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人性光辉的长篇《不悲不喜》开始连载,每天更新一章



作者介绍:法真(张发祯),男,甘肃人,生于1969,写诗,写小说。有诗歌发表。联系电话 15393386939 QQ 2082625172
作品介绍:全书完本大约20万字,共计五十三章。
故事开始于西北一个偏僻落后的地方,木偶一岁摔坏了脑子,二岁跑了亲妈,五岁爹死了,十二岁和他相依为命的爷爷也死了,无处可去的木偶跟着同父异母的哥哥大山来到黄河边一个叫米家川的村子。
不知道1+1等于几的木偶因为跟着爷爷学了几年功夫,被大山异父同母的弟弟米建国视为自己的保镖。在一次打架中,米建国逼着一个孩子跳黄河淹死了,为了保全自己,米建国让木偶背了黑锅。
大山和‘新爹’常年在黄河里打捞死尸,几年后,大山在母亲的资助下,盖了房子,娶了媳妇。可是好景不长,新媳妇难产而死,留下一个儿子,四年后,大山又娶了一个老婆叫牛丽娟,牛丽娟年轻时当过小姐,嫁了一个男人又离了。牛丽娟答应把‘表妹’介绍给木偶,为了娶上‘表妹’,木偶听嫂子的话,去工地挣钱。在这期间,新爹一头栽倒黄河里淹死了,大山出车祸瘫痪了,米建国考上大学被开除了。
日子还在继续,嫂子答应的表妹始终没有影子,哥哥大山却莫名其妙自杀死了,在乡长和村长的撮合下,木偶娶了嫂子。为一个梦境所困,木偶失手打死了和嫂子偷情的村长,在警察的审讯中,牛丽娟承认是她和村长合谋杀死了大山。
木偶的亲妈药婆子三十多年后来认木偶,亲妈保证说要给木偶娶一个媳妇,木偶心里充满了喜悦。在全体米家川村民签字同意后,木偶给同母异父的弟弟林家轩捐了一个肾,亲妈药婆子没有食言,花钱给木偶买来了一个媳妇。
婚姻不幸的林家轩跳黄河自杀而死,白白带走了木偶的一个肾,木偶娶来的‘四川小媳妇’跑了,骗走了捐肾换来的十万块钱,木偶又回到了从前。
米建国因为‘行为不雅’从大学开除回来以后,把自己隔绝开来埋头写诗,最终屈服于现实,和妻子李玉玲相敬如宾过着没有激情的日子。为了生一个自己的孩子,李玉玲引诱木偶和她睡觉,在李玉玲怀了木偶的孩子这个丑闻传开后,米建国离家出走了。李玉玲生了一个儿子,她不顾别人说什么,抱着孩子去和木偶过日子。
出家当了道人的米建国因为误食山里的毒蘑菇成了植物人,李玉玲把他接回来共同生活,有一天米建国醒了过来,药婆子受不了一个女人两个男人这种畸形家庭,赶走了李玉玲和米建国,留下了孙子。木偶去找李玉玲,半路上碰上醉醺醺的王麻将,王麻将怀恨多年前儿子被木偶推到黄河里淹死,又嫉恨木偶一个傻子总是艳遇不断,在撕扯打斗中,木偶从脖子上卡死了王麻将。
为了保护木偶,李玉玲对警察说王麻将是她杀死的。在警察要抓走李玉玲时,木偶不顾一切去保护李玉玲,在制服木偶的过程中,警察的抢响了,木偶受伤倒地。
身背三条人命的木偶被视为一级恐怖分子,被强行关进精神病院。
出狱后的牛丽娟回来了,她和李玉玲争夺木偶合法妻子的地位,可当事人木偶从精神病院再也出不来了,他已经彻底疯了,他连谁都不认识了。
楼主 fazhenz  发布于 2016-03-11 11:21:00 +0800 CST  
《不悲不喜》


第一章(1)

五月到了中旬,山湾里还感觉不到火辣辣的毒日头,十里沟坡地里麦子绿油油已经很高了,新绿铺在赤褐的山坡上,阳光撒过来,灰头土脸的世界就成了一个暴发户,极力暗藏了日子的寒酸,却不知值钱的家当就是一个独头柜,专门请来画匠在柜面画上大红大绿的花草飞鸟,特意摆在上房屋的正中,来客进门一眼就看见了:“呀,有钱啊,你看这花,你看这草,还有溪流、白云、鸳鸯、喜鹊,全部活生生的,请这么个大匠人,工钱怕是画一副棺材都够了,你们家也舍得。”这样的恭维,暴发户当然哈哈大笑了,日子之所有过的好,就是因为有人羡慕。
村子里到处弥漫着青草的香,苦苦菜长满田垄,摘一背筐回来,木偶和爷爷吃不完,几只羊跟着享福了。木偶十二岁了,和爷爷两人相依为命过日子。木偶一岁的时候头磕在石头上摔坏了脑子,没来及发育就永远停留在了人之初的最原始状态,医生断言:“将来赶不上一只狗聪明。” 这一结论,让婚姻不幸的亲妈,最终放弃了熬过苦日子将来享福的念头,丢下不笑不哭的儿子,和一个街头算卦的私奔了。
五岁那年,木偶爹死了,木偶坐在炕上直愣愣盯着爹的死首,爷爷说,木偶你就哭两声你爹吧。木偶哪里知道死是怎么回事,就是知道,他也哭不出来。
木偶有个哥哥叫大山,和木偶不是一妈所生,大山比木偶大了整整一轮。大山在爹死了后,投靠改嫁的亲妈去了黄河边一个叫米家川的村子。木偶无处可去,只有留下来和爷爷一起过日子。木偶最听爷爷的话,爷爷说念书的人都是白念,到头来该种地的还是种地,该放羊的还是放羊。爷爷是远近闻名的‘功夫爷’,一生贫困潦倒,在村子里却有极高的威信,这都是功夫给他撑的面子。爷爷活的时间太久了,具体多少岁已经没人能记清,爷爷面貌可憎,像揉成一团的抹布,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爷爷一直把自己活在某个朝代,一年四季穿长袍马褂,留一长白胡子,一根猪尾巴辫子盘在头上,任谁也不敢剪去。
木偶从来没想过和别的孩子一起去上学,也不喜欢和谁玩耍,他喜欢放羊,喜欢帮爷爷干活,但他不喜欢爷爷教他功夫,可爷爷说,只有练好了功夫就没人敢欺负你。木偶当然不知道功夫是什么,可自从爷爷用一根绳子把他倒吊在大门外老槐树上开始练功后,他是哭够了也就不哭了。木偶傻,别人一年学会的东西,他要用三年才能学会,这就是爷爷活着不死的根本原因。刚开始爷爷教啥,他只是傻傻看着,并不跟着比划,别人都说,他就是一个木头疙瘩,可爷爷不信这个邪,用一根皮鞭抽他,用七年时间把一个木头疙瘩削成了一个翻滚自如的木偶。当然,木偶究竟跟爷爷学了多少功夫,村子里谁也不知道,让一个傻子成为功夫高手,那还不是瞎子点灯。
爷爷想把自己绝世的功夫传给木偶爹,没有如愿,他也想把功夫传给大山,但是大山听爹的话,觉得功夫没什么用,也吃不了那个苦。就在爷爷觉得该把功夫带到阴间里去的时候,木偶的亲妈高玉梅丢下他跟人私奔了。木偶爹一连走了两个老婆,已经心灰意冷,决定把没娘的孩子送人,可打问了几家,一听木偶是个呆子,就没人要。看着病怏怏自己都活不过去的木偶爹,爷爷说,我的儿子哎,就把这个孩子交给我吧,我感觉我还能活十年,我把我的功夫教给他,再傻的人有了一身功夫,就没人敢欺负了。木偶爹能说什么呢,自己都不知哪一天死呢。
从最基本的站桩开始,爷爷对木偶说你什么也不用想,能站多久就站多久,好在木偶本来就没什么可想,本来就脑子一片空白,这倒成了一个优势,他一站本身就成了木桩。在爷爷日复一日的调教下,木偶的力气和身手渐长,一招一式不再僵硬愚笨,到后来就练成了拳如铁锤,脚如铁斧,可他就是个木偶,只有在爷爷的指挥下才翻滚自如。有一次几个比木偶大的孩子看见木偶见人就躲,并不像是有功夫的人,倒像是课本上的‘黔之驴’,就放开胆子欺负。几个孩子你一拳我一脚,打得木偶无处可躲,那个领头的孩子一拳打在木偶的鼻翼上,木偶疼得眼冒金花,用手一摸,鼻子流血了,这下木偶不再是木偶了,飞起一脚,一个高空劈叉,正中小首领头部,可怜的小首领哪能经受住这一‘少林铁脚’,倒下,口吐鲜血,任谁也喊不答应。这一脚让小首领差点死去,这一脚最终让爷爷赔了家里一年的口粮才摆平,不过爷爷摸着木偶的头说,我们就吃一年苦苦菜和窝窝头吧,有你这么一个孙子,爷爷没有白活。
木偶家有三只大羊和一只小羊,小羊是开春时出生的,已经有大羊一半高了,它是木偶的最爱。木偶每天吃过早饭就把他的四只羊赶到山坡上去吃草,爷爷说木偶啊,你就在对面的上坡上放羊,你走远了爷爷看不见。
羊吃草的时候,木偶就在不远的坡地里去找苦苦菜,等到苦苦菜装满背筐,他就爬到山头上开始练功,他不敢偷懒,他知道爷爷远远盯着他呢。站在山头,木偶首先并拢双脚,倒吸一口气,展开双臂,左腿提起一个‘金鸡独立’,双目直视前方,进入一种忘我境地。爷爷说站桩最能考验一个人的毅力,坚持越久本领越大。有盘旋的黑鹰见他长时间不动,以为是一个好歇息的地方,就降落在头顶,木偶屏住呼吸直到黑鹰飞走,才出一口气,让自己活过来。这时他浑身像装了弹簧,展开拳脚,或腾空,或翻滚,和风战斗,无形的敌人被置于死地。打一阵拳,累了,坐在山坡上看太阳慢慢向西山挪动,走走停停,太阳比家里那头灰毛驴还偷懒。木偶不会唱歌,却喜欢听村子里孩子们唱歌,歌声从山下学校里传来,木偶坐在山坡上就竖直了耳朵。
等到太阳把它的屁股坐到西山顶上,老鹰嘴和望夫崖两山之间影子和影子就重叠了,这时候山谷里就起风了,这时候也是木偶赶上羊回家的时候。
木偶回来了,爷爷就把锅盖揭开了,爷爷就喊木偶吃饭了。爷爷说,木偶啊,今天就吃窝窝头吧,布袋里没有一把白面了,爷爷把苦苦菜在清水了漂了五次,苦苦菜不苦了。
木偶抓起一个热腾腾的窝窝头,苦苦菜馅心的绿汁就顺着嘴角流出来了。
爷爷问,木偶啊香不香。
木偶说,爷爷啊真香。
于是爷爷就笑得合不拢嘴,于是爷爷就这样笑死了。


楼主 fazhenz  发布于 2016-03-11 11:40:05 +0800 CST  
第一章(2)

爷爷死了,这次木偶知道死是怎么回事了,他是哭得最伤心的人,爬在灵堂地上哭着不起来,他哭爷爷,大山却哭他,大山越哭越伤心,谁劝也劝不住,他对每一个劝他的人都这样说:“我这个孽障鬼弟弟啊,一岁摔坏了脑子,两岁跑了亲妈,五岁死了亲爹,如今连相依为命的爷爷也撒手走了,可怎么活呀。”
这时候,一阵轰隆隆巨响,老天爷就打了雷,像石头滚落在房顶上,齐刷刷的雨跟着倾盆倒在山坡上,山坡干透了心,来不及留住盼死不来的雨,雨水直奔山下而去,山沟里的羊群来不及逃走,放羊人眼睁睁看着羊群被洪流卷走。这该死的暴雨,不是来滋润山坡的,也不是来浇灌庄稼的,它是来害人的。一小时后,雨停了,太阳出来了,被雨水戏耍过的山坡冒着大股热气,懒懒散散的热气像战败的俘虏飘到山顶上集合去了。
木偶的命可真苦啊,把爷爷埋进土里后,他该去哪里,成了大山无限伤心的事。
第二天天不亮,大山就起来了,木偶也跟着起来了,晨曦的亮光还被山头挡在那一边,羊圈里的羊听到脚步声后开始咩咩叫了起来,它们的肚子早就饿了,但木偶首先要吃饱自己的肚子,他进了厨房从竹筐里抓起一个干硬有点长毛的窝窝头,从缸里舀一勺水,啃一嘴窝窝头就一口水,在嘴里搅拌下咽,满足的表情堆满脸上。
吃饱了肚子,木偶拿上鞭子准备赶羊出发,但大山对他说,今天不放羊了。木偶听哥哥的话,也不问为什么不放了,一屁股坐在墙头上,手里的鞭子啪啪甩在半空,也就听个空响儿。
太阳出来了,大山喊木偶从墙头上下来,拉着他的手说:“木偶啊。你就跟我去米家川吧,去了米家川要听新爹的话,多干活,那是别人的家,那里没有疼你的爷爷。”
木偶低着头什么也不说。
大山又安顿说:“还有那个叫建国的弟弟可不敢惹他,他是家里的小皇帝,以后骂你打你肯定少不了,打死也不能还手,你有功夫,出手没有轻重。”
忽然,木偶大声喊道:“我哪里都不去,我要和爷爷在一起。”
大山说:“爷爷已经死了。”
木偶说:“我每天把羊赶到爷爷的坟地去放,爷爷能看见我。”
大山说:“羊已经成了别人家的了,给爷爷办丧事借了别人家白面,顶账了,等一会人家就要把羊赶走了,我们家什么都没有了。”
木偶一下哭了起来,跑到羊圈里,把小羊紧紧抱在怀里,泪珠落在小羊身上。
太阳又高了一些,该走了。大小四只羊让人赶走了,几只鸡也让人抓走了,大山把家里仅有的半袋子包谷面装到驴车上,锁上大门,驴车就等在路边。
可是不论谁说什么,木偶就是不上驴车,大山把他抱上驴车,他就从车上跳下来,白费了半天力气,一村子人都笑大山拿木偶没办法。有人说,到底傻,这个鬼地方别人还巴不得离开,他有什么舍不得的,去了米家川,还能吃上白面馒头。有人反驳说,别看木偶什么也不懂,可他有情有义,十里沟再穷再不好,是他的家,爷爷的魂在这里。
大山对一个叫柱子的邻居说:“柱子啊,你找一根绳子来。”
柱子问:“大山啊,你莫不是要绑他去?”
大山说;“就是啊,他不听话。”
柱子找来了绳子。
木偶在哥哥把他按倒在地的时候,并没有用他的功夫挣扎,他是那样瘦小,大山把他提小羊一样提起来。木偶没有哭,原来他最听爷爷的话,现在他最听哥哥的话,他不生哥哥的气,他只是从心里不愿意坐上去。
柱子红着眼睛对大山说:“大山啊,你一路上要时时查看,绳子勒死他,他也不会叫一声疼。”

楼主 fazhenz  发布于 2016-03-11 12:07:05 +0800 CST  
在这里,但愿能找到喜欢我文字的人,有了你们的支持,我愿把最好的作品写给你们看,祝你们一切都好。
楼主 fazhenz  发布于 2016-03-11 14:57:35 +0800 CST  
@云石胶 2016-03-11 15:54:58
太悲惨了啊![d:流泪]
-----------------------------
谢谢你来访,这不是一个悲惨的故事,这里只有活着的真实,越到后面越精彩。是我用十年时间打磨的作品,期待你的继续关注。
楼主 fazhenz  发布于 2016-03-11 17:03:07 +0800 CST  
@飞不上天的小鸟 2016-03-11 15:58:26
等待明天的更新
-----------------------------
谢谢你朋友,明天请继续关注
楼主 fazhenz  发布于 2016-03-11 20:44:08 +0800 CST  
第二章(1)


米家川离十里沟有几十里路远,却有天壤之别。米家川因为靠了黄河,被人们称为塞外江南,而十里沟因为十年九旱被划定为急需搬迁的地方,但政府什么事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喊了好多年口号,领导换了一茬又一茬,十里沟的人们依然没有搬出去,年年就等着救济粮拉到山上来,年年都过着‘穷是光荣’的懒散日子。
太阳偏西的时候,大山押运的囚车到了米家川。听见乱糟糟的人声,木偶从一个梦中醒了,他梦见了爷爷,他追着爷爷去,可总是追不上,他哭了。
大山说,木偶啊,听哥哥的话,不要哭,我们是来过好日子的,你再也不吃窝窝头了,你天天吃白面馍馍。
木偶哭着说,哥哥我不吃白面馍馍,我想爷爷。
大山说,你要听话,你再哭,我就不管你了。
木偶不哭了,他说,哥哥,我听话,你要管我。
映入眼睛的米家川的一切对木偶都是新奇的,绿树成荫,鸟声婉转,温度也比山里热了好多,连成一片的水田那才叫个绿,还有一条大河在夕阳下闪着金色粼光,哗哗流动。
驴车进了大门,围过来的三个人木偶一个都不认识,大山给他松了绳子,让他自己下来。
下了车,木偶把自己藏在大山身后,拉着他的后衣襟说:“哥哥,我害怕。”
大山说:“不用害怕,有哥哥在呢。”
大山对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说:“妈,木偶就我这一个哥哥了,我只有把他领到这里来。”
大山的亲妈,村子里人都叫二婶。她说:“他不来这里,还能去哪里?妈不会嫌弃他的。”
大山把木偶推到二婶跟前说:“这是妈,叫妈。”
木偶望着笑盈盈的二婶迟疑了一下,叫道:“妈。”
二婶听见木偶叫自己‘妈’,连忙阻止说:“怎能叫妈呢,你有自己的亲妈,叫大妈就可以了。”
大山说:“那个女人没有尽到当妈的责任,没必要给她留一个当妈的位置。让木偶跟着我和建国叫妈,顺口,不见外。”
二婶说:“那就叫妈吧,我又多了一个儿子。”
大山又介绍说:“这是新爹。”
木偶跟着叫了声:“新爹。”
新爹官名叫米仁贵,嘿嘿笑了两声说:“怎么用绳子绑了他来?”
大山说:“他舍不得十里沟,说什么也不上车。”
米仁贵说:“来了他也会自己跑回去的。”
大山说:“他找不到回去的路。”
米仁贵说:“可惜了,表面上看也是一个聪聪明明的孩子,怎么就什么都不知道呢。”
大山说:“新爹,我没说就把他领来了。”
米仁贵说:“来了就来了,这个家还不是你妈说了算。”
大山又指着一个和木偶差不多大的孩子介绍说:“这是建国。”
没等木偶开口,那个叫建国的孩子抢着说:“大山哥,木偶叫我什么呢?”
大山说:“别看你俩个头差不多,可他大你一岁呢,你就叫他二哥,他叫你建国。”
建国翻着白眼说:“我才不叫他二哥呢,他什么也不知道,应该他叫我二哥才对。”
二婶对建国喝道:“胡说什么,以后再这样没大没小,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建国犟嘴说:“我就不叫。”
米仁贵说:“我警告你,可别惹他,听说他有功夫,一拳能打死人。”
大山连忙插话说:“我早就给木偶安顿好了,别人打死他,他也不会还手。”
建国睁大眼睛问:“他真的会功夫?”
大山说:“真的,是爷爷教的。”
建国吐了吐舌头,轻轻叫一声:“这太好了。”
大山说:“这有什么好的,功夫又不能当饭吃。”
建国说:“这你不懂,以后就知道了。”
二婶做好了晚饭,是木偶在十里沟很少吃到的白面馒头,还炒了四个菜,有西红柿炒鸡蛋、辣子炒茄子、小葱拌豆腐、凉拌苦苦菜,每个菜里都漂着汪汪的油花花。没等坐上饭桌,没等白花花的馒头从蒸锅里端上桌子,木偶已经开始咽口水了。
二婶说木偶啊,你要美美吃,这些都是妈特意为你准备的。
木偶除了大口咽唾沫知道什么,倒是大山差点流出泪来,他说,妈呀你没必要这么隆重,木偶又不是来做客,日子长着呢。
等到把白面馒头抓到手里,木偶却不敢大口下咽。不时抬起头来在建国脸上偷偷看一下,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建国故意用恶狠狠的眼神吓唬他,他很容易上当,真的就害怕了,不敢对视,在建国望向他的一瞬间立刻把头低下去。
建国说:“妈就是偏心,木偶来了就炒了四个菜,还是白面馒头,这和过年差不多。”
米仁贵说:“你妈她是准备把家里的胡麻油和白面一股脑吃完了,让我们一家喝西北风呢。”
二婶说:“你们有什么可抱怨的,你们是沾了木偶的光,一桌子好吃的,堵不住你们的嘴?”


楼主 fazhenz  发布于 2016-03-12 08:33:36 +0800 CST  

第二章(2)


不敢招惹二婶,建国对木偶可是故意找茬,放下筷子逼问木偶说:“我有那么可怕吗?”
木偶越发害怕,不敢回答,把自己躲到大山后面。
二婶说:“不要欺负他,以后你上你的学,他玩他的,谁也不许干涉谁。”
建国说:“我不是欺负他,我只是希望他和我主动说话,和我一起玩。”
二婶说:“你那种口气谁愿意和你一起玩?你以为你是皇帝他是你的太监?”
建国反驳说:“才不是呢,我对他好,他也没感觉,可他对大山哥怎么那么亲呢?”
二婶说:“那是因为你和他相处时间不长,只要你真心对他好,以后自然会和你亲的。”
冷不防放下饭碗的米仁贵接过话头说:“谁和谁亲那是血缘决定的,旁人对他多好也是白搭。”
二婶翻一个白眼反驳自己的男人说:“照你这样说,那你和我这个没血缘的人做两口子,全都是假的?我对你多好也是白搭?”
米仁贵尴尬地笑笑,知道自己的无意之话引出这般是非,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辩解说:“就算他们以后相处能做到亲兄弟一样,可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建国一个人吃亏。”
大山显然受了米仁贵这个话的刺激,本打算沉默到底的人跳出来保护木偶说:“这也不一定,木偶并不是一无是处的人,他有的是力气,就从现在说起,他不会白吃饭,能帮助我妈做家务,能放羊,能给猪拔草,能给家里挑水,能干田里的活。他把建国解放出来,才能让他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
米仁贵知道自己成了公敌,站起来一边出门一边说:“我也就是随便说说,木偶既然来了,谁也不会把他当外人。”
大山对着米仁贵的后背说:“新爹你放心,我和木偶不会长期赖在米家川不走,等有了门路,我就领上木偶走,再也不拖累你们。”
见米仁贵出了门,二婶安慰大山说:“你新爹也就是嘴上说说,没什么恶意,只是家里又添了张嘴,他有压力。”
大山说:“妈,都是我无用,拖累你了。”
二婶开始抹眼泪:“还不是我造的孽,要是有一个完整的家,你现在也不至于是这个样子。”
看着他们越说越难过,建国不耐烦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哥这么能干,还怕以后过不上好日子?我对你们保证,以后绝不欺负木偶,我叫他二哥,对他和大哥一样亲。”
大山走过来摸摸建国的头说:“还是建国心眼好,将来必定能做大事。”
建国不好意思别人夸他,故意说:“我是看妈喜欢木偶,我才喜欢他的。”
二婶笑骂道:“你个鬼机灵,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对木偶好,不是我的面子大,是你想让木偶当你的保镖。”
被揭了老底,建国脸一下红了,却死不承认说:“我才不让他当保镖呢,我要自己学功夫。”
大山说:“学功夫哪有那么容易?木偶从五岁开始跟爷爷学功夫,七年如一日,每天早上鸡还没叫就起床练功,不管冬天夏天,不管刮风下雨,还挨了爷爷好多打,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就是一个最简单的‘金鸡独立’一练就是一年,这个罪你能受了?要是好学,谁都是功夫高手了。”
建国说:“这样看来,我还是不学功夫的好,以后有谁敢欺负我,我就让木偶去收拾他。”
二婶骂道:“我警告你,别把木偶带成坏孩子,要是让我听到你和谁打架,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建国还想分辨什么,大山推他出去说:“别说没用的,还不领木偶去看黄河,他可是从来没有离开过十里沟一步,没见过这么多的水。”
一听要去看黄河,木偶的眼睛一下亮了,不再害怕对望建国的眼睛,眼里满是恳求。
建国问:“不害怕我了?”
木偶点了点头。
建国笑了:“这就对了,我领你去看黄河。”
临走,大山过来摸着建国的头说:“要领好哥哥,不要让别人欺负。”
跟着建国来到黄河边,看着缓缓流动的河水,木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死死抓住建国的手。
建国得意地问:“会游泳吗?”
木偶说:“不会。”
“我们这儿好不好?”
“好。”
“为什么好?”
“水多。”
“米家川好还是十里沟好?”
“十里沟好。”
建国笑了:“你傻呀,随便问一个人,谁愿意说你们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好?”‘鸟不拉屎’这个词,建国还是从母亲嘴里学到的。
木偶并不知道什么叫鸟不拉屎,仍然说:“我想回十里沟去,我爷爷就埋在那里,爷爷说了,等到狗尾巴花开的时候,让我给他摘一些放在坟头前的供桌上,他在地下能闻到花香,也能看见我。”
建国说:“看不出你还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不过不论怎么说,还是我们米家川好,我妈就是因为恨透了十里沟,才和你爹离婚的,你亲妈也是因为不喜欢十里沟,才丢下你跑了。”
木偶说:“我没有亲妈。”
建国笑了:“那你是从哪里来的?”
木偶说:“我是我爷爷的孩子。”
建国说:“你不是你爷爷的孩子,你有亲妈,你亲妈叫高玉梅,你很小的时候她丢下你跑了。”
“我没有亲妈。”木偶还是那句话。
建国说:“不说这个了,以后你要是听我的话,我就和你一起玩。”
木偶说:“我听你的话。”
建国说:“我说打谁你就打谁。”
木偶说:“我不打人。”
建国说:“你必须打人,你不打人,别人却要打你。”
木偶说:“那我也不还手,我打人,一拳能打死人。”
建国说:“打死人我偿命,没你的事。”
木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什么也不说了。
楼主 fazhenz  发布于 2016-03-12 10:40:40 +0800 CST  
@danghuaa 2016-03-12 09:39:39
粉楼主
-----------------------------
谢谢你来捧场,祝你快乐。
楼主 fazhenz  发布于 2016-03-12 13:19:01 +0800 CST  
@天边一片霞2016 2016-03-12 21:15:45
支持。赞
-----------------------------
谢谢天边一片霞,祝你快乐。
楼主 fazhenz  发布于 2016-03-12 23:07:06 +0800 CST  
第三章(1)

木偶刚来的时候,卫生状况很差,全身一股馊味,即使二婶每天晚上烧了热水给他洗,也洗不掉建国心里对他的嫌弃,二婶训斥建国说,你知道水在十里沟有多金贵,木偶长了这么大,别说洗澡,就是洗脸也不是天天能洗的。
但是,不论二婶怎样说,建国死活不愿意和木偶睡一个被窝,无奈二婶只好抱来老伴的被子给了木偶。
这个决定让米仁贵很得意,他对建国说:“突然和你妈睡一个被窝心里怪怪的。”
建国取笑说:“什么怪怪的,你还巴不得呢。”
米仁贵笑着说:“有什么巴不得,都老夫老妻了,一个人睡惯了,现在两个人睡反而不习惯了。”
二婶瞪一眼说:“你也别得意,等有钱了先缝一床新被子,把你赶出去。”
米仁贵说:“浪费钱缝什么新被子,一床被子两人凑合盖一辈子不就得了。”
二婶骂道:“你想得美,我可受不了你满身的旱烟臭,还有你那比打雷还响的呼噜。”
木偶来米家川后,正如大山说的那样,他不是白吃饭的,他喜欢干活,整天跟在二婶后面。二婶说这孩子咋不知道偷懒呢,心眼太实了。米仁贵说,他要是知道偷懒,,倒成了好事。二婶说,我心疼他,感觉就像亲生的。
虽说木偶来了后减去了二婶一半的家务,但她并没有因此轻松多少,她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庄稼地里,一下子多了两张嘴,却没多一分地,只有多打麦子才能弥补青黄不接的日子。大山不让母亲下地,说我一个人就够了。可二婶说,世界上没有白受的苦,在地里多受一些苦,就能多打一些粮食。
木偶整天跟在二婶的屁股后面,二婶说:“木偶啊,跟妈去地里,我在麦地里除草,你在水渠边给羊拔草。”
到了地里,木偶说:“妈啊,你看麦子又长高了。”
二婶笑了:“我们家木偶也长高了,都成大人了。”
木偶问:“妈啊,人家地里种的是什么东西。”
二婶说:“人家种的是板蓝根。”
“妈啊,板蓝根是什么,是吃的东西吗?比麦子还好吗?”
二婶说:“板蓝根没有麦子好,板蓝根也不是人吃的东西,板蓝根是专门给病人吃的,咱们一家人一辈子不得病。”
在米家川寸金寸土的田地里,因为水多,那些生机勃勃的绿在碧蓝的天空下,像一幅美丽的山水画,蜻蜓和蝴蝶在草丛中突然起飞,她们穿着五彩缤纷的花衣裳,就像美丽的新娘,木偶喜欢追逐它们,那些飞走的新娘,让他无限惆怅,他的心和春天一样,张开双臂迎接新娘的到来,却留不住她们轻轻飞走。
也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建国有了好吃的总要给木偶留一些。那天,建国对二婶说,把我爹的被子抱走。二婶笑道,这还差不多,现在你和木偶好成连裆裤了,分也分不开。建国说,木偶没爹没妈太可怜了,我要对他好。米仁贵说幸亏有木偶,要不然你哪能像少爷一样养尊处优。建国讥笑父亲说,你这才知道木偶不是一无是处的人了?
暑假总是快乐的,因为贪玩,米建国的假期作业还没有写完,挨了二婶一顿骂,被锁在屋里写作业。中午炎热,苍蝇飞来飞去虽说讨厌,却可以忍受,但是蚊子就不一样了,尖细的嘴巴总能穿透衣服刺入皮肤,等到一巴掌把它拍死,毒液却留在血液里了,随即身上红肿一片,奇痒难忍。米建国最终没能忍受住蚊子的偷袭,撬开窗子偷偷溜了出去。
出了大门,见木偶睡在大柳树下鼾声如雷,这让米建国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怨恨,傻人有傻福,他哪里知道学习的苦楚,连蚊子苍蝇也不欺负他。米建国走过去用脚踢醒木偶,木偶一骨碌爬起来,一脸惊慌,不知道犯了什么错。米建国说,就知道死猪一样睡,跟我去芦苇塘游泳去。木偶喃喃说,我不会游泳。米建国不耐烦说,谁让你游?你是我的保镖,你看我游就是了。
来到黄河边,铁丝网圈出一片浅地,里面长满芦苇,这是专供孩子们游泳戏耍的地方,一块木牌上写着:严禁钻越铁丝网,水深出事概不负责。芦苇塘静悄悄的,这么热的天气,却不见一个游泳的人,只有几只鸭子在芦苇丛里钻出钻进好不悠闲。
米建国脱去衣服递给木偶说:“坐在这里等我。”一头扎进水里。
河堤上没有一丝风,坐在树荫下也是热,可木偶只有坐着,无事可干眼睛盯着胳膊,专等蚊子到来,好一巴掌拍死。
一会,有两个孩子从河堤上缓缓走来,木偶不认识他们,近了他们问道:“你是谁?”
木偶脸上满是恐惧,抱着衣服站起来只往后退。其中一个孩子一个嘴巴打在木偶的脸上说:“你他妈的,我们大王问你是谁呢,怎么不回答?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
米建国从水里钻出头,大喊说:“不要欺负他。”
两个孩子转头一看,那个被称作大王的孩子轻蔑一笑:“你他妈今天是吃了豹子胆,敢这样跟老子说话?”

楼主 fazhenz  发布于 2016-03-13 08:46:10 +0800 CST  
第三章 2


米建国游过来,爬出水面,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大王迎上前去,二话不说,一拳打在米建国头上,米建国倒在地上,大王扑过去骑在他身上,雨点般的拳头打在头上。只听米建国喊道:“木偶哥,快来帮我。”
木偶浑身发抖,却还是一步步向前挪去。米建国鼻子里出血了,眼睛绝望地望着木偶:“快用你的功夫打死他们。”
木偶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双手提小鸡一样把施暴者提起来,对方极力挣扎,却挣脱不了。另一个孩子一拳打在木偶的脸上,却捂着手嗷嗷叫了起来,他是打在一块石头上了。
米建国翻身起来,命令木偶说:“抓好他,不许放开。”
米建国把雨点般的拳头还给大王,一边打一边说:“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我二哥,是少林弟子,今天春生你狗日的死定了。”
一听少林弟子四个字,另一个孩子吓得转身跑了,哪里顾上大王,可大王并不认输,一口唾液吐到米建国脸上骂道:“你等着,我非弄死你不可。”
这等于火上浇油,米建国用拳头觉得不解恨,转身从铁丝网抽出一根木桩,没头没脑向大王打去,大王终于憋不住了,杀猪般惨叫着。
木偶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血腥场面,吓得脸色惨白,不由松开了双手,大王跌落地上乘机翻身起来抱头逃跑,却跑错了方向,大王被追到深水区无路可逃,米建国说:“给你两条路选择,要么下跪求饶,要么跳进河里喂鱼。”
两人僵持着,米建国一步步前进,大王一步步后退,米建国冷笑道:“你不能再退了,再退一步就掉进河里了,还是下跪求饶吧。”
就在米建国无限接近的时候,大王突然转身一跃而起,跳进了黄河。
看着对方在水里一会露出头来,一会又不见了,米建国大喊道:“快来人啊,有人掉河里了。”
听见喊声,附近田里干活的人们跑过来问是怎么回事,米建国只是哭,指着黄河说:“春生掉进黄河了,快救他出来啊。”
这时候春生还在水里不时露出头来,双手极力拍打着水面,可是一个浪头打来,再也看不见他了。有两个水性好的人一头扎进河里,快速向落水者游去。
春生被打捞上来后,有懂行的倒提双腿在肚子上挤压,只见一股股水从春生嘴里出来,却不见吐一口气出来,折腾了半天,施救者说:“救不活了。”
随后赶到的春生爹妈扑在儿子身上又哭又叫,傍边的人叹气说:“王麻将就这么一个计划生育偷生的儿子,这个家天塌了。”
就在王麻将夫妻又哭又叫的时候,米建国自知闯了天祸,拉起吓傻的木偶,逃走了。
米建国和木偶藏在一个山洞里。到了晚上,人们举着火把搜寻他们,看着火把越来越近,米建国哭着说:“他们找来了,他们会打死我的。”
木偶说:“我害怕。”
“我也害怕。”米建国呜呜哭了起来,“要是别人知道是我逼着春生跳了黄河,公安局就会抓走我,我会坐牢的,我再也上不了学了。”
木偶也哭了,米建国抱着他说:“二哥,你要救我。”
木偶点了点头说:“我救你。”
米建国说:“要是别人问春生是怎么掉进黄河里的,你就说是你把他推到黄河里的。”
木偶说:“嗯。”
米建国说:“你要保证,打死也这样说。”
木偶说:“我保证。”
米建国和木偶从山洞里找着后,被押送到村里,王麻将扑过来不问青红皂白,对米建国就是一个嘴巴。
米建国捂着脸怯怯说:“不是我,是木偶把春生推到黄河里去的。”
王麻将红着眼睛,大喊一声:“我要敲碎这个傻子的头。”
王麻将找到一把铁锹,就在他举起来砍向木偶的一瞬间,大山眼疾手快从后面抱住了他:“你先等一下,让我问明白,要是真是木偶推进黄河里的,我不护他,我用绳子把他捆起来,让你打死算了。”
别人也劝说:“先问清楚了再说,现在你这样打他,他会功夫,打急了会反抗,你不是他对手。”
大山走过去问木偶:“真是你把春生推到黄河里的?”
木偶用眼睛望了一下米建国,米建国嘴角流着血,眼里满是乞求,木偶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大山极力克制着自己,但是声音还是颤抖了:“你为什么把他推到黄河里?”
木偶抿紧了嘴,再也不说一句话。
大山一个嘴巴打在木偶的脸上,喊道:“把他绑起来,往死里打。”
知道木偶会功夫,王麻将反而不敢上前了,他对大山说:“你说话算数,你把他绑起来。”
大山说:“我说话算数,我去找绳子。”
不一会,大山找来一根绳子,别人也不愿阻挡,眼看着他把木偶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木偶没有挣扎,他最听哥哥的话,打死他也不会反抗。
大山牵牲口一样把木偶牵到王麻将跟前说:“交给你了,打死他给春生抵命吧。”
王麻将手里拿着铁锹,举起来又放下,反而下不了手。王麻将老婆哭喊着冲过来,抓住木偶的头发骂道:“你这个傻子,你为什么要把他推到黄河里去?你还我儿子,没有儿子我也不活了。”
王麻将丢了铁锹蹲在地上捂住脸大哭:“就交给公安局判刑吧,打死他我儿子也回不来了。”
见王麻将不忍心打,大山拿一根鞭子冲过去对着木偶没头没脑打去,这急坏了一旁的二婶,走过去抱住大山说:“你这样会打死他的。”
血顺着木偶的脸颊流下来,木偶咬着牙一声不吭。

楼主 fazhenz  发布于 2016-03-13 10:18:44 +0800 CST  
每天早上更新一章,请喜欢看的朋友们继续关注。
楼主 fazhenz  发布于 2016-03-13 15:50:03 +0800 CST  
第四章 1


春生白白死了,两家协商的结果是不动公,就是动公,木也不够判刑的年龄,何况他还是个傻子。二婶和大山求遍所有亲戚,最终凑了三千块钱赔了命价,出于人道考虑,村委会开会一致决定,上报乡上,给王麻将家申请了一笔一千块钱的救济金,也算多少安慰了失去儿子的人。
自从春生溺亡事件发生后,大山在村子里再也抬不起头了,木偶倒很快忘了这件事,照样该吃该睡,但却更孤独了,村子里大小孩子见了他就喊杀人犯。米建国更像是变了一个人,再也不想当小皇帝了,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这倒是坏事变成好事了。米建国经常把好吃的留给木偶,只有他心里清楚,木偶给他背了一个天大的黑锅。
到了深秋,天突然下起了也许是最后一场秋雨。
“这该死的雨,最盼望的时候就是不下。”二婶起得早,抬头看了一下屋顶,确定只有一处在漏雨,也就不急着喊其他人起来,洗漱完,照例是上香磕头的时候,跪在菩萨脚下做完了来世的功课,二婶才开始今世的忙碌。
二婶找来一块塑料布铺在漏雨处,知道下了半夜的雨已经没了后劲,用不着找一件家什来盛着。关好屋门出去,看见院子里已经积聚了好多雨水,二婶便拿一把铁锹在院子里开出一条水路,把满院子的雨水引向大门外。
羊圈里的羊们咩咩叫着,二婶抬头望了望天,知道一时半时不会晴出太阳来,便抱一捆包谷杆丢进羊圈,一时所有的羊头聚拢过来,互相对抗着,最后还是那个身强力壮的羝羊霸占了草料,看着它贪婪的吃相,二婶气不打自来,操起一根木棍没头没脑打去,嘴里大声呵斥着,那些眼巴巴向二婶咩叫的弱者,在强者被击退后拥挤而上,在保护人慈爱的注视下,享受着被保护的口福。二婶从来不相信这些天下最温顺的畜生们,要是没人主持公道,它们之间的争夺,同样和人一样有饥饿也有死亡。
一夜大雨,河水涨高了好多,这春天盼死也不来的雨,故意和人作对,总是在最不需要的时候下起来没完没了,该收的粮食都收回来了,所有的地都空闲了,太多的雨水除了催生最后的杂草在闲地里疯长,没一点好处,难怪谁都在骂:这该死的雨。
着这该死的雨让米家川的男人们谁也出不了门,这倒是公平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就是老天爷能给男人们放个假,女人们没有理由骂自家男人出去干活,男人们更没有理由闲坐在自家沙发上陪着唠唠叨叨的女人看电视,他们自有他们的去处,河边王麻将家的小卖部里摆了两张麻将桌,那是谁都愿意去的地方。
自从儿子春生溺亡后,王麻将夫妻二人悲伤了一段日子,后来在别人劝说下算明白了一个帐,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要活着。他们还有两个女儿,他们振作精神,他们用春生的命价开了一个小卖部兼带一个麻将室,还装了一部公用电话,又把日子过起来了。每当刮风下雨的时候是他们生意最好的时候,两张麻将桌总是不缺人手,有了打麻将的人,就少不了买饮料的,买雪糕的,打电话的,当然更多的是买烟的,哪个男人不买一包烟?被简称为麻婶的王麻将老婆脸上笑出了花,打麻将的人因为出了牌桌钱,待遇自然比别人不一样,茶水里加了冰糖,杯子里的糖茶总是满满的,麻婶的眼睛就盯着打麻将人的茶杯,旁观的人想要喝杯茶,还得陪上一个笑脸,还不加糖。
大山在家待不住,也来凑这个热闹,他不抽烟不喝酒,也不打麻将。但是在人群中打发时间比一个人什么也不干独自发呆快多了,这些无用让人难受的时间,就像鼻涕,擤了才舒服。
大山是忠厚人,自从春生溺亡后,总觉得欠王麻将家的,虽说村子里还有一家小卖部,可买东西就去王麻将家买,自然看打麻将也就去他家看。王麻将嘴上说忘了儿子溺亡这个事,谁知道心里是不是真忘了,但他家是开商店的,自然少不了要把笑挂在脸上,就是装也要装出一个笑脸,何况米家川又不是他们一家开小卖部。
晚上,拉灭了灯躺在炕上,米仁贵一直在唉声叹气。二婶说,虽说家里多了一个木偶,可也比去年多打了粮食,你有什么可愁的。米仁贵说,我愁的不是这个。二婶说,那你愁什么。米仁贵说,人活着光吃饱肚子有啥意思,要想着怎么发家致富。你听听,连政策都说,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我们家有的是劳力,我也不比别人头脑笨,要是活在别人后面,那把脸往哪里搁?二婶说,莫非你又想出了什么鬼点子。米仁贵说,你猜对了,这几天我就琢磨着一个事,这事要是干起来,一定能挣钱。二婶说,只要不是害人的事,你做什么我都支持。米仁贵说,我要买几张羊皮,扎个羊皮筏子,在黄河里打捞死人。二婶吓了一跳,翻身坐起来问,你要在死人身上挣钱?
米仁贵也坐了起来,在黑暗中点一锅烟叶子,咳嗽两声说,你知道一年有多少人跳黄河吗?
二婶说这还用问,连我都差点跳了黄河。
米仁贵说要是你跳了黄河,我是不会打捞的,就等着漂到大海里喂鱼吧。
二婶重新睡倒说,活着都这样,死了的事谁还在乎呢,我现在就巴不得死了。
米仁贵抽完一锅烟,悄悄钻进被窝说,那好,我现在就让你死。
二婶说,轻点,那屋里还没睡熟呢。

楼主 fazhenz  发布于 2016-03-14 08:16:44 +0800 CST  
第四章 2


第二天早上,米仁贵对大山说了他的发家致富的想法,大山说:“这个事,我和你一起干,就靠那几亩地,我们的日子过不到别人前面去。”
米仁贵说:“谁说不是呢,现在有了好政策,吃饱了肚子,可吃饱了肚子人们又想吃肉了,想天天有吃肉就得多挣钱。再说了,你也大了,娶媳妇总得要钱吧,我虽说是新爹没这个责任,可你妈能饶了我?”
大山说:“新爹你的好我记着,建国将来要是考大学走了,我会给你和我妈养老送终的。”
米仁贵笑着说:“养老送终这个事还远着呢,就说眼下这个营生,要是没有你,我一个人也干不了。”
大山说:“挣死人的钱,就怕别人说闲话。”
米仁贵说:“我们给那些死鬼找到阳世的家人,他们的家人给我们劳务费,这不是挣死人的钱,是挣活人的钱。”
二婶插话说:“总之,这种钱晦气,让人花着心里不安。”
米仁贵说:“有钱总比没钱好,何况你还没有花上这个钱呢,谁知道哪一天才能等到一个死人。”
米仁贵和大山等到第一个死人已经是一个月后的某一天了,虽说长时间等不到一个死人,可米仁贵和大山也没闲着,一个月来他们从河面上打捞出来的垃圾已经在岸上堆成一座小山了,用米仁贵的话来说,垃圾里全是有用的东西,除了柴火、木板、发洪水冲进黄河里的死羊,这些有用的,就是最轻的饮料瓶一个也几分钱呢。
那天早上天还没亮透,正在作业的米仁贵和大山看见河面上缓缓漂来一件很大的东西,凭感觉认定是一具尸体,这让他们一下来了精神,他们用铁叉把‘东西’拖近浅滩,向水里翻腾了几下,在确认就是一具尸体后,他们加快了手里的动作,等到把尸体弄到岸边仰面躺好,这才看出此人乃一男性,米仁贵用铁叉将尸体的手臂挑起,可是整个手掌已看不见一丝肉,只剩下如河水般一样黄的骨架,五指卷缩在一起,是不是生前握紧了拳头?
此人已无脸可认,唯有黑油油的头发能证明他正当壮年,米仁贵翻遍了死人的所有口袋,并没有遗书和身份证之类的东西。
尸体被拴在河岸一个多星期后,也不见有人来认领,看着围着尸首的那些贪婪的苍蝇,米仁贵决定放弃他的第一个发财梦,他对大山说,等天黑了让他漂走吧。大山说还是挖个坑把他埋了。米仁贵说,这不划算,费那个力气干嘛。大山说也许有一天他的亲人会找来的。米仁贵说,挖个坑就得半天时间,还有你总不能让他赤裸着下葬,起码也得一块红布包裹吧。大山说,一块红布就一块红布,我回去和我妈要几尺,积点阴德,等去了阴间他会报答你的。
‘死人村’就是埋葬从黄河里打捞出来的那些无人认领的死尸的地方。自从在大山一句‘他们在阴间里会报答你’的提醒下,米仁贵倒贴本钱和大山花力气安葬了第一具死尸后,这成了一种习惯,后来无人认领的死尸不用说,就都埋了,几年过去那里已经堆起了十几座坟冢,成了名副其实的‘死人村’,就连米家川的大人吓唬孩子也说:“再哭,‘死人村’的鬼就来抓你。”
米仁贵有一红塑料皮记事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每一具尸体发现的时间,还有他们的一些相貌特征,那时他还没有买来他的‘傻瓜’照相机,好在他在解放后念过几年扫盲班,他用繁体字记录了这些尸体,他说他是司马迁写史记,到死也写不完。米建国问司马迁是谁,米仁贵说就是那个记录中国几千年历史的人,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以后你要学好历史,你要是不好好学习,将来就和木偶一样,什么也不懂。米建国说学历史有什么意思,我更喜欢西游记,还有武侠小说。米仁贵说,有些书是小孩子喜欢的,有些书却是大人必须看的,你总有长大的一天。米建国说,长大我也不看。米仁贵说,读懂历史,这会让你荣辱不惊,知道怎样做人。米建国似懂非懂,第一次觉得父亲像村里来算卦的那些江湖浪人让人望而生畏,却又在冥冥中掌控着别人的命运。
米仁贵保留了一些能长久保存的死尸遗物,是一些铜铁或是玻璃塑料不值钱的项链手镯之类的饰物,也就是他说的‘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他坚信总有一天那些活着的人会来找他们的亲人,而这些被疏忽的小饰物,比什么DNA鉴定更能确定亲人的身份,甚至触物生情,说不定还能让活着的人放声大哭一场,老地主一直盼望能有那么一天,这样他的工作就变成有意义的工作了。


楼主 fazhenz  发布于 2016-03-14 09:42:08 +0800 CST  

第五章 1


米仁贵和大山每天早出晚归,他们整年整月守候在黄河边打捞他们的死尸和垃圾,猪草和羊草基本上就包给木偶了,一家人整天都忙死忙活,只有米建国除了上学,什么也不需要干,米仁贵警告他说,你是一个‘脱产干部’,没有理由学习不好。好在米建国一直是班上的尖子生,也算对得起别人对他的付出。木偶和米建国个头差不多,二婶总是喜欢把他们打扮成双胞胎的样子,一样的衣服从来是买两套,为了不让木偶伤心,二婶跑到学校里找校长,每次学校定做校服,总少不了木偶一套。
二婶把她的一个远方表侄女介绍给大山做媳妇,双方见过面后,女方对大山本人没什么可说的,同意这门婚事。可听说大山一无所有,女方提出的条件很苛刻,彩礼不但要比别人多,还有三个死条件,第一必须在米家川落户,第二必须盖一院砖房,第三打捞死尸的活不能再做,不吉利。
二婶把这三个条件想也没想一口应承下来,回来后对老头子说了,米仁贵破口大骂:“狗日的这不是人说的话,打捞死尸怎么不吉利了?”
二婶说:“不吉利也不是他们家说的,你听听谁不是这么说的?再说了,大山难道跟你打捞一辈子死尸?”
米仁贵说:“就凭他们提的这些条件,也不是一门好亲事。”
二婶说:“好亲事能落在我们头上?人家能答应嫁给大山就算菩萨显灵了。”
米仁贵说:“我不反对你帮大山,可也不能把我们一家搭进去,又要娶媳妇又要盖房子,哪有那么多钱?难道去偷去抢?”
二婶说:“大山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我这是急呀。”
二婶哭了,她一哭,米仁贵就没气了,叹一口气转过话头说:“既然答应了人家,我们就借些债,好歹拉大山一把,谁让他叫我新爹呢。”
二婶说:“我就知道你不是黑心肠新爹。”
米仁贵说:“不管亲爹新爹,摊上了就是我的命。”
二婶说:“还是说正事,房子的事就这样说定了,可落户的事还没眉目呢。”
米仁贵说:“咱们去求村长,把他们弟兄俩的户口从十里沟迁来,这虽说是女方的条件,可我心里也早有这个打算,大山在米家川落户,以后和建国互相有个照应,不受外人欺负。”
二婶说:“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可你以为米家川的户口是那样容易落的?比落一个北京户口都难。人多地少,乡上还动员一部分人搬到灌区去呢,你倒好,还想着让他们挤进来。”
米仁贵说:“这个我比你懂,我是这样想的,只迁他们弟兄俩的户口过来,并不要求分米家川的一分地,这个应该能和村上说通的。”
二婶说:“不为了分地,迁这个户口过来有什么用?”
米仁贵笑了:“这就是你们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了,你看谁现在只靠种地过日子?不种地的人反而活得更好,不论怎么说米家川可是一块风水宝地,这几年又兴开发黄河旅游,外面的人一群一群来旅游,随便开个小饭馆摆个饮料摊子也一样能过上好日子。”
二婶说:“我不管别人怎么活,我是认准了种地是农民的根本,天塌下来,有一个饱肚子撑着。”
米仁贵说:“时代不一样了,你那种吃饱了肚子就等于过上了好日子的思想落后了,没户口的人照样能活好。有个户口不就是为了能分一亩三分地,可一亩三分地能养活一家人吗?”
二婶说:“这倒是实话。”
二婶把和米仁贵商量的结果对大山说了,大山说这么多事凑到一起,能压死人,这个婚事我不同意,户口也不迁,房子也不盖,我是打算好了和木偶要走的。二婶说迁户口的事就交给你新爹去办,亲事也是火烧眉毛的事,我怎能看着你打一辈子光棍?这几年我给你存了一些钱,娶一个媳妇差不了多少。
大山说建国也大了,学习好,过几年上大学,还是把钱存给他吧。
二婶说建国上大学还远着呢,活人哪能让尿憋死?你就一辈子没出息?我还指望你将来日子过好了帮一把建国呢,我能活几年?再说了过了这村哪有那店, 这看起来是天大的事,但是被逼急了,就是狗也要跳墙,何况人呢。
七月里,麦子收了,大山和木偶的户口迁来了,米建国考上高中的录取通知书也下来了,这是双喜临门。村长五喇嘛在接受了米仁贵提去的两瓶好酒一条烟后没经过村委会开会就盖了迁户口的章,他说这屁大的事没必要开会决定,反正又不分米家川一分地,我一人做主了。
米建国以全乡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县一中的‘宏志班’,这个宏志班可不简单,是一个祖籍本地的台湾富商资助的,集中了全县前三十名的初中毕业生,不但高中三年学费全免,还每月发十块钱的生活费,这让全村人羡慕不已,全家人都为米建国高兴,最高兴的自然是米仁贵,走在巷道里的步子都不一样了,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三年后米建国考上大学的情景,这几乎是板子上钉钉子的事。
木偶除了个头猛然间长高了,依然不知道一加一等于几,他的头脑里除了快乐还是快乐,自从来到米家川以后,他不愁吃不饱肚子,不愁没有白面馒头。二婶也没有让村子里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们看到笑话,她不但没有虐待木偶,还做到了把木偶当一个亲生儿子对待,她对木偶的好甚至让米建国吃醋,但二婶自有她的道理,木偶不是谁的累赘,他是家里贡献最大的人,我要不对他好,就白给菩萨上香了。
当然,木偶不明白米建国考上宏志班和他有什么关系,也不明白这对一家人意味着什么,田野的风吹裂了他的手背,毒日头晒黑了他的脸面,他依然舍不得戴上二婶给他买来的草帽,草帽做工精致,颜色金黄白亮,帽檐上印着一颗鲜红的五角星,比全村谁家的草帽都漂亮,草帽是二婶去县城赶集给他买来的,没有米建国的份,草帽让米建国羡慕不已,哄骗木偶让他戴两天,二婶警告米建国说,一天也不许戴,这是专门买给木偶的,只有下地干活的人才有资格戴。每天从田里回来,木偶就把帽子高高挂在炕头墙上,那帽檐上的红五星,成了他心里最亮的一颗星,在睡梦中闪耀在遥远的夜空,他总是在睡梦中露出甜甜的笑。

楼主 fazhenz  发布于 2016-03-14 15:38:05 +0800 CST  
第五章 2


在二婶明是明暗是暗的张罗下,大山按新媳妇嫁过来的不二条件,提前在米家川一块空地上盖好了房子,房子的木料除了门窗是新做的,其余的都是拆了十里沟老屋的木料,这让从来不把他们弟兄俩放在眼里的人对他刮目相看,有几家有女儿却把来提亲的大山拒之门外的老人更是后悔不迭,当初把这个后生看走眼了。
贫穷是可以改变的,可人品是改变不了的,这个大道理谁都知道,可具体到自己头上,却不是这么回事,这都是祖祖辈辈穷怕了,以至于人们宁可看重家庭条件,也不管你是好人坏人。这种心态自然错失了好多好姻缘,也造就了好多不幸的家庭。
大山新盖的房子是五间砖房,三间主房计划好了自己和媳妇住,两间偏房就归木偶住。为了省钱,在正屋西边加盖的一间厨房,还有羊棚、猪圈、鸡窝、院墙之类的都没有用红砖,都是用土坯块砌的,土坯块不要钱,是大山夜里加班自己脱的,他有的是力气,还愁没地方用呢。大山在院子里挖了一个水窖,这才是最重要的,看着黄河水顺着小渠自动流到自家水窖,大山对木偶说:“从此我们再也不缺水了。”
木偶知道什么,他就是咧个嘴笑。
大山和木偶第二天就要搬到新家去了,那晚米建国失眠了。窗外月亮明堂堂照进来,还有秋蝉在鸣叫。听着旁边木偶均匀的呼吸声,米建国久久注视着他,眼泪慢慢流出来。过一会,米建国不自觉伸过手,把木偶搂在怀里。木偶先是平躺着,当米建国把他越搂越紧,他侧过了身子,顺从地依偎在米建国怀里,依然甜甜睡着。
第二天早上,米仁贵早早就去了黄河边,米建国躲在屋里不出来。二婶对大山说:“他们心里都难受。”
大山说:“我走了,新爹一个人打捞死尸,我不放心,妈你就劝他收摊子吧,都五十多的人了。”
二婶说:“就随他吧,也干不了多久,等到上游老虎峡那个水电站建好,以后死人就漂不到这儿了。”
大山说:“新爹他是喜欢做这个事,不是为了挣钱多少。你看他把死人村那个乱山岗子拾掇的有模有样,就好像是自家的坟地一样。”
二婶说:“他和我说过,要是他死了,也要埋在那里。”
大山说;“人家死了都找风水宝地,他倒好,愿意和这些野鬼孤魂埋在一起。”
二婶说:“要埋也是他一个人埋,我可不和野鬼孤魂做邻居。”
大山说:“现在黄河边到处都在开发建厂,连黄河水都快抽干了,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个死人村。”
二婶说:“没了倒干净,免得他中邪似的魂不守舍。”
母子俩正说着,米仁贵进来了,他对大山说:“以为你们走了呢。”
二婶说:“等你回来见个面,你却故意磨蹭着不露面。”
米仁贵说:“见面还不是伤感,还不如不见。”
二婶说:“大山不放心你的身体,让我劝你收了你那个摊子。”
米仁贵说:“这不用你们操心,干不动了我自然会歇息。”
大山说:“以后我还会来帮忙的。”
米仁贵说:“成家立业的人哪有闲功夫,老婆孩子热炕头,享你的福。”
大山说:“我昨天去乡上领结婚证遇见县上那个王局长了,他答应帮我个忙,让上面批个条子,给我在米家川划拨几亩荒地。”
二婶问:“哪个王局长?”
大山说:“就是县土地局的王局长,他老婆去年跳了黄河,尸体是我们打捞上来的。”
米仁贵说:“你不该求他,把他算不上一个人,他老婆跳黄河还不是因为他在外面有了相好的。”
大山说:“我没有求他,是他自己要帮这个忙。他还问你好呢,说你是个好人,他老婆的尸体,没胡乱要价。”
米仁贵说:“我不胡乱要价是我做人有原则,不是巴结他。”
二婶说:“大山啊,记住妈的话,以后有了地,种地就种麦子,只要仓子里装满麦子,咱们不眼红别人家有多少钱。”
大山说;“妈,我记住了,我还要像你一样在八仙桌上供一尊菩萨,行善积德。”
米建国红着眼睛出来,对木偶说:“以后每一次换校服我都给你留一套。”
木偶笑了,米建国却偏过头差点流出泪来。
大山笑着说:“建国可不像小时候,完全变了一个人。”
米建国说:“大哥,我舍不得让你们走。”
大山说:“就在一个村,一个东头一个西头,有什么舍不得,你天天来找木偶也可以。”
二婶说:“他巴不得天天和木偶睡一个被窝呢。”
大山说:“建国你学习成绩可不能下降,你就是我们家的希望,一定要考上大学啊。”
米建国说:“我一定要考上大学。将来照顾二哥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也算一个。”
大山说:“读书多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你说的这些话连我都说不出来。你这样说,大哥心里高兴,活着也有劲,从今以后,我们弟兄三个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谁也不抛弃谁。”
米仁贵说:“快走吧,越说越难过。”


楼主 fazhenz  发布于 2016-03-14 19:19:57 +0800 CST  
第六章 1


大山新娶来的媳妇叫兰英,虽说婚前百般刁难,嫁过来却成了另一个人,一心扑在这个家,又贤惠又勤劳,还暗藏了一笔嫁妆钱,慷慨拿出来贴补家用。大山自然明白这钱是包括在聘礼里面的她的衣服钱,看她连个换洗的多余衣服都没有,大山对她的一肚子怨气全没了,反倒认为自己跌倒捡了一个金元宝,这辈子过日子不用愁了。
新媳妇兰英并不嫌弃一爹两妈的兄弟木偶饭量大,她是个好强又贤惠的女人,最听不得别人说她不贤良。自从大山按她的条件迁来户口在米家川盖了房子,虽说房子赶不上别人家阔气,但她心里是满意的。看着大山勤劳,木偶听话,她在这个家里说话算数,就暗自欢喜。一家三口没吃闲饭的,兰英和大山一个想法,不愁日子过不到前面去。
结婚后,大山哪也不去,天天和兰英厮守在一起,不久兰英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肚子居然一天天大了起来,这可把大山高兴坏了。从那天起,他死活不让兰英给他洗脚了,反过来他每天晚上端来热水给兰英洗。两人如此恩爱,羡煞一村的人。就连木偶也跟着享福了,个头直往上窜,比大山还高,人也胖了好多。
可是俗话说好人命不长,兰英在生头胎的时候大出血,送到医院没抢救过来,只保住了孩子。
二婶和大山大哭一场,想不通老天怎么不长眼,让这么好的人说死就死了,到最后把这天大的不幸归于命。
处理了兰英的后事,大山说:“这么小的孩子,让我一个大男人怎么照顾?”
二婶说:“还是个男孩,我不抓养谁抓养?”
大山说:“这怎么行,新爹不会同意的。”
二婶说:“我那个家,我说了算。”
大山说:“妈,你给孩子起个名吧。”
二婶想了想说:“就叫家兴吧,以后你能过上好日子就指望这个孩子了。”
等到大山第二次娶亲的时候,家兴已经四岁,一口一个奶奶叫得香甜。大山来接孩子那天,家兴哭着不离开奶奶,奶奶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更是直抹眼泪舍不得这个孙子。
大山第二次娶来的新媳妇叫牛丽娟,二婶在婚事上悄悄对老伴米仁贵说,大山这次娶了个狐狸精,和头婚兰英没得比,差十万八千里呢。米仁贵说,一看就不是个过日子的料,以后还是少走动为好,免得大山夹在中间两头子受气。二婶说,日子过好过坏都是他的命 ,我也不愁他的事了。
新来的嫂子牛丽娟说饭量大的人就得多干活,所以家里的羊棚猪圈,劈柴跳水里外都是木偶一人包办了,一天总有干不完的毛碎活拴住他而不至于打发不了无聊的时间。木偶认为新嫂子看起来不像别人说的是一个坏人,比起哥哥,倒是她更像是抱过一个妈奶头的,事事关心,嘘寒问暖,
木偶个头比一般人稍高,鼻梁直挺,鼻尖内勾,眼睛深邃,栗黄色的头发波浪一样翻卷,不论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地道的汉人,这符合木偶亲妈来路不明的传说。据考证在西汉年间,木偶亲妈高玉梅的老家河西地区曾消失过一支古罗马的远征军,当地有好多类似于木偶这种极具白种人特性的人,也就不足为奇了。当然,木偶有没有高贵的白人血统对他来说没任何意义,除了空有外表不输他人,他的内涵无从谈起,连嫂子牛丽娟也可惜他糟蹋了一副天生的俊模样,要是把这面孔给哥哥大山就好了。
大山自认为一生的福气都被第一个女人兰英带走了,娶第二个老婆压根就没指望找到一心过日子的,看看自己的条件,不但自带一个拖油瓶儿子,还甩不掉一个吃饭没饥饱的傻弟弟。
牛丽娟有点姿色,凭着风骚,年轻时当过几年小姐,正赶上这个行业刚刚兴起,也许是接客太猛,落下个不能生养的病。等到过了当小姐的黄金岁数,试着嫁了一个人,两年肚子无动静,无奈离婚,这才落到了大山手里。
过日子嘛,要的是对等,大山先一个老婆难产死了,留下儿子独自拉扯了四年,正赶上有这么个不能生养的,互不嫌弃,也没外心,最重要的还看着顺心,一拍即合就成了一家人。
日子紧紧巴巴过着,不愁吃不愁穿,可牛丽娟总是不满足,一直羡慕前排五喇嘛家,可五喇嘛是村长,不是谁都能比的。牛丽娟不认这个理,揪住日子的窝囊整天骂这骂那。看着老婆过分,大山听不下去每要发火,却被儿子家兴用小手捂住了嘴,儿子比他更懂过日子的根本。
牛丽娟和大山不一样,喜欢打麻将,喜欢养宠物,一只黑白分明的漂亮母猫从上一个男人家抱来,大山看着来气,她却当亲生的,起名叫花花,晚上睡在中间,每每有些亲昵,花花就喵喵直叫,绿莹莹的眼珠黑暗中似鬼提的灯笼。

楼主 fazhenz  发布于 2016-03-15 09:24:07 +0800 CST  
第六章 2


后妈总不如亲妈,家兴的孤独随着年龄的增长,从言语上多少就能知道,大山发现儿子总是守在鸡窝旁看鸡下蛋。可是随着蛋产量一天不如一天,鸡粪满地惹恼了后妈,一气之下她把鸡提起来全卖了,这样家兴又回到了无话可说的境地,大山看着不忍心,夸口说:“爸给你弄个小狗怎么样?”
家兴欢天喜地,对狗的期盼让他整天有说不完的话,缠着爸爸总把话头引到狗的身上,大山不耐烦了就说了狠话:“烦不烦人?呆一边去。”家兴从来没有亲妈娇惯,内心自然敏感脆弱,也不知道怎样撒娇讨好,看着爸爸拉下了脸,便退后过去,再不敢前来。
大山有自己的私心,家里有一个宠物花花就够受了,再添一个小狗还让人活不活。他从来对什么狗啊猫啊没什么好感,也就一时兴起,才给儿子一个空许诺。至于家畜动物里面他喜欢什么,算来算去,也就是猪了,猪当然不是宠物,但养猪能挣钱,现在家家生活好了,吃肉的人越来越多,谁又不是瞎子看不着。
大山把养猪发家致富这个事在被窝里和牛丽娟商量了,牛丽娟说这是好事,但具体到养猪的启动资金,就没话了。大山听别人说老婆有些私房钱,都是她当小姐的时候攒下的。可结婚一年来,没听她露过一次口风,知道夫妻还没做到那个份上,不便直问,也就不想天上掉一块馅饼下来。但眼看着猪肉一天一个价上涨,大山心里发家致富的梦更加强烈了,觉得有些话对老婆非说不可了。
经过连续几个晚上的百般亲昵,牛丽娟终于答应‘去娘家借一笔’启动资金,当然少不了利息。大山满口答应,也顾不上猜疑这笔借款的来龙去脉,总之,比两口子一条心更重要的事多着呢,现在他就是怀揣猪的美梦比什么都重要。
养母猪?牛丽娟说,这种活太脏太累,臭气冲天,我绝不干喂猪的事。资金还不到手,大山不敢争个高低,换一种策略说,那就倒卖猪娃,听说宁夏那边猪娃便宜得很。牛丽娟说,这个行,转买转卖,你一个人干,不用别人搭手。
‘贷款’很快下放,有了老婆的大力支持,大山倒卖猪娃发家致富的美梦实实在在开始了,再苦再累,他心里高兴。日子有了奔头,牛丽娟一下换了个人似的,整天围着大山撒娇,对家事也兴趣大增,她对大山说:“你不能把木偶当一个残疾人,他除了不识数,干啥不行?”
大山一时摸不准老婆的话头,闷声闷气说:“那又怎样。”
牛丽娟说:“应该让他去打工。”
“这不是说笑话?看看村里那些闲转没活干的,哪个不比他强?打工谁要他?”
牛丽娟一脸不屑:“你知道什么,木偶有木偶的优势,他能干最脏最累的活,他不会耍滑头。还有,不识数不但不是缺陷还是最大的优势,你以为工地上有什么数字等着让下三滥民工去算?不识数就意味着不会斤斤计较,哪个工头不喜欢?还有,最重要的是他可以比别人少要些工钱。他又不成家,挣钱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出门见见世面,也不白活一辈子。”
“谁说他不成家了?”大山猛跳起来恨不得把老婆吃了。
说错话的人连忙笑了:“好好好,是应该给他娶个媳妇,这不更应该出去挣钱吗?”
大山不说话了,从口袋里掏出烟,牛丽娟抢先拿到火柴,给他点上。大山一边抽烟一边在思考弟弟的事:让他出去打工难道别人不欺负他?他饭量那样大,在外面能吃饱?
牛丽娟和一个人称三掌柜的包工头子是一个村子的,是同班同学,尽管两人都是二十岁离家,却走了不同的方向,一个去建筑工地当小工,一个去娱乐中心当小姐。当年的小工对当年的小姐怀有朦胧的好感,而她并不把他当一回事,那时她的心还不属于任何一个男人,吃喝享受在一个个男人中间,这对一个有姿色没有头脑的农村女孩来说,这是她穿戴打扮不输别人的唯一途径。多年后听到小工忽然成了包工头子,她一下想起错失的姻缘,心里暗骂自己有眼无珠。不过后悔也迟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给白活的小叔子找个活干,让他不至于白活在这个世上,老同学三掌柜正好是一个可以相求的人。
牛丽娟硬着头皮去找三掌柜,提起往事两人都有一番感慨。牛丽娟简单说了自己前后嫁了两个男人的命运,有意隐瞒了做小姐的那段历史,说到伤心的地方还落了泪。三掌柜问她有什么事相求,她擦泪说了小叔子的事。
三掌柜最听不得这种悲惨故事,他才开始学做包工头,最缺的就是干活的人手,不等牛丽娟说完就满口答应下来:“不就是找个活干吗,把他交给我好了,只要他不偷懒,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有他干的活。”
牛丽娟赶紧接过话头说:“他知道什么是偷懒,只要吃饱肚子,他干活顶一头牛,你就放心让他干活好了,他也不需要回家,过年把他留在工地上,家里还省些烧炕草呢。”
事情比想象的顺利多了,牛丽娟千恩万谢,执意留下了一塑料桶自家地里产的纯胡麻油以表感谢。

楼主 fazhenz  发布于 2016-03-15 10:49:15 +0800 CST  
明天继续连载。
楼主 fazhenz  发布于 2016-03-15 15:31:01 +0800 CST  

楼主:fazhenz

字数:208216

发表时间:2016-03-11 19:2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8-25 20:37:10 +0800 CST

评论数:864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