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第三部-发展修改稿)

第三部 发展
第一章
时间的金手指,轻轻一弹,便来到了1998年。人生的记忆大多静默,偶尔也活跃一下。钟秋月含着泪走了,洛珠含着泪留了下来。诺布还好,有奶奶嘉央照顾,还找了个奶妈,喝着人乳。这一年,是洛珠最悲催、最失意的一年,他度过了一生中最寒冷的春天,最闷热的夏天,收获最少的秋天。
阳光掠过多罗河水,露珠轻吻着花朵,蝴蝶点嗅着清香;树叶还没有飘落,柏树枝上涂满了胭脂、豆蔻。围栏里,一匹马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它的母亲在一旁看它、舔它,充满了温情。它初来这个世界,尚不知未来的辛苦,幸亏有母爱的追随,强过失去母亲的诺布。
秋天的央金小城,孤傲清冷。阳光晃眼,各种欲望影影绰绰,呼吸中饱含着暧昧。青稞酒香远远飘来,是热情洋溢的味道,谁家又有了赏心的乐事?但快乐是他们的,洛珠什么都没有。他孤单一人,孑然凭水,独影伫立,像是几百年前那个绝望之极的屈原。
远处,秋天的画卷里,浮现着依然青绿的草原,苏鲁花开,轻风摇曳。他在迷蒙中又看见了钟秋月!光阴里容颜清净,没有埋怨,只是轻轻地撩起面纱,从远处微笑着走来。但此时一切都充满了凄凉,就连空中的云彩,也被忧怨染成了灰黑色。日光发暗发灰,像银子一般,从云层的缝隙里钻出来,洒落一地。在银灰色的光影里行走,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影中乞福,祈祷命运的眷顾。这样,心情才会渐渐变好,冥冥之中,仿佛凌着祥云,踏着白银;多么浪漫、多么奢侈。那是银白色的沉默,高洁脱俗、坚贞肃穆。
艾叶与蒿草,随心所欲地释放着单薄的清香。苍鹰在空中随着气流盘旋,不时地发出一声声凄厉鸣叫。远处寺院的钟声响起,惊扰了惆怅的思绪。羊群、马匹、牧民,和一场风雨过后的盛宴,正在如期举行。多罗河水里,倒映着白色的塔,赭红色的墙…水流里躺着褐色的石、青色的箭,清晰可辨。多罗河水曲曲弯弯,龙蛇盘舞,奔腾东去,未曾回头。转弯时的岩画,究竟是哪位先人的杰作?到底承载着多少思念?对面的山坡,一年四季被风姑娘的纤纤玉手抚摸,曲线尤似少女的身姿,优雅而美妙。
秋风已是恼人的那种,洛珠却不是被它所恼,他迷恋这种藏边的风,他的心被放逐、流浪。马蹄踢踏作响,高擎的鹰翅擦亮了云端,光线变得渐渐明亮起来。马匹绕过铺满花簇的山岗,一支牧歌随着山峦起伏,时而嘹亮,时而低沉;那声音仿佛是从天边传来的梵音,洛珠的内心顿时澄净。此刻,他闭上双眼,张开双臂,仿佛即将变身为一位身披黑色斗篷的侠客,他衣袂飘扬,快马轻裘,风驰电掣…
京城里,严似玉和宇若云共进晚餐,她们得知了钟秋月离世的消息,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洛珠。严似玉回到宿舍,心情不能平静。该如何面对洛珠和若云?这俩个可爱的人儿,是似玉这辈子最牵挂的,是她除父母之外最亲的人。她喜欢的人变成了单身,需要有人来安慰,她的闺蜜失去了丈夫,也需要有人来陪。她究竟因当怎样做,才能既不负心,又不负卿?
事业方面,更是难以抉择-自己的博士学位已经取得,国内生物领域极其落后,再无可学之技;要想继续深造,出国是唯一的选择。国外的几家科研机构已经向她发出了邀请函,她该怎么办?该何去何从?留下?还是出去?若为了事业,当然应该出去,因为国外的条件要优厚很多。但为了爱情,却应该留下来,洛珠现在最需要帮助。
思虑良久,似玉找了她上学时的系领导高尚涛,他是中科院的院士;在业界影响力巨大,是位德高望重的,天文学方面的专家。他正在筹建研究中心,缺少人才,洛珠可以办理调动手续,来当他的实验助理,将来还可以解决户口和编制问题。似玉找了多次,高尚涛对这位女学生十分了解,深知她将来前途无量,最后终于同意。她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洛珠和若云,若云高兴得不得了。洛珠却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去京城的机会不多,似玉能为他争取到这么好的职位,他太辛运了!但是,若去京,就得离开母亲、妹妹和儿子。嘉央知道洛珠很难选择,她不容许洛珠再错过进京的机会,在她的劝说之下,洛珠终于同意了。
严似玉如愿以偿地把洛珠调到京城,但因若云的存在,她仍然无法改变三个人苦恋的局面。严似玉思考了很长时间,最后作出决定,自己出国,把爱和洛珠留给若云!因为,在过去的日子里,若云总是让着自己,已经为她付出了太多,牺牲太多。她不能让若云总照顾自己,总为自己作出牺牲,若云现在又失去了达瓦,不能让她永远生活在痛苦之中。
临行时,她与洛珠相会了几日,把自己的初夜给了他,这是严似玉一生的梦想。从拉则到京城,她自始自终都认为自己是洛珠的妻子,她的心只属于洛珠,从未改变。两个人度过了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正当洛珠信心满满,准备向心爱的人儿求婚时,却得到了严似玉即将出国的消息。洛珠发疯似的寻找她,却再也见不到她的身影,他只能仰天长叹:
“似玉呀,你怎么能如此狠心?似玉呀,你不要离开我!”
直到离开的时候,严似玉也没有再给洛珠相见的机会,她只通知了若云,还特别嘱咐她不要告诉洛珠。若云来机场送她,俩个人结结实实地哭了一场。这种感情别人是理解不了的,其中的酸楚只有她俩明白。若云最后说:
“似玉,你可以不必这样做!我已经结过婚,洛珠他现在属于你!”似玉紧紧抱着她,好久才说:
“他属于我们俩个人,你照顾好他,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珍惜吧,我们不要再错下去了。”若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真傻,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了,开始你的新生活吧,你一定会幸福的。这是你应得的,我祝福你。”似玉在若云耳边轻轻地说。
洛珠听说若云去了机场,知道她是去送严似玉,他并没有再追到机场,他知道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似玉远走他乡之后,他心里倒也变得清晰明朗;他不能同时接受两份沉甸甸的感情,现在好了,从此没了选择的烦恼。陆静已经嫁人,似玉的态度也再明白不过-就是想成全他和若云,他不能再躲避了。他主动约若云一起散步、吃饭,搬到宇若云那里,开始了新生活,俩人没有领证,直到若云怀孕。同居之后,洛珠才知道若云和达瓦竟然没有夫妻之实,他更加怀念达瓦兄弟,也更爱自己的妻子。确实,有时候友情能超越爱情,同样是人世间最宝贵的感情财富。
若云这些年疯狂接案,攒了不少钱,她和洛珠凑齐首付,贷了按揭贷款,买了一套足够大的房子。这种住房贷款在当时可是个新鲜事物,被人们称作“提前销费”、属无奈之举。没想到短短几年,这种“提前销费”就变成了主流。他们夫妻俩把嘉央、林思雅还有小诺布,都接到了京城。若云也生了,是个女儿,取了个藏族名字-拉姆。
严似玉到了美国,才发现自己早已怀上了洛珠的骨血,孩子出生在异国他乡,顺理成章地取得了美国国籍。她和那些花很多钱到国外生孩子的妇女们一样,成了一位彻头彻尾的单亲妈妈。她在美国的一家生物研究中心工作,闲暇时间都用来带孩子,她生了一个女孩,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一严洛娇。
这个名字当然和洛珠有关,起完名字,想起自己与洛珠的有缘无分,她不禁顾影自怜,愁怅不已;随填词一首,以寄此情,是一首摸鱼儿:
摸鱼儿·叹今生
叹今生、港湾奇美。
红尘路遇萍水。
灵魂净土掬芳馥,半世得失如此。
因有你。
长寄语、一生一世光阴几?
离合悲喜。
任寂寞浮华,感怀参悟,笑引兰花指。
心波泛,树静风云初始。
烟花无限桃李。
留连不舍传诗意,飘逸灵风掠起。
曾旖旎。
相忆与、修身恬淡喧嚣里。
形单影只。
若种下春光,尚留悸动,归去却何倚?
虽然长期在国外生活,似玉也不忘总带着一本《红楼梦》,经常在没事儿的时候翻看。她最早读《红楼梦》是在十一岁,还在小学。说起来还真得感谢那个娱乐节目极少的年代,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更不能打游戏,最有吸引力的,也就是电视了。
可父母怕耽误学习,根本不让看,每次在电视机前待的时间只要超过五分钟,就会被父母撵回自己屋看书去。 严似玉不用撵,她非常爱读书,书房就是她的天堂。就是在这种情境下,她开始品读红楼,谁成想,一看就上了瘾。 《红楼梦》是中华文学的巅峰,不论是故事结构,还是语言文字,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精品。
严似玉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情景印象深刻。原著写道,刘姥姥的女婿王狗的爷爷,当年是个小京官,贪图王家权势,在王夫人父亲跟前自认子侄辈。到他父亲这一代,家业萧条,搬到郊区生活。这年天气渐冷,眼看日子就要过不下去,刘姥姥跟女婿一合计,想出了到荣国府求救济这条路。
周瑞家的向凤姐传达王夫人的指示:“太太说,他们家原不是一家子,不过因出一姓,当年又与太老爷在一处做官,偶尔连了宗的。这几年也不大走动。当时他们来一遭,却也没空了他们。今儿既来了瞧瞧我们是她的好意思,也不可简慢了她。便是有什么说的,叫奶奶裁度着也就是了。”
那天凤姐心情格外好,一向疾声厉色的荣国府总裁,对刘姥姥却格外体恤;不仅接济了她二十两银子,还怕她舍不得坐车,又单给了一吊钱让她打车。这些钱,对于刘姥姥一家来说,足可以度过当时的困境。老婆婆尝到了甜头,于是就有了刘姥姥第二次进大观园。这次更中了头彩,正巧贾母无聊,想找个积古的老人家说话儿,就请来见见面。
这回,书中用浓墨重彩,描写了刘姥姥在大观园的脱口秀。吃饭时,贾母这边说声“请”,刘姥姥便站起身来,高声说道:“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自己却鼓腮不语。众人先是发愣,后来才明白过来,上上下下都大笑起来。
小孩子都有一个习惯,无论是看书还是看电视,都会不自觉地把里面的人物分成好人和坏人,那时,严似玉站在林黛玉的阵营,凡是她觉得不好的,就都说坏。黛玉很瞧不起刘姥姥,黛玉说:“她是哪一门子的姥姥,直叫她是个‘母蝗虫’就是了。” 妙玉没说得这么直接,却更加嫌弃,让道婆把刘姥姥用过的茶杯搁外面,不要收进来。就连一向不爱表态的宝钗也对“母蝗虫”三个字大为赞赏:“把昨儿那些形景都现出来了。”
楼主 风雨红瑶  发布于 2018-08-11 16:41:58 +0800 CST  

楼主:风雨红瑶

字数:3879

发表时间:2018-08-12 00:41:58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9-01 20:39:5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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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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