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冰释，初来乍到，请多指教。
去年4月，我开始了这部小说的创作，到2019年春节前完成了初稿。
我在来此之前确实费力思考了许久，找了各个网络平台进行研究，最后，我来到这里，只有最简单的目标，就是让有缘的人了解到这个故事。
初二开始我就有了写作梦想，却总是被朋友抱怨半途而废，这次，我终于兑现了承诺。
我当然期盼我的小说能有出版的一天，如果没有，也没关系，至少我做到了曾经想做的事情，老的时候回忆起来，也还是蛮酷的。
好了，先把这个故事讲述了什么简单的说说吧，毕竟我也不希望浪费大家的时间，去看一部不知道将会讲述什么的小说。
故事简介：从校园暴力的阴影中走来的女孩成长为职场新人，掩去了骨子里的倔强，埋藏了心中的炙热，想要活成另一副模样，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加入了社团，结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开启了一段跌宕起伏的救赎之旅。她帮一个又一个深陷校园暴力的孩子走出了阴影，帮职场中善良的人们避开了陷阱，却将自己陷入了难以挣脱的困局之中，绝望之时，是爱人、朋友和许多善意的力量支撑她挺过难关，她也因此越挫越勇，向着高中的噩梦、职场的黑暗、爱情的谜题发起了挑战。就这样，凭借智慧与善良，她与伙伴们最终冲破黑暗，重获新生。

第一章
这一年虽只开了个头，但在林依凡的意识里，却极可能又是去年的复制，毕竟还是那栋坐落在天津繁华路段的写字楼，还是那间她已经适应了半年时间的办公室，还是那个她看见就想叹气的同事，同样的调味品炒不出什么意想不到的味道，此时，便是心情也与去年刚调到综合部时一般无二，落寞而伤感。
澳林公司是天时集团下属的三级子公司，虽在天津繁华地段站得一席之地，但与集团其他下属企业资金雄厚、前景良好的情势不同，从去年开始就走了下坡路。半年前为了扭转局势，公司一把手毛总几乎是将所有部门调整了个遍，最后闹得人心惶惶，裁员、削减部门、减薪等流言四起，一时也没有一位说得上话的领导能为大家释疑，于是，澳林公司在全体员工的心里似乎成了三月中一棵随风摇摆的小树，风大些就有折断的危险。
在这样的环境里，本就人人自危，原本淡薄的人际关系此时更是不值一提。但万事总有例外，林依凡就刚好幸运的流于这例外之中。像她这样的新员工，来公司才两年半，本楼层的人尚且有些连话都未说过，更不用说其他楼层的人了。要不是刚到公司就结识了三个朋友，她这个融入新环境较慢的毛病真的要将她隔绝于人群之外了。
三月，屋内的空气总是瘆得人手脚冰凉，偏偏她的工作性质是坐在电脑前打字，没有什么行动自由，连带着心也跟着冷了下去。这样的冷不仅让她提不起精神，还勾起了她半年前的回忆。那时，她还在宣传部，暑热过后，温度正是清爽适度，身后虽也坐着那位她看了就想叹气的同事——陈明，但好在直属领导李经理降得住他，两人工作没有交叉，各干各的倒也相安无事。只是，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毛总一时兴起要改变部门格局，她的安稳、平静就都随风飘散了，至今她也不清楚，这样的改变到底为公司的发展带来了什么，只知道适应新环境和新工作是每位新员工都应具备的基本能力，反正毛总开会时是这么说的。
刚搬东西来到综合部时，她站在门前许久，怎么都下不了走进去的决心。倒不是里面有什么毒蛇猛兽，而是想到要和宣传部的生活告别，她就免不了伤感。李经理是位和善宽厚的领导，御下有方，行事果断，而综合部这位陈莉经理却是另外的行事作风，听说，她一张巧嘴从来都讨得领导欢心，对下面却是极严的。
林依凡那时只下了一个决心，就是要突破以往适应新环境较慢的毛病。只是，纵使她下定决心去适应，却不代表新的工作环境就会因此变得简单明了。该复杂的人际关系照样复杂，该交叉的工作内容照样交叉，该经受的不满指责照样经受，这样的半年时光想不意志消沉都难，只庆幸她还有那三位朋友，再多的委屈都能得到宣泄，不至憋在心里。
为的她难以适应新环境的苦闷，朋友们使尽了浑身解数，陈晓青的天然呆，张口说的都是笑话，闭口不言时，脸也足以撑起一打表情包。陈瑜思维敏捷、成熟冷静，总是一针见血直指她困惑的根源，指引她理智思考问题。尤佳性子最是平和，没有太多主见，却总能耐心的听她把话说完，即使被陈晓青急着打断的对话，她也能在绕了无数圈话题后，将交谈拉回到问题核心。正是她们，拖着她走过了难熬的半年，让她在意志消沉的时候感受到了温暖和友爱。
那半年时间里，她感受到了最沉重的心情和最煎熬的时光，因三位朋友工作都未有大的变动，所以，她便放任自己脆弱的依靠她们三人的鼓励和支持挺过适应新环境的艰难时光。当她熬过了半年的适应期，刚刚同自己的新领导陈莉有了点默契时，不成想，却突然得知尤佳要离开公司的消息。那是完全出乎意料的深海炸弹，连冰山的底座都被击打的支离破碎，得知消息后的整个下午，她都处于似梦似幻的虚无之中，对消息的真实性完全报以怀疑的态度。怎么会呢？为什么？出了什么事？她脑中一直徘徊的问题始终得不到答案。尤佳对离开的原因讳莫如深，只在吃饭的时候含糊其辞的说是自己闯祸了，哭了几次，却怎么也不肯细说原因，连同和她在一个部门的陈瑜都三缄其口，这倒让林依凡更觉困惑不安。
就在这样不明原因、无从挽留、充满惋惜、疑窦丛生的情况下，尤佳离去的日子来临了。
林依凡在看到陈瑜发送的信息后迅速的跑出综合部室，朝着走廊的那端望去，看见了尤佳清瘦的身影，她低垂着头站在一个旋转座椅前，座椅上堆叠着大大小小的盒子，盒子里面的东西冒着尖，可见是无心收拾、随意摆放的。
“收拾好了？”依凡仍是提不起精神，眼神紧盯在尤佳脸上，期盼着她会主动提起离开的原因。
“恩”尤佳脸上的肌肉牵动了一下，逆着光并不那么明显，似乎是想给朋友一个大大的微笑。
“还有东西没拿吗？”依凡朝着行政部室的透明玻璃望去，看到陈瑜在尤佳的桌子上又拿起两个袋子，朝这边匆匆的望了一眼就缓步走上前来。
“还……”依凡见她出来正要说话，陈瑜立马做了个静音的手势，于是三个人默契的走到了楼道的磁控门前。
“怎么了？”尤佳关切的问。
“静姐表情怪怪的，不管了，反正我也没有耽误工作，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陈瑜露出一个毫不在意的微笑。“尤佳，以后要常来看我们啊，这段时间好好放松放松吧，什么时候找了新工作记得通知我们！”
虽然陈瑜语气轻松，但尤佳却有些内疚，毕竟姚静是行政部的副经理，若是因为送自己让静姐对陈瑜有了看法，那岂不是害了朋友。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默默离开比较好，正准备张口，却看到一个身影从走廊尽头的综合部晃了出来，看那婀娜的身姿，就知道是林依凡的领导陈莉无疑。只是此时那个身影步步逼近，她想要提醒，又怕说的明显了，两人反应太大，只得快速说道：“别回头，来人了。”
陈瑜和林依凡此时都面对着尤佳，因此也不清楚谁来了，三人都暂时没有说话。不多时，如播音主持人般字正腔圆的美好声音就响起了。“尤佳，听说你要走了，是找到更合适的地方了吧，先恭喜啦。”
尤佳和她客套了几句，陈经理要走的时候，停顿了片刻，转过头瞥了依凡一眼，“你那个总结我看了，给你提了几点修改建议，在邮箱里，你看看吧，不着急。”说是不着急，语调中却已经没了刚刚同尤佳闲聊的温和，反倒多了几分威严。
“哦，好的。”依凡看着陈莉走向走廊另一边，正准备和尤佳继续说上几句，就听见陈莉经理的声音再度响起，“那个总结是上午就要吧?”依凡愣住了几秒钟，以为是自己幻听了，被陈瑜轻轻推了推，眼睛接触的一瞬间，看到陈瑜几乎是口语的说着“回去吧”。尤佳也拉了拉她的手，“咱们又不是见不到面了，快回去吧，过不了多久我就回来看你们。”
“那……好吧。”依凡本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想到邮箱里的建议不知道是要稍作修改还是要大改，因此不敢耽搁，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尤佳的手。正在这时磁控门的密码被人急急的按响了4声，门一下子被大力推开。三个人不由得惊喜，“陈晓青！”
依凡一把拍在陈晓青身上“你这人是不是又没看手机信息，这么半天才下来。”
“还说我呢，你们好歹提前跟我说啊，我这要是没看到信息，是不是都赶不上送尤佳走啦！”
“哎呦呦，恶人先告状的事你排第一没人敢排第二。”陈瑜白了她一眼说道。
“就是！这人手机和脑子一样，又不用，带着也跟没带似的。”依凡补了一刀后，看着陈晓青气急败坏的绕过来要打她，便拉尤佳做挡箭牌，原本还听见陈瑜在旁边‘咯咯’傻笑，不一会儿的功夫却听见她轻咳了两声，接到信号后，林依凡即刻松了手，和尤佳呆立在当下的位置，只有陈晓青还状况外的跑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奸笑的说道：“小样，让你跑！”
“林依凡，还不快走。”陈瑜从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依凡立马反应过来，轻轻推开陈晓青的手，转头快步走向综合部。她一溜烟的飘走后，陈晓青指着她的背影‘诶诶诶’了几声，陈瑜用胳膊肘怼了她一下，她瞪着眼睛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身后再次响起了女主播般的声音。“尤佳，这么多同事送你啊，慢点走，东西这么多，慢点拿。”
“好的，莉姐……”
随着陈莉身上一缕香水的飘散，陈晓青这才回过神来。“依凡又被她叫回去啦，好么，自从到了她手下，连喘口气都难，这送个人还送的战战兢兢的。”

第二章
望着依凡的身影消失在综合部的门前，陈瑜无奈的摇了摇头，“没办法，有几个领导像李经理那么好相处啊。依凡这半年也算认清现实了，换了领导比换部门更耗费人的精力，更何况她是领导、部门一起换，自然是更辛苦些。”
“哎呦，领导、部门都换了，干脆把同事也换了多好。我倒是觉得陈明才她痛苦的根源。陈明要是不推活，不没事话里话外的带着依凡，让她总处在风口浪尖上，她也不至于过得这么揪心。”陈晓青打抱不平道。
“我也该走了，现在公司正在动荡期，你们也快回去吧，别一会儿也被领导为难了。”尤佳满腹心事，无心插入她们的话题，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就是特意来送你的，放心吧，我们领导在七楼呢，她想找我也不知道去哪找。”陈晓青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行了，快别嘚瑟你的双下巴了，就算你天天说那代表不动产，你也拥有的够多了，还是分点给需要的人吧。”陈瑜笑着掐了掐陈晓青下巴上的肉。
“行啊，分给你吧，给你啊要不要？”陈晓青拉住陈瑜，不停的用下巴蹭她的脸，惹得陈瑜慌忙扬起手去按磁控门的开关。正在这时门却自己开了，林依凡的原领导李文新经理走了进来，含着笑意的看向了三位年轻人。
“啊，李经理好。”陈瑜这时想到静姐平日嘱咐自己的话，行政部是公司的门面，言谈举止都要特别注意。自己刚才和陈晓青打闹的场景怕是被李经理看个正着，真是尴尬。不过万幸的是，看见这一幕的是李经理，换做是别的领导，她都要比现在更为头疼。
“在送尤佳啊，几个小姐妹关系这么好，依凡还没过来呢？”李经理望着陈瑜笑问到。
“哦，依凡刚才来送过了，后来……被陈经理叫走了，有工作要忙。”陈瑜不禁替依凡暗暗惋惜着，做过李经理下属后，再去哪位领导下面工作都会有心理落差，这样的高开低走最是磨炼人的性子了。
“哦，这样子啊，你们聊吧，尤佳以后常回来看看啊。”李经理看向尤佳，和蔼的笑着。
“恩恩，谢谢您这两年的照顾和帮助。”尤佳和依凡前后脚进的公司，在行政部的这两年多总是羡慕着依凡的生活，在她眼中，无论是宣传部还是综合部都适合一位新人起步。即使依凡到综合部后日子艰难，在她看来也不算什么，总比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好。行政部的噩梦终于结束了，她的心既觉解脱又觉不甘，而三位朋友对此却全然无知。
陈瑜、陈晓青送尤佳到公司院内时，隐约听见远远的一个声音喊着：“尤佳，等我，等等我！”回头看时却空无一人。
过了几分钟，陈晓青忽然指着楼道的窗子说“在那，三楼！”
另两人抬起头的时候直接看向二楼的窗子，见一抹鹅黄色闪过，都露出了笑意。
林依凡跑出办公楼门时，尤佳的眼里早已噙满了泪水，她看着依凡冲过来，4人紧紧的抱在了一起。尤佳走的这日，天空很蓝，风很轻柔，那些柔软的记忆被深深的封存在了4人的心里。当尤佳最后挥手告别的时候，她看到三个朋友的眼睛里闪着光，晶莹剔透的，欲说还休的……。
尤佳离去后，三人的步伐都有些沉重。那些在刚得知她要离去的消息时就问出口的问题直至最后也未得到答案。尤佳的走像是一个谜团生生杵在依凡的心中，她想陈瑜多少是知道的，毕竟她和尤佳都在行政部，就算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总会有些细微的线索可供推敲。可话到了嘴边，见陈瑜表情沉重而纠结，她便不忍心问了。行政部的刘敬安经理最是阴晴不定，他从不让自己部门的人与其他部门人员走的过近。似乎防着什么秘密生怕泄露出去，又像是自觉行政部高人一等，不愿自己的员工自降身价。总之，陈瑜没有主动说的事情，林依凡即使好奇也会忍住不问。自然，陈晓青是没有这种顾忌的，她一向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反正陈瑜不能说的会直接告诉她不能说，她也就该问的就问，不该问的也问，这倒时常令依凡和尤佳很是羡慕，毕竟思虑少的人反而比较容易获得快乐。不过，这次的事情陈晓青也不止问了一次，陈瑜却每每转了话题，大家便心知肚明，这事要不就是不能说，要不就是得找个机会说。
当电梯停在六楼，陈瑜拉着依凡走下电梯，透过磁控门向行政部的方向望去，她微蹙着眉说道：“代替尤佳的那个人可能已经进去了吧？”林依凡和陈晓青闻言皆是一惊，心下竟有了无数版本的故事在自由穿行，只是碍于在工作时间，没有办法细聊下去。陈瑜望着她们俩儿的表情，苦笑了一下道：“哎，中午再说吧。”
“真是吊足了我们胃口啊，我上午还有个棘手的活，中午下去的晚，你现在透露一下呗。”陈晓青任性的按住电梯开关，不肯下来，也不想错过劲爆消息。她这即使上一层楼也坚持坐电梯的犯懒行径时常被依凡她们捧为笑谈。
“我倒是恨不得现在就跟你们好好说说，可是你也不问问，依凡刚才那工作弄完了没啊。”或许是行政部特有的工作性质，总让陈瑜有种训练有素的周全思维模式。
“我……我按莉姐说的改完了就发给她了，然后，我就追你们来了，估计这会儿她也该看完了。”被陈瑜这么一提醒，依凡心里也打起鼓来。莉姐审核工作内容一向速度极快，这会儿怕是已经挑出来新的问题等着她回去处理了。
“看吧，不是我故意吊你们胃口，现在毕竟是工作时间，就算说，也有太多细节顾不上细讲，还是中午再聊吧。更何况我还得先见见这位新人，要不怎么能满足你们的好奇心呢。”陈瑜说着快速的按下磁控门密码，朝着陈晓青摆了摆手，示意她快点上去。
陈晓青缩回了手，在电梯门徐徐关闭的同时，急急说道：“把那个新人的照片发来给我看看，我要先睹为快，看看是什么福气像，能正好赶上尤佳离开的空档进入咱们公司，这人也太幸运了吧。”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空出一个位子就正好一人补上，也就陈晓青这一根筋的人才会想的如此简单。陈瑜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却看到林依凡也是一脸懵的神情望着自己，只好苦笑道：“你们这些涉世未深的小绵羊啊，中午我得好好跟你们聊聊，免得你们日后步尤佳后尘……”说这句话时，她特意压低了声音，忧虑的脸上似罩着愁云，摆摆手便直直走向了行政部。
综合部在走廊尽头左侧，行政部则是在走廊的核心地带，林依凡透过玻璃门望见陈瑜刚坐到座位上，就有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从尤佳的座位上站起身来，朝陈瑜笑盈盈的走了过去。这就是代替尤佳的新人吧，仍旧是个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上的楼，她们竟没有在楼下遇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脾气秉性。当她意识到自己的思绪飞远时，匆忙的加快了步子，她知道，走廊尽头，莉姐不耐烦的语气正等着她呢。
综合部是套间布局，里间是陈莉经理的领导办公室，外间是7位员工的办公区域。林依凡回来时，先朝里间快速的瞥了一眼，莉姐正面无表情的端坐桌前，似有不悦。不过，这倒不能推测为莉姐不高兴了，毕竟来到综合部半年的时间里，见莉姐笑的时候多半是在楼道里或是会议室内，在办公室里，多半是不苟言笑的。
落座后，电脑桌面右下角便提示着新邮件的到来，而发件人正是莉姐。
她能想到莉姐是在里屋叫过她的，她人未在，才有了这封邮件。让陈瑜知道了，一定又要数落她意气用事，毕竟尤佳离开了公司还可以约出来见面，也不急在这一时相送。现在送人赶上了，莉姐的修改建议却没听到，这在陈瑜眼中算是因小失大了。
不过，林依凡倒是习惯了这种忐忑中略带凄凉的心境，反正无论怎样自己在综合部呆的都不顺心，还不如依着自己的内心行事，纵使惹得领导不高兴，至少自己没有错过为尤佳送行，光是这点满足感，也足以帮她抵挡掉一半的忐忑与凄凉了。
邮件打开后又是4条建议，这倒是依凡习以为常的了。若是老领导李经理的作风，便是提出建议修改后即为完稿，绝不会反反复复磋磨人的性子。可莉姐自有她的行事原则，往往第一次粗粗看过，随意提几条建议，第二次细细看来再提几条建议，最后还要严谨审核一次，看看有什么细枝末节和她想的有所出入。这样一来，一份文件报给莉姐就意味着至少要经过三次打磨。至少这半年，依凡还没遇到过一次通过的幸运。这次上报的文件总共才3页，却被数条修改建议缝补了多次，现在看来，早已面目全非，读上一遍只觉自己从未写过，倒像是照着莉姐邮件的措辞表达一笔笔描上去的。
这样的挫败感时时打击着她的心，时至今日，她已经麻木到不知自信从何而来又为何而去，只觉自己适应新环境的能力不如别人，要不，同样是一起换的部门，陈明为何就能混的如鱼得水，哄得莉姐喜笑颜开呢？多余的情绪都是留在闲暇时才能释放和解锁的，此时，她只能将头脑清空，遵照修改建议，伴着键盘上‘噼里啪啦’的声响，将自己原本的表达全部推翻，按照莉姐的习惯重新搭建。

第三章
座机响起时，林依凡已如入无人之境，听见声响还本能的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发现不是后又寻了个遍，才意识到是座机。等她接起电话，那边已是很不客气的声音了，“我说林依凡，我都快去找你了好吗？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啊。”
听出是陈瑜的声音，她露出一个放松的微笑，瞥了一眼电脑右下方的时间，这才发现已经11点55了，“好啦好啦，我马上下去。”刚说完正准备挂，“额，那个……我没有带饭。”林依凡留出了足够的空白时间，等着陈瑜的‘我的妈啊’‘你是不是傻啊’等发自内心的质疑。没想到却听见对方极其平静的说：“恩，我知道，你上周就说了，你做饭的热情已经燃烧殆尽了，反正你平时订饭的时候都找我定，所以看你忙，我今天就给你订好了。”
林依凡听见陈瑜的回答，差点抱着电话亲上一口，“我马上去找你！”
两人挤进电梯时，忙着和七楼下来的同事客套的打着招呼，心里却想着陈晓青这个家伙居然没有心电感应的坐同一班电梯。
等到了一楼餐厅，陈瑜特意避开人群，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后，她探身向前，眼神警惕的扫过四周，确定没人注意这边后，悄声说：“新来的女生我见到了，很不简单。”
短短几个字，林依凡的胃口便从饭菜移到了陈瑜说的话上。“怎么说？”
“她是个关系户，今天听静姐和什么人打电话，为难的要命，就是在头疼怎么给她安排工作的事情。”
“可是，现在也只有尤佳那个位置是空缺的，难道她不是来代替尤佳的？”
“尤佳那个小小的档案室管理员人家可看不上，不过暂时应该也只能在这个位置先干着了。哎，人家看不上的位置，却是尤佳如此珍视的机会，想来就不公平。”说完，陈瑜扫视一圈。
“尤佳这次辞职太突然了，本来好好的，不知道刘经理跟她怎么谈的，居然突然就辞职了，晓青问了她几次，她都欲言又止的，像是有什么难处……”
“哎，她这次走的确实冤枉。”陈瑜依旧警惕着四周，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几分：“我现在也摸不准，是刘经理给她挖了个大坑，还是事情超出了预期，威胁到刘经理的利益，他才让尤佳做了挡箭牌。总之，这事情和刘经理大有关系。尤佳现在摸不准事情的真相，这样稀里糊涂的走固然难受，但要是完全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被人陷害的还不得不走，那只会更难受吧？所以，我宁愿把刘经理想的好一些，就当这事情是情势所迫，他为了不承担责任，才让尤佳背了黑锅吧。”
林依凡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中，眼神也涣散了，正出神的想着什么，忽然听见背后粗大的喘息声，一回神就看到陈瑜疑惑的表情，她回过头时，正好和陈晓青四目相对，见她一脸是汗，便猜想到她一定是跑梯跑下来的，还未来得及调侃，就听见她急切的说着：“快上去，快上去，你领导在找你。”
陈瑜和林依凡都露出了紧张的表情；“谁的领导？”
“你你你你你！”陈晓青一边说着，一边拉起了林依凡。
“你别急着推依凡走啊，先说说怎么回事，也好让她有个准备。”
“哎，我让她上去是因为十万火急，莉姐那表情好像天塌了似的，我本来电梯没赶上就想着走楼梯吧，走到六楼你们那边的警报器就响的很大声，我听很多人都在那边叽叽喳喳的不知道说什么，我就好奇啊，结果就听见你们领导在楼道大声的说怎么回事，怎么响起来没完，怎么没人管……”
“报警器这种事情不一直是陈明管吗？她应该找陈明啊。”陈瑜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是啊是啊，找了啊，打电话了啊，人家大哥不知道说了什么，莉姐挂上电话就开始喊林依凡呢？”我听见她这么喊我又想着你肯定为了听八卦下来了，我就马上跑下来找你了。
依凡听到这里，‘哦’了一声就要转身离去。
“诶，依凡，你就当不知道好了，反正你在下面吃饭呢，没人告诉你，你也不知道，这本来也不是你的事情，你们领导又这么不分好赖人的，上去也是白受气。”陈瑜探身拉住依凡的衣服压低声音说。
依凡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笑了笑，“算了，莉姐肯定也是挺紧张的，那个警报响起来领导们听见了也会过问，她没法交代，估计陈明中午出去了吧，我先看看是什么问题吧。”
陈瑜见她这么说，只好放手让她走了，走之前忍不住又多嘱咐了句：“该分辨的还是得分辨一句，走廊上这么多人注视着，到时候她一个不高兴把责任都推给你，其他领导怎么看你啊！”
“知道了，放心吧。”林依凡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陈明的事情推给自己，心想着还是尽快解决问题，至于会不会被认为是她的失职，也无暇顾及了。
望着林依凡快速消失的身影，陈晓青坐下后一个劲的猛叹道：“你说陈明那个家伙以前在李经理手下也不敢作威作福的，现在换了领导狐狸尾巴露出来的到是快哈，每次依凡被急急的叫走他都不在，而且都是他的活，依凡这个傻蛋，每次都说这是部门的活，所以她每次都得去给陈明收拾烂摊子，我看那个烂人就是看准了她这个性子，成心的躲活。”
陈瑜用筷子翻搅着食盒里的菜出了神，似乎饭菜的香味已经让她失了兴趣，“陈明多精啊，什么领导什么脾气，他都摸的准，他刚去宣传部的时候，看出李经理对他闲散个性有意见，为了投其所好也算收敛了一阵子，但本性使然，就算装得一时，还能装一辈子吗？离开了李经理的管束，又遇见莉姐这般耳根子软的女领导，他可算是如鱼得水了。你以为就你看得出他推活，莉姐难道看不出来？但凡能在女人堆儿里拔尖的，个个都是人精，她不过是看依凡闷不吭声的忍了，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坐山观虎斗罢了。只要陈明没有特别过分的举动，依凡又依旧是什么闷亏都肯受，那她这位领导自然不必插手，全当是自己人多事忙，注意不到这些员工间的磕磕碰碰。哎，不知道楼上什么情况，希望依凡快点下来吧，这饭菜都要凉了。”
林依凡从餐厅跑出后直奔着一楼大门外侧的全控室而去，守在座位上的黄师傅刚抬眼看到她进来，就立马指着一个监控屏幕说：“从刚才灯就一直在闪……。”他不大好意思的搓着手，有些窘迫的样子。
依凡没有多说，走上前熟练的按了消音键和复位键，灯终于不再闪烁，楼上的警报应该也停下了。黄师傅满面堆笑的说：“谢谢啊，谢谢啊！”依凡也礼貌的朝他一笑，“黄师傅，您还是得记得步骤啊，咱们一年培训了不下三次了吧，看到报警的灯闪，一定要立刻上楼确定是否出现火情，如果没有就按消音键和复位键，这边也写着呢，是吧？！”
依凡抬手指向贴在控制箱上的操作步骤，黄师傅立马投来了求知的目光，认真的盯着操作步骤，嘴里一张一合的默念着，依凡看他如此认真也不再说什么，打了招呼就急匆匆的折返回楼内。
待上到六楼，情势一如陈晓青所说，聚在楼道的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多，不止有六楼的人还有七楼的。莉姐站在最中间，声音极具穿透力，“我跟他们说了不知道多少次，这个一定要培训清楚了，这是没真的着火，真的着火了，咱们现在都手足无措，谁能逃出去呢。”
人们发现林依凡的到来，自动让开了一条路，陈莉见了她，火气立时顶了上来，“可算等到人了，你听不到警报铃声吗？”
“我刚才在一楼，已经去过全控室了，那边消了音，也复位了，不会再响了。”她听出莉姐语气中的尖锐与锋利，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好先将事情解决的消息快速抛了出去。
陈莉瞪大眼睛表达着自己的不可思议，继而以她特有的嗓音说道：“你居然都没上来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着火了就去消音，万一真的着火了呢，你这消了音，大家以为是误报，还有谁能逃出去。”
听她这么一说，行政部的经理刘敬安频频点头，手舞足蹈的和旁边其他看热闹的同事说着‘你看多危险啊！这要是真的咱们就都这么死了’。林依凡看着他不怀好意的一阵挑唆，不免想到陈瑜刚提到的关于尤佳辞职的真相，心中的厌恶感越发强烈。
“依凡她在一楼也听不见警报声，她及时做消音处理又马上上来肯定是听同事提到了，所以清楚没有发生火灾，现在既然没事了，咱们也下去吃饭吧。”李经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依凡的意识也从刘敬安的身上飘了回来，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一下李经理，朝他致谢的点点头更不可能，只因陈莉锐利的眼神此时正在依凡和李经理间来回游走。
“这报警装置怎么安的我确实不清楚，怎么无缘无故响起来的我就更不清楚了，依凡，你来给大家解答一下警报器为什么忽然响起来，就当做个简单的培训吧。”陈莉嘴角挂着一抹微笑，眼神却透着寒意，李经理越是帮依凡说话，她越是心里不痛快。在陈莉心中一直有个疙瘩，那便是以前跟随李经理的林依凡工作认真、做事严谨，笑容也时常挂在脸上，到了自己手下，便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脸的谨小慎微，免不得有刘敬安等人调侃她管束下属过于严厉，得了人、失了心。
依凡一听便知这是有意为难，莉姐让她讲的全是专业范畴的知识，就算把安装的人员请来，不经过系统检查也未必说的清楚。可现在领导发了话，若是据实回答，莉姐定有‘找借口’‘不专业’等话接着，自己再反驳也不是，就此认了又不甘。正在为难之际，李经理再次出言相助，“这个回来让陈明给安装的人员打个电话好了，到时候他们带着设备来看看也许就清楚了。”李经理实事求是，但到了陈莉的耳朵里，却像在挑衅。依凡意识到这个看似简单的小事很可能在一瞬间演变的复杂而棘手，心下不禁有些着急。

第四章
技术人员的电话她也保存过，要不要跟莉姐说现在打电话呢？或者询问一下大家什么时候警报器开始响起的，然后调一下监控，看看当时六楼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会不会搬东西起了灰尘太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导致误报警？监控？想到这里，依凡不着痕迹的将目光轻轻的移到了声光报警器的按钮上。果不其然事有蹊跷！她在莉姐和刘敬安的对话中抽离出来，静下心看着每个人的表情，声音不大不小的说出一句：“我看调一下监控好了，这样可能了解原因比较快，各位领导、同事先去吃饭吧，既然报警声是中午才响的，我相信监控结果很快就会出来的。”
依凡说出这句话后，楼道一片安静，过了没一会儿大家又窸窸窣窣的议论了起来，‘对啊，调监控录像看看’，‘反正是误报无所谓了，看看录像知道什么原因导致的，省的下次再出现同样的情况’，‘没错，这样总比咱们在这边瞎猜好’，大家讨论热情空前高涨，倒显得刘敬安沉默的极不自然。
“那我就去调监控了。”依凡说着看向陈莉，见她点头，便作势要走。
“我觉得没什么必要调录像了，警报器误报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依凡也是从一楼跑上来的，肯定刚才在吃饭呢，让孩子吃饭去吧，这种事情等什么时候技术人员恰巧来了，咨询咨询也就好了。”刘敬安看着陈莉笑盈盈的说道。
陈莉略想了下，觉得继续坚持调监控也没有太大必要，便顺着刘敬安的话说：“行啊，下去吃饭吧，好在没有惊扰到毛总他们，要不这还吃什么饭啊，饭碗都没了。”她放松下来的时候还是挺会调侃的一个人。
事情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解决了，依凡最终也没有去调录像，离开六楼之前，她回身看了一眼墙上的声光报警按钮，此时上面的塑料玻璃已经被挤压变形了，不受外力自然是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到底是撞上按钮的人不敢承认怕被指责，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就难说了。在公司里，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调查下去只怕伤了脸面也毁了人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是依凡这样的新人入司后的必修课。
这一梯按照陈晓青一贯的形容就是非常的值了，因为是满员。依凡最后一个上来的，所以站在离电梯门最近的位置。身后的人们时不时的说上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直到电梯到达一楼，她正要走出时，隐约听到刘敬安压低声音问着：“咱们去哪家吃啊？”她没有回过头去看，但是心里已经暗自猜想那个与他一起吃饭的人会是谁。
当林依凡再次回到餐厅，已过去了半个小时，那位取代尤佳的新人现在正坐在陈瑜身旁。楼上的匆匆一瞥只看了个大概其，现在细细的瞧着，才见她长直的头发，小巧的五官，白净的脸，依凡还在细致的观察过程中，那女生已站起身来，朝她灿烂一笑。
依凡见陈瑜拉她，笑着说了什么，她便乖巧的坐下，仍笑盈盈的望向自己。
“这是冯丽娜，我们行政部的新员工，这是林依凡，综合部室负责安全管理工作的专员。我今天跟你说的那几个领导里，其中陈莉，我们都叫她莉姐的，就是依凡的部门经理。她们部门一共8个人，除了安全管理还有党群和规划，合在一起就叫综合部了。下午有空我带你去她屋转一圈。六楼的其他部门我上午也基本给你介绍过了，现在跟你说说七楼吧。陈晓青所在的商务与执行部就在七楼，第一事业部和第二事业部、财务部也在七楼。咱们公司一把手毛总你见过了，职能部室的袁总你也见过了，第一事业部万总和第二事业部王总这几日在外出差，等他们回来我再带你认识一下。咱们澳林公司的总经理室就这四位领导，可千万要认清楚了……”陈瑜像编了程序般的向冯丽娜介绍着公司各个部门坐落位置、人员组成及功能定位，陈晓青不无佩服的望着她，抿着嘴朝林依凡不停的点着头。“看到没，这是专业的HR才有的风范啊。”
“那你应该有什么风范自己知道吗？”林依凡笑着打趣她。
“我们做商务执行的，就是，事业部抽什么风，我们就犯什么病，也就这点风范吧。”
三个人被陈晓青逗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她自己却一本正经起来，“林依凡，你这上去是被生吞活剥了呢，还是煎炸煮泡了呢？”
“你这小词儿还一套套的，我饿死了，现在既想生吞活剥，又想煎炸煮泡，只要让我好好地吃顿饭，别再找我有什么事，我就谢天谢地了。”依凡一边说着一边揭开饭盒，发现饭盒里的饭菜居然还是热的，惊讶的‘咦’了一声。
“瑜姐刚才去帮你热过了。”丽娜甜笑着说。
林依凡看着她笑起来眯着的眼睛亲切感倍增，又看了看陈瑜的脸，她此时已吃完了饭，正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像是无声的重复着那句话‘这个新人不简单’。
“晓青姐，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冯丽娜满脸天真的问道。
陈晓青一向是说完即忘，有些茫然的看向陈瑜。陈瑜自然不会让一个来路不明的新人这么快就将自己朋友在公司的处境摸得一清二楚，婉转的回道：“晓青经常说话不过脑子，嘴上三句不离吃的，以后熟了你就知道了。她的话不必字字斟酌。”
“哦。晓青姐一看就是直肠子，特爽快的那种。依凡姐就是个淑女，文文静静的，也不爱说话。”冯丽娜的目光一下子从陈晓青身上落在了依凡的身上，看得她有些不自在。
依凡忙摆手否认道：“我可不是什么淑女。我就是慢热，熟了就好了……”
冯丽娜莞尔一笑，“总之，你们都是好相处的人，我看的出来。我就是个没自信的人，胆子又小，今天刚来公司，特别紧张，要不是你们对我这么热情，我都不知道我还能和谁说说话呢。对了，听说我那个座位之前坐着的一位姐姐上午刚走，你们同她熟吗？”
“熟啊！”陈晓青没有接到陈瑜的警告眼神，急急的脱口而出。
“她是因为什么走的啊？听说走的比较仓促呢。”冯丽娜继续问道。
“丽娜，行政部不允许散布消息，打探消息也同样忌讳。不然今日你问了别人什么，他日别人也要从你这边了解什么的。以后注意下！”陈瑜难得一见的严厉。
陈晓青到嘴边的话被陈瑜生生吓了回去，不解的看向林依凡，露出一个茫然的呆笑。
林依凡自然是知道陈瑜的用意，她猜陈晓青坐下没多久冯丽娜就过来了，不然陈瑜肯定会提前警告她谨言慎行。
冯丽娜被陈瑜的话挡回来，脸色未变，笑容依旧，转而说道：“我刚来公司，什么都不懂，三位姐姐多指点指点我吧，别让我没待几天也被赶回家了。”
这话直直刺向陈瑜的心，她甚至觉得冯丽娜是在有意挑衅。嘴上说不知道尤佳怎么走的，可一口一句听人说的却暴露了许多，难道对她说尤佳离开的人不会连原因一起透露给她吗？此时又提什么怕被赶回家，倒像是讽刺尤佳一般。她略想了一下，笑着回道：“放心吧，公司还没有把人赶出去的先例，走的人都是有了更好的就业机会。”
“我们也都是新人，有什么好指点的，大家都努力工作就是了。你叫陈瑜姐还可以，毕竟一个部门的嘛，我和依凡就算了，承受不起，都是新人，被你叫姐感觉我们资历多老似的，你还是直接叫名字吧。”陈晓青凭借默契听出了陈瑜的话外音，对冯丽娜也客气起来。
“好啊，晓青，依凡。以后我就这么叫你们了。”冯丽娜干脆的回答道。
林依凡见陈瑜语气严厉了许多冯丽娜也未多心，陈晓青对她的态度冷下来，她也未觉尴尬，心中不禁感慨，要是自己也能这么大大咧咧就好了，那样的话，换个部门、领导不过就是小儿科吧。念及尤佳的走并不是冯丽娜主导的，依凡倒不愿太过针对她。就算她背景复杂，又有什么关系呢，澳林公司的关系数都数不清，但真要混出名堂，谁还不是凭真本事。心软之下，她主动望向丽娜说道：“那我们就叫你丽娜啦。欢迎你来到澳林公司！”
待大家都吃饱了饭，放下筷子，冯丽娜再次主动开启话题，“你们平时都有什么娱乐啊？”
陈瑜随口回道：“娱乐啊，我是个宅女，喜欢在家看美剧，各种破案的，悬疑的，都对我胃口。”
陈瑜开了个头后，陈晓青思考了片刻也悠悠的说道：“我就和我男朋友去看看电影啊，出去外面逛一逛啊，恩，就这些吧，我生活也挺无聊的啊。”不知道她为什么此时才意识到，其他三人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依凡呢？”冯丽娜忽然眼神里充满期待，眨着眼睛看向依凡。
“额，我的娱乐……看看综艺节目，看看书，去小花园溜达，好像也挺无聊的。”依凡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她的娱乐，不过好歹算是给了答案。
冯丽娜忽然笑颜如花的拍了拍林依凡的手说：“你这才是真无聊呢，我有好的想法，保证你不会无聊，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啊？”
这像是半句话，说了又似没说，依凡一时不知怎如何作答。
“她和我一样，虽然无聊，都过惯了，你要是说不出十分吸引她的，估计她是不会动心的。”陈瑜看林依凡那不知所措的表情就知道该自己出马了。
“会不会动心看看这个就知道了。”谁都没料到，冯丽娜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页纸来，看着像平时地铁站前发的广告宣传似的。三人面面相视，还是陈瑜先接了过去，看了一下似有疑问的递给了依凡。陈晓青立马把头凑上前。
‘新龙社’三个大字就是最上面的标题，下面有几个板块，一些简短的描述和照片搭配，似乎和平时的广告宣传无异。
陈晓青见林依凡没有多大的兴趣就干脆拿到了自己手里，小声嘟囔着：“跆拳道、散打、女子防身术、瑜伽、攀岩、登山、滑雪、街舞……你是准备去学哪个？”还没念完，陈晓青就好奇的抬头看向冯丽娜。
“你没有看懂啦，这个地方这些都可以学，就相当于大家交流的一个中心，所以你想学什么，这里都有会的人，你看下面，每个月会费才180元，也不贵，每天都可以去参加，就当健身啊，结交一些新的人啊，多培养一些兴趣爱好啊，总没什么不好吧。”冯丽娜说完又朝林依凡投来期待的目光。
林依凡对于这里有三个人，为什么她偏偏执着于自己还不是很清楚，但是看着她清澈又真诚的眼神一时不知该如何拒绝。“额，那个，我了解一下，这个广告我用手机拍一下吧，回去我再好好研究研究，想一想。”
“拍它干什么啊？就给你了，你拿回去好好研究吧，等你好消息！我今天刚来，座位还没收拾，我先去收拾了。”说着，她就将广告塞在了林依凡手里，一溜烟的跑走了。
“我脸上写着什么麻烦你们给我念一下，为什么她别人都不找，就认定我了呢？”林依凡疑问的看了看陈瑜和陈晓青，前者摇着头，后者抿着嘴。
“我觉得你脸上写着好说话！”陈晓青直截了当。
“还有亲和力吧，你挺有亲和力的。”陈瑜站起身来，同情的拍了拍林依凡的肩膀，笑着说；“咱们也上去吧，别忘了拿上你重要的广告宣传单。”
林依凡起身看了看餐厅的窗外，太阳比早上送尤佳走得时候更足了些，但心中的迷茫却越发的深了。

第五章
那日下午，综合部的工作异常繁忙，光是听莉姐的呼唤声，就够林依凡提心吊胆。她时时祈祷着，不是改过多次的文件又有什么问题，不然，莉姐的一声叹息，就能将她的自信心再打个折扣。
忙乱之中，一个身影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屋中，一双笑弯了的细长眼睛充满了欣喜，冯丽娜像是与她相熟许久似的，轻拍在工位隔板上，语调不低的说着：“依凡，我来喽！”她的声音充满热情，林依凡自然报以同等热情的微笑，纵使繁忙，也还是站起身来同她笑谈。
冯丽娜的到来确实给死气沉沉的综合部带来了一丝活力，陈莉坐在里屋闻声呼唤道：“是我们新来的小员工啊，快进来坐坐。”这和蔼可亲的语气，可不是林依凡这样的新员工感受的到的，看来冯丽娜的背景有些领导还是清楚的。
冯丽娜跑去里屋后，站在她身后的陈瑜才进入大家视角，不得不说冯丽娜确实是自带光芒的女孩，随时绽放天真烂漫的笑容，对谁都报以同等的热情，像这样活力四射的女孩，任谁在她身边存在感都会低一些。当然，对林依凡来说，冯丽娜的光芒再盛，都不及陈瑜一个温暖的微笑耀眼，人家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谁说朋友不是呢？
莉姐和冯丽娜相谈甚欢，透过里屋的玻璃隔板自然是能瞧见的，更不用提那笑声的穿透力和感染力，确让林依凡有种错觉，好像若是换做冯丽娜在综合部工作，莉姐的心情也会好些。
陈瑜随意瞟了一眼里屋的情景，见两人聊的尽兴，一时半刻停不下来，便向依凡递了个眼色，朝着电脑努了努嘴，依凡会意，立刻点开了她和陈瑜、陈晓青、尤佳的四人群，她们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萌妹子的天下’。至于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陈晓青曾一本正经的说，缺什么补什么，她们都欠缺萌妹子的特性，就取个名字补一补吧，免得日后都被工作磨炼成女汉子了。呵，以形补形的传统在陈晓青的大脑里连文字都适用。
依凡看向电脑，‘萌妹子天下’确实在不停的闪烁。敲开一看，里面充满了陈晓青发来的表情包和陈瑜的文字信息，她刚看上一段话，不觉倒吸一口冷气，惊恐的抬眼看向陈瑜，陈瑜则一脸淡然的轻点了下头。林依凡对尤佳的离开曾有过无数的设想，根据陈瑜中午和她提到的只言片语她又将这些设想丰满起来，本以为自己猜测的八九不离十，无非就是高层领导想安排进个新人，公司处于动荡期没有空缺，刘敬安为了帮领导分忧就从本部门员工下手。可看了‘萌妹子的天下’里陈瑜的几段话，她才意识到自己完全想错了方向，尤佳的离去绝不是为了给谁腾地方，而是为了公司接下来的大裁员行动开一个好头。
群消息里，陈瑜写道：这段时间公司正处于动荡期，高层似有大动作，照现在的情势判断，很有可能是每个部门都领了裁人任务，具体人数还不清楚，尤佳可能就是因此走的。我猜想刘经理是要行政部起这个表率作用，好让毛总看到他先公司之忧而忧，为他日后取代袁总的位置铺路。
对于陈瑜的推断，陈晓青显然无比震惊，一连串的表情包就是最好的证明，每每她无法用语言形容内心的感受，表情包就成了她的代言人。相较她得全然无知，林依凡总算中午听得些消息，心理准备也算有的，只是想到群里一直沉默的尤佳，她就很不是滋味。以前群里但凡有点消息，四个人不忙的都会直接跳出来回应，而尤佳现在应该早就到家了，指不定看到这样的真相会多么的崩溃与痛心。
想必是被群消息吸引了全部的精力，林依凡竟未察觉陈瑜和冯丽娜是何时离去的，回过神时，屋内又是一片死寂的沉默，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震颤着心灵。
她想陈瑜既然爆出这样的震撼消息，尤佳因何离去也就不再是秘密，因此发问：尤佳，刘经理到底以何事做借口逼走你的？
等了许久，也未见尤佳的回复。还是陈瑜给出了答案：尤佳前一段时间奉刘经理之命去进一批货给事业部的研发实验室，问题就出在这里。实验室接到货后立马反馈给第一事业部的万总，说送来的精密仪器全部因为运送过程没有注意防护而有不同程度的损坏，粗略统计的损失有200多万。这个事情现在也弄不清楚，到底是刘经理刻意隐瞒运送的是精密仪器导致尤佳犯错？还是他自己疏忽了此事，发现问题为时已晚，只能让尤佳顶罪？只是裁人的风声刚起，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要说无心，总还是存疑的。
想到尤佳知道闯祸了在餐厅里吃着饭哭出来的样子，林依凡就心痛不已，那时她们四人全然没往被人算计的方向去想，尤佳更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敢提，只说刘经理建议她离开公司，这是为她着想。她甚至为给刘经理添了这样的麻烦而惶恐不安，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自己犯错导致的公司损失。原来真相竟是这样！
陈晓青的表情包还在不停的刷屏，尤佳也依旧沉默着。林依凡无法想象尤佳此时的心情，她只知自己了解真相后都气愤难当，更不用说亲历者了，被人算计、陷害，离开她赖以生存的环境，别离她朝夕相处的朋友，这样的痛苦，怎么可能说算就算。只是像她们这样的新人，身处职场，除了逆来顺受，又能怎样呢？知道了真相，除了面对这份残酷，又当如何呢？
陈晓青的表情包大军停止运行后，终于组织了一段文字：刘敬安不可能是有预谋的吧，这还牵扯到200万的损失呢，裁人的任务他是完成了，可公司也受了损失，这事情也不算圆满完成啊。毛总怎会对他这样的做法感到满意？
陈瑜解释道：这确定无疑是刘经理的手段，既完成了领导的任务，又要让领导感受到这项任务完成的极其不易，毕竟，裁人任务是秘密下发的，各部门的领导都观望着没敢动手呢，这时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非要弄出点动静来，才能显出他的雷厉风行和不同凡响。正是有了这200万的损失，才让毛总和其他领导看出公司裁人的决心，也看出刘经理行事果断的作风。毛总一向只注重结果，反正刘经理完成了他交给的重任，至于那200万的损失，总有办法摆平。只可惜尤佳成了咱们公司变革之下牺牲的第一人。咱们能不能逃过这次裁人风波还不好说呢，指不定哪天刘经理又要起个带头作用，我就要走了。
‘萌妹子的天下’的图标黯淡了下来，连陈晓青这样的粗线条都无表情包对应现在的心情，更不用说其他三人。五味杂陈的复杂心情也只有她们这些最易被公司舍弃的新人才会了解。
林依凡正想的有些出神，却听见陈明的声音从里屋传出，“好的，那我和依凡说一声。”
她抬头见他走了出来，“依凡，明天毛总、万总、袁总还有你、我一起去事业部的研发实验室检查一下安全情况，上班后出发。”
“好的”依凡回答后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了明日的行程，心里却暗暗想着那批送去研发实验室的精密仪器损坏后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
第二天是个大阴天，林依凡从家里早早出了门，下地铁后买了个早点就匆匆赶去公司，没想到来的过早，连司机邹师傅都未来，楼下太冷，她便直接上了六楼。
这样清净的早晨，屋里没有一个人，她可以悠闲的打开邮箱查看是否有新的工作安排，还可以不用慢慢享受早点的滋味，多出的时光甚至还够她放空一阵子，屋子虽然仍是沉寂，但心是自在的，不必紧张于莉姐随时可能响起的呼唤声，也不必感叹陈明在她全神贯注时无事生非的打扰。
在离约定出发时间还有10分钟的时候，她的手机响起了铃声，电话那边陈明的声音混着各种汽笛声说着：“依凡，你到了吗？”“哦，我到了。”“我这边堵车了，还得会儿到，领导都来了吗？”“不大清楚，我在楼上呢，正准备下去。”“哦，你等会儿下去吧，我桌子上有个本子，就是我每次检查时带着的那个，还有支笔，你等我会儿，我要是到了我就自己拿下去，要是没到你帮我拿下去。”“好！”
依凡将陈明说的东西放进便携公文包里，将手机紧紧握在手中，生怕错过他的来电。眼见集合时间还有五分钟就要到了，她拿好公文包一边朝着电梯走去，一边拨通了陈明的电话。电话接通后，陈明的声音清净明亮，显然并未在赶路，“依凡，你下来吧，准备走了。”短短的几个字说完后电话就被挂断了，依凡愣在当场、全然无措，难道他竟已在楼下了？

第六章
来不及多想，她迅速按了电梯的按钮，出了电梯就风似的跑向院内的车子。此时车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打开车门后，最里面坐着万总和袁总，她的旁边是毛总，陈明则在邹师傅的旁边坐着。明明早早的来了，却让一车人等她一个，这样的情景实在让她不知所措。
上车后她礼貌的和大家打了招呼，惶恐不安的端坐于毛总旁边的位子，心下思索着要解释吗？怎么说呢？陈明没有遵守电话里的约定是真的，但也不排除有什么特殊情况。虽然她也想不出有什么情况能让事情变成这样，但冤枉人的事，她是决不能干的。纵使她平日看不惯陈明的行事作风，但毕竟不能确定他是故意让她迟到，有些话也就因此咽了下去。
司机邹师傅可不会这么替别人着想，遇到这种难得的教育新人的机会，他定是先下手为强。车开动没多久他便按捺不住了，“现在的年轻人啊，时间观念都太差了，以前作为新人，哪敢迟到啊，各个比着早到。那时候啊，跟着师傅，不积极点哪有人教啊……现在的年轻人啊，太娇贵了。”
依凡将头瞥向车窗，想象着外面清新的空气便不觉得太过压抑，只是这样的阴天，见不到太阳，又听见这样令她寒心的言论，总觉得委屈的情绪正在一点点蔓延。
“对，我们这些新人还有很多要学的，我今天就是来的晚了。”陈明谦虚的搭话道。
“你那哪里叫晚啊，比预定的时间早都叫准时。慢慢学着吧，年轻人要想路走得长远，还是得多听人劝啊。”邹师傅将尾音拖得长些，更有一种自以为语重心长的意味。
依凡早已知晓，公司一些老人儿有用话点人的习惯，点醒了你，显着他们水平高，点不醒你，就是你悟性不够。这时，她若知趣的主动拿自己迟到的事情自嘲几句，车上的气氛自会松快些，领导们也会为邹师傅对新员工的谆谆教诲感到欣慰甚至对他高看一眼。这样一来，她迟到的事情就此翻篇，领导舒心了，邹师傅也长脸了，一举三得，任谁都会先压住心里的委屈，把面上的事撑过去，但唯独她不行。想想邹师傅，无非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眼界，就不顾她的处境，陈明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要这火不烧到他身上，他大可以装傻充愣随意应答，这两人的行事作风都让她觉得恶心，更不可能配合他们演这出荒谬的闹剧。索性，她就此安静下来，让他们装糊涂的装糊涂，想唱戏的去唱戏。大不了，她也落得和尤佳一样，反正呆在综合部的日子也不好受，走了反倒是种解脱。
因她的不识趣，邹师傅也不再发声，车内顿时一片安静。一个转弯后，再不是小小的窄道，视野开阔了许多，远远的一处建筑悠悠的映入了她的眼帘。马卡龙色调的蓝白相间二层小楼很是亮眼，上方悬挂的牌子更是让她心下一颤——‘新龙社’。这就是冯丽娜向她推荐的社团，原来离公司并不算太远。
因车上坐着三位老总，所以邹师傅开的特别稳，特别慢，依凡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这座马卡龙色调的独特建筑。它像阴天里的一道光，耀眼夺目，那些压抑人心的负面情绪都被它柔和的色调和舒缓的线条一扫而光，连同里面走出的人迈着的步子看上去都异常轻快，朦胧的好印象让她有种莫名的向往。公司的生活压抑而单调，下班之后又是空无一人的家，纵使白天有朋友的陪伴，但毕竟不是时时能见，大多数时间里那些难熬的压力都是自己一人在扛，若是这样的生活无望的持续下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实现什么，倒像是行尸走肉般钻进人群里，混在一般无二的节奏中，奏着单一的音符浪费着宝贵的时间，什么人生意义、自我价值全都变得虚无缥缈。不过，‘新龙社’的这栋建筑和里面走出来的人的精神面貌却让她的心有了一丝复苏的迹象，现实生活已然如此，不如就随丽娜去探索一下新的可能？
这样思绪乱飞了一路，研发实验室就到了。
迎接他们的赵经理一如往常的精力十足，说起话来自带着研究人员的严谨气质，他一见毛总就喜笑颜开的说道：“各位领导请看看我们这研发实验室和各位年前检查时有何不同？”
三位老总还在四处查看时，陈明迫不及待的接话道：“嚯，赵总，这批仪器设备都是新进的吧？立马高大上了啊！您这研发实验室可是越来越专业了，我看以后咱们两大事业部的产品都从您这边直接生产发售得了。”
赵经理谦虚的摆摆手，难掩笑意的回道：“小陈又说笑了。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实验室要有这本事还了得？万总和王总都对产品要求极高，我们也就能协助检测下产品质量罢了。”他说着，又将来人打量了一番，笑笑道：“王总今天没来啊？刘经理也没来？”
毛总走到实验桌前，细细端详着新进的仪器，随口说道：“第二事业部今天有重要客户过来，王总要亲自接待。敬安那边说是在处理仪器损失的事情。咦，小赵，这批仪器难道就是敬安说的在运送途中损坏了的仪器吗？怎么？能用了？”
面对毛总的疑问，赵经理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道：“哦，哦哦哦，是这样的。这批都是精密仪器，运送要求极高，想是咱们的员工大意了，运到之后拿出来一看全都不能使用，还好刘经理找了专家过来帮我们重调了这些仪器，现在大部分都能用了，少部分还在调试中。真是多亏了刘经理啊……”赵经理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是满头是汗，倒是看得出研发人员对仪器设备的爱惜和重视。
毛总听他如此说来，笑意更浓了些，不无得意的说道：“敬安的办事能力我最是了解的，说一不二，雷厉风行，倒有些我年轻时的样子。非得他才担得起这行政部的重任啊！这与政府部门和相关部门的沟通离不开他，公司人事调动、机构调整也少不了他，敬安啊，很是不错！”
很是不错？不知这称赞中有几分是因他解决了仪器损失问题，又有几分是因他为裁员开个好头。这些仪器设备在依凡眼中就是逼走尤佳的工具，那200多万的损失，原来是请位专家就能摆平的，而这专家多半是刘敬安的关系，由此可见，整件事情，唯一的损失只有尤佳。可怜她自以为闯了祸，惶惶不安数日，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而这种种煎熬却是刘敬安，甚至是领导层精心安排的一场骗局的必然结果，这让人怎么接受？依凡望着毛总得意的表情、陈明迎合的笑脸，心寒不已。这样的环境，她还能支撑多久？这样的嘴脸她还要隐忍多久？她真的不清楚。
还好，绝望之中，她听见袁总声音不高的说道：“尤佳似乎是因此走的吧？那孩子平日办事勤快，工作负责，走了有些可惜啊！”他随口一叹，却是林依凡唯一得见的光芒。公司还有哪位领导肯为一个小员工的憋屈发声呢？除了袁总，也就只有第二事业部的王总了。
毛总面色由晴转暗，敛了笑容回道：“公司为重，其他人和事都是其次。纵使你我，也不过是为公司的前途奔命。你刚说的那个孩子，离了澳林，自然还有别的去处。”
万总听了袁总那句本就有些急躁，待毛总话音刚落，急急说道：“职能部室留这么多人做什么？老袁，不是我说你，我们事业部的业务员在前面冲锋陷阵，赚的那些钱全都让吃闲饭的耗尽了。职能不过就是依着集团的要求有对应的人定期报送信息罢了，何须一个部门挤上这么多人。要不是毛总提议减员，我也是要提的，左不过负责安全的陈明、依凡留下两人，财务留个三五人，其他部门一人即可，最多两人……”
万总是出了名的急脾气，一口气将领导层的秘密筹划掀了个底儿掉，倒让毛总有些难堪。毛总清了清嗓子，纠正道：“这话不能这样说啊。老袁主管的就是职能部室，你当着他的面说职能都是吃闲饭的，让他怎么想啊。事业部不易，我明白。整个市场都在调控期，咱们想独善其身也不可能。但职能各部室也不易，你就说行政部吧，敬安每日大小事的跟我汇报，我听着头都大了。所以啊，老万，各有各的不易，还有，咱们减员的事哪说哪了，私下的话不要传到公司各处去，明白吧。”
“明白，明白！我和依凡都不会多嘴的。这是公司的大事，我们这些小员工就盼着公司蒸蒸日上呢，绝不会给领导们添乱。”陈明满脸堆笑的快速接话道。

第七章
依凡感受到毛总锐利的目光，硬挤出一个笑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表达了自己的立场。现在减不减员的她已不在意了，甚至会不会减到自己身上，她也全无关注。她只盼着像袁总、王总这样的好领导能为公司注入更多的正能量，纵使他们的权利不如毛总大，话语权也时有时无，但只要他们表达过正义和公平的想法，就是她们这些小员工期盼已久的光明。
可想到袁总今年年底就要退休了，而刘敬安已被毛总视为袁总的接班人就让人很是不安。如果公司的未来，是刘敬安只手遮天的未来，那又会有多少像尤佳一样的员工抱憾离场、寒心至极呢？她不敢想，也不愿想。更何况现实也不准她胡思乱想，毕竟毛总已经开口询问她和陈明实验室的安全现状如何，该是他们展现专业性的时候了。
接到命令后，依凡看着陈明上蹿下跳的一同忙活，明明平时需要检查的也就是一些消防设施的完备性及实验室的操作安全性，今天因为有了三位老总的到来，陈明自然多了许多以往看不到的戏码，依凡查看试剂用量的本子时，陈明就一会看看水管，转而又查看电线，忙得实验室5个操作员围着他团团转。
林依凡并不喜欢陈明的行事风格，安全检查本就应该每次都给与同等的重视，而不应因为有领导在场就变得有所不同。这样给被检查者的心里暗示就变成了，日常检查可以摆摆过场，领导来了才需竭尽全力。好在，领导们有自己的视察节奏，想看的看过了，也就及时结束，避免耽误实验室的正常进程。
中午之前，邹师傅的车子便驶回了澳林。林依凡赶上了同姐妹们相处的短暂时光，只是，尤佳的位置上依旧坐着冯丽娜，而她也依旧如昨日般热情开朗，抬起手猛挥了两下，生怕依凡注意不到她们的位置。换做以前，这也只有陈晓青做得出来，而现在，经过两年的打磨，连陈晓青都不似刚入司时那样不管不顾，大多数情况下也懂得注意自己的言谈举止。看来新人毕竟是新人，总能在一池毫无新意的春水中激起与众不同的涟漪。
她的举动不止引起了依凡的注意，四周用餐的员工都悄悄的打量起了这位不简单的新人，毕竟尤佳刚走，她就来了，要说其中没有必然的联系，任谁都不会相信。澳林公司从不缺少八卦流言和小道消息，但若论起消息的准确性，哪里比得上行政部呢。这也是为什么陈瑜有些头疼带着这位新人一起吃饭，毕竟陈晓青的警惕性可不是时时在线，若是让这位新人探听了什么，转而向她那位背后靠山说了去，还不知会兴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呢。
幸得陈瑜已嘱咐过陈晓青谨言慎行，要不这饭吃的还真是提心吊胆。见依凡坐下时笑容惨淡，人也蔫蔫的，她便猜出上午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快，“今天顺利吗？”
“还行吧，能在中午赶回来已经算很顺利了。”依凡自有分寸，知道什么能在冯丽娜面前说，什么不能。
“陈明那个家伙今天咋样啊，三个老总都去了，他没表现表现？”陈晓青最爱听陈明在领导面前那些让人捧腹或令人作呕的行事作风。
林依凡略想了一下，无奈道：“人要是能轻易的转了性情，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讲讲呗，他又干啥了？”陈晓青放下筷子，一副要看年度大戏的样子。
“好了，说完了，你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他平日怎样你还不知道啊，自己发挥想象去吧。”陈瑜投去了警告的眼色。
“好嘛，好嘛，不听也罢，给我留点想象空间，我自己就能脑补他整个谄媚画面。”陈晓青见冯丽娜在场连陈明都不能提了，就觉无趣，心下不禁担忧这位新人会一直赖在她们身边，妄想建立长期互动关系。那以后这饭还怎么吃啊，连吐槽和八卦的自由都被剥夺了。
“你们三个感情真好啊！”冯丽娜倒像是没有察觉三人的不自在，满脸羡慕的赞叹道。
“以前还有尤佳，除了陈瑜，我们三个都是来公司刚两年半，可惜尤佳走了。”陈晓青接话的速度，永远让别人连拦下的机会都没有。
提到尤佳，接下来就是很尴尬的一段空白时间，谁都没有说话，认真的吃起了饭。
“啊，对了，依凡，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沉默许久后，冯丽娜再次发声，却让三人都愣在当场。什么考虑的怎么样？大家都琢磨起来。
“昨天说的啊，那个宣传单，‘新龙社’，记得吗？”冯丽娜又补充了一句。
“啊，记得记得，额……其实我还在路上看到了，挺漂亮的一栋楼。”当时并不美丽的心情也一并划过心底。
“这么有缘分啊，你居然路过那边，昨天下班后吗？还是今天上午？”冯丽娜细长的眼睛闪起兴奋的光。
“今天上午……。”她脑中再次回忆起那栋马卡龙色调小楼里走出的人们，轻快的步伐和自信的笑容都是她所向往的。这半年的时间里，她似乎从未心无挂碍的放声笑过，内心时常笼罩着对前路的迷茫与对现实的失望，怎么解脱，她不清楚，因而越发颓丧。对她不满的领导，让她厌烦的同事，不断重复的修改，还有朋友被设计陷害，这样的环境就要压得她不能呼吸，多想有一个地方能让她舒心的喘上一口气啊！
在她出神的这段时间里，冯丽娜又‘噼里啪啦’的说上一堆，眼神依旧充满了兴奋和期待。她看着丽娜的嘴一张一合，听到的却只是只言片语，不成句子。也许应该给自己一个出离的机会，让自己去未知的领域和环境感受一下。她这样想着，嘴里不自觉的说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报名？”
陈瑜和陈晓青的表情难得如此的一致，张着嘴巴，瞪着眼睛，手里的筷子都提在空中。
“啊，你这是……同意了吗？我太高兴了，真的，我好怕自己去啊，终于有人陪我了，你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冯丽娜一口气不带喘的说着，脸上难掩激动之情。
林依凡恍惚的看向陈瑜，她此时正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耳边立即响起来她说的那句‘这个新人不简单’。可是怎么办呢，依凡太需要逃离现实，而冯丽娜给了她一个机会，她只有先抓住，才能将自己从现实的阴郁中脱离片刻。
陈瑜当然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板上钉钉，就算有什么想反悔的，冯丽娜的各种感激之词也已经把她的朋友架到了下不来的高台，婉转的阻止既然已经不可能，就干脆顺其自然吧。“挺好的，这样就有伴了。”
“你们去了感受一下，回来给我们讲讲啊，要真的特别好，我也想去，我一直想学街舞呢，不知道平衡能力不好能不能学？”陈晓青已经跳过了中间那步，直接想到了自己日后参加要选什么来学。
看到两个朋友都这么说，林依凡的心也安定了不少，虽然现在她还不清楚这个选择是对是错，但至少遵循了内心的选择，这点已经实属难得，半年之久，从未这样洒脱随性了。
午休的时间总是匆匆而过，待她坐回工位，刚打开邮件，陈明的声音就从后面响了起来，“依凡，你先忙着，不忙的时候赵工来给你电脑上安一下那个监控界面。”说的很客气，但和每次一样，从不交代前因后果，依凡仍旧不清楚这是领导的意思，还是他陈明自己的意思。
赵工没多久就来了，“装谁的电脑上？”他询问的看向两人。
“哦，依凡的电脑上。”陈明话接的极快，像怕中间生了变数。
依凡听他这样说，能感受到他阴谋得逞前的窃喜和紧张，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念及还要在同一个屋檐下工作，她便沉默的让开了位子。
赵工坐下后，研究了好一阵子，最后摇了摇头道：“不行啊，你这个系统不支持，陈明啊，还是得装你电脑上。”
赵工的话验证了依凡的想象，看来却有阴谋！原本这监控界面就是要装在陈明电脑上的，他却假装领导授意一般，直接通知依凡赵工要来给她安装界面。这样的心机自然不是今时今日才暴露，早在宣传部时，尚有李经理的管束，他就时常偷换概念、推脱责任，到了这综合部，换了新领导，他更变本加厉起来。只是，依凡尚且不知监控界面安在谁电脑上到底有什么可算计的？碍于工作繁忙，她也顾不上多想，只当这是个小插曲，过去就算了，可真相却不准备就此沉默。
赵工既然说了监控界面只能装在陈明电脑上，依凡就以为事情再无转圜了。谁知道陈明仍不死心，跑去里屋同莉姐啰嗦了多时，出来后就从行政部申请了一台一体机放在屋中的空位上。赵工被他消耗了一下午的时间，心里本就不痛快，见快下班了，匆忙的将监控界面安在了一体机上，走的时候语气不善的说道：“我在电话里就跟你说吧，这个界面安到电脑上你以后工作都没法做了，这个占内存可大呢，早听我的找个一体机不就解决了。非要让我在依凡电脑上试，真的安上了，你看她以后怎么工作！”
“要不说呢，还是得您这样专业的才懂行，申请一体机不是得走预算嘛，我们得给部门省钱啊。所以想着让您先试试我们两个的电脑。”陈明纵使圆不回来，也惯会装疯卖傻，摸准了赵工急着回家不会跟他浪费口舌，急急的回上了这句。
原来监控界面安在谁的电脑上，就会占去大半内存，进而影响正常工作。这些陈明自然是不会同她说的，非得靠着天意，她才能躲过一个个深坑。早上一个坑，晚上一个坑，这半年的时间，她就在一个又一个深坑之间穿梭，运气好了就跳上岸，运气不好就坠深渊。晓青总说依凡性子软，因此陈明才变本加厉，越发嚣张。可她不知道，依凡不是不想反抗，而是被内心强大的力量束缚得服服帖帖，每每想要抗争时，她的脑中便闪出一个声音，说着‘枪打出头鸟，切记啊’。这个声音不属于现在，而是深深的埋在她的童年的记忆中，却成为她挣脱不开的牢笼。

第八章
陈明被赵工的话说的很是难堪，下班时间到了，还坐在座位上小声嘀咕着‘我这电脑真是太慢了，安了那个界面就更没法运转了’，像是要为自己厚颜无耻的行径找个借口。依凡懒得理他，将电脑关上，拎起包，大步走出了综合部的大门，这屋里的空气压得她喘不过气，多待一秒都有窒息的危险。到了公司院内，冯丽娜又如中午见时一般热情的挥着手，笑眯眯的跑上前，“我说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咱们今天就去看看吧！”
“你在等我？”林依凡有些不安。
“当然了，感动吧，我问了瑜姐，原来你爸爸工作调到宁波了，所以你爸妈都去那边了啊，怪不得你自己住呢。”
“恩，是啊。”
“那你每天晚上还要自己做饭？”
“就随便吃点，买的居多吧。”
“哎呀，边走边说吧，这时候还早，先去吃个饭，然后咱们再去‘新龙社’。”
“额，好…….”
来到那栋马卡龙色调的小楼前时，依凡有些恍惚之感，楼前的路灯洒下悠悠的黄光，楼身不似白天那样颜色清亮，却多了一份柔和。“来，咱们进去吧。”冯丽娜激动的拉了拉她的手。
非常出乎意料的，门打开的一刹那，前面就站着一人，他本是背着身，听见响动转了过来，看上去比她们成熟许多，一脸的严肃很是威严，“你们好！”
“您好！”两人异口同声道，都略显局促不安，本以为那扇大门内会是和公司类似的一个大厅，有个接待前台，她们至少可以和前台接待员了解一下情况。没有料到一进屋看到了却是一个体育场馆，里面20多人稀疏的站在场馆的各个角落，专注于各自的喜好训练，想象中的两层建筑，其实一眼便望到天花板，二层只有正对面的三间屋子，右侧是主看台，上面放着四把桌椅，左侧悬挂着超大LED屏幕，像是会随时直播赛况一般。与普通的体育场馆不同，这里没有观众席，反倒显得场馆空旷而清净。 最引人注目的还有主看台下方的一处擂台，也是不同寻常的样子，长方形，没有四面的围护，可容下多人同台比试。
冯丽娜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笑望着眼前的男人。林依凡则完全被馆内的场景吸走了注意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神奇的所在。场馆内的人们也注意到了她们的到来，散在各处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聚拢过来，虽无人表现出不友好的态度，但无声的压迫感还是令依凡和丽娜不安起来。
“请问两位来此是要入社还是要找人？”面前的男人很是直接，脸上仍是毫无笑意。
冯丽娜一脸天真的回道：“我们看到‘新龙社’的宣传单，就想过来看看。”她说着露出招牌微笑，却未感染到面前的男人。
他仍旧一脸严肃的望着二人，略思索了片刻，说道：“哦，两位好，我是何靖峰。这样，我们社员太多，大部分人等你们决定加入后再认识，有两位老社员，我先介绍下。”何靖峰未等两人反应，直接转身过去，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感，“大家继续训练，海一、李悦，你们过来一下。”
随着他的召唤，一个成熟利落的女人和一个笑容灿烂的男人走了过来。
“这是林海一，街舞、散打、拳击他都粗略会些，但不精通，电脑操作倒是很溜。”威严男人的语气中竟有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这是李悦，女子防身术一直是她的长项，街舞据说也会一些，不过我们是没看过。”何靖峰说着望向李悦，她正仰头注视着他的脸，未及避开他的目光，笑得一脸羞怯。何靖峰毫无察觉的继续说道：“你带她们随处走走，介绍一下社里的情况。”
李悦默然点头，似笑非笑的紧盯着他，轻声问道：“师兄怎么不自己介绍？咱们社可是很久没有女生加入了，机会难得！”
何靖峰闻言一愣，继而表情又严肃了几分，厉声说道：“因为是女生，所以由你介绍更为方便，有什么问题吗？”
李悦见他一副就事论事的样子，毫无体会她的幽默，难堪的摇摇头，“没有问题，那……师兄你去忙吧，我带她们随处转转。”
冯丽娜悄然瞥了依凡一眼，朝她做了个不知所措的表情，依凡则抿嘴作为回应。两人都能感受到李悦的尴尬，但尚不清楚她和这位何靖峰师兄的关系，也没法主动化解这份尴尬，只好沉默的等着她先开口。
这时，站在一旁的林海一却先开口了，“机会难得，你就光想着他啊？他好歹还有个师妹喜欢他，我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好吗。你多少也可怜可怜我，行不行？”他说的一脸坦诚，声音却无比滑稽，没费吹灰之力就逗得李悦‘噗嗤’一笑，上手给了他一拳，他十分配合的向后连退四步，一边摇头一边说道：“你看你，又断我后路，人家女生看你这么厉害会不敢加入的。人家心想来了这边就变母老虎了，将来谁敢娶啊？”
“林海一！你再胡言乱语我就告诉师傅去啦！让他罚你去操场跑上十圈你就老实了。”
“你看你，又不懂得以大局为重了吧，还有两周就是集会的日子了，现在大家都紧张备战，你这个时候让师傅罚我，岂不是让咱们社损失一员大将，到时候集会输了，咱们‘新龙社’这四社第一的殊荣可就花落别家了。”
“就你？还大将？别逗了。你就一大酱炒鸡蛋。整日闲晃，也没看你在下半点功夫。集会要指着你，还不如指着她们两个新人呢！”
“人家说加入了吗？你就在这儿安排上了。这么会儿功夫就把自己的正事忘了个底掉了是吧？你何师兄亲下的命令，让你带着两位到处看看，别瞪我了，就你眼睛大，瞪个几年看上去也就平平无奇了。你看人家两位姑娘的眼睛，哪个不比你柔和啊，一位笑如弯月，一位秋水明眸，得了，你忙你的去吧，这个重任就交给我了，怎么也比你早到半年，好歹也算得上是你的师兄，我不替你分担，谁替你分担呢？”
李悦笑着打量了他一番，了然的点了点头，语带讽刺的说道：“行，林师兄，我啊这些年别的本事没跟你学到，成人之美我可是学的相当到位，这两位妹妹我就教给你了，好好给人家讲讲‘新龙社’的事，别只顾着夸自己。”她说着，含笑望向依凡和丽娜，温和的说道：“那就让海一带你们了解一下我们社吧，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他，要是……需要考虑一下再做决定，也可以把联系方式先留给他。”她看向林海一，强忍住笑意，声音都在颤，“我可算仁至义尽了，你自己把握吧。”
李悦离去后，冯丽娜忙不迭向林海一问道：“林师兄，其实‘新龙社’的信息我多少从宣传单上了解了一些，我倒是有些别的问题想要请教一下。”
“你问。”林海一很是爽快。
“我听说咱们‘新龙社’还有三个兄弟社团，每季度都会举行一次集会，集会当天四社人员凑在一起比试各项技能，是不是真的啊？”冯丽娜问的很小心翼翼，眼中的期待与兴奋却怎么都藏不住。林依凡倒有些疑惑她这些消息又是从哪来的，毕竟宣传单可没有提到过这些。
林海一饶有兴趣的望着她，细细的端详再三，才不紧不慢的回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确实是每季度都举行集会，最近的一次两周后就要开始。难不成我们社有你的内应？为什么你连这个都知道？”
冯丽娜笑着摇摇头，语气轻松的回着：“我有个同学加入了‘新风社’，上次聚餐听她提过几句，因为感兴趣就记在心里了。‘新风社’有位师兄好像挺有名的，她还给我看过照片，有机会我倒是挺想见见真人的。”
“你说的是泽城吧？陈泽城，‘新风社’资历最深的大师兄。他的魅力在四社可是无人匹敌啊。你们两个不会是泽城的小粉丝吧？那可来错地方了，应该去‘新风社’啊！怎么，‘新风社’的宣传单没有拿到，就跑我们这儿碰运气来了？”林海一虽仍是调侃的语气，声音里却透着些许无奈，毕竟他自己恢复单身也有一年多了，总盼着能有新的异性走入自己的视野，现在一下子走进来两个，心里装着的却是别人，怎叫他不无奈呢？

第九章
林依凡对于冯丽娜所说的细节一概不知，面对林海一疑问的目光，她顿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不管怎样，丽娜还有她来这边的目的，若是问到自己，她又能说些什么呢？说工作不顺利，白天太压抑，想找个出口松口气吗？这样的理由她是怎样都说不出口的，反正她也是陪丽娜来的，被看做小粉丝也好，当做碰运气也罢，她不过是个附属品，就随丽娜去说吧，丽娜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她此行的目的就是什么。
丽娜自然是做足了准备才来的，就像说服依凡陪她来‘新龙社’一样，一切尽在掌握中。面对林海一的质疑，她快速反应道：“想见见真人就是粉丝了？师兄真会开玩笑。我那是替我同学操心呢，她没谈过恋爱，一个单纯女孩，就这么为了爱慕一个男人加入陌生的社团，我总觉得不放心呢。我考虑加入‘新龙社’和这个完全是两码事，无非是刚才李师姐将我俩交给师兄你，说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你，我才口无遮拦想到什么说什么的。师兄可别介意啊，不然，倒让我不安了。”说是不安，冯丽娜脸上却仍挂着自信甜美的笑容。
林海一也是个敞亮人，话一说开，便没有半点隔阂，和两人聊着聊着就有了导游范，先是带两人走至场馆各处观看社员的训练，接着又带她们从场馆后门走去后操场，“咱们社的社规其实倒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要没有太出格的举动，师傅和师兄都很宽容。大不了也就被罚跑跑步，罚的也基本都是男人。”
冯丽娜笑着接话道：“这师兄不说我也知道，这样的社团无非就是大家聚在一起交流学习的，提供个场所而已，哪里还真能有什么严厉的惩罚呢。”
“那我考考你，除了‘新龙社’和‘新风社’剩下两社的名字你可知道？”
“这个……我那个同学倒是没提过。”
“还有两社，‘新雨社’和‘新云社’。其他社都还好，这‘新雨社’可不是你想象中那么悠闲自在的地方。到了那边，惩罚可不是跑跑步这么简单，等你们入了社，集会上就能目睹‘新雨社’众人的风采了，那浩浩荡荡的一队人，走进来就带着一股阴冷的空气，绝对让你不寒而栗。”
冯丽娜只当林海一这话是为了引起她的好奇，迫使她更快下定入社决心，她便顺坡就下，“是吗？那我倒真的有些好奇了。”她转而望向依凡，一脸兴奋的问道：“怎么样，咱们这样愉快的决定了吧？”
决定什么？林依凡完全状况外，来之前说好只是过来看看，她以为至少看过之后，两人还要沟通一下彼此的想法，才会最终决定，现在看来，冯丽娜倒是兴趣极高，想必是真的很感兴趣那个集会上四社汇聚的场面，或是真的担心她同学为爱盲目的举动。既然都陪她来了，自然要好人做到底，若是这时败了兴致，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答应。她这样想着，默然点了点头，“那好，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吧。”
“你真的答应了。哎呀依凡，太好了。我告诉你，我刚进公司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咱两特别投缘，你一看就是个特别好相处的人。”她说着一把抱住林依凡，激动的又蹦又跳。
看在林海一眼中，冯丽娜就是个古灵精怪的可爱女孩，林依凡则稍显沉默，有些无趣。不过‘新龙社’入社社员现在也有将近40来人，多样的性格他早已见惯，像林依凡这样有些内向的，让李悦多关心一下，学学女子防身术也还是可以的。他嘴上是个爽快人，却心细如尘、观察入微，若是真有性格太过腼腆，尚有交流障碍的，他是断然不会推荐人家入社，至少林依凡在他心里还没严重至此。带二人缴过会费后，他看着林依凡的签名随口说道，“林依凡，原来不是一二三四的一，繁星点点的繁啊！”
林依凡还没从自己已经入社的事实中清醒过来，满脑子都是对自己入社之后要做什么的疑问，听到林海一如此说来，不禁瞪大眼睛，迟疑了片刻才回道：“哦，是依赖的依，平凡的凡。”
“哦，那这个名字期许的是什么呢？依赖着平凡而活吗？”林海一见她认真答话，便决意多问她几题。
“也许吧。我不清楚，没问过家人为什么起这个名字。不过你说的这个期许也不错，依赖着平凡而活，会省去许多烦恼。”
“你有很多烦恼？”林海一顺着话题进行下去，心想这个女生至少没有交流障碍。
“庸人自扰罢了。”她简短的回答。
他听出来这是极具防备心的话题终止信号，毕竟刚刚认识，林依凡的烦恼自然不能同他讲，倒是通过对话，他对她的反应能力有了新的认识。
这样两个女生加入到‘新龙社’确实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烟火，为了让两人更快的融入社团生活，林海一将众人召集在会馆中央正式介绍了两人，并向两人逐一介绍了各位社员，只是，人都到齐了，何靖峰却徘徊在门口，心事重重的来回踱步。
李悦不无担忧的嘟囔一句：“靖峰也是，把人请进来算了。两兄弟说开了就好了，较什么劲啊！”
林海一立时接话道：“较劲的又不止他一人。外面的想进来抬抬腿不就进来了嘛。每次都让我带话，要不就让你传话，他自己若能亲口说，这事早就翻篇了。”
林依凡听两人的对话中似有故事，再看向何靖峰，那紧皱的眉头、焦虑的身姿、沉重的步伐，无不显示出他内心的纠结与煎熬，但奇怪的是许多社员竟然脸上都呈现着与她同等的好奇与疑惑，看来知道缘由的也只有林海一和李悦二人了。看出二人很是担忧何师兄的情形，但碍于她和丽娜刚刚入社，不得不陪在身旁，她便主动说道：“那各位忙吧，我和丽娜就先回去了，明日再过来，可以吧？”
“当然可以，这是你们的自由。”林海一见她又恢复了谨小慎微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
经过何靖峰身旁时，林依凡本不想打扰，毕竟对方的心思全部悬在门外的某人身上，悄悄离开可能更显妥当，偏偏丽娜和她想的不同，一到跟前便清亮的说道：“何师兄，那我们走喽。刚才你也没问我们的名字，我叫冯丽娜，她叫林依凡，明天见啦！”她说着欢快的笑笑，也不等对方反应，便拉着依凡跑了出去。
两人刚到门外，冯丽娜便四处张望着，很快锁定了一辆黑色的车子。她推了推依凡的胳膊，语气兴奋的说道：“看见没，师兄不想见的就是那个人，没错，肯定是。这边太远了，有树杈挡着看不清楚，咱们走近些看看。”
她正欲前行，被林依凡一把拉住，“别！刚才师兄师姐绝口不提，很多社员也不明就里，看来这事情并不简单。既然人家不想让众人知道，咱们就不要凑近去看了，免得让对方误以为是师兄派咱们过去的。”
“哎呀，管他们呢。嘴上叫叫师兄师姐，无非就是入乡随俗嘛。你还当真了！刚认识的人，哪就这么重要了。我真的好奇，咱们就看一眼，快点嘛。”冯丽娜催促间，已拉着依凡快步走向车前。
就在两人绕过花坛，快要看到车牌时，那辆车却迅速的调转车头，车灯直直照向两人的方向。看来被发现了，两人都不同程度的紧张起来，想着下一秒车上的人恐怕就要下来了。但出乎意料的是，人没有下来，车反而迅速驶离了。
“810”冯丽娜急急的喊出一句。
“什么？”
“我看车牌号后三位是810。如果下次白天遇到这辆车停在附近，我有把握能一眼认出来。”冯丽娜一脸的自信。
“我本以为那位何师兄天生一副冷酷相，现在想来，恐怕是咱们进去之前，他就知道这人等在门外了。虽不清楚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毕竟咱们刚刚入社，还是少探究人家的隐私吧。”
“谁还没点好奇心啊。他们还对咱们好奇呢。你没看到那位林师兄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咱两吗？就许他们好奇，咱们就不行？凭什么啊！再说，是他们自己言语间透露了信息，又不是咱们故意打探的，这还算得上隐私吗？我看这在‘新龙社’就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吧。你别这么紧张，就当这个社团是个放松身心的地方，你和瑜姐还有晓青平日不是也会分享八卦吗？咱两以后就多了一处八卦的素材，在这里谁真的把谁当回事啊，认真你就输了。”
认真就输了？这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最佳解读吗？倘若不认真，入了社又有什么意义呢？林依凡将这些疑问生生哽在喉咙中没有发出，但心下对冯丽娜的认知却越发清晰。

第十章
当林依凡意识到并非所有新人都是弱小、无助、需要关照的时候，冯丽娜当仁不让的作风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在丽娜的强烈要求下，陈瑜不得不新建了一个四人聊天群，按丽娜的说法是为了方便分享消息和升温友谊。但除了她自己的牢骚和吐槽外，其他三人都对这个叫做‘新人新气象’的群没有半点兴趣，甚至觉得她提议建新群的行为有些强人所难。
以冯丽娜的聪明劲儿自然是感受得到其他三人对她的警惕与疏远。她本就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从小到大还未体会过被人忽视的感觉，三人的冷淡反而激起了她的斗志。因此，无论是在行政部时常赖在陈瑜桌前讨教各种问题，还是偶尔上七楼时到陈晓青那边闲聊几句，或是在‘新龙社’时时寻找与林依凡的共同话题，无一不显示着她想要快速成为小团体中一员的决心。
可这样的强势往往会适得其反，对此，冯丽娜却毫无察觉。在她的观念中，什么都可以靠争取来获得，只要功夫下足了，没有她攻克不下的难关。但在依凡三人心中，友情和一切感情相同，都是机缘巧合下的水到渠成，并无半点技巧可言，这显然与冯丽娜的认知大相径庭。
短短三日，冯丽娜的形象在依凡心中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本以为她是个天真浪漫的可爱女孩，但接触起来，才发现，她的许多面都是未被了解和探索到的秘境，深不可测，捉摸不透。
不过，不论依凡对冯丽娜的认真深入后有了怎样的觉醒，冯丽娜对依凡倒是越发的亲近了，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依凡甚至有种不大确定的感觉，似乎冯丽娜有意要让她与另外两位朋友疏远，这种感觉一经形成便越发强烈，总能从冯丽娜的只言片语中读出一二。
这样的猜测，在‘萌妹子的天下’的聊天内容中得到了进一步认证。
陈瑜：你和冯丽娜可别走得太紧了，这孩子鬼精灵的很，不知道这么缠着你有什么目的呢。
陈晓青：就是说呢，大中午的秀什么恩爱啊，不就是一起加入个社团嘛，至于说的好像历经生死一样又是惊心动魄又是荆棘丛生的，我看她不去说相声真是可惜了。
林依凡：她啊就是喜欢夸张，我们才加入‘新龙社’，人都没混熟，哪里有什么经历。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昨天短短的一段接触讲的这么跌宕起伏的。我现在都怀疑昨天是不是我同她一起去的了。
陈瑜：这孩子性子张扬，跟咱们不是一路人。你得多加小心，人家是有背景有靠山的，咱们可没有，别叫人家卖了都不知道怎么卖的。和她说话多个心眼，我就怕她是领导为裁员安排进来打探消息的，那样让她混进咱们的圈子可就糟了。
陈晓青：我的天，鸡皮疙瘩都被你吓出来了。我看我以后吃饭还是少说话为妙。我怎么觉得我每次安静吃饭，她都故意找话题要我开口呢，不会是已经将枪口对准我了吧？
林依凡：淡定点。我天天和她的相处时间可比你多，就算她真是领导派来的，这枪口也多半是对着我的，你吃饭时少说话就是了。
陈瑜：给你们报个料，今天下午刘经理正式将尤佳的一部分工作交给了张振心。也就是说原本尤佳一个人完成的工作，现在分别由冯丽娜和张振心共同完成。看吧，有背景的人就是不一样吧，原本咱们还觉得人家会嫌尤佳的工作内容没有挑战性，现在看来，人家这样还嫌太忙呢。可怜张振心这个实诚人，平日任劳任怨的，从来都没被刘经理重视过，现在还被压榨，没有天理啊。
林依凡：看来，她是要在尤佳的位子上长长久久的干下去了？
陈晓青：我要是张振心，就不干走人了。哪里能这么欺负人的，来个新人，不帮着大家分担就算了，还给别人增加负担！
陈瑜：我看冯丽娜对升职倒是没多大兴趣，人家就是为了找个安稳不累的位置待着。至于张振心，你们想想，若真因为这个事儿走人，岂不正中刘经理下怀。现在正是裁人高峰期，任何不符合常理的事情都可以理解成是逼人自觉离去的手段。这事儿倒是让我想起那日警报器的事，依凡说那个按钮是被人按下或者撞过的，这样看来真的不无可能，指不定是你们莉姐领了裁人任务，变着方的逼你走人呢。
林依凡：若是安全人员只留一人，莉姐肯定会留下陈明的。不过，我还是不大相信她会做这样的事。以我这半年对她的了解，她应该是个有话直说的人。
陈晓青：依凡，你就是太天真了，谁会把自己的阴谋写在脸上呢。你看你们莉姐对陈明和你那是一个态度吗？人家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女领导配男下属那就是典型的不累组合。你啊，在人家眼里完全是多余的。
陈瑜：这没凭没据的，完全是我瞎猜，莉姐按理说倒不至于使这种阴招，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今天你们下班后还要去‘新龙社’？
林依凡：嗯，昨天只是参观和报名，今天才是融入的第一天，反正会费一月一缴，不管好坏先试一个月吧，不行就退出来呗。反正答应了冯丽娜一起去也没说去多久，坚持下这一个月也算对她有交代了。
陈瑜：嗯，这样不错，要不下班回家也就你一个人，多无聊啊，这一个月体验一下不一样的生活，也算是段独特的人生经历了。
这日下班，依凡与丽娜才正式入社报道，匆匆吃过饭便早早赶到了‘新龙社’。
一入场馆，两人便呆在当场，半天醒不过神儿来。满场的人热闹非凡，有的摔摔打打，有的飞飞跳跳，有的双方过招，一时看得两人目不暇接。
“依凡，你看这些人，好厉害啊，咱们也能变成他们那样吗？”丽娜说着两眼冒着兴奋的光。
“人家一看就是有功底的人，哪像咱们平日连运动都很少做。欣赏下就好了。”依凡想着自己一个月能练会几招防身方法就不错了，根本不敢奢望自己能如其他社员这般风姿绰绰。
李悦不知何时站在两人身后，听得这番对话，忍不住笑出声来，立时引起了两人的注意，“不要妄自菲薄。谁说你们不行啊？这些社员有的比你们才早来一周而已，只要肯下功夫，没有学不成的本事，要对自己有信心啊！”
“师姐！”两人异口同声道，丽娜依旧挂着自信笑容，依凡虽也笑着，却不难看出尴尬和紧张。
“你们两个想好要学什么了吗？”李悦询问的眼神在两人间来回游走，似乎看出二人的犹豫，主动提议说：“要是还没想清楚，可以先跟着我学学女子防身术。正好我这几日也在带几个新人，你们跟着一起练，不会很难的。”
“好啊，我就觉得师姐最亲切了。跟你学什么我都乐意。”丽娜的嘴依旧甜到人的心里。依凡却只知干干的微笑和微微的点头。
李悦看上去性子柔和，教起人来却极其严格，林海一总时不时的调侃她是依葫芦画瓢，得了何靖峰的真传，这更加深了依凡和丽娜心中对师姐和师兄间关系的猜想，要不就是情侣，要不就是恋人未满，总不可能是普通师兄妹就是了。
训练正在进行中，不知看到什么，大家的动作都一致停下，不止李悦师姐带的一队人，连同何师兄、林师兄和其他社员各自的分组练习都暂时搁置。
冯丽娜费解的刚吐出一个‘咦’字，立时收到了李师姐警告的目光，乖乖的将话吞回了肚子。
依凡静静观察众人，发现他们都朝着通往二楼的楼梯方向望去，便也朝着那边探了探身子，因前面挡着几人，看的并不真切，只隐约瞥见一抹黑影快速从楼梯方向移至会场中央，前面的人稍稍退后几步，她才凭着空隙望见那人真容。
这是一位年纪约摸40岁的中年男人，目光如炬，不怒自威，站立如松，身姿挺拔。倒真有点世外高人的感觉。
她还在打量来人的样貌气质，却听见李悦师姐小声说道：“这是师傅。”
师傅？林依凡有些诧异。既然‘新龙社’是一个众人交流切磋的平台，怎么还需要师傅这样一个角色？大家每日聚在一起互学所长不就得了，难道这位师傅真的无所不通，才使得一众社员对他如此敬服，还是社团的游戏规则如此，大家装装样子呢？她正思绪乱飞之时，却和师傅的眼光对了个正着，像被抓了走神儿的现行一般，顿时脸红的低下了头。
“还有12天就是集会的日子了，我刚才在旁观看了大家的状态，还不错。”话说至此，师傅的眼神再次投向林依凡和冯丽娜，淡然说道：“大家对新人也要多加照顾，尤其在集会上，要确保她们的安全，不要和其他三社起冲突，尤其重要。”
“是！”众社员齐刷刷的答复声震得两位新人浑身一抖。依凡更是对这位师傅产生了无限的好奇。

第十一章
随后的时间里，师傅在各训练组之间来回穿梭，频频指点，依凡的注意力也被吸了过去。丽娜倒是更在意集会的事情，硬磨着李悦给她讲细节，“师姐！四社的集会是什么样子的啊？听师傅的语气，像是很危险呢，让大家保护好我们，还提醒不要和其他社发生冲突。”
李悦见她原本放松的神情中多了些许紧张，不免笑道：“没事，社里这么多人呢，有什么好怕的。再说，咱们社哪次集会不是第一啊。你们到时候只需要在旁边给师兄们和其他社员加油就是了，轮不到你们新人上场的。”
一位社员听师姐如此说来，忍不住插话道：“师姐，她们两个是新人，我们这些来了一个月的还算不算新人啊？这次集会我们必须上场吗？听说‘新雨社’的人出手狠辣着呢，我们这些上班族，可很难请病假的……”
李悦无奈的看向那人，摇头道：“还没上场就想输了会怎样，一点士气都没有。放心吧，真的让你受了伤，也有‘新风社’的各种伤药，保证你药到病除，不会给你请病假的机会。”
众人正担心着集会当天‘新雨社’不按常理出牌的怪异行径，却不成想说曹操曹操到，场馆大门‘嗖’的一声被弹到了最大程度，一个目露凶光、威风凛凛的女人带头走在最前面，领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迅速占据了场馆门侧的半边天。带头女人满眼不屑的扫视众人，最终，目光停留在了林依凡和冯丽娜脸上。她冷冷一笑，声音低沉的说道：“还真是来了新人呢！”
“陈梓萱，招呼不打一声就闯进来，还有点规矩没有！”李悦几步逼近带头女人，冷冷的质问道。
“李师姐还是老样子啊，对我总是这么剑拔弩张的。我就这么不受欢迎，碍你的眼吗？”陈梓萱回击的功夫，再次看向依凡和丽娜二人，脚步也朝着她们的方向踱了过去。
李悦伸手一拦，继续道：“你们‘新雨社’来了新人我们从不过问，集会当天新人也无上场的先例，你今日来此到底有何目的？”
“是吗？哦，好像是啊，集会的时候，新人多半站在场下观看学习。不过，新人和新人之间过过招倒是早有先例的，集会当天，我就可以提议一下，我想师傅和三位师叔是不会拒绝的。毕竟，纵使新人，早总有上场的一天，提前历练一下，没有不好，你说呢？李师姐！”陈梓萱牵起半边笑容，冷冷的凝视着李悦的双眼。
“你……”李悦见拦她她仍步步逼近，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继续回击，慌忙向林海一投了个眼神过去。
林海一直接将依凡和丽娜拉至身后，痞痞一笑道：“新人和新人可还有很大不同呢。你们‘新雨社’的新人来了多久了？我们这两位昨天才刚入社。这样的比试可不公平啊。你大可以在集会上提议让新人比试，我们反驳就是了，多大点事啊。人你就不要看了，免得看到比你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心生嫉妒，生出狠辣歹毒之心来。”
林海一的回话无懈可击，却引来了师傅陈智轩略带责备的呵斥：“海一！梓萱也很久没来社里了，你不要胡言乱语。”
陈梓萱的脸早在林海一开口之后就变得越发的惨淡，听见陈智轩的呵斥声才算解气，硬推开林海一，直视着依凡与丽娜，悠悠说道：“哦，就她们两个。还值得你们这么大费周章的遮掩？”
“人，你也看过了，可以离开了吧。”李悦也顾不得师傅在场，忍无可忍的下了逐客令。
“陈师叔，这便是您教出来的待客之道吗？我在的时候可还不是这样呢！”陈梓萱望向李悦，眼神中充满了仇视和挑衅。
“好啦，你们…….虽不同属一社，但也熟识多年，还是要和睦些。梓萱，你也好久没来了……”陈智轩表情复杂的凝视着陈梓萱，犹豫了片刻说道：“不如来楼上坐坐？”
“我们‘新雨社’社规极严，没有师傅的命令怎么敢打扰陈师叔呢。以前您的教诲我也听了不少，能学以致用的却不多，看来我还是少听为妙。”
“梓萱，你说话客气点！”何靖峰忍无可忍，愤然呵斥。
“何师兄在‘新龙社’的地位自然是无人可比的，但我在‘新雨社’也混的不错，以后这种命令的口气还是省省吧，免得让我师傅知道了心里不痛快，还以为你们‘新龙社’每次集会赢惯了便越发不可一世了。”陈梓萱毫不留情的回击让‘新龙社’众人变了脸色，只是碍于师傅在场，人人都只得忍气吞声。
“梓萱来了啊，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了。”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林依凡回头去看，见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浓密的眉毛，深邃的眼睛，只是目光中透着些许的沧桑和无奈。
轮椅很快便停在了她们身前，男人瞧都未瞧他人一眼，眼睛直直的望向陈梓萱，像在期盼她的回应。
“穆师兄在呢，看这满场子的人，真心将我当客人的恐怕只有你了。”陈梓萱对他的语气极为柔和，像是卸下了心防和伪装。
“怎么会呢，你随时来，随时欢迎，永远都是自己人。”穆师兄目光柔和的笑望着她，语气却充满了苦涩的滋味。
陈梓萱低头忖度了片刻，随即快速越过依凡和丽娜直奔穆师兄而去，刚至跟前，脚尖不露痕迹的一掀，穆师兄的车轮就跟着猛倾向一边，林依凡未及多想直奔穆师兄而去，急急按住轮椅，抬头诧异的瞪向陈梓萱。
穆师兄急忙说道：“她不过是开个玩笑，绝不会真伤到我。”
林依凡有些迷惑，玩笑可以这样开吗？可此时，她也顾不上思考这个问题了，毕竟她已感受到了来自场馆内众人的目光，那些目光背后的含义她还不甚了解，只觉得有些是惊讶的，有些是担忧的，有些是责备的，还有‘新雨社’一行人是嘲讽和挑衅的。明明只是本能的善意举动，为什么反将自己推向了尴尬、无措的境地，她真是想不明白。
“怎么，你这着急忙慌的是在做什么？”陈梓萱像是逮到了什么把柄一般，不怀好意的笑着。
“我……”林依凡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人一把按在肩上。
“新人没见过你们平日里玩笑的举动，生怕穆言真受伤了。你此行的目的也算达到了，若没有兴趣同大家叙旧，就请回去吧。”林海一松开按在依凡肩上的手，推她站到何靖峰身旁，眼睛警惕的盯在陈梓萱的脸上。
“看这新人反应力还不错呢。我记得何师兄曾经说过，一个人的反应能力和协调能力最能看出是不是学武的料子。看来，我今天真算是大有收获啊！”陈梓萱说着眼睛再次扫过林依凡的脸，“不过，就算有那么点资质，她这沉不住气的性子，也得有真本事配得上才行啊！她话音刚落，眼中寒光微露，一个箭步冲到了林依凡身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刚要用力握实，何靖峰便切过一掌，瞬间将她的手挡了出去。
陈梓萱身后‘新雨社’的人齐齐向前逼近数步。‘新龙社’的人也都迎上前去。情势紧张之时，陈智轩直直走至对峙双方之间，看得‘新龙社’众人纷纷低头，‘新雨社’一众人等也略显不安。他淡然说道：“若想将集会日提前，就请你们师傅过来同我讲，现在在我‘新龙社’的场地动手，怕是对你们不大公平。”
‘新雨社’众人齐齐望向陈梓萱，等着她的号令，她则缓缓望向陈智轩、何靖峰、林海一等人，冷冷说道：“为了一个新人，陈师叔和各位师兄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原来这也是分人的，我今日算见识了！”
陈智轩似有满腹的话要脱口而出，张了张嘴却艰难的咽了下去，只点了点头道：“梓萱，若是哪日你肯抛去成见和我心平气和的谈谈，我想你会明白很多事情并非如你想象那般……”
“不必了，集会上咱们各凭本事，心平气和可不是形容我与‘新龙社’众人关系的。”陈梓萱说着回身，向‘新雨社’一行人打了个手势，迅速退出了‘新龙社’。
‘新雨社’一行人离去后，很多新社友都有了和林依凡与冯丽娜一样的疑问，这位‘新雨社’的陈梓萱听上去像是和‘新龙社’有些渊源，只是看着陈智轩师傅和师兄、师姐的沉重表情，便是有这许多好奇，也无人敢在此时询问。
随着何靖峰的一声，“大家都散了，继续练习吧。”众人便各归各位，回到了先前的训练中。他则犹犹豫豫的走到穆言身旁，轻拍着他的肩说：“你就这么放不下她？”
穆言眼光闪烁，苦笑着摇摇头，“哪里放不下了，不过同她说上两句话。好了，你去跟新人聊聊吧，不然，集会那天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呢。”穆言说着，眼中闪着一点点疲倦与无奈的神色，滑动轮椅从侧门进入了休息室。
何靖峰望着他的背景出了神，并不察觉林依凡和冯丽娜已经注视他许久，待回过神正好和依凡对上了眼神，眉头几乎一瞬间蹙了起来。
“你们刚来还有很多事情不清楚，因此要更加谨慎些，类似今天的状况不要强出头，尤其是你！”他抬手一指，依凡便是一愣，她有多少年没有被人说过强出头了，自己都快记不清了。

第十二章
“师兄，你们不是说咱们‘新龙社’次次集会都压过他们‘新雨社’吗？既然如此，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今日也是那个陈梓萱带人挑衅，我们加入社团学本事的，又不是来忍气吞声的……”冯丽娜虽然未被牵扯其中，但想到自己和依凡现在都处在新人的位子上，依凡不能做的事情，她也不能做，这可完全有违她当仁不让的个性。
她此话一出，何靖峰紧皱的眉头微微一抖，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不是怕，而是……而是有些隐情，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你们待的久了自然就明白了，只是集会那天，你们要不要参加，我还要斟酌一下。”
“师兄，别介啊！你可不能剥夺我们观摩学习的机会。”冯丽娜见依凡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何师兄又一副为难的样子，马上换了套说辞，“师兄，我们可以站在全体社员身后，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让我们去吧。一季度才一次的集会，错过了这次又要等上三个月，我们早晚还不是得参加！”
依凡心想冯丽娜看来是要在‘新龙社’长久的待下去了，这次集会还未参加，已经想到三个月之后了，自己虽然只计划参加一个月，但毕竟是一起来的，该帮腔的时候总不能闭口不言，“师兄，是担心那位陈师姐会在集会上找我们麻烦？”她通过刚刚的情形判断了一下，左不过就这个原因说得通了。
“梓萱虽然性格跋扈，但也不会随便找人麻烦。你们刚来社里很多人和事都不了解，各种关系也不清楚，我不仅担心你今日的举动会引起‘新雨社’的注意，而在集会上被要求出战，也担忧集会当天人多事儿杂，你们不懂规矩再惹麻烦。”何靖峰毫不客气的给出原因，倒让两人有些窘迫，林海一那日才说‘新龙社’没什么要紧的规矩，今日何师兄就来一句不懂规矩。到底何为规矩，两人确是迷茫。
“我确实还未了解‘新龙社’的规矩，因此不知师兄口中的不懂规矩是何意思。我只是觉得穆师兄本就行动不便，被陈师姐掀了轮椅，任谁都不会看着不管，我当时站位较近，本能的扶一下…….”林依凡本不想解释，但见冯丽娜参加集会的愿望很是强烈，还是硬着头皮讲出了心里话。
林海一已站在旁边多时，见三人聊了半天也没聊出结果，忍不住上前拍了拍靖峰的胳膊，一脸笑意的说着：“行啦，多大点事啊。就‘新雨社’那点伎俩咱们有什么好担心的，哪次集会他们不整出点幺蛾子，哪次还不是以咱们社胜出收尾的。人家心善，怕穆言受伤扶了一下轮椅，还被你指责不懂规矩，过分了啊。你看你说的人家两位灰头土脸的，好像人家犯了多大的错似的。”
他的解围立时收到了冯丽娜感激的目光，他便眨眨眼作为回应，眼睛划过林依凡的脸时，却发觉她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对话中，情绪有些低迷，因此继续说道：“集会都得去，这才合规矩。师傅都没说什么，来来来，两位继续跟李悦训练去，你们何师兄就是个钢铁直男，说话不会委婉，别跟他一般见识。”
这日训练的后半程，依凡全程走神，刚刚发生的一切不停的在她脑中滚动，连同何师兄的那句警告也不停的回响，回忆中的那声‘枪打出头鸟，切记啊’再次浮现，她只觉得心口抽紧，就要被曾经的痛苦淹没掉。
转天一大早，‘萌妹子的天下’就闪烁个不停，林依凡打开一看，上面陈晓青写着：我们部门的王莹今天也在收拾东西，难道又走一个？下一个不会是我吧？
陈瑜：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公司谁走谁留我们行政部都是最先得到消息的。
陈晓青：话说怎么走的这么突然，难道我们领导也用了刘经理那种手段？
陈瑜：你们领导虽然心眼小、爱打小报告，但论这耍手段，她还欠点火候，王莹比尤佳也聪明的多，具体的没法透露了，算是职业机密，不过你们还是得多加小心，这波动荡还得有些日子呢。
又有人走了，看来裁人风波来势汹汹啊。依凡正感慨着，门前却响起一个声音，“依凡，陈明不在啊，你能跟我去趟银行吗？”财务部的孟姐探头进来，柔和的问道。
“哦哦，好的。”依凡同莉姐打了声招呼便跟上了孟姐的脚步。
“真不好意思啊，还让你跟我跑一趟，不过今天就去两个银行，很快的。”孟姐一如既往的客气周到。
“孟姐您太客气了，陪同财务部去银行取款本就是我们安全人员的职责。”
来到院内，邹师傅的车已经就位，车子开动的一刻，他的话匣子便随即打开，“这是谁保护谁啊，依凡一个女生，真的发生抢劫，她都自顾不暇呢。”
“是呢，我昨天和陈明说好的今天取钱，他可能忘了吧，一大早就出去办别的事情了，也只好麻烦依凡跟我跑一趟了。”孟姐说着，又朝依凡感激的笑笑。
“这怎么谈不上麻烦呢，这不是他们部门应尽的职责吗？人家陈明忙里忙外的，也不能事事劳心啊，总得有人分担点吧。”邹师傅对陈明的喜爱溢于言表是任谁都能感受得到的。
依凡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对话，萝卜咸菜各有所爱，她是看不惯陈明，但自然有别人视若珍宝，比如——邹师傅。
车子开到建设银行时，邹师傅示意她们下车，依凡想到未想推门就下，却听见邹师傅的一声惊呼，随即门就被一股力量挡了回来。依凡吃了一惊，抬头看时，一个西服革履、身材瘦高的男人正用身体挡在她的车门前，而一辆电动车恰好紧贴着他擦身而过。好险！依凡来不及后怕，已听见邹师傅不满的牢骚，“下车注意点，万一碰坏了车门过几日接集团领导时可就麻烦了。”
依凡也就随耳一听，并未走心，反正早就习惯邹师傅的行事作风了，他说的话基本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倒是这位‘救命恩人’更让她在意。要不是人家及时挡住她的车门，她说不定要和电动车的主人弄个两败俱伤。
邹师傅将车窗摇了下来朝那人喊了声：“小伙子，没事吧？”
“没事！”男人爽朗的笑答，眼神猛不丁的朝她看过来，惊得她脸色通红，“好久不见啊，依凡！”
“你……”林依凡在车里仰头望着车窗外的男人，思绪一下子倒退回七年前，那时他们还是高中生，他与她并排坐着，匆匆的一眼对视，比现在还要慌张。他是郑浩天吗？好像比高中时还要高，肤色也深了些。
依凡正思索着要说些什么，邹师傅的催促声却先一步响起， “下车吧！”
郑浩天帮林依凡拉开了车门，眼神未曾从她脸上移开，她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脸越发烫了起来，躲避着他的眼神，慌忙跟上孟姐的脚步。
“依凡，你和朋友聊会儿吧，我先进去了。”孟姐停在门前时特意回身同她讲这句话，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啊，孟姐，我…..我和你一起进去，这是我的职责，我得进去。”林依凡紧张的有些语无伦次，感觉到郑浩天就在身后，匆匆回望了一眼，小声说道： “谢谢你，我……要去工作了。”
“恩，好。”他没有多说什么，任由她离去。
“刚才好危险啊，下次开门之前可得看仔细点，要不是你那个朋友反应快，后果不堪设想啊！”孟姐一边说着一边拿了号朝着柜台窗口径直走了过去。
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林依凡心虚的回避了眼神，目不斜视的盯着孟姐的背影，心却越调越快。她能感受到了一个人正在慢慢靠近。怎么能表情自然点，怎么能？她急需答案。
“没想到你长大后会成为保镖？高中时我还以为你会读到博士呢！”郑浩天站在她旁边时并未看向她，而是同她一同望向孟姐的背影，像是体谅她的紧张不安。
“这么多年过去了，干什么工作都有可能吧。”林依凡想起他以前说话时嬉皮笑脸的样子，紧张的情绪不觉得放松了几分，也不准备解释他对她工作性质的误解。
“真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形下遇到你！”他再次感慨道，声音里听得出兴奋。
“是啊。”林依凡装作无意的抬起头看向银行的大门，顺便瞥了一眼这个七年都未见过的人，他像是在她面前一瞬间成长为现在的样子，高中的身影与现实叠在一起，让她分不清哪种感觉更为真实。如果可以，她更想面对七年前的郑浩天，将未曾说出口的话说与他听，可时光错过了，她就只好面对眼前的尴尬，还要小心藏好心事，免得一不留神让他笑话。
“你在哪上班？”他像是随口问着，眼睛却专注的盯在她的脸上。
“河西区！”她给了最模糊的答案，为的就是不想和他再有牵连，她记起七年前彼此疏远的原因，那隔在中间的女人和未曾兑现的承诺，成了她心中永恒的困惑。
“不管多少年过去，你对我的态度还是这么冷淡，怎么也同桌一场，你就这么厌烦我吗？”他的声音不再兴奋，语调低沉下来，听得出的落寞与失望。
她有些错愕的望向他，思索着自己高中时给他留下的印象难道就是冷淡和厌烦吗？她难道没有表现过自己对他的喜欢？好像真的没有……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郑浩天在沉默中找寻到了令他绝望的答案，而林依凡则在沉默中唤起了当年苦涩的回忆，最可笑的是，那段记忆中，唯一让她觉得温暖的就是郑浩天的存在，可连他却误以为她对他只有冷淡和厌烦。这样想来，那还真是一败涂地的一年，所有青春的美好都摔的支离破碎，连同她的棱角与热血都一起葬送在了那一年的冬天。
思绪来不及收回，她就听见了孟姐的呼唤声，匆匆说了句：“我要走了，刚刚，谢谢你……”她看得出他尚有未说的话，就同自己一样，可是说再多又有什么用，他们的联系仅限于高中时代，过了，就是毫不相关的两人。
他未拦她，没有立场，也无理由，只是沮丧的点着头，任由她快步走出银行。
她想象上了车脑子就会自然清醒，毕竟这种偶遇多半不会发生第二次，这个人也不会再度出现，自己此时的烦忧很快就会随着车子启动驶离而消散无踪。可当车子真的驶离时，她的眼睛却湿润起来，拼命克制才挡住了眼泪的肆意乱来。七年来她连场恋爱都未谈过，像是在等着什么人出现，又像是在等着什么人归来，不会是他吧？她的心给不出答案，但心跳却不会说谎，至少，面对郑浩天，她还做不到云淡风轻。

第十三章
邹师傅的声音像隔着墙壁一般，听起来模糊而朦胧，“这出来一趟还能遇到熟人，你这趟真值啊！所以说还是得多出来走走，别光闷在办公室，你们这个工作性质，就应该到处跑跑，没事去实验室看看，要不去事业部的仓库转转，这才是为领导分忧呢。这点，你就真得跟人家陈明学学，事事想在领导前面，多好的一孩子啊。”
这段称赞要是从陈瑜或者陈晓青嘴里说出来一定是讽刺陈明的，但从邹师傅口中说出来，那就是真情实感。所谓人以群分，这道清晰的分界线早就在她与邹师傅之间划得清清楚楚了，他要不就是看不清陈明的为人，要不就是真心欣赏陈明的行事作风，不论怎样，林依凡都只需沉默应对，免得附和了自己觉得恶心，反驳了又全无必要。
孟姐察觉依凡的不自在，心里过意不去，思索了片刻开启了新话题，“我今天跑这趟银行还是因为王莹要走的事情呢。”这在公司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任谁都会感兴趣这个话题。
“那个小孩可精呢，走了走了还捞了一大笔钱呢。”邹师傅难掩羡慕之情。
“是啊，确实是一大笔补偿金呢。”孟姐加重语气说道。
“不过这孩子也是没良心，走都走了，还拿公司的问题威胁领导，你说，这能不让刘经理头疼吗？”邹师傅撇着嘴，有些愤愤不平，一下将羡慕之情藏到了表情之后。
“哎，这人家拿到的是真金白银，不过公司要是不怕人家说，也不需要给这么多补偿啊，听说差点闹到集团那边，这小丫头可不简单啊。”王莹在七楼一直人缘不错，人虽走了，茶却未凉，孟姐的温婉性子，难得柔和了反驳了一句。
“不过让她这么一闹，集团这一段就要派人来查了，我已经得到通知，下周一就要去火车站接集团领导去，这次派了两个车，老余和我一起，估计怎么也得有六七位领导吧。”邹师傅提到集团领导，脸上的表情都严肃了起来。
“您这儿还好，就去拉几位领导，我们财务部可是要头疼咯，集团肯定要从我们财务部查起，那些档案啊，专卷啊，全都得折腾出来，哎，想想都头疼。”孟姐揉了揉太阳穴，长吁短叹了一番。
依凡作为新人不好插话，只得安静的听着。王莹走的事情，从晓青那边就得知了，算不得什么大新闻，不过邹师傅的话却引起了她的注意。王莹拿公司的问题威胁领导，为什么邹师傅首先想到的会是刘经理头疼呢？像邹师傅这样的老员工，从来都是将公司几位老总放在嘴边的，怎么提到这此事，他反而先想到刘经理呢？
她正出神的思索这个问题，眼睛却被一辆黑色奔驰的车牌吸引，后三位是‘810’，好熟悉的数字，依凡沉思了片刻回想起冯丽娜说的话，不禁想到，原来尾号810的车被偶遇的几率这么大，看来冯丽娜认为可以通过车牌判断何师兄不想见到的人，也不是很容易啊。

林依凡从未设想过集会应是怎样的热闹场景，不过这几日在‘新龙社’旁观社员们备战情景倒是有了些心得。眼前擂台上3方对阵架势已经拉开，台下还站着5组等候上场练习。随处可见的摔打踢踹，连李悦所教的女子防身术都越发讲求随机应变和主动出击，想从这样的紧张气氛中抽离出来，可着实不简单。
不过，冯丽娜倒是个例外。别的新人虽知道自己多半不用上场，也还是全情投入、一丝不苟，只有她三心二意的随意比划两下便敷衍了事了。李悦师姐的眼睛已经扫视这边多时，连林依凡都感到了些许压力，偏偏冯丽娜毫不在意，还是惯有的我行我素。时间久了，李悦再难忍耐，“丽娜，专心些！”
冯丽娜随口‘哦’了一声，胳膊稍稍抬起算是给了师姐面子，继而又将目光瞥向了休息室前的二人。何靖峰和‘新风社’的陈泽城正在那边谈笑风生，陈泽城的侧脸恰好略略朝向冯丽娜等人，她便看得越发出神。
“那是谁？”依凡早就发现冯丽娜专注的目光锁在与何师兄对谈的男人脸上，因此有些好奇。
“那就是陈泽城，陈师兄。”她回话的声音带着些许娇羞，倒让依凡有些诧异。
“哦，就是你同学喜欢的那位师兄啊！他不是‘新风社’的吗？来这里做什么？”
“他要不来，我还加入‘新龙社’干什么！”冯丽娜全部心神都被陈泽城英俊的侧脸勾了过去，想都未想就将实话和盘托出了。
“哦，原来你是早就知道他会经常来‘新龙社’啊，怪不得呢。你担心的那位同学呢，她今天来了吗？”林依凡完全没有领会她的意思，依旧照她先前的说法理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因此还记挂着丽娜担心的那位同学。
“她怎么敢来！你不知道，‘新风社’爱慕陈师兄的女人可多了，不过，要数竞争力最强的，当然非沈莹雪师姐莫属啦。那位师姐听说是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女人，多少男社员也是为她才入了‘新风社’呢。在‘新风社’里，沈师姐可不会让任何女人有机会靠近陈师兄的，我那个同学姿色一般，陈师兄连多看她一眼都不可能，我有什么好担心她的！”
上次明明说是担心同学太单纯，为了爱慕一个男人加入陌生的社团不安全，现在听起来怎么好像这个同学与她并不亲近？依凡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已经发现冯丽娜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毛病，有些话说出口完全是为了讨人欢心或骗取信任，这虽然与她的处事风格南辕北辙，但碍于丽娜对她还算坦诚，甚至可算是推心置腹，她反而不好说些什么。
丽娜见她沉默了，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慌忙改口道：“依凡，我其实就是为了陈泽城才加入‘新龙社’的，并不是为了我同学，我不想让师兄们知道我是抱着这个目的入社的，你能帮我保守秘密吗？”
其实，从冯丽娜看陈泽城的眼神中得出这个答案并不困难，只是，依凡未曾想过丽娜所谓担心同学的言论竟是个谎言，毕竟她当时说出口时眼中闪烁的晶莹看起来如此真诚。
心里虽不认同丽娜的做法，但依凡想到自己是她在‘新龙社’唯一信任的人，便心软说道：“我不会说，不过……你同学的事情，你也不要再和别人说了，毕竟她还在‘新风社’呢，那位沈师姐又是个强势的人，万一被她听说了什么，岂不是害了你同学！”
冯丽娜闻言笑道：“哎呀，依凡，你怎么这么善良啊。一个不认识的同学，她的安危你还担心啊？好啦好啦，我当时是撒了个谎，其实根本不存在什么同学，是我自己发现陈师兄的。我是在我叔叔组织的饭局上见过他，当时就心动了，后来找人打听了他的事情，才有了这个计划。我是觉得‘新风社’有那位沈师姐在，太碍事，所以决定加入了‘新龙社’，陈师兄和何师兄、林师兄他们的关系特好，时常来这边，我也有机会和他接触。”
林依凡听她这么说，才稍稍安心，毕竟冯丽娜口中虚构的同学可是林依凡内心最大的纠结，若是这人真实存在，那冯丽娜种种行为未免触碰了依凡的底线。现在好了，只要她安安静静的喜欢，不伤害到别人的感情就好。依凡转而又想到如果冯丽娜是为爱而来，那自己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关系呢，因此表露心声， “说实话，我其实并不适应这样的环境，对学女子防身术和其他的功夫也没有太多的兴趣。既然你的目标是要认识陈师兄，那我想我也不用一直在这边陪着你，毕竟感情是两个人的事……”
“那可不行！”不等依凡把话说完，就被丽娜急急的打断了，“依凡，你至关重要。”
“我？”依凡不可置信的指向自己，有些茫然无措。
“当然了！女人追男人最重要的就是手段。要让他自己为我倾倒，而不是我主动迎上去。只有你在，我的存在才自然，陈师兄才不会轻易感受到我是带有目接近他的，他才能少些防备啊。”
依凡无从反驳，毕竟她还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所谓的女追男应该怎样，她更是全然无知，“那……那我只要存在就可以，是吗？你需要多久呢？一个月可以吗？我真的不想在这里待太久，对于集会我的热情也不高……”
“谁不是呢！我也不高，我就是为了有和陈师兄多接触的机会，你要相信我的能力，一个月简直太长了，只要让我有和他对话机会，单独相处两、三次，就会成功的。”冯丽娜语气笃定的承诺道。
“那……好吧。”依凡本就不擅长拒绝，更何况冯丽娜表达出的意愿如此强烈，她便只能妥协了。

第十四章
两人还在窃窃私语中，冯丽娜的表情一下子有了明显变化，有些口吃的小声说道：“依凡，你快不露痕迹的帮我看一下我的妆还好吗？”
林依凡平日不化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待顺着冯丽娜的眼神望过去，才发现何靖峰与陈泽城正并肩朝着她们走来。这下她立刻领会到冯丽娜要她做些什么，以最快的语速压低声音是说道：“好着呢，离迷倒众生就差一步了。”
“哪一步？”
“陈师兄走近的这一步。”话的长短刚好把握的恰当好处，既让冯丽娜信心爆棚，又不至于被两位师兄听见。她现在只盼着冯丽娜早些追到陈师兄，这样她便可以功成身退了。
“ ‘新风社’的陈泽城，你们叫陈师兄就行。”何靖峰向两人介绍后，朝陈泽城笑笑道：“就这儿两个女生，林依凡、冯丽娜，你觉得可以吗？”
什么可以吗？依凡和丽娜皆是一脸茫然。
“可以啊。不过我有我教人的方式方法，你要是没问题，我也没问题。”陈泽城的微微一笑瞬间让冯丽娜将所有疑问抛到了脑后。
何靖峰得到肯定答案转而看向二人，“你们刚来社里，还没有开始选训练项目，集会上可能会有点麻烦。虽然正常情况下集会当天，刚入社的新人不必上场，但也有例外的时候，况且那日陈梓萱对你们有了印象，保不齐集会当天会点名让你们和‘新雨社’的新人对战，总要有所准备才好。”
冯丽娜从两位师兄的对话中听出些端倪，为了在陈师兄面前展现自己冰雪聪明的一面，快速接话道：“师兄难道是让我们同这位鼎鼎大名的陈师兄学功夫吗？”
“鼎鼎大名？”陈泽城摇着头，露出好看的笑容，“你要是听说过我，也多半是从海一的嘴里。”
“我可知道陈师兄不少事呢，林师兄没说过的我也未必不知道，说出来可能会让你惊掉下巴呢。我是不介意同陈师兄学习功夫，我猜陈师兄一定是位善解人意的绅士。”
泽城但笑不语，转而望向依凡，“丽娜不介意，依凡呢？”
“我都可以……”这句话可谓是她的心声，不止跟不跟陈师兄学武她都可以，要不要留下来也一样。只是，她的自由从来都不是她自己的，总会因为某些人、某些事束缚住了手脚。就像现在，她更想对陈师兄说自己不是练武的料，可话到嘴边又想起了冯丽娜的嘱托。
陈泽城朝她温和的点了点头，“好，都可以，那就要有个心理准备了，为了集会上安然度过，有些苦可能要吃在前面。”
“陈师兄这么温和的人，也会让我们吃苦吗？”冯丽娜仰起头，眼睛笑的弯了起来。
陈泽城低头回避冯丽娜的炙热眼神，像是无法招架对方的来势汹汹，淡然说道：“我和靖峰商议了一下，决定选一个简单的耐力项目让你们和‘新风社’、‘新云社’的新人一同练习。若集会当天有人提议新人比试，我们可以凭三社之力掌控话语权，让四社新人共同完成这个耐力项目，就可避免你们上场切磋了。”
冯丽娜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什么耐力项目？长跑？”
两位师兄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站桩！”
林依凡双眼发直的望着三人，心里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在这‘新龙社’看大家摔摔打打已经很不习惯，怎么还会出来站桩这种在现代罕见、少有的习武方式呢？
冯丽娜则根本不管站桩合不合常理，自己能不能练会，只想到‘新龙社’没有木桩，就够她美上一阵子了，何师兄既然找陈师兄商量，多半代表这项练习要去‘新风社’完成，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机会吗？
面对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陈泽城忍不住笑道：“有什么疑问直说就好。”话虽是对两人说的，目光却最后定在了依凡脸上，看得她好一阵尴尬，她心想对方必然是看出她的犹豫和迟疑。
“我……我只是没想到木桩这种电视剧里才有的道具，会在现实生活里见到……希望我们不需要在上面跳来跳去……”她已经开始回想电视剧里的站桩到底是何形式了，眼睛不安的闪烁着。
“哈哈，不用担心，我会慢慢教你们的。”陈泽城口吻依旧温和，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明显。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再次望向两人，询问道：“7点了，现在过去‘新风社’看一下，车程大概20分钟，你们会觉得晚吗？”
“不晚啊！我们前几日也都是八点多才从这边回家的，我倒是挺好奇‘新风社’是个什么样子呢。”冯丽娜热情响应，露出一丝甜美的笑容。
陈泽城得到回应后迟迟未动，依凡才意识到他在等自己的回答，“哦，好啊，我也好奇……”她只听见冯丽娜说的‘好奇’两字，也只能尽力附和到这个地步了。
待上了陈师兄的车，冯丽娜既想表现矜持，又想展现伶俐，几乎要将自己分裂出两重人格，陈师兄还是极有耐心，无论她是何表现，他都尽量给予回应或微笑。
与‘新龙社’不同，‘新风社’倒像是个小花园，一进大门是前院，正对面是两间屋子 ，古朴的建筑风格让人有种抽离现实之感。小院右侧有两道石门相隔不远，一道门内空间有限，只错落有致的放置着数个木桩，另一道石门后则别有洞天，陈师兄介绍说这是后院，后院的空间比前院还要大些，里面仍只有两间屋子。
只是这偌大的院落竟如此安静，与‘新龙社’热闹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像是看出两人的疑惑，陈泽城主动解释道：“春季流行疾病肆虐，前几日‘新风社’也有人染上了流感，师傅便下令让社员们暂时休息，免得大家都被传上。”
“陈师兄的师傅，我们应该称呼为林师叔吧？林师叔精通医道，我也是早有耳闻呢。”冯丽娜真是什么都知道。
陈泽城淡然点头，“丽娜来的时间短，却对各社多有了解啊。”
“不过就是听人随口提了一嘴，我恰巧记住了。”她被他夸赞总是欣喜的。
停在设有木桩的小院，陈泽城询问道：“你们要现在上去试试吗？”
冯丽娜二话不说直奔木桩而去，抬起一只脚比划了两下，便茫然回看向两人，语气撒娇的说着：“师兄，这么高，上不去啊。”
依凡见陈泽城笑而不语，只是默默看着丽娜，以为他没有听清丽娜说的话，小声问道： “师兄，我们要踩着什么上去吗？”
“你们要想办法上去才行啊，这本来就算不得一个项目，如果到时候连上都上不去，怎么堵得住别人的口呢？”他朝她偏了偏头，示意她上前一试。
依凡犹豫的迈开步子，先绕木桩转了一圈，用双手分别撑住相邻的两个木桩，向上一撑，脚就离了地，可根本抬不起来，更不用说蹬上木桩了。她又尝试了多种方法，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丽娜也是一样，两人试到最后只收获了满满的挫败感，一丝接近成功的喜悦都未感受到。
“你们手臂力气不够，所以蹬上去很难。今天回去买两瓶矿泉水，像这样，平行抓住，手臂抬稳，膝盖微弯，尽量坚持久一些，会有改善的。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们回家吧。”陈泽城提议道。
“我自己回去就行，我家就在附近，我跑步回去，还能增强体能，丽娜住的比较远，师兄还是送她吧。”林依凡本就不擅长说谎，话还未说完，脸就有些发烫。
“哦？你离得很近，住哪一片儿？”
“就很近……我刚搬过去不久，只知道怎么回家，但……小区的名字还记不大清……”这慌说的真不高明，但已经编到这个份上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强撑下去。
陈泽城自然察觉到她的不自然，更不用说如此漏洞百出的一个谎言，“既然刚搬去不久，保不齐记错了路。上车吧，等你看到熟悉的环境再下车，太晚了，自己回去不安全。”
上了车，依凡便有些坐立不安，‘新风社’附近多是小路，路灯也不是很亮，若随便指个地方下车，她也有些害怕，可丽娜好不容易有了和陈师兄单独相处的机会，自己怎么都要帮到她。这样想着，她越发心神不宁。
终于，地铁站指示牌出现在了视野之中，她松了口气，反应极快的指向附近的一片居民楼说道：“就是这里，谢谢师兄。”
半开的车窗内，陈泽城满眼笑意的朝她挥挥手，“注意安全，明天见。”
转天再来到‘新风社’时，林依凡只觉压力山大，那些高高的木桩并没有因为过去了一天而矮半分，该越不过的火焰山还是越不过啊。丽娜虽然也是一筹莫展，但相较依凡，她愁的成分少一些，怨言却极多， “这木桩最重要的不就是站上去之后的过程吗？弄这么高干什么？这第一步都做不到，还练什么练啊！”
林依凡可没空抱怨，她一心想着若一直站不上去，到了集会当天很可能给‘新龙社’丢人。虽然她不准备在这个社团里长久的待下去，但既然入了社，就应该尽自己的一份力，至少不能因自己给社里添麻烦。有了这样的觉悟，她便将更多的精力集中在了攻破难关上。
她绕着木桩慢慢的走着，仔细研究木桩的位置和借力点，很是出神。
“你这是干什么呢，绕几圈，就能上去了？”冯丽娜抱着胳膊调侃道。
依凡并未接话，全心投入到了思考之中，不多时就瞧准了木庄附近的一棵大树，急急的走过去，用手扶着树干，头一侧，望向最近的木桩：“这样应该可以。”话音刚落，她一只脚已经斜踩在树上，手用力，便攀上去一小程。

第十五章
冯丽娜睁大双眼，“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试试这样能不能站上木桩，等我上去了再拉你上来，今天好歹得先站上来，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林依凡转眼间顺着树干爬到了适当位置，右脚和两只手紧紧的抱住树干，左脚支出去朝着最近的木桩比划了一下，感觉距离差不多，她将双手一推，整个人就真的跳到了木桩上，摇晃了几下，总算站稳。
“不错，知道自己找方法了。”陈师兄从前院端着两杯茶走来，恰巧看到了依凡爬树跳木桩的全程，眼中满是赞赏。
依凡不好意思的笑笑，将手递给丽娜，她却好像没看见一般径直走向了那棵树，还未等依凡开口，她已经手脚并用攀爬起来。费了好大力气才到了差不多的高度，依凡赶快跳到另一个木桩上，好把最佳的位置让给她，只见她飞身一跃，因为跳的太急，一只手犹豫着没有及时松开，整个人就这么斜栽下去。依凡吓了一跳，伸手去抓她，却一个不稳也摔了下来，四周都是木桩，磕了胳膊，又碰了脑袋，手腕撑地的时候还扭了一下，陈师兄拉依凡起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有些迷糊，浑身火辣辣的疼也辨不出具体的位置。
依凡还未来得及了解自己的伤势，先朝着丽娜倒下的方向看去，已有‘新风社’的社员闻声跑来将她拉起，看上去还好，只是眼中噙满了泪水。
“快活动一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陈师兄不无关切的说着，一边看向两人。
“哎呀，不行，我的脚腕好疼。”冯丽娜的一声惨叫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陈师兄赶快过去查看。“还好，没有伤到骨头，可能软组织挫伤了。”
他再次看向依凡，询问道：“你呢？”
依凡能感觉到自己并没有伤到骨头，摇摇头，笑着回道：“没事，我还好。”
“先回家吧，有些伤当下看不出来，过会儿可能就肿起来了。”陈师兄扶起了丽娜，将她托付给一位社员，自己则走向依凡，还未伸手，她已挣扎着自己站起，拍拍身上的土，露出一个坚强的笑容，“我没事，可以自己走。”
还是在那天随手一指的位置，依凡提出下车。
“你行动不便，我送你上去吧。”陈师兄说着解开了安全带。
“不用，我没事，师兄送丽娜到家就好了，她行动不大方便。”
“几步路的事，总共没有几栋楼，能有多远，送你到家后我再送丽娜。”
“不用……”依凡刚急急说出两个字，丽娜马上接话道：“师兄，依凡家不大方便，别为难她了。”
不大方便？陈泽城表情有些犹豫，毕竟两个女生是一同入社的，对彼此的了解必然更深，“哦，是我唐突了，没有考虑周到，那你慢点走。”陈泽城还是同她一起下了车，将一瓶药塞到她的手中，“‘新风社’的药都是师傅亲自配的，普通擦伤2、3天就可痊愈。”
依凡认真点着头，道谢后便朝着陌生的住宅区走去，陈泽城则一直注视着她消失在视野中，才上车驶离。
依凡在陌生的住宅区里躲了一阵子，猜测陈师兄的车已经离开，才艰难的朝着地铁站移去。血黏在膝盖和裤子中间，每走一步都让她痛觉惊心，身上其他的伤痛倒感受不大真切了。
当她终于挨到了地铁站，坐在冰冷的座椅上，等待着地铁前那束黄光从昏暗的隧道中照出时，却感受到一个人似乎刻意挡在了面前。她疲惫的抬起头，毫无防备的与郑浩天四目相对，怎么又是他？她不禁讶异。
在银行门前遇到还可以算是偶遇，今天呢？总不会那么巧吧！她警惕的望着他，语气不善，“你怎么会在这里，不会是在跟踪我吧？”她紧盯着他的眼睛，不给他任何编造谎言的机会。
“不能是缘分让我们再次偶遇吗？”郑浩天露出大男孩般的天真笑容，让她无可避免的回想起他曾经的样子，一下子卸下了防备。
“不能！你要是不希望我把你想得更加不堪，就最好不要跟着我。”她不知自己为何要对他横眉冷对，七年前的理由也可以支配七年后的思想吗？对他似乎太不公平了。那时他们都还是孩子，她觉得他有错，那自己就全部都对吗？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受伤的眼神深深的打在她的心上，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郑浩天比她想象的宽容，并没有恼怒，反而语气如常的说着：“我只是看你似乎行动不便。”见地铁来了，他稍稍移步，眼睛里充满了犹豫和挣扎，还是说道：“再见！”
隔着地铁渐渐合上的门，他们匆匆对望，好些话像被七年的时光判了哑刑，再想说什么已经不可能了。但他的眼神依旧炙热，像在对她诉说着七年来不曾改变的喜欢。她不禁疑惑，自己当年问都没问他就做下的判断，真的是对的吗？地铁启动时，她见他努力的微笑、挥手，心不自觉的收紧，原来，她的情绪如此的复杂，就连七年前没有当面告别的音信全无都让她耿耿于怀。
那日受伤分别后，冯丽娜就请了假，连‘新人新气象’的群里也不见她的踪影。而林依凡还是照常上班，用了陈师兄给的药，她除了走的比平日慢点，倒没被人察觉出什么异常。
待转个星期，冯丽娜才重新上班，对人冷冷的，像变了一个人。中午吃饭时，她也不再积极加入大家的讨论，只默默的吃饭，默默的离开。对于陈瑜和陈晓青来说这可算是个好兆头，甚至开始期盼冯丽娜早日脱离她们这个小圈子，可依凡心境则完全不同，因前些时日与丽娜接触频繁，难免多了份关切之情，见她这样消沉不免忧心起来。
碰巧当天下午综合部召开会议，刘经理派丽娜协助布置，依凡便有了机会同她聊上几句。
“你脚上的扭伤好了吗？”依凡一边摆放茶杯，一边看向丽娜。
“嗯，好了。”她冷冷的回道。
“你这是怎么了？休息了几天不想来上班了？”
丽娜停住手上的动作，思索了片刻，挑着眼睛望向依凡，“你觉得陈师兄怎么样？”
没头没脑的问题，弄得依凡有些迷茫，“挺好的……怎么了？单独接触后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挺好的是指什么？具体说说看，哪些方面好？”丽娜的眼神中充满着探索的意味，令依凡有些不安，她不知那日自己离开后丽娜和陈师兄之间发生过什么，因此不好确定这个问题的初衷是什么，只能平心而论，“人很成熟，很周到，也随和……这样应该算挺好的吧？”
“那有什么缺点吗？”丽娜语气又加重了几分，像是有些恼怒。
“缺点？我和他才见过两面，还没有发现有什么缺点……”依凡如实作答。
“那就是印象很好喽？看来你应该也很喜欢他吧？”
“什么？”依凡不可置信的望着丽娜，苦笑着摇了摇头，“印象好就一定要喜欢吗？”
“陈师兄各方面条件都那么好，你又没有男朋友，有什么好排斥的？到底因为什么不喜欢？”眼见会议时间临近，丽娜却越发咄咄逼人。
依凡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毕竟丽娜眼睛里的妒火像是本能反驳了她可能给出的所有答案。“我没有什么不喜欢他的原因，我只是心里有过喜欢的人，我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我对他没有那种感觉……”她脑中闪过郑浩天的脸，如此清晰的，无可回避的，他像是她所有感情命题的答案。
像是看出她的回答不假，丽娜的语气也缓了下来，“你又不真的住那里，为什么要撒谎？”
依凡一愣，思索了片刻，才想明白她在说些什么，“你不是想要单独相处的机会吗？我……在帮你制造机会啊。”
“你要是真心帮我，就应该做的不露痕迹，像你脸红成那样，表情都不自然了，很容易就被陈师兄看穿了。我虽然和他单独在车上，他心里放不下的却是你，这就是你帮我制造的机会？”
“我只是觉得你们难得能有独处的机会，不想当那个电灯泡，但我真的不善于撒谎，所以说出假话可能确实不大自然……既然你们已经有过短时间的接触，以后也不需要我这么笨拙的帮你创造机会，我想你会一切顺利的。”依凡回想那日的情景，自己也是一肚子委屈，因此不再过多解释，只想快速结束这段对话。
“依凡，你别生气嘛。我就是太喜欢陈师兄了，喜欢到有些敏感。你不知道那天你下车后，他张口闭口都是你，我就心里不大舒服。咱们话说开了就好了，谁都别往心里去，好吗？”丽娜说着轻轻摇晃起依凡的胳膊，倒让依凡为自己刚刚生硬的语气有些后悔。她怎么会不清楚呢，喜欢一个人就是希望他的全部目光都属于自己啊。
“好啦，没多久就到集会日了，到时候你又有机会见陈师兄了。我也希望你早早的得到他的心，我也就能提早退社走人了。”
“你喜欢的人什么时候带来让我们看看？”丽娜挑着眉眼像是期待也像在试探。
“好啊，过过吧……”她这次说谎时，没有脸红，也没有心慌，因为心中有着某个支点，撑得起这样的谎言。
女人的友谊想要形成或是升华总会经历几次地动山摇，平稳度过去就能向着密友的方向继续发展，度不过去，便可能就此分崩离析，成为陌路。还好那一日留给她们探究彼此的时间不多，话题就此打住了，也为两人留了些余地，不然，本就性格迥异、观念冲突的两人，可能会在那日便渐行渐远了。

第十六章
集会前的几天时间里，林依凡和冯丽娜都没再到‘新风社’训练过。毕竟练习站桩本就是为了避免陈梓萱的刻意刁难，既然两人都受了伤，便有了不上场的借口，也就无需急在这几日训练了。
待到集会的前一天，社员齐聚，何师兄站在正中央为大家讲解集会注意事项，当说到集会地点时，林依凡差点惊讶失声，还好站在旁边的冯丽娜提出大家是集合一起去还是各自去的问题，她才稍稍掩饰过去。‘源鑫中学’就是这次集会的召开地，巧合的是，那里也是她的高中学校。早有耳闻那边改建过，她本以为名字也会跟着变化，未曾想，会在多年后再次从何师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源鑫中学’承载了她太多或美好或悲愤的记忆，现在想来也还是难以释怀，她就这样望着何师兄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半个字，不多时，便被何师兄锐利的目光逮了个正着。
“依凡，你听清了吗？”
她慌忙望向何靖峰，来不及多想便回答道： “嗯，听清了。”
“那重复一遍，明天上场前需要做什么？”何师兄微微抬起下巴，目光中仍是不容小觑的威严。
在他严厉目光的注视下，她不敢迟疑，脑中回想起体育课上老师时常强调的要求，小声回道：“需要……做热身运动。”何靖峰给了她一个算是蒙对了的肯定，再次仰起下巴示意她继续。
“还需要……需要保持安静……”她有些后悔没有直接承认自己神游，那样倒不至于如现在这般尴尬，40多号人齐齐盯着她，何师兄更是等着看她能将谎言撑到什么时候。
“保持安静？别人确实需要，你就不必了。从现在开始，我说完的要求，你都给我重复一遍，可以做到吧？”
“可以……”
“好，现在我再重申一遍明天上场前要求，明天早上7点准时在‘新龙社’集合，到达‘源鑫中学’后，大家先进行热身练习，集会开始后，所有新人退到队伍最后排，无论‘新雨社’有任何挑衅行为，你们都不可以自作主张，依凡，这点对你尤为重要，重复一遍吧。”
林依凡没想到，那日好心为穆师兄扶住轮椅的后果竟能持续到现在，离开‘源鑫中学’后那还是她第一次被人说强出头。命运的轮回总在悄无声息的稳步运转着，她未曾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回到‘源鑫中学’，更未想到曾经在那里被彻底改变了性情的自己，尤其要小心的便是血液中的真性情会死灰复燃。她一边顺从的复述着何师兄的话语，一边在心中同自己对话，林依凡，永远记住那一年的教训，永远，永远！
集会这天，‘新龙社’众人到达‘源鑫中学的’时间尚早，大家做足了热身准备后，便散成若干小团体，热聊着各自感兴趣的话题。林依凡远远望见丽娜同林海一相对而立，一时笑得开心，一时又满脸惊讶，自觉走过去有些多余，还不如去学校的操场上走走，感受下改建后已经面目全非的校园所剩无几的亲切。
操场上原本的橡胶装饰草坪已被修剪适度的青草代替，昨夜一场小雨，使得一片青绿的顶端捧上了晶莹的珠滴，依凡随手一碰，那水珠便滑了下来，她弯着手背，小心接住圆滚滚、凉飕飕的珠滴，见它不露痕迹的将圆滚的身体释放成了一抹清新的轨迹，笑着用另一只手擦干，这才恋恋不舍的站起身来，稍移目光便见不远处，陈梓萱正饶有兴趣的望着自己。
虽不是狭路相逢，她只要回身离开便可避免和陈梓萱的正面接触，但若是这样离开，以对方的嚣张跋扈，保不齐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到时候，就算她说自己是为避开冲突选择离开，又有谁会信呢？
“来的真早啊！看来这边的风景对你很有吸引力？”陈梓萱走上前来，脸上似笑非笑。
“我只是见会场人多，想单独呆一会。”
“这还算人多？那你还真是没见过世面。等四社人都到齐了，场馆看起来还会有些挤呢！”陈梓萱上下打量着依凡，眉头微微蹙起，试探的问道：“你以前是不是在这里读过书？”
依凡不想和陈梓萱有过多的接触，更何况她的问话似是别有深意，只草草答道： “嗯，是。”
依凡察觉到话一出口，陈梓萱的表情便有了一丝异样，但那代表了什么她却并不清楚。
“哪一届的？”陈梓萱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09届的。”
“我听说，你叫林依凡？”
依凡这才想到，那日初见，对方并未知晓她的名字，“对，林依凡。”
“哪三个字？”
“双木林，依赖的依，平凡的凡……”她想这一定是四社的传统，毕竟林师兄也问过她的名字，不然像陈梓萱这样目空一切的女人，怎么会有兴趣了解这样的细节。
“好，林依凡，我记住了。”
依凡望着陈梓萱利落的转身离去，心中很是茫然。自己刚刚的表现应该算是很客气了，即使何师兄站在旁边也说不出什么问题。不过，为何总感觉陈梓萱最后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呢？想来自己和她才第二次见面，她还年长自己几岁，过往更不曾有什么交集，除非真有什么无缘故的恨，不然就真是自己敏感过头了吧？她望了一眼手机，见集会时间快到了，便疾速奔回了会馆。
再次进入会馆时，里面早已人声鼎沸，各社的人虽分列东南西北四方，界限却并不清晰，往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想来四社老社员熟识已久，平日见不到面，积攒了一肚子的话都等着在这天说。
“陈师姐和你前后脚进来啊！”冯丽娜身边恰好没人，见依凡归来便主动开启了话题。
“嗯，刚在操场遇到了。”
“怎么样，对她的印象有没有改观？”
“改观……倒是没有，不过有些奇怪……”她想到她们之间的对话，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哦？什么奇怪？”
“她问我以前有没有在这里读书……”
“哦？她会不会是认识你吧？难道是比你高年级的学姐？你仔细想想，说不定以前见过呢？”
“就算见过也早就忘记了吧。但总觉得她对我有敌意，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这时，冯丽娜见几位师兄走回各社的站队中，顿时对有关陈梓萱的话题失去了兴趣，推了推依凡说道：“好啦，肯定是你想多了。像陈师姐那样的风云人物，哪有功夫记得你啊。就算你曾经做过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情，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她才不会放在心上呢。”见林海一朝她们走来，她忍不住笑道：“师兄，刚才你只跟我说了一半，还没讲‘新龙社’的历史呢。我可是很好学的，你欠我的知识，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海一望着前方默然点头，听见‘新风社’的林翰文师叔宣布了集会开始，压低声音说道：“难得有新人愿意了解‘新龙社’的历史，就冲你这份好学劲儿，我也不能欠你的。”他说着瞥了依凡一眼，“你刚刚跑哪去了，何师兄昨天嘱咐的话，今天你就忘了。你既然加入了‘新龙社’就不要这么清冷孤傲，也要和大家多认识一下，你看丽娜和你一同加入的，现在相熟的社员至少也有7、8人了。也没见你对‘新龙社’的历史感兴趣，说实话，你对我们的社团根本不感兴趣吧？”
对面林海一半开玩笑的质问，林依凡无言以对，她确实对‘新龙社’的历史不感兴趣，甚至想快些脱离这里。想来工作上磕磕碰碰、意志消沉都是常有的事情，自己不该为了一时的失落，急抓‘新龙社’这根虚无缥缈的救命稻草。但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无法如此说，“我有些慢热，并非不愿与人亲近，我想……时间久一些就好了。”她不想违心说自己对‘新龙社’很感兴趣，刻意避开了这个问题。
“慢热没事，总能融入的。只是不要刻意将自己封闭起来，不允许他人靠近就好。现在我就把欠丽娜的‘新龙社’历史还给她，你也好好听听，也许听完了，你看‘新龙社’的眼光都会发生变化。说起这段历史，还挺令人心潮澎湃的……”他目光灼灼望着会场中央已经拉开架势的‘新龙社’和‘新云社’社员，语调平常的徐徐讲到，“‘新龙社’建立至今也有10多年了，最初只有这一社，后来师傅的三位朋友鼎力相助，才又建成了其他三社，这三位朋友也就是现在三社的师傅，‘新风社’的林翰文师叔，‘新雨社’的陈嘉源师叔，‘新风社’的杨浦和师叔。我们的建社初衷是要改变校园暴力的现状，而招募工作就是从 ‘源鑫中学’开始的。你们可能不清楚，‘源鑫中学’的校园环境一直比较恶劣，校园暴力事件时有发生，师傅他很想通过四社的力量来改变这种现状。不过……七年前发生了一些事情，很多设想便搁置下了，慢慢的，四社也就发展出了各自的风格。”
‘源鑫中学’，‘校园暴力’这些词鲜血淋漓的跳入林依凡的脑中，引起了强烈的不适感，她几番深呼吸，才使自己紧绷的神经慢慢回归正常。

第十七章
冯丽娜倒是越听越起劲，见会场中央的比试台上已分出胜负，自己的队伍又赢了一场，声音掩饰不住的兴奋道：“所以说，咱们社很多社员都是这所中学出来的学生喽？校园暴力倒是经常在新闻上看到，不过我初高中都在市重点上的，可没亲眼见过校园暴力是怎么个情景，师兄你见过吗？”
“我也没有。”
“那加入咱们社的社员，很多都是遭受校园暴力的学生吗？”
“不是。其实，师傅最初的想法是要将那些施暴者招收进来，加以管教。所以，那时，我们在学校的宣传也是针对那些桀骜不驯、疏于管教的孩子。他们并不明白‘新龙社’招收学员的目的，倒把入社当成一种时尚潮流来追逐，因此，很多自称学校老大的人都跑来加入咱们社。而师傅的目的就是要从根源上抑制校园暴力，只有将这些施暴者网罗在社内，才有机会教他们明辨是非，走上正途。那些孩子大多本性纯良，在师傅的指导和点拨下也懂得了以理服人和与人为善的道理。但是也有些孩子冥顽不灵、屡教不改，这些人多半会被陈嘉源师叔要了去，在 ‘新雨社’进行严酷的管教。”
“难怪呢，‘新雨社’一众社员总给人一种阴冷狠辣的感觉，原来这些人本就是最难管教的啊。这位陈师叔可真不容易，最难的活都归他管。”丽娜站在后排看不真切，踮起脚来将陈嘉源师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不过，陈师叔本身也在招募一些身手不错的年轻人，他曾经也有一身好功夫，自然想在四社拔个尖儿。若论爱面子，师傅和两位师叔可都比不上他。‘新雨社’的社员在他严酷的管束下受了不少罪，但也没人敢退社，所以，才一个个苦大仇深的样子。”
“哦？为什么？咱们不是退社自由吗？”
“咱们是这样，‘新雨社’则不同。从那边退社之前是要接受严厉惩罚的。”
“这么恐怖啊，真成了花钱找罪受了。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愿意加入‘新雨社’啊？”
“这也是我好奇的地方。林师叔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平日里也不怎么与其他三社走动，我们自然也不会轻易去‘新雨社’溜达。这算是个未解之谜吧。不过，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也许有人就喜欢这种严酷的环境呢。”
“真的会吗？”冯丽娜察觉依凡许久没有答话，这句疑问便是看向她问出的。
林依凡脑中翻滚的记忆早将两人的对话抛在一边，‘校园暴力’这几个字在她心里反复碾压而过，留下清晰可见的痕迹，但看在外人眼里也只有她越发苍白的脸。
“怎么了？依凡？”冯丽娜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呼唤的声音不觉提高了几分。
“没事，我……我去趟厕所。”她慌不择路的转身就跑，被后排的凳子绊了一下险些摔倒，顾不上响应他人的询问声，逃似的奔出了场馆。
自我保护的方法有很多种，把不想记起的回忆锁在脑中一个偏僻的角落固然管用，却也只是缓兵之计，再偏僻，跟那些鲜活的记忆挤在一起，只需一句话，或是几个字，就可能被连根拔起，继而再不愿想起也避无可避。
林依凡正是被林海一同冯丽娜的对话勾起了往日的伤心事，痛苦一经反复，便是深一层的伤害，纵使她拼命克制，也还是难以顺畅的呼吸。
“在做什么？”何师兄的声音在后方不远处响起，她却不敢就此转身，生怕被看出什么破绽。
他走至面前，逼得她非要面对不可，“怎么了？”
她心虚的直视着他，声音微颤的说着：“里面人多，空气稀薄，我出来透透气……”
“看来平日缺乏锻炼啊，都还没让你上场，就已经脸色苍白了。”他回身朝着 ‘新雨社’的方向大致一指，问道：“刚看你同陈梓萱前后脚进来，是不是她为难你了？你已经入了社，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们会帮你的，不要压在自己心里。”
“没有，不是，我们只是碰巧在外面遇到，我很好，就是第一次参加集会，有点紧张。”
“不用紧张，有我们在，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
依凡跟随何靖峰的脚步再次回到会场，两人同站在了队伍的最后面。依凡本想说自己没事，请何师兄回到最前排，毕竟‘新龙社’需要他的带领，更何况他站在后面，引得一众社员频频回头，李师姐更是扫视了数次，一脸的疑惑，可每每话到嘴边，她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默默咽了回去。
为了将心底的阴霾彻底驱散，她开始四处张望，漫无目的的寻找着一些能引起自己好奇的人或事，终于，她的目光锁在了观众席上的四位师傅身上，“师兄，那三位师叔分别是哪个社的？”
何靖峰微微抬眼望向观众席，“左边数第一位温文尔雅的是‘新风社’的林师叔，第二位皱着眉头，一脸怒容的是‘新云社’的杨师叔，第三位最与众不同的就是‘新雨社’的陈师叔。”
说到与众不同，陈嘉源师叔确实是当仁不让，棱角分明的脸，炯炯有神的眼，剃成板寸的利落发型，和他时常扬起下巴审视众人的姿态，无不彰显出他的别具一格，不过，他脸上一抹淡淡的微笑却是极其温和的，很难想象他会是四社中最严酷的师傅。毕竟说起严酷，谁的状态都不可能比‘新云社’的杨师叔更具代表性了，每当自己的社员败下阵来，他都会在气急败坏和暴跳如雷间自然转换，性子急得完全不像40岁这个年龄层该有的样子。这样看来，师傅和林师叔倒是更易相处一些，性子也平和许多。
来不及再观察许多，她的注意力就被何师兄的举动吸引了过去，只见他朝前排的李师姐默契的打了个手势，便直直走向了会场中央。她这才意识到，该师兄上场了。
何师兄上场对战的是‘新云社’的严少军，两个人都是跆拳道高手，虽然依凡她们不大懂这些跆拳道、空手道、散打的规则，但是看到何师兄躲过严师兄的刚劲有力的一脚时还是会替他欢呼几声。偶尔望见任一方差点被踢到，她们也会吓得失声尖叫。正因这样的投入，本站在队末的两人竟不知不觉探着脖子挤到了前方。
两位师兄的对战异常焦灼，比了多时还是胜负难分，场下众社员无一不屏息以待，生怕错过至关重要的一幕。最终，这场精彩绝伦的比试以林师叔的一声‘和局’收了尾。大家意犹未尽之余，更是对两位师兄投去了或羡慕或崇拜的目光。
何师兄走向队伍时瞥了依凡和丽娜一眼，近些时，才小声说道：“怎么跑前面来了？”
“我们个子不高，站在后面光看大家的后脑勺了。师兄这么精彩的比试，我们怎么能错过呢！”丽娜略带撒娇的语气听得李悦频频侧面，依凡察觉到轻推了她一下，小声说道：“还是站回去吧，师兄的对战咱们也看过了……”
“可林师兄的对战我还没看呢，李师姐的我也没看到呢，站在后面视野不好，什么都看不到。难得参加这么有趣的集会，不站在前排太可惜了。”丽娜说再多都是借口，只看她眼睛时时飘向会场斜对面的陈泽城就知道，她心里更在意的不是眼前有多少后脑勺，而是陈师兄根本看不到她。
依凡正思索着如何才能两全其美，让丽娜乖乖退回后排的同时还能令陈师兄注意的到她，何靖峰便再次开口道：“好啦，站前面也可以，不过要安分些，像刚刚观战时发出惊呼声可是大忌，你们看看满会场的人，有哪个像你们这样。”
丽娜本以为自己随便撒撒娇，何师兄便不忍苛责了，毕竟这招对林师兄可是屡试不爽的，没想到何师兄竟这样不解风情，她老大不乐意的点了点头算是将师兄的话听了进去，脸上却又是沮丧又是委屈。
何靖峰与严少军的比试掀起整场集会的高潮后，林师叔便安排了一个单人表演项目。看得出，以往参加过集会的众社员还是很期待这个表演项目的，而这位表演者就是冯丽娜时常挂在嘴边的沈莹雪师姐。众人翘首以盼，终见沈莹雪着一袭淡蓝薄纱衣裙轻盈跃上场来，微微一转衣袖翻飞，精致的妆容，柔媚的笑脸，纤细的腰身，灵活的步伐，引得场下阵阵赞叹声和掌声。
林海一笑着凑到依凡和丽娜身旁，小声介绍道：“沈莹雪可是咱们四社众多社员的梦中情人呢，不过人家心有所属，眼里就只有泽城一人。”
冯丽娜听了不是滋味，冷冷的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回道：“这就梦中情人了，不就跳个舞么，至于吗？你看她那脸不知道抹了多少层粉，卸了妆还能不能看都不清楚……”
林海一笑得分外开心，回了一句：“你这个观点倒是奇特，我记下了，有机会给我讲解一下你们女人化妆的步骤，让我也了解一下这其中的门道，免得被这卸了妆不知道能不能看的女人欺骗了。”
“讲了也没用，男人都肤浅，见人家有点姿色就五迷三道的……”丽娜见陈泽城的目光紧锁在场上着实不悦，看都不看林海一就脱口而出。
“冯大小姐，不带这么夹枪带棒的。男人大多肤浅，但也总有例外，是不是？”林海一不改玩笑本性，即使被丽娜言语冒犯也还是和颜悦色。
“好啦，丽娜，话越说越没边了。你看这位沈师姐舞蹈功底深厚，光是为了她台下付出的辛苦，咱们就应该尊重些。你再看看其他人，都在安静的欣赏，就你表现的这么反常，多明显啊。”依凡怕她言多语失，让林师兄洞察了心中的秘密，小声提醒道。
丽娜却并不领情，脸色一沉，断然道：“你们好好欣赏吧，我觉得无聊死了，出去透透气。”冯丽娜说着头也不回的转身向会场后门走去。
“音乐停一下！”此声一出，音乐骤停，沈莹雪正陶醉其中，顿时尴尬不已，摆正了身体立于场中，茫然的望向四周，似在找寻声音的来源。

第十八章
“智轩师叔，现在是‘新风社’的表演时间，并非‘新龙社’的，可我见您的新人似乎不大懂规矩，走神的走神，聊天的聊天，方才沈莹雪这还跳着舞呢，竟有人准备离场。好歹应该给人家一个面子不是，大清早的费了这么大劲涂了个大白脸，穿了个纱帘就过来给你们表演，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陈梓萱说着，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直向林依凡和冯丽娜的方向继续道：“咱们这集会一季度才举办一次，有些老掉牙的表演能免则免吧，我看还是多些比试环节，更能督促社员们平日加强训练。像是各社的新人，就难得赶上这样的机会，不如就一起上场切磋一下吧。”
冯丽娜被陈梓萱的气势吓住，默默的走回到原本的位置，无助的望向何靖峰。林依凡则镇定许多，淡然直视陈梓萱的目光，做好了迎接一切未知状况的准备。
坐在观众席上的陈智轩看出陈梓萱是冲着本社两位新人而来，不动声色的悠悠问道：“莹雪这舞应该练得有些日子了吧？”说时便看向了林翰文，林翰文也是一派祥和之色，笑着回道：“是啊，莹雪为了集会上跳这支舞日日训练从不懈怠，确实辛苦。”
陈智轩默然点头，朝会场中央脸色已变的沈莹雪温和说道：“莹雪，请继续吧。”
音乐再次响起，沈莹雪瞬间投入，便如刚才种种从未发生过一般，曼妙舞姿，依旧引得阵阵掌声。
林依凡总算松了口气，倒是身旁站立的何靖峰仍旧是一副肃然警惕之色，连同林海一脸上的笑容也少了几分。而冯丽娜，见陈梓萱直接被师傅忽略，心中顿觉有人撑腰，再也不当陈梓萱有什么厉害，直接得意洋洋的朝着会场后门走去。
曲终舞毕，沈莹雪在热烈掌声中朝着各方行礼，望向师兄陈泽城时，却发现他的目光紧盯在会场的后门上，焦虑而忧心。
此时，林依凡已经从后门追着丽娜跑出去好远，叫她不听，唯有赶到她面前，她才站定，一脸的不屑，轻吐了一句，“我和他站的这么远，想说句话都不行，唯有这个办法了。”
“什么？”依凡诧异，原来这样离去竟是为了吸引陈泽城注意。
“依凡，你回去吧，我自己在这边待会儿。若是他真的在意我，他一定会过来找我的。”
“可你们认识时间还短，这样的考验未免太不理智了。”
“你不懂，该说的我都说过了，他若是在意我，会来找我的。”丽娜依旧坚持。
两人在外面聊了一阵子，何靖峰和陈泽城便赶了过来。丽娜望见陈泽城先是眼前一亮，紧接着就闪过一丝犹疑的光，稍稍侧目看向依凡，语气坚定的说着：“依凡，你先回去吧，我和师兄有话要说。”
依凡摸不准她在想些什么，只记着前不久的误会，想都未想便照她的意思行事，不想却被陈泽城拦了下来，“等下！”
依凡诧异望向他，心里却因感受到冯丽娜从背后盯紧的目光而心慌不已。
“先不要回去，里面情况有点复杂。”陈泽城目光诚恳而急切，看得依凡越发紧张。她甚至不敢想象丽娜的脸色该有多么难看。
“情况复杂？怎么了？”丽娜说话间也走到了跟前。
“你们集会开始后都出过会场，观看时也不够专心，现在被陈梓萱抓住不放，非要你们上场比试。”
“这就是陈梓萱的一面之词，我们不承认便是了。”丽娜一脸的满不在乎。
“不是她的一面之词，我注意到了，别人肯定也注意到了。矢口否认可不是好办法。”
“陈师兄注意到了？注意到谁？依凡先出去过，你注意到没？”
“当然。”
林依凡感觉到自己的紧张感完全不是来自于陈梓萱的刻意刁难，而是丽娜与陈泽城的对话中的电光火石。
“丽娜！你出来做什么？”何师兄语气严厉的质问道。
“我就是想上个厕所。师兄怎么不问依凡第一次出去做什么？”
“她是因为紧张，你去个厕所用跑到这边吗？会场侧面出去就是厕所啊。”
“我第一次来又不了解地形。再说，她是新人她紧张，难道我就不紧张吗？”冯丽娜说着不禁委屈起来。
何靖峰本就不了解女人的情绪起伏是常态，见丽娜红了眼圈，便有些慌乱，“好了，先进去吧。”
三人回到会场时，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窃窃私语不绝于耳，却都刻意压到最低。何靖峰毕竟在社里多年，很快意识到了在他们出去的过程中，陈梓萱的刁难一定未曾停止过。
“那我来应战吧！”李悦微微挑起眼睛紧盯着陈梓萱的方向说道。
“怎么？我让新人历练一下不好吗？你凑个什么热闹啊，你应战？你应战难不成让我上场？我可没那个闲工夫，这种集会本来就应该多给新人机会，你抢什么风头。”陈梓萱愤愤地说。
何靖峰见情势不妙，递了个眼色过去，李悦便是心有不甘，也还是退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梓萱，新人历练一下确实有很多好处，但她们才入社两周，还没学会到什么本领就在训练中受了伤，今天确实没法上场，不如下次吧。”何靖峰语气难得柔和，倒像是为了平息这场风波刻意放低了身段。
“林依凡应该可以吧？早上刚来的时候，我们还在操场上见过，没见她有什么行动不便的地方，不会是随便编个理由就想蒙混过关吧？”陈梓萱冷冷的目光又一次在林依凡的脸上聚焦。
“她上不了场，依凡和丽娜都是在我们‘新风社’训练时受的伤，如果梓萱执意要新人上场，那便由我们‘新风社’的新人代替她们吧。”陈泽城的横空一句打乱了陈梓萱的阵脚，待她再要说话时，却被她师傅陈嘉源接住了话头，“那就能上场的新人比试一下吧”。
陈梓萱见师傅眼神中透着责备的神情，不敢多言，静默的退至人后。
陈泽城便按先前同何靖峰、严少军商量好的，提议新人进行站桩耐力比试，陈嘉源也都默许，众人便移至场馆后身的一片空地，那里居然真有数个木桩。依凡想起高中时，这片空地曾经是实验教学楼，她们的物理、化学实验课便是在这里开展的，而今，竟成了一片活动区域，单、双杠及其他运动器械一应俱全，想必如今体育课也不都围着操场转了，至少有部分活动是在这里进行的。
感受到春季特有的轻柔空气，人的身心都得到了舒缓，会场中的紧张气氛也就跟着消失了。观看站桩的同时，众人的目光也时时被周遭的环境吸引，像是这所学校从未停止改变过一样，每一次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集会的后半程仍是依照原先的安排，各社社员轮番上场比试，陈泽城与‘新雨社’袁俊文的对战又掀起了小高潮，依凡本以为丽娜会比观看何师兄比试时情绪更加激动，没想到旁边却出奇的安静，余光扫过，只见冯丽娜木然的站立着，面无表情，似乎想着什么有些出神， “丽娜，你怎么了？”
“这么多天没见过面了，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的感情还从未这么失败过。”
“才刚认识，还不熟悉，你的优点他都还来不及了解，这怎么算失败呢？”
“以前，我都不用太过主动，只要稍微给出些信号，男生就会主动追求我。怎么就他例外？”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嘛，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耐心等待吧，缘分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呵，说的跟你谈过恋爱似的。我上一个男朋友可比他帅多了。当时全校的女生都羡慕、嫉妒我。我就偏要他在路上给我系鞋带，让他到宿舍抱我下床，我的室友都说我拯救了银河系才遇到这么好的男人，我却要让她们知道，我冯丽娜就是配得上最好的一切。”
依凡无言以对，毕竟以前上学时这样的女生她也遇到过，但没有一个可以成为朋友。女人的虚荣心多少都会有些，但强烈到这种程度，就不免让人诧异。谈及感情，本该围绕爱的话题，但从丽娜的表述中，她感受到的却是一种虚荣心被满足的快感和唯我独尊的自私念头，这是依凡怎么都无法认同的。
而丽娜并没意识到她的听众已经有了不同的看法，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别的女生都给我的前男友送情书，为他织围脖，甚至托人将自己做好的便当送给他吃，我却不一样。我就是每天去图书馆安静的坐在他的对面，从不跟他说一句话，久而久之，他就注意到我了，他觉得怎么会有那么安静的女生，对他没有任何欲望，只知道看书。男人就是这样，吊吊胃口就上钩了。”
她将爱情描述得像是一场阴谋，一丝美好的悸动都没有，全部都是设计和布局。依凡不懂，那个男生带给她的到底是美好的爱情还是一份征服的自信。她更好奇，这样的招数冯丽娜为什么没对陈泽城用过，在她看来，冯丽娜对陈泽城可要主动很多，完全不是她所谓的吊吊胃口，倒像是全力以赴的直奔主题。这样想来，不禁问道：“既然这个方法如此奏效，你为什么不安静的等待陈师兄注意到你呢？”
“一看你就是没经验。不同人，不同的情势，要用不同的方法。我和前男友在一所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在他面前安静的呆着自然容易。陈师兄就不同了，他这种成熟男人很容易识破女人的小心机，你不想想每天多少女人等着吸引他的注意，我要是用同样的办法，未免太笨了。这个时候自然要主动争取，任何能与他独处的机会，我都不能放过。”
丽娜谈到爱情时那经验老到的口气让依凡很不适应，她本就不认同丽娜的爱情观，更不屑于拥有她所谓的爱情经验。在她看来，爱情的基础是真诚，若是男人不真诚，她就感受不到安全感的存在，若是自己不真诚，她就体会不到全身心投入爱情的美好。所以，在她的爱情观里，没有真诚，其他都免谈。
在两人闲聊的过程中，集会活动悄然落幕，回程没有具体安排，众社员可以乘坐来时的大巴回社里，也可自行离开，依凡和丽娜便选择了后者。
两人各怀心事，途径操场朝着学校大门的方向走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恰从大门朝着她们走来。
虽未看清面孔，依凡已认出那是郑浩天的身影，果然，他们又遇到了。不同于地铁站狼狈略带情绪的样子，今日的她娴静而平和，对他的出现竟还有了莫名的欣喜和期待。毕竟，在这个熟悉的地方，他曾给予她难以磨灭的记忆，好的、坏的，烟消云散后堆积的灰烬还藏在她的脑中、心中。
“我们又见面了。”他声音中的激动和兴奋先于炙热的眼神显露在她面前。
“你来这边干什么？”她本可以更柔和些，只是丽娜在身旁，她反而难以抑制的语气生硬起来。
“和你一样，回母校转转。”郑浩天上下打量着她，露出一个灿烂笑容，“今天行动自如了？”
“我一向……行动自如，我们转完了，你继续转吧……”她意识到自己也如丽娜一般期待着和他独处的机会，但每每机会就在眼前，她却总是任它溜走，甚至推它离开。她想她是害怕自己旧事重提，害怕听到自己认定的答案是真的。她宁愿抱着误会他的心情去看待整件事，至少他留在她记忆中的美好会多一些。
“学校变了许多，你看到了吗？”这么明显，她怎么会没看到，他只是不想就这样放她走。
“看到了，这所学校成长起来的人都变了，它也该变了……”
“我没变！”他对她的想念已漫过眼睛直达她的心。
“没变未必好，我变了……”她将心硬推到角落里，挤压的更为坚硬。
冯丽娜站在旁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听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大有文章，更是一步一不愿意移，期待着能探知出一个大秘密。
“你不愿意看见我吗？”他眼中的期盼蒙了层灰雾。
她没法违心说不愿意，但也不肯承认愿意，只好低下头静默不语。
“没关系，反正多年前我也是一样，自作多情……你不愿见我，也没办法，我想见你，我就要来见你。”他坚定的撂下话，从她身边经过，一刻都未停留。
出了校门，丽娜再以控制不住内心的好奇，追问道：“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喜欢的人吧？”
“你觉得我刚才表现的是喜欢吗？”她不肯承认。
“你嘴上拒绝他，却也没有直接走人啊，还陪他费了那么多口舌，可见心里有他。”
“男人和女人的思维就是不一样。我想，他的心里应该以为我对他厌恶至极吧……”

第十九章
随着那场集会风波的落幕，冯丽娜竟莫名的与依凡疏远起来。陈瑜和陈晓青对此喜不自禁，依凡则有些闷闷不乐，找不到疏远的理由，她多少感到不安。
陈瑜察觉到她的忧心，开解道：“这是好事，她心眼太多了，指不定哪日就把你绕里面了，我看疏远了反倒好。”
“她平日在‘新龙社’还是挺信任我的。什么心里话都会对我说。虽然她在观念、想法上与咱们有很大的差异，但既然她坦诚相待，我也应该重视她的感受吧。”
“你还不够重视啊，整个中午，我们的聊天你都没参与几句，一直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陈晓青抗议道。
“哎，一个平时和你无话不谈的人，忽然对你不理不睬，那种感觉你一定没体会过吧。要是知道原因还好些，关键我一点头绪都没有。上午找了个机会和她主动说话，她竟像没听见一般直接忽略了。我真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算了，别想了，丽娜就是这样，自我感觉良好，别人的感受一点都不体谅，你要是为了她患得患失可真没有必要。难不成你们这半个多月的接触就诞生了一段友情？我反正不信，你们压根不是一路人。还是把你的精神收回来，我可是有个重磅消息要说呢！”陈瑜说完机警向前探了探身子。
“快说，快说！”陈晓青激动地催促道。
“咱们公司马上就要裁去一个事业部了！”
“什么意思，合并了？”依凡不解。
“看吧，这个消息一出来我们屋也都以为是合并，其实不是，就是真的有一个事业部要被遣散了，得有多半个事业部的业务员离开公司，剩下的人可能会合并到另一个事业部，也可能下放到下属企业。”陈瑜解释道。
“天啊，那那那我工作对口的业务是王总的第二事业部，他的事业部要是没了，我是不是也失业了？”陈晓青捧着脸倍显无辜。
“看看，晓青也不是那么粗枝大叶嘛，还知道关心自己的前途了。”陈瑜笑着打趣道。
“好了，你快细说，看你这表情，多半没她什么事吧？”林依凡也替朋友的前途担忧起来，她可不想再承受与尤佳分别的类似痛苦了。
“确实和她没什么关系。你还记得我前段时间和你们说公司一直在秘密进行裁员吗？这个事情推进到一定程度自然是不好办了，零星的挤走几个人，根本完不成集团派下来的任务，裁掉一个事业部看来是势在必行了。就算第二事业部被裁，晓青的商务与执行部还是照样可以服务第一事业部，有些人员还可能通过竞聘的方式成为新的业务员。所以，不管哪个事业部消失，晓青都不用怕，真正要怕的，是那些天天混日子，到处乱晃不干实事的人。”陈瑜分析完后，淡然的喝起汤来。
“可是两位老总怎么可能任由自己的事业部消失呢？员工的利益尚且要帮着争取，他们自己的利益也不可能拱手让人啊，要是消失了一个事业部，意味着万总或王总有一个人要从总经理室的位置上下来，这……任谁都没办法平静的接受吧？”依凡只要想到两位老总平日的气派，就无法想象其中一人要成为另一人下属的情景。
“没办法，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两位老总和两大事业部都不得不接受这个挑战。目前来看，较量已经开始了，这次年中绩效就是关键。你没看这几天两个事业部的业务员都士气高涨吗？他们憋着劲要将对方比下去呢。听说过几天还要安排一次投票，咱们职能部室的人都要参加，选出自己心中更有发展潜力的事业部。”陈瑜想到让职能部室人员为事业部投票就觉得可笑，多少职能部室的人这些年被事业部的同事冷嘲热讽，说他们对公司发展没有做出过实质性的贡献，言外之意就是公司的利益都是事业部创造的，职能部门完全是些只会消费不会创造利益的闲杂人等，袁总也因此受了不少闲气，还好他是心胸开阔之人，不像刘敬安，背地里已经在毛总面前给两大事业部下了不少刀子。现在时移世易，事业部的命运居然掌握在职能部门的手中，不可不说造化弄人。
“好么，这么得罪人的事，就想到让咱们参加了？我是不知道该投给谁，虽然我是服务第二事业部的，但在我看来两个事业部不分伯仲，谈不上谁优于谁。真是懒得想了，你们投谁我就投谁吧！”陈晓青随意说道。
“虽说是密名投票，不过仔细想想，两个事业部的人应该对各自的票数都很清楚，毕竟两位老总的人脉关系一目了然。你可别我们投谁你就投谁，你得跟着你的领导走，王总的事业部成立较晚，你们刘经理却不顾万总的挽留去了王总的事业部，这就已经是明摆着的事儿了，你只能选王总，不然等结果出来，王总心里算好了票数，在你这儿发生了变数，你看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陈瑜见晓青一脸的无所谓，不觉表情严肃了几分。
“那我们莉姐又是什么立场？”依凡听陈瑜分析的头头是道，忙请教道。
“你们莉姐藏的深着呢，她和财务的小米关系特别好，小米是靠万总的关系进来的，没几个人知道。莉姐虽没有明面支持万总，但是想想也知道她的选择了，而且听说万总私下的聚会还会叫上你们莉姐呢！”
“这些关系我真是搞不懂，还好你看的清楚。那你呢？”依凡倒是有些好奇刘敬安的选择。
“我就更好选了，你都不知道，我们静姐自从知道这个选阵营的消息，隔三差五就会念叨王总的好，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反正我不选王总的话，我感觉我做梦都得不安生。”陈瑜笑得一派轻松，这样的风云巨变在她眼中照样是云淡风轻。
“还好今天冯丽娜不在，不然咱们可没法交流这么多，光在群里聊，根本聊不痛快。这下子心里有底了。”陈晓青挑了挑眉毛，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倒像刚刚那番分析是出自她口。
果然，到了周五，莉姐一大早就通知综合部全体人员参加9点举行的会议。寥寥数语，未提会议内容，更没说注意事项，好像这会议是提前安排好的一样。
毛总的开场白说的极尽简单，像是刻意掩盖会议的实际目的，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议论和恐慌。大家都只当这是一次普通的的工作调查，重点在于帮助两大事业部了解自身不足和改进方向。
不过刘敬安紧接着的一番话倒是有点画蛇添足的意味，他清了清嗓子，面色严肃的强调道：“虽然我们的投票采取的是密名的形式，但还请大家本着公正公平的原则，完全从两大事业部的发展前景和工作业绩出发，给出最客观的评价。”
他话音刚落，会议室便响起一阵低语声，坐得较近的员工自行交流着各自的猜测和小道消息，一时间，原本轻松的气氛快速降至冰点，众人的表情中都多了一份警惕和紧张。
袁总见刘敬安的话引起了不良反应，作为职能部室分管领导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朝毛总投去请示的眼神，得到允许后，沉稳说道：“我知道大家有什么顾虑，无非是我们职能部室平日与事业部工作接触不多，大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投票权利会交到你们手上，是不是这样？”
袁总最是平易近人，因此，大家对他的提问也响应积极。几位坐在前排的老员工认同的点了点头，袁总便继续道：“看来是这样了。我来给大家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个投票需要我们来做。首先，一直以来我们职能部室和事业部之间沟通不够密切，对彼此的工作了解不深，这次投票也是领导层为了了解一下各位对事业部的直观看法特意做出的安排。其次，我们虽然各自有各自的职责范围，但公司整体发展形势还是需要了解的，这次投票也算是一个摸底工作，看看大家对两大事业部发展情况有没有一个相对清晰的认识。最后，我们之所以采取密名投票的形式，就是希望大家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和顾虑，只需要遵从内心的想法，给出你认为客观的一票。不知道我这样说有没有解开大家的疑问，我们也想了解一下各位员工的想法，有没有谁起个头，主动聊一聊自己对两个事业部的印象啊？”袁总说着，目光所到之处，无一例外的闪躲，唯有一两人敢于直视他的眼睛。
“我来说几句吧！”陈明第一个响应。“我觉得从国际形势来看，最前沿的研究都是针对人类健康方面，因此很多实验开展均是围绕医药行业，所以，第一事业部作为医药中间体中间商，从中获利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发展空间也不可限量。另一方面，第二事业部一直致力于研发探索更贴近人们生活的好的洗涤产品，现在初见成效，也都在和大的品牌接洽，一旦达成合作意向前景也会非常好的。因此，我认为两大事业部在各自的领域上都非常的优秀，只要有好的机遇，都是可以大放异彩的。”
毛总不无欣赏的看向陈明，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而向陈莉说道：“看一看，什么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陈明就是啊！他平时对公司发展多有关注，一有机会就会和我分享他的观点，非常的好！年轻人就应该这样，有大局观，有发展的眼光，有敢为人先的气魄，其他的年轻员工也要多向他学习。”毛总夸赞完又侧头看向袁总，袁总便立马接过话：“还有谁要谈一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