备案,他得罪不起。人事调整结果一出来,郭桐才知道,自己被调任县林业局副局长,括号“正科级”。这个结果还不错,明面上平调,实质上提了正科,还符合自己的专业。
郭桐只能认可这个结果了,先干着吧,如果一年后能再回乡里当乡长也算不落伍。
这次调动,郭桐还是在枯山乡露了大脸。李国宪拉着郭桐的手直喊兄弟,非要亲自去送。这次人事调整,周福来也提拔为常务副乡长,但见着郭桐,还是一脸的后悔,嘴里直嘟囔,“吔,吔,吔,还是郭乡长本事大,以后可得照顾一下兄弟,有啥子事找我,哥一百个办。”
有几个乡的书记也调整到县直任局长了,迪厚才没有动,气的干脆也不到乡里上班了。令官印对郭桐的变动没有表现出热情,只是简单的祝贺了一下,也提出要送送郭桐。郭桐的官场经验已经成熟了许多,对他们一一表示了感谢,并没有让任何人送,而是低调的前往林业局报到去了。
县林业局长王伟年龄也不大,40岁出头,和郭桐是一个学校毕业的。见到郭桐的那一刻,非常夸张的从椅子上弹起来,直奔办公室门口,拉住郭桐坐到了沙发上。
“早就听说你要来,可把我高兴坏了。你可是咱们学院毕业的青年才俊,来我这,委屈你了。”
对这些让人享受的说词,郭桐已经有了免疫力。“师兄,看你说的,我那有什么本事。我年轻,不更事,以后还得你多提携。”
俩人说了会亲热的话,话题就转到分工上。“你刚来,业务上还得从最难的事上抓起,一来树立权威,二来同志们也好相处。这样,林权改革、护林费征收这两项硬活你先担起来,这可都是一票否决的工作,行不行。”
王伟说的很客气,但也不容质疑,郭桐刚来,也不得不接受。“好吧,我边干边学,就怕干不好,给局里带来麻烦。”
上任后,郭桐才知道,护林费征收真是个老大难问题,两年多的时间才征收了一半,还有三个乡根本没把这当回事。虽然征收任务压在了山区几个乡政府一把手头上,但主体责任还在林业局,为了这事,王伟已经背过处分,写过检查。
这个烫手的山芋交给郭桐,既有王伟想让年轻的郭桐冲一冲或许能解决的无奈,也是王伟向县委报怨多么能干的干部也未必能解决好这一问题的推辞。
郭桐想了想,既来之、则安之吧,用这件事来奠定自己在林业局的地位,成了就光耀一方,败了就战死沙场。
郭桐和护林办的几个同志研究了一下。枯山乡问题不大,有郭桐的脸面,只要有人交了,他们就会跟风。旗杆乡的工作也相对好做,如果有两个乡完成,乡长就真的面临一票否决的境地,新上任的乡长肯定不会冒这个风险。剩下的,就是最难办的沙城镇。
其实沙城镇有钱,镇长李兴全仗着对县里财政贡献大,根本不把一般的县直单位放在眼里。换句话说,就是管你有什么一票否决的事,到我这来就得听我的,所以,李兴全一直以“别人交我就交,有人不交我就不交”为理由拖延着。
郭桐决定从李兴全入手来解决这个老大难问题,带着人直奔沙城镇,去和这个李兴全硬碰硬。
进到李兴全的办公室后,李兴全非常热情的招呼着郭桐。“吔,老弟不赖,工作两年官至正科级。你老哥我混到正科可用了九年时间,我还是我们那波提的最早的,看到老弟,我真是自愧不如啊。”
“老兄说笑了,我也是沾了政策的光。光凭本事,我跟老兄差着十万八千里。”客套了一会儿,郭桐就直奔主题,“老兄,我来的意思想必你也知道,看这个事你能不能带个头完成,我也好跟那两个乡张口。”
“没问题,下午我就让会计带钱去交,你放心吧。你老弟这么年轻,以后老哥我还得指望你那。”
出师这么顺利,让郭桐心生不祥之感,不过李兴全说的很到位,自己也没什么要争辩的,只能打道回府。
第二天一上班,郭桐先到局会计科看了看,得知沙城镇并未交来钱。
郭桐虽然已经预感到了结果,但还是对李兴全这种做法颇感不爽,有种被糊弄的愤怒。郭桐本想打电话质问一下,又觉得刚到局里工作,头次跟李兴全打交道,还是当面说更合适。
郭桐再次驱车来到沙城镇。“李镇长,我上午问了会计,好像钱没交啊?”
“啊,我已经交待给会计了,你放心吧。会计早起儿跟我说了一句,好像是镇信用社昨天下午盘点,钱没取出来。一会儿,我再催催会计,下午再晚也给你交上,你看行不?”
这话又堵的郭桐说不出话来,看着李兴全办公室里人进人出的,郭桐简单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回到单位,郭桐交待给会计,说沙城镇可能会晚些时候把钱交来,让他多等一会儿再下班。
会计看着郭桐笑了,“郭局长,你刚来,不了解情况。这个李兴全是个鬼难拿,去年张局长负责这事的时候,也是你这种情况,根本别想他把钱送来。”
郭桐明白了,跟王伟汇报了一下,准备下午再去趟沙城镇,王伟拦住说,“明天再去吧,晚上县委李书记有事找他,他这会正往县城赶。”
王伟听郭桐汇报的时候心不在焉,打心底也没觉得郭桐能把事办成。
郭桐回到办公室,又看了看有关护林方面的文件,深思熟虑地想了想对策,下定决心,要使一个杀招。
郭桐又一次坐到了李兴全办公室的沙发上,面露微笑,“李镇长,钱还是没有交啊,把你老弟当三岁孩子玩了两天,也太不厚道了吧。”
“啊呀我的亲弟弟啊,昨天县委李书记找我,安排了一个重要活动,这不我带上会计就去了,忙活了一宿,才办清,我这有事回镇上了,会计困的回家睡觉去了。明天,明天我让会计一准给你交了,你看成不成?”
“啊,是这么回事。李镇长,啥也别说了,我是县护林费征收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我代表领导小组请你到林业局谈谈话。这个事不是个小事,这个钱再完不成,全市大排名咱们县又要垫底。县委李书记是护林费征收领导小组组长,刘伟县长是副组长,王伟局长是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到时候这些人都得挨处分,这事没个说法是不成的。”
“行行行行行,跟你走一趟,行了吧。”李兴全拉下了脸,一付不拿郭桐当回事的样子回答道。
到了县林业局,郭桐先把李兴全让到自己办公室,转身去找王伟汇报。
“这个事我不管,压在你头上的任务,你自己看着办。县里有个会,我先走了。”王伟不蹚这个水。
郭桐又回到自己办公室,正看见李兴全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
“有烟没有,来包好烟抽抽。”
郭桐又恨又气又恼,上前怼了一句,立刻让他老实下来。“李镇长,我把你叫到局里既不是代表我个人,也不是代表林业局,而是代表县委县政府,如果你眼里没有县委县政府你就滚出去!”
这一声棒喝,让李兴全一下子蒙了。“别,别,老弟,这是怎么了,我不抽了还不行,你说你说,怎么办吧。”
“李镇长,第一,咱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今天给你架这个难堪不是咱俩以前有什么过节。第二,这个任务是你的,我找你完不成,王伟找你完不?刘伟县长找你完不?难不成,李书记找你,你还不完?所以,任务是你的,你迟早也得完,跟谁找你要没关系吧。第三,我刚到县局,这是我第一项任务,如果完不成,我在局里就臭了,以后我什么工作也别想干了。第四,记住,如果我臭了,我会先把你搞臭,你信不信?”
看着郭桐坚定的目光,李兴全打了个冷颤,自己跟李书记混了那么多年才当上乡长,眼前这个人两年多就正科了,关系更硬啊,没准惹急了,真把自己给办了。
“看老弟说的,严重了,我真没小看老弟,钱我一定完,你说吧,让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李兴全还报着一丝幻想,想最后看看,郭桐到底能把自己怎么样。
“好,写保证书。”郭桐抽出一张纸放到李兴全面前,李兴全简单写了一行字“我保证完成任务。”交给郭桐,“这行了吧!”
郭桐看都没看就撕了,李兴全惊呆了,“你……这……这是啥意思?”
“来,我说你写。”郭桐又抽出一张纸放到李兴全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职务,因为什么事我找你谈的话。你的任务是多少钱,今天下午几点几分之前交到县林业局,到期未交,自己辞去沙城镇镇长职务,落款写上你的名字和年月日。”
郭桐又拿出印台,让李兴全按了手印。这一套下来,李兴全彻底服软了,什么话也没说,蔫蔫的自己走出了林业局。
楼主 丰收就会富裕  发布于 2019-05-30 10:05:21 +0800 CST  

楼主:丰收就会富裕

字数:229035

发表时间:2019-05-29 22:42:44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1-12 23:52:2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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