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子(一)
我家这一带,有句俗话:“早清明,晚十月一。”清明上坟,一般都要提前几天。
这不,还差两天才到清明,哈尔滨开往周边各村屯的班车,就挤满了外出打工和做小买卖的人。这种时候,凡是能往回赶的,都会尽量地赶回去。
清明上坟,不像正月十五送灯——大伙儿都赶在同一时刻出动。所以,我给爸爸上坟的路上,遇到的人,稀稀落落。
一路上,我见得最多的,是牛粪。屯子四周,凡是能倒粪的地方,都堆满了牛粪,就连那条水泥板儿的,通往乡里的大道两侧,也都筑起了牛粪长堤。
这情景,再陌生的人看了,也能明白,这个屯子,牛挺多。
其实,前些年,屯子里的牛更多。三鹿奶粉出事后,牛奶卖不上价,饲料价格还一直在上涨,挺多人家,只好赔钱把奶牛贱折腾了。但和别的屯子比,我们屯子的牛,还是挺多。
不知是什么人,正在屯子边儿上建沼气站,看样子,规模不小,想必是看中了这里遍地的牛粪。
对面的小学校,被一个巨大的铁门紧锁着,我看不见里面,但房顶,换上了红亮耀眼的彩钢。大门旁边儿,还盖了一趟讲究的新房子,像是门市,没有开张。崭新的铁门窗,也锁得严严的。
前些年,小学合并到镇上,这座校舍,就卖给了一个哈尔滨的商人,开了一个春卷加工厂。三家子的挺多小姑娘、小媳妇儿,都去加工厂上班了。虽然工资不高,管得挺严,但她们都挺高兴。每天早上,像城市人一样,拎着饭盒,说说笑笑地走进厂子大门,那种在自家地盘儿上上班的感觉,让她们的心里,又踏实又快乐。
只是不知道,做工的间隙,她们会不会偶尔抬起头,望望窗外,恍惚中,又看见小时候的自个儿和同伴儿们。
不过,这座坐落在屯子边儿上,曾经是红砖墙、灰石棉瓦房盖儿的校舍,和我没有任何瓜葛。我的校园,在屯子中间,是一溜儿土坯墙的矮草房。那坑洼不平的操场上,有一个油漆剥落的篮球架子,架子上的篮板,还烂了好几个窟窿眼儿。
我入小学的时候,我们家刚从靠近边境的一个农场搬过来。因为珍宝岛要打仗,我们家就被下放到了姑姑这里。
这个屯子,叫三家子。
听说,老早老早以前,三家子这一带,都是旗人的大野地。南边儿的镶黄、镶白、正黄、正白,那些头屯、二屯、三屯、四屯和五屯,都是旗人住的地方,叫南四旗。往北,再走个二三十里,又有一片镶红、镶蓝、正红、正蓝的头屯、二屯、三屯、四屯和五屯,叫北四旗。这些旗里的屯子,布局都特别讲究:头屯在中间,头屯的南面,是四屯,北面,是二屯,西南是三屯,东北是五屯。而我们三家子,和周围的七家子、八家子、刘家窝棚、于马架子……却零零散散,没有任何的规矩和关联,和那些八旗编制的正规军比起来,也只能算是一些散兵游勇、乌合之众吧。听说,这些屯子,都是早先给旗人种地的人,为了方便,在大野地里随便搭的窝棚或是马架子,后来,又聚集了几户人家,一点儿一点儿发展起来的。
三家子建屯的时候,只有三户人家,这三家,又分成三个姓:周、陈、王。
不知经过了多少代的繁衍和杂糅,到我家搬来的时候,三家子,已经快有二百户人家了,前后共有六趟街,趟趟都齐唰唰儿的,就是树少。
这不,还差两天才到清明,哈尔滨开往周边各村屯的班车,就挤满了外出打工和做小买卖的人。这种时候,凡是能往回赶的,都会尽量地赶回去。
清明上坟,不像正月十五送灯——大伙儿都赶在同一时刻出动。所以,我给爸爸上坟的路上,遇到的人,稀稀落落。
一路上,我见得最多的,是牛粪。屯子四周,凡是能倒粪的地方,都堆满了牛粪,就连那条水泥板儿的,通往乡里的大道两侧,也都筑起了牛粪长堤。
这情景,再陌生的人看了,也能明白,这个屯子,牛挺多。
其实,前些年,屯子里的牛更多。三鹿奶粉出事后,牛奶卖不上价,饲料价格还一直在上涨,挺多人家,只好赔钱把奶牛贱折腾了。但和别的屯子比,我们屯子的牛,还是挺多。
不知是什么人,正在屯子边儿上建沼气站,看样子,规模不小,想必是看中了这里遍地的牛粪。
对面的小学校,被一个巨大的铁门紧锁着,我看不见里面,但房顶,换上了红亮耀眼的彩钢。大门旁边儿,还盖了一趟讲究的新房子,像是门市,没有开张。崭新的铁门窗,也锁得严严的。
前些年,小学合并到镇上,这座校舍,就卖给了一个哈尔滨的商人,开了一个春卷加工厂。三家子的挺多小姑娘、小媳妇儿,都去加工厂上班了。虽然工资不高,管得挺严,但她们都挺高兴。每天早上,像城市人一样,拎着饭盒,说说笑笑地走进厂子大门,那种在自家地盘儿上上班的感觉,让她们的心里,又踏实又快乐。
只是不知道,做工的间隙,她们会不会偶尔抬起头,望望窗外,恍惚中,又看见小时候的自个儿和同伴儿们。
不过,这座坐落在屯子边儿上,曾经是红砖墙、灰石棉瓦房盖儿的校舍,和我没有任何瓜葛。我的校园,在屯子中间,是一溜儿土坯墙的矮草房。那坑洼不平的操场上,有一个油漆剥落的篮球架子,架子上的篮板,还烂了好几个窟窿眼儿。
我入小学的时候,我们家刚从靠近边境的一个农场搬过来。因为珍宝岛要打仗,我们家就被下放到了姑姑这里。
这个屯子,叫三家子。
听说,老早老早以前,三家子这一带,都是旗人的大野地。南边儿的镶黄、镶白、正黄、正白,那些头屯、二屯、三屯、四屯和五屯,都是旗人住的地方,叫南四旗。往北,再走个二三十里,又有一片镶红、镶蓝、正红、正蓝的头屯、二屯、三屯、四屯和五屯,叫北四旗。这些旗里的屯子,布局都特别讲究:头屯在中间,头屯的南面,是四屯,北面,是二屯,西南是三屯,东北是五屯。而我们三家子,和周围的七家子、八家子、刘家窝棚、于马架子……却零零散散,没有任何的规矩和关联,和那些八旗编制的正规军比起来,也只能算是一些散兵游勇、乌合之众吧。听说,这些屯子,都是早先给旗人种地的人,为了方便,在大野地里随便搭的窝棚或是马架子,后来,又聚集了几户人家,一点儿一点儿发展起来的。
三家子建屯的时候,只有三户人家,这三家,又分成三个姓:周、陈、王。
不知经过了多少代的繁衍和杂糅,到我家搬来的时候,三家子,已经快有二百户人家了,前后共有六趟街,趟趟都齐唰唰儿的,就是树少。
@铁划银钩舞东风 2016-04-30 22:22:14
不断连载就行啊,比如叫‘长篇乡土小说连载【三家子】’,然后按时更新,在评论栏里粘贴文章【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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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发帖就在评论栏里发啊?
不断连载就行啊,比如叫‘长篇乡土小说连载【三家子】’,然后按时更新,在评论栏里粘贴文章【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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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发帖就在评论栏里发啊?
@成都弹绷子 2016-04-30 22:37:37
希望坚持写下去,弹老师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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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弹老师!
希望坚持写下去,弹老师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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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弹老师!
@铁划银钩舞东风 2016-04-30 22:22:14
不断连载就行啊,比如叫‘长篇乡土小说连载【三家子】’,然后按时更新,在评论栏里粘贴文章【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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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秀娟2015 2016-05-01 09:11:54
以后发帖就在评论栏里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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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弹绷子 2016-05-01 12:28:52
就一直在这个贴子里发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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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不断连载就行啊,比如叫‘长篇乡土小说连载【三家子】’,然后按时更新,在评论栏里粘贴文章【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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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秀娟2015 2016-05-01 09:11:54
以后发帖就在评论栏里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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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弹绷子 2016-05-01 12:28:52
就一直在这个贴子里发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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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我家大门前那棵老柳树,算是三家子最大的一棵树,那树旁,还有一口井。
夏天,跟前儿的老娘们儿,都爱坐在树阴底下,拆铺衬,补衣裳,纳鞋底子;老爷们儿们,有的在打水,有的在看着泥坑里的猪打腻。东家长,西家短,三只蛤蟆六只眼,井沿儿旁边儿,热闹得就像唱大戏。
到了冬天,大人走了,孩子来了:拉爬犁,打出溜滑儿,抢刚刨起来的碎冰块儿吃……井沿儿旁边儿,还是热热闹闹。
那些不再到井沿边儿上扎堆儿的老娘们儿,早就顶着冒烟儿炮的风雪,聚到哪家的炕头儿上,说笑着,纳鞋底子,缉鞋口子,绱鞋。
老爷们儿们,大都跑去了放局的人家,看小牌儿。
虽说近二百户人家的三家子,已经有了挺多不同的姓,但是,周、陈、王这三个大姓,在屯子里,还是最有势力。
住在学校后面的二假小子家,就姓陈,二假小子仗着家族的气势,和天生的淘气胆大,把我们一个三十多人的班级,天天搅得鸡飞狗跳。
当然,我这个外来户,她更不会放过。
每天早上,二假小子都在她家和学校中间的十字路口儿,领着一群孩子,截住我,朝我要路条。我没有路条,他们就不放我过去。
背着白手巾缝的小书包的我,没招儿了,只好调转头,去了姥姥家。
我姥姥家,是和我家一块儿下放来的,正租住在东头儿老陈胖丫儿家的西屋。姥姥家住在南炕,刚分家单过的周校长家住在北炕。白天,他们两家住在一个屋子里,没啥间隔,到了晚上,周校长家就放下大幔子,把他家的北炕挡上。
周校长的大儿子小刚,刚刚3岁,周校长去公社开会一回来,他就伸着小手,朝他爸爸要糖吃。周校长在兜儿里摸了半天,终于摸出一片儿镇痛片儿,小刚就有滋有味儿地唆了起来。
周校长问:“甜吗?”
“甜!”小刚高兴地点点头儿,唆得更美了。
听我姥姥说起小刚的乐子,我觉得他有点儿傻。
可我和胖丫儿,领着小刚和胖丫儿的弟弟妹妹,在胖丫儿家的院子里玩儿的时候,我发现,小刚一点儿都不傻,还挺机灵呢。
胖丫儿和我同岁,没上学。她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她得天天留在家里哄孩子。
我不去上学的那些天,在胖丫儿家的院子里,玩儿得特开心。
我姥姥没文化,也不关心我上学的事儿,所以,过了挺多天,我妈愣是不知道,我一直都没去上学。
直到有一天,老师在路上遇见了我妈,问我咋总也不去上学,这个秘密,才被我妈发现。
我妈打了我一顿,老师也批评了二假小子,并让她保证,以后不能再拦截我,我才又正常地上了学。
夏天,跟前儿的老娘们儿,都爱坐在树阴底下,拆铺衬,补衣裳,纳鞋底子;老爷们儿们,有的在打水,有的在看着泥坑里的猪打腻。东家长,西家短,三只蛤蟆六只眼,井沿儿旁边儿,热闹得就像唱大戏。
到了冬天,大人走了,孩子来了:拉爬犁,打出溜滑儿,抢刚刨起来的碎冰块儿吃……井沿儿旁边儿,还是热热闹闹。
那些不再到井沿边儿上扎堆儿的老娘们儿,早就顶着冒烟儿炮的风雪,聚到哪家的炕头儿上,说笑着,纳鞋底子,缉鞋口子,绱鞋。
老爷们儿们,大都跑去了放局的人家,看小牌儿。
虽说近二百户人家的三家子,已经有了挺多不同的姓,但是,周、陈、王这三个大姓,在屯子里,还是最有势力。
住在学校后面的二假小子家,就姓陈,二假小子仗着家族的气势,和天生的淘气胆大,把我们一个三十多人的班级,天天搅得鸡飞狗跳。
当然,我这个外来户,她更不会放过。
每天早上,二假小子都在她家和学校中间的十字路口儿,领着一群孩子,截住我,朝我要路条。我没有路条,他们就不放我过去。
背着白手巾缝的小书包的我,没招儿了,只好调转头,去了姥姥家。
我姥姥家,是和我家一块儿下放来的,正租住在东头儿老陈胖丫儿家的西屋。姥姥家住在南炕,刚分家单过的周校长家住在北炕。白天,他们两家住在一个屋子里,没啥间隔,到了晚上,周校长家就放下大幔子,把他家的北炕挡上。
周校长的大儿子小刚,刚刚3岁,周校长去公社开会一回来,他就伸着小手,朝他爸爸要糖吃。周校长在兜儿里摸了半天,终于摸出一片儿镇痛片儿,小刚就有滋有味儿地唆了起来。
周校长问:“甜吗?”
“甜!”小刚高兴地点点头儿,唆得更美了。
听我姥姥说起小刚的乐子,我觉得他有点儿傻。
可我和胖丫儿,领着小刚和胖丫儿的弟弟妹妹,在胖丫儿家的院子里玩儿的时候,我发现,小刚一点儿都不傻,还挺机灵呢。
胖丫儿和我同岁,没上学。她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她得天天留在家里哄孩子。
我不去上学的那些天,在胖丫儿家的院子里,玩儿得特开心。
我姥姥没文化,也不关心我上学的事儿,所以,过了挺多天,我妈愣是不知道,我一直都没去上学。
直到有一天,老师在路上遇见了我妈,问我咋总也不去上学,这个秘密,才被我妈发现。
我妈打了我一顿,老师也批评了二假小子,并让她保证,以后不能再拦截我,我才又正常地上了学。
@成都弹绷子 2016-05-01 15:22:51
三家子(一)如果发完了,发三家子(二)时,发贴时在正文上面要写上三家子(二),以次类推,直到文章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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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三家子(一)如果发完了,发三家子(二)时,发贴时在正文上面要写上三家子(二),以次类推,直到文章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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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铁划银钩舞东风 2016-05-01 19:54:17
在校长(姥姥)家玩一天,跟校长儿子一起,楞没被校长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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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在学校呢。
在校长(姥姥)家玩一天,跟校长儿子一起,楞没被校长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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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在学校呢。
@铁划银钩舞东风 2016-05-01 19:54:17
在校长(姥姥)家玩一天,跟校长儿子一起,楞没被校长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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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秀娟2015 2016-05-01 20:16:10
校长在学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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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1968年,文化大革命期间,上不上学没人在意。
在校长(姥姥)家玩一天,跟校长儿子一起,楞没被校长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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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秀娟2015 2016-05-01 20:16:10
校长在学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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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1968年,文化大革命期间,上不上学没人在意。
我的同学,挺多都比我大四岁。放学以后,她们要在家里干家务活儿,不能像我一样到处野跑。
和我一般大的胖丫儿,也不能出去野跑。她天天都得像大耗子拖小耗子一样,在家里把弟弟妹妹拖来拖去。拖不动,或一时贪玩儿,把孩子扔在了地上,她妈就会抓住她,逮哪儿掐哪儿。胖丫儿的身上,老是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
“马奶奶,你看,我妈掐的!”大舌头啷叽的胖丫儿,又掀起衣襟儿,让我姥姥看她的伤。
我姥姥看不下眼儿,就去找胖丫儿妈:“别打了,小孩子哪有不贪玩儿的?”
“不打不成人,养活她,不是白吃饱的!”
胖丫儿妈的猪肚子脸,拉得老长老长,还没撒完的气,在她的鼻子眼睛和嘴里,乱窜着。好像轻轻一碰,她的脸,就能炸开花儿。她那又大又鼓的眼珠子,也像随时都能从快要裹不住的眼皮里蹦出来,和人拼命一样。
我挺怕胖丫儿妈的,不光是她的凶相,让我一看就哆嗦,还有她嗓子眼儿里,那口呼呼啦啦,老也吐不出去的痰,也让我特别难受。我一瞅她,嗓子眼儿就痒痒,老想使使劲儿,替她把痰咳出去。
我只好去找小萍玩儿。
小萍姓王,比我小两岁,她家和我家,隔了三家。
小萍有好几个妹妹,但她妈不像胖丫儿妈那么厉害,不管是对大人还是对孩子,小萍妈从来都不粗声大嗓儿。她那双温和的杏仁大眼,水汪儿汪儿的,老是盈满了笑意。
天冷的时候,我们就在小萍家的炕上,用头巾和枕头包小孩儿。包好了,就像个妈妈似的,抱着“小孩儿”,哼哼呀呀地哄“孩子”睡觉。
等我们把睡着的“孩子”放到炕上,也就把她忘到了脑后,又从炕梢儿的炕席下面,掏出嘎拉哈,歘了起来。
有一回歘嘎拉哈的时候,炕席刺儿扎进了小萍的手指肚儿里,圆圆的血珠子冒了出来,小萍的二妹妹,赶紧抓住她的手,口齿不清地哭着:“姐姐,再也别歘了!”
小萍的二妹妹,是全屯子最俊的丫头,穿的也好,就像个小仙女儿似的。
其实,小萍家的丫头,长得都挺俊,穿的也都囫囫囵囵,不像我们,衣裳老是补丁落补丁,有些补丁还不是一样色儿的。
小萍她们姐妹,穿得囫囵,吃得也好。
不论春夏秋冬,只要大街上有来卖死猪肉的,小萍妈都跑得飞快,有时候急的,连鞋都来不及提上。
年三十儿的下晌,小萍妈还会炖一大盆鸡肉,放在炕头儿上,那鸡肉的香味儿,从盖帘儿缝儿里拱出来,直往我鼻子里钻。
小萍妈爱吃,也会吃。做好吃的,从来不嫌麻烦。
她包的豆包儿,就跟牛眼珠子似的,又光又圆又瓷实。一看,就像能嚼出那种筋筋道儿道儿的劲儿一样,让人的哈喇子控制不住地往下淌。
年年过年,小萍妈还会蒸一锅豆沙馅儿的豆包儿,留着来戚儿吃。澄豆沙,又费事又费豆,可小萍妈一点儿也不在乎。
和我一般大的胖丫儿,也不能出去野跑。她天天都得像大耗子拖小耗子一样,在家里把弟弟妹妹拖来拖去。拖不动,或一时贪玩儿,把孩子扔在了地上,她妈就会抓住她,逮哪儿掐哪儿。胖丫儿的身上,老是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
“马奶奶,你看,我妈掐的!”大舌头啷叽的胖丫儿,又掀起衣襟儿,让我姥姥看她的伤。
我姥姥看不下眼儿,就去找胖丫儿妈:“别打了,小孩子哪有不贪玩儿的?”
“不打不成人,养活她,不是白吃饱的!”
胖丫儿妈的猪肚子脸,拉得老长老长,还没撒完的气,在她的鼻子眼睛和嘴里,乱窜着。好像轻轻一碰,她的脸,就能炸开花儿。她那又大又鼓的眼珠子,也像随时都能从快要裹不住的眼皮里蹦出来,和人拼命一样。
我挺怕胖丫儿妈的,不光是她的凶相,让我一看就哆嗦,还有她嗓子眼儿里,那口呼呼啦啦,老也吐不出去的痰,也让我特别难受。我一瞅她,嗓子眼儿就痒痒,老想使使劲儿,替她把痰咳出去。
我只好去找小萍玩儿。
小萍姓王,比我小两岁,她家和我家,隔了三家。
小萍有好几个妹妹,但她妈不像胖丫儿妈那么厉害,不管是对大人还是对孩子,小萍妈从来都不粗声大嗓儿。她那双温和的杏仁大眼,水汪儿汪儿的,老是盈满了笑意。
天冷的时候,我们就在小萍家的炕上,用头巾和枕头包小孩儿。包好了,就像个妈妈似的,抱着“小孩儿”,哼哼呀呀地哄“孩子”睡觉。
等我们把睡着的“孩子”放到炕上,也就把她忘到了脑后,又从炕梢儿的炕席下面,掏出嘎拉哈,歘了起来。
有一回歘嘎拉哈的时候,炕席刺儿扎进了小萍的手指肚儿里,圆圆的血珠子冒了出来,小萍的二妹妹,赶紧抓住她的手,口齿不清地哭着:“姐姐,再也别歘了!”
小萍的二妹妹,是全屯子最俊的丫头,穿的也好,就像个小仙女儿似的。
其实,小萍家的丫头,长得都挺俊,穿的也都囫囫囵囵,不像我们,衣裳老是补丁落补丁,有些补丁还不是一样色儿的。
小萍她们姐妹,穿得囫囵,吃得也好。
不论春夏秋冬,只要大街上有来卖死猪肉的,小萍妈都跑得飞快,有时候急的,连鞋都来不及提上。
年三十儿的下晌,小萍妈还会炖一大盆鸡肉,放在炕头儿上,那鸡肉的香味儿,从盖帘儿缝儿里拱出来,直往我鼻子里钻。
小萍妈爱吃,也会吃。做好吃的,从来不嫌麻烦。
她包的豆包儿,就跟牛眼珠子似的,又光又圆又瓷实。一看,就像能嚼出那种筋筋道儿道儿的劲儿一样,让人的哈喇子控制不住地往下淌。
年年过年,小萍妈还会蒸一锅豆沙馅儿的豆包儿,留着来戚儿吃。澄豆沙,又费事又费豆,可小萍妈一点儿也不在乎。
@铁划银钩舞东风 2016-05-02 19:28:56
胖丫和小萍,胖丫妈和小萍妈就成了对比~。确切地说,‘我’是女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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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老太婆小的时候当然是女孩啊。
胖丫和小萍,胖丫妈和小萍妈就成了对比~。确切地说,‘我’是女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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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老太婆小的时候当然是女孩啊。
小萍妈做吃的讲究、精细、不怕麻烦,是我们这些小孩子出来进去,不用眼睛瞅都知道的,但她做炕上的活儿也要样儿,比一般人都强,我却是听了二老太太的话,才醒过味儿来的。
那天,住在姑姑家西屋的二老太太,去小萍家要大乌盆。
她走进小萍家的时候,白亮亮的阳光,正在小萍家那黄澄澄的炕席上,精细地描画着俩下半扇窗户的棂子格儿。俩上半扇洞开的窗口,就像两块儿大饼干,斜印在了炕沿和地上。
小萍妈正坐在饼干里的炕沿上,低头打着麻绳儿。看见二老太太进屋,她麻溜儿站起来,一边笑眯眯地给二老太太装烟,一边不好意思地说:“哎呀二奶奶,我正说要给你送去呢,你看看,这大老远的,还让你自个儿跑来了。”
“我也是要冲一盆酸茶,要不的,也不着急。这天太热了,别的也吃不下去。再说了,这个时候不喝上几顿酸茶,这心里好像都有点儿没着没落的,就得意这口儿!”
“可不是咋地,咱这疙瘩的人,就得意这玩意儿,我冲了一大盆,不到两天,喝得溜儿干净儿。你还别说,用这大乌盆发的酸茶,它就是好喝。二奶奶,你这个大乌盆啊,可得保管好了!往后再想找这样的大乌盆,都不好找了,没几家有了。没有大乌盆,发出来的酸茶,味儿都不正。”
“咳,使一天算一天吧。光我自个儿在意有啥用?那些个借盆的人,要是不在意着使,不也是个完吗?”二老太太说着,又盯住了小萍妈手里的拨棱锤儿,“你这拨棱锤儿,年头儿不少了吧?”
“嗯呐。这是我姥姥留下来的,好像都百八十年了。”
“嗯,一看就是个老物件儿。你看这棒骨儿磨的,油亮儿油亮儿的,样儿也好看!你们娘们儿,使东西可真在意!嗯~~~~,也就你打这匀溜儿麻绳儿,才配得上这拨棱锤儿呀。”二老太太点点头儿,眯缝起眼睛抽了一口烟。跟着,一个大烟圈儿,颤颤悠儿悠儿地,从她的嘴里飘了出来。
个头儿不高,精神头儿特好的二老太太,头精脚俏,啥时候,衣裳都干干净净,纽襻也系得板板整整,就像要出远门儿一样。她说话,虽然声音不高,却嘎巴溜脆,带着一股老姜的辣劲儿。
听了她的话,小萍妈乐得一拍大腿:“哎呀妈呀,能被你老太太夸奖,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儿啊。”
二老太太,早年守寡,艰难地养活着独生子陈泽凯,还把他供成了大学生,这在三家子,是件挺了不起的事儿。虽说陈泽凯大学还没毕业,就成了反革命,蹲了笆篱子,但一点儿也没影响他老妈在三家子的地位。再加上,二老太太辈分高(连我姑姑都得叫她二奶奶),说话办事儿又有板有眼、嘁哩喀喳,解放前家里富有的时候,她为人特别仗义、敞亮,解放后,又因为有一手好针线活儿,没少教屯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所以,三家子人都特别敬重她,得到一句她的夸奖,都觉得脸上特有光。
“我这个人,就是嘴直,不会顺情说好话,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别看这屯子挺多姑娘媳妇儿都跟着我学活儿,真能让我看上眼儿的,还真没几个。要说这做炕上的活儿,你在这些媳妇儿里,得拔头子。你看你这烟笸箩糊的,多板正,多是样儿!”
二老太太嗑掉烟袋锅儿里的烟灰,又仔细地端详起小萍家的纸烟笸箩。
那天,住在姑姑家西屋的二老太太,去小萍家要大乌盆。
她走进小萍家的时候,白亮亮的阳光,正在小萍家那黄澄澄的炕席上,精细地描画着俩下半扇窗户的棂子格儿。俩上半扇洞开的窗口,就像两块儿大饼干,斜印在了炕沿和地上。
小萍妈正坐在饼干里的炕沿上,低头打着麻绳儿。看见二老太太进屋,她麻溜儿站起来,一边笑眯眯地给二老太太装烟,一边不好意思地说:“哎呀二奶奶,我正说要给你送去呢,你看看,这大老远的,还让你自个儿跑来了。”
“我也是要冲一盆酸茶,要不的,也不着急。这天太热了,别的也吃不下去。再说了,这个时候不喝上几顿酸茶,这心里好像都有点儿没着没落的,就得意这口儿!”
“可不是咋地,咱这疙瘩的人,就得意这玩意儿,我冲了一大盆,不到两天,喝得溜儿干净儿。你还别说,用这大乌盆发的酸茶,它就是好喝。二奶奶,你这个大乌盆啊,可得保管好了!往后再想找这样的大乌盆,都不好找了,没几家有了。没有大乌盆,发出来的酸茶,味儿都不正。”
“咳,使一天算一天吧。光我自个儿在意有啥用?那些个借盆的人,要是不在意着使,不也是个完吗?”二老太太说着,又盯住了小萍妈手里的拨棱锤儿,“你这拨棱锤儿,年头儿不少了吧?”
“嗯呐。这是我姥姥留下来的,好像都百八十年了。”
“嗯,一看就是个老物件儿。你看这棒骨儿磨的,油亮儿油亮儿的,样儿也好看!你们娘们儿,使东西可真在意!嗯~~~~,也就你打这匀溜儿麻绳儿,才配得上这拨棱锤儿呀。”二老太太点点头儿,眯缝起眼睛抽了一口烟。跟着,一个大烟圈儿,颤颤悠儿悠儿地,从她的嘴里飘了出来。
个头儿不高,精神头儿特好的二老太太,头精脚俏,啥时候,衣裳都干干净净,纽襻也系得板板整整,就像要出远门儿一样。她说话,虽然声音不高,却嘎巴溜脆,带着一股老姜的辣劲儿。
听了她的话,小萍妈乐得一拍大腿:“哎呀妈呀,能被你老太太夸奖,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儿啊。”
二老太太,早年守寡,艰难地养活着独生子陈泽凯,还把他供成了大学生,这在三家子,是件挺了不起的事儿。虽说陈泽凯大学还没毕业,就成了反革命,蹲了笆篱子,但一点儿也没影响他老妈在三家子的地位。再加上,二老太太辈分高(连我姑姑都得叫她二奶奶),说话办事儿又有板有眼、嘁哩喀喳,解放前家里富有的时候,她为人特别仗义、敞亮,解放后,又因为有一手好针线活儿,没少教屯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所以,三家子人都特别敬重她,得到一句她的夸奖,都觉得脸上特有光。
“我这个人,就是嘴直,不会顺情说好话,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别看这屯子挺多姑娘媳妇儿都跟着我学活儿,真能让我看上眼儿的,还真没几个。要说这做炕上的活儿,你在这些媳妇儿里,得拔头子。你看你这烟笸箩糊的,多板正,多是样儿!”
二老太太嗑掉烟袋锅儿里的烟灰,又仔细地端详起小萍家的纸烟笸箩。
@铁划银钩舞东风 2016-05-04 22:05:44
新的这一篇儿,是絮叨着啦家常的味儿,笔触也细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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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夸奖!
新的这一篇儿,是絮叨着啦家常的味儿,笔触也细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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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夸奖!
@nongfud 2016-05-05 07:33:25
@冯秀娟2015
三家子的故事,乡土文学体裁,经过博主的艺术加工,款款道来,平淡中透出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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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光临!
@冯秀娟2015
三家子的故事,乡土文学体裁,经过博主的艺术加工,款款道来,平淡中透出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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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ise13 2016-05-05 14:48:29
原来搬这里来了,博主的描述书写能力让我感叹啊!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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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光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原来搬这里来了,博主的描述书写能力让我感叹啊!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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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弹绷子 2016-05-05 15:48:24
写得细腻,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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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鼓励!
写得细腻,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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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鼓励!
小萍妈糊的纸烟笸箩,的确是全屯子最好看的。她家还有一个更好看的物件儿,就是那个家家都去借的,腰形带提梁儿的小下奶筐。那小下奶筐的外面,糊着握手烟和迎春烟的烟盒儿纸,里面,是光溜儿溜儿的牛皮纸,加上磨得油亮油亮的宽竹片儿小提梁,装上八九个鸡蛋,或是一斤多的白面,拎出去下奶,又好看,又实用。
我哪回去借那个小下奶筐,都要端着它,瞅半天。
有一回,我跟着我妈,端着那个小下奶筐,去马老瞎家下奶。我光顾着看筐了,差点儿把筐里的白面洒出去,气得我妈直要揍我。
我们到了马老瞎家,正好赶上马老瞎的丈母娘,也就是我同学小丫儿她奶奶,来给孩子捂风。
我们这儿,有个习俗,孩子出生五天(小子)或六天(丫头),娘家妈都要带上包孩子的小棉被、盘带子,还有几块儿大红布撕的褯子,再加上攒好的鸡蛋,来给孩子下奶捂风。娘家妈一进门,就举着小棉被,在窗户和门上不停地比划:“捂捂窗户捂捂门,捂来小子一大群!”
看着小丫儿她奶奶费劲巴力地爬上炕捂窗户,又栽栽歪歪地跳下炕捂门,捂捂炸炸叨叨咕咕的,真是好玩儿,我不由得哈地一声大笑起来。睡在炕梢儿一块儿光木板儿上的孩子,被我的笑声吓醒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我这才注意到那个孩子。他的胳膊和腿,都被盘带子绑得紧紧的,在木板上,一哭一扭搭,一哭一扭搭,就像个掉在大道上的小泥鳅。
嘿,好玩儿!我美滋儿滋儿地盯着那孩子,又哏儿哏儿地笑了起来。没想到,我妈一个大嘴巴子扇过来,把我打了一个趔趄。我捂起脸,大哭着,跑回家去。
直到过了好几天,我的脸还生疼生疼的。不过打那以后,我也就记住了,在别人家里,是要长点儿眼色的。
小萍妈不光纸筐纸笸箩糊得漂亮,箱盖儿,也比一般人家收拾得好看。
那时候,差不多家家都是在两摞土坯上搪一块儿刨光了的木板儿,再用一块儿碎花布遮住下面,当作箱子盖儿。上面摆一些玻璃瓶子啥的,当摆设。下面,像箱子一样,装一些破烂东西。不同的只是,干净人家的箱子盖儿,亮得能照人儿,埋汰人家的箱盖儿,黑咕溜秋的,用手一抠,都能抠出泥来。
小萍家的箱盖儿上,也和大多数人家一样,摆了一溜儿空罐头瓶子和空酒瓶子。但小萍妈,不光把箱盖儿和玻璃瓶子,擦得锃光瓦亮,还在那些瓶子里面,装了红红绿绿的彩纸,看上去,又鲜亮又喜兴。
我哪回去借那个小下奶筐,都要端着它,瞅半天。
有一回,我跟着我妈,端着那个小下奶筐,去马老瞎家下奶。我光顾着看筐了,差点儿把筐里的白面洒出去,气得我妈直要揍我。
我们到了马老瞎家,正好赶上马老瞎的丈母娘,也就是我同学小丫儿她奶奶,来给孩子捂风。
我们这儿,有个习俗,孩子出生五天(小子)或六天(丫头),娘家妈都要带上包孩子的小棉被、盘带子,还有几块儿大红布撕的褯子,再加上攒好的鸡蛋,来给孩子下奶捂风。娘家妈一进门,就举着小棉被,在窗户和门上不停地比划:“捂捂窗户捂捂门,捂来小子一大群!”
看着小丫儿她奶奶费劲巴力地爬上炕捂窗户,又栽栽歪歪地跳下炕捂门,捂捂炸炸叨叨咕咕的,真是好玩儿,我不由得哈地一声大笑起来。睡在炕梢儿一块儿光木板儿上的孩子,被我的笑声吓醒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我这才注意到那个孩子。他的胳膊和腿,都被盘带子绑得紧紧的,在木板上,一哭一扭搭,一哭一扭搭,就像个掉在大道上的小泥鳅。
嘿,好玩儿!我美滋儿滋儿地盯着那孩子,又哏儿哏儿地笑了起来。没想到,我妈一个大嘴巴子扇过来,把我打了一个趔趄。我捂起脸,大哭着,跑回家去。
直到过了好几天,我的脸还生疼生疼的。不过打那以后,我也就记住了,在别人家里,是要长点儿眼色的。
小萍妈不光纸筐纸笸箩糊得漂亮,箱盖儿,也比一般人家收拾得好看。
那时候,差不多家家都是在两摞土坯上搪一块儿刨光了的木板儿,再用一块儿碎花布遮住下面,当作箱子盖儿。上面摆一些玻璃瓶子啥的,当摆设。下面,像箱子一样,装一些破烂东西。不同的只是,干净人家的箱子盖儿,亮得能照人儿,埋汰人家的箱盖儿,黑咕溜秋的,用手一抠,都能抠出泥来。
小萍家的箱盖儿上,也和大多数人家一样,摆了一溜儿空罐头瓶子和空酒瓶子。但小萍妈,不光把箱盖儿和玻璃瓶子,擦得锃光瓦亮,还在那些瓶子里面,装了红红绿绿的彩纸,看上去,又鲜亮又喜兴。
@红楼初诞 2016-05-07 16:16:10
问好!来拜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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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问好!来拜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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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画蛇者说 2016-05-07 15:12:20
为什么把家搬在这里?原先不也好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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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后,接不上茬了。
为什么把家搬在这里?原先不也好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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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后,接不上茬了。
我真羡慕小萍家,吃得好,穿得好,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儿。哪像我家,吃的穿的都不好,爸爸妈妈还老打仗。
小萍爸和小萍妈,从来也不打仗。
小萍爸原先在江北的火柴厂上班,连荒的时候,被下放回了老家。他气管儿不好,整天齁喽气喘的,很少到生产队去干活儿。但他能耍钱,赢了,就大包小包地往家买好吃的。有时候,输了,借钱也买。
我常常看见小萍妈出来借钱。
有一回,她找我妈借,我妈说没有,她就笑嘻嘻地一扭腰,坐在了炕沿儿上:“我不信,你手里这点儿钱还没有?”
“我真没有,我还能骗你啊?”
“哎呀,你就借给我吧。”小萍妈撒娇似的,用手搡着我妈的肩膀头儿,大大的杏仁儿眼,笑得像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儿,“我保证,过两天指定还你!”
我妈咋跟她说,她都不信,硬是坐在那儿,磨了一头晌儿,整得我妈就跟欠了她啥似的,脸烧得通红通红。
“这人可真够戗,别说我真没有,就是有,我也不借给她!哼,钱要是到了她手里,猴年马月,你也别指着她还给你。她一家大小,穿得溜光水滑儿,吃得满嘴流油,她可不管你憋成啥样儿!到时候,借米能下锅,要米,可就下不了锅了。”
小萍妈刚一走,我妈就嘟囔开了。
没过几天,我家卖了一头猪,买猪的还没走,小萍妈就笑眯眯地过来了:“你先借我两块,我着急随个礼,过两天就还你。”
我妈攥着刚收的钱,还没来得及揣起来呢:“这,哎呀,这钱,我还等着还饥荒呢,我欠他大姑的,人家一直催着要,我都答应了,卖了猪,马上就还过去。”
“没事儿,耽误不了你,我明儿早上就还你,行了吧!”
看着小萍妈那祈求的眼神儿,邻居住着,我妈还能说啥?
“明儿你可一定还我啊,要不的,我就没法儿跟他大姑交代了。”
“放心吧,耽误不了你!”
小萍妈高高兴兴地走了。
听我妈说,那两块钱,她两年都没还上。
小萍妈有句口头语儿,我印像特别深:“张嘴三分利儿,不借也够本儿。”
现在想来,大概就是这句话,支撑她,厚着脸皮,一遍又一遍地四处求借,借不着,也不生气吧。
但是,她不生气,别人还生气呢。
小萍爸和小萍妈,从来也不打仗。
小萍爸原先在江北的火柴厂上班,连荒的时候,被下放回了老家。他气管儿不好,整天齁喽气喘的,很少到生产队去干活儿。但他能耍钱,赢了,就大包小包地往家买好吃的。有时候,输了,借钱也买。
我常常看见小萍妈出来借钱。
有一回,她找我妈借,我妈说没有,她就笑嘻嘻地一扭腰,坐在了炕沿儿上:“我不信,你手里这点儿钱还没有?”
“我真没有,我还能骗你啊?”
“哎呀,你就借给我吧。”小萍妈撒娇似的,用手搡着我妈的肩膀头儿,大大的杏仁儿眼,笑得像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儿,“我保证,过两天指定还你!”
我妈咋跟她说,她都不信,硬是坐在那儿,磨了一头晌儿,整得我妈就跟欠了她啥似的,脸烧得通红通红。
“这人可真够戗,别说我真没有,就是有,我也不借给她!哼,钱要是到了她手里,猴年马月,你也别指着她还给你。她一家大小,穿得溜光水滑儿,吃得满嘴流油,她可不管你憋成啥样儿!到时候,借米能下锅,要米,可就下不了锅了。”
小萍妈刚一走,我妈就嘟囔开了。
没过几天,我家卖了一头猪,买猪的还没走,小萍妈就笑眯眯地过来了:“你先借我两块,我着急随个礼,过两天就还你。”
我妈攥着刚收的钱,还没来得及揣起来呢:“这,哎呀,这钱,我还等着还饥荒呢,我欠他大姑的,人家一直催着要,我都答应了,卖了猪,马上就还过去。”
“没事儿,耽误不了你,我明儿早上就还你,行了吧!”
看着小萍妈那祈求的眼神儿,邻居住着,我妈还能说啥?
“明儿你可一定还我啊,要不的,我就没法儿跟他大姑交代了。”
“放心吧,耽误不了你!”
小萍妈高高兴兴地走了。
听我妈说,那两块钱,她两年都没还上。
小萍妈有句口头语儿,我印像特别深:“张嘴三分利儿,不借也够本儿。”
现在想来,大概就是这句话,支撑她,厚着脸皮,一遍又一遍地四处求借,借不着,也不生气吧。
但是,她不生气,别人还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